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十年梦一生】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江河湖海——谜之卷》(《我当道士那些年》第八部)(完结)作者:仐三   ⊙内容简介⊙   因为踩着正午十二点出生又拥有天生的童子命,让婴儿时期的我被百鬼缠身,父母寻访了村子里的高人,我的师傅——一个高深莫测的真正道士,注定了我这辈子要做道士。   师傅解决了妹妹被荒坟厉鬼附身,我开始跟着师傅在山中修练,才发现乡场里的怪事不少,神秘的蛇群和饿鬼墓潜藏了怎样的阴谋?而师父到底和国家之间有着什麼样的协议?师父的房间中,藏了多少珍贵的宝物;到成都去卖的一块灵玉,会怎样改变我们一家人未来的命运?玄学世界源远流长,还有多少秘密等待我去发掘?   苗寨风情,美丽蛊女,源远流长千百年的蛊术,城中诡事,老林子,恶水异兽,道家圣地昆仑……一切的一切掩藏着怎样的谜题?   ⊙编辑推荐⊙   自一出生,就被“百鬼缠身”,冥冥中注定我要做道士。冤魂,厉鬼,蛇灵,饿鬼墓……此乃区区小事。   苗疆蛊术、神秘的川地南部养尸地、当地流传甚广却闭口不言的“不老村长”传说?   道术玄学山、医、命、卜、相依次掀开神秘面纱……道家源流传承千年,未必一切只是传说,我当道士那些年,为您揭开一个神秘未知的道家世界!   这是一部神秘新颖感人同时启发人的书,神秘新颖在于平常人,不常接触到的神秘事件。书中的人物彼此间深深无私的感情让人感同身受。不同的事件折射出了人性的方方面面,不同的人生层次,影响这许多身处无限黑暗中的人们,看懂生死,看懂生命,学会感悟。   人世间修行,红尘炼心。他开阔着我们对于这个世界以及情感的认识度,真假与虚幻往往在一念之间。至此,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通过这本书,你想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是否产生过共鸣,是否起过菩提心……   我们的眼光往往局限于我们接触的事物,什么叫科学的眼光?科学要回归人性,回归宇宙,回归自然。作者站在自然的高度,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幅壮丽的画卷,历史的画卷,玄学的画卷!   修者,修心。修的是一颗公正、透明的心。可是公正、通透的心是淡然而淡定的,它承载不了太多的感情。   看破虚妄,就是不以其影响,而保持自我的清明,始终坚持我之所想,自然不动如山,看到的,也就自然、真实。   这本书承载了太多无法一一言明的底蕴,我们相信这份自然,这份善良将指引着每一位感悟过这本书的读者,找到最可爱,最善良,最纯真的自己!   ⊙作者简介⊙   仐三,男,重庆渝中区人,最早在天涯社区发帖,后经整理成《我当道士那些年》,同年九月在磨铁中文网发表。作品《我当道士那些年》与神秘道家文化结合紧密,揭示了一个神秘的道家世界,给读者展示了一段充满神奇的人生经历和打开了一扇和现实世界不同的大门,他也被书友亲切地称为“三叔”“三哥”“三娃”“三郎”等。     我当道士那些年——《江河湖海——谜之卷》(《我当道士那些年》第八部)   第一章 如月车站以及鬼打湾的传说   事件发生在2004年的1月8日,开始于一段日本著名论坛上的对话。   一名叫莲实的男子在深夜搭上了一列回家的电车,由于时间的关系,电车上的人很稀少,一列车厢内只有那么稀稀拉拉两三名乘客。   但一切都很正常,深夜和稀少的乘客也没为灯火通明的车厢带来什么恐怖的气息。   莲实也很安心的坐在这列电车上,照常玩着手机,直到十一点多,他发觉了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儿。   可是整个寂寥的车厢内,相隔很远,稀稀拉拉的乘客并没有谁可以交谈,因为他们都睡着了,于是拿着手机的他,登陆了日本某个著名的论坛。   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莲实: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大家能听我说吗?   某位网友:总之请吧。   一段普通的对话,慢慢的开始发展,越来越多的在线网友开始加入这次对话,最终在论坛上引起了一片‘哗然’,也就成就了日本一段非常恐怖的都市传说——如月车站事件。   那如月车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就是故事的主角莲实因为玩手机错过了下车的时间,后来才惊觉原本只要七八分钟停靠一次的电车,在那一晚开了二十分钟,都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   车上原本稀稀拉拉的三两个乘客都在睡觉,无奈之下的他只能登陆了某著名的论坛,在论坛上向网友求助。   一开始网友并没有多在意这个事件,有网友认为莲实把普通列车和特快列车搞错了,建议他向车长求助,可是在他照做以后,发现车长室被窗帘遮挡了起来,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以后,他的感觉开始从无奈转变为不安,恰好这时行进了很久的电车在经过了一条陌生的隧道后,终于有了要停靠的意思。   莲实:现在停靠在如月站,从来没听过的站名,我该下车吗?   网友:下车看看吧。   当然也有网友建议直接坐到终点站什么的,不要下车,可这时的莲实已经下车了,也就来到了之后在日本著名的,流传甚久的地方‘きさらぎ駅’,也就是翻译成如月车站的地方。   这是一个无人的车站,空荡寂寞无声,忐忑不安的莲实从出站口出去以后,发现竟然也是一片无人的地区,根本不知道是在哪儿,用手机也搜寻不到位置。   已经感觉到十分害怕的他,顾不得和论坛上的网友闲聊了,而是听从网友的建议开始打电话向家人求助,并希望家人能帮助报警……很可惜的是,警察认为这只是一个可笑的玩笑,并不受理这个事件。   无助的莲实只能回到空无一人的车站,继续在论坛上向网友求助,这时大家七嘴八舌的也给不出太好的办法,时间就这样到了凌晨两点,原本空无一人的车站终于迎来了一个陌生人,那是一个单腿的老伯,在他远远出现的时候,远处响起了铃铛还有太鼓的声音,像极了日本祭祀活动时的声音,又像极了日本超办法事的声音。   莲实照实在网上说了这一情况,惊觉不对的网友叫他千万别靠近那个单腿的老伯,而是让他顺着反方向的隧道跑出车站。   无助之下的莲实照做了,而照着这个办法,他真的跑出了这个车站,并且看见了商务旅馆一样的东西,然后还遇见了一个好心的司机,愿意送他到附近的车站,一起诡异的事件看似完美的解决了。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因此真的结束,因为那个司机带着他,车开始开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司机也慢慢的开始不再说话。   莲实:手机的电池快没电了,样子不太对劲,我打算找机会逃走。那人(司机)从这时已经开始喃喃自语一些奇怪的东西。为了以防万一,这是我最后的留言。   整个事件到此为止,莲实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著名的论坛,他的那个ID也再也没有登录过。   这就是日本著名的都市传说——如月车站的雏形。   在这之后,还陆陆续续的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比如出现第二名,第三名受害者啊,就比如一个疑似莲实的账号登录留言之类的,但是都充满了哗众取宠的意味,也被诸多网友识别到了破绽。   除了一开始的莲实事件,其它的好像都不那么可信呐,这是很多日本当地人的看法。   可是,在多年以后看到这个事件的我,却认为一开始的莲实事件也并不真实,我不是一个有耐心去推敲细节的人,单凭一点儿就可以判断整个事情的真假,那就是关于他的手机信号问题,无论他遇见的是平行空间,还是之后疑似恶鬼的存在,都会强烈的干扰任何信号,并不可能从始至终顺利的在论坛上发言,就算日本的手机技术相比于世界都是非常先进的,更别提打电话这种说法了。   所以,日本的修者圈子,也叫灵异圈子根本就不注意这个事件,而与他们有些关联的特别警察部门也把这次事件没有放在眼中,毕竟凭空失踪一个人口,完全可以列入刑事案件了。   因为他们的关系,就连普通的警察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据我所知,在日本有的都市传说,可是真真实实的有着能力者(日本的叫法,在这里成为修者)介入,因为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事,而生生的压了下来,和华夏特殊部门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之所以在多年后,我会特别注意这样一个看似无稽的如月车站事件,是因为它从某种角度倒出了鬼打湾这个地方的真实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巧合,想到这里,就算现在的我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鬼打湾,在有江有河的地方,有很多河面江面的地段都会被冠上这一名字。   在现实里,这种叫鬼打湾的地方,从地形上来说一般是一个弯道,而在这里是一段回水的地方,也就是说,在这里的水流会行程漩涡状的流动状态,就像打了一个圈再继续流动……说起来根本就不神奇,但之所以这样的地方会被常常叫做鬼打湾,是因为很多死在江河中的尸体会因为这里特殊的水流状态,聚集在这里,聚集得多了,也就会出现怪异的事件,毕竟每一个死在江河里的人不见得心里是没有冤屈的,久而久之,这样的地方因为这样的特殊,就被人们称之为鬼打湾。   有经验的捞尸人一般会在人们在江河里出事以后,遍寻尸体不见的情况下,去到附近这样的地方寻找尸体,有些聪明的人们则利用回水这个特性,把它当做运输木材的一种方式,木材从上游顺流而下,一般都会因为水流的力量,聚集在这种地方。   在解放以后,越是大型的鬼打湾,就越是会被改造成木材调运处……增舔了许多人气,也从那里的工人口中增添了许多怪异的传说,毕竟常常在打捞木材的时候,也会伴随着异样恐怖的浮尸……很多老工人,到最后,甚至都对浮尸见怪不怪了。   这就是现实世界里的鬼打湾,却不是修者口中的鬼打湾,因为修者口中的鬼打湾是一个进去了,几乎就没有办法再出来的地方,除非是机缘巧合……在那个名为鬼打湾的地方埋藏着很多秘密,甚至事关到一些遥远的谜题。   那是一个令修者都畏惧的地方,而它第一次以鬼打湾的面目出现在修者的眼中,流传在修者的口中,是因为一起著名的事件引发的。   在那一夜,在黄河边儿上的某个小村……消失了!对外的说法则是……被忽然而来的洪水给淹没了。   在当地有很多传说,什么走蛟,什么得罪河神,什么河底怪鱼……可是前去调查的部门和修者,却从这一事件中,一个莫名逃出的‘疯子’口中,得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鬼打湾。   和一个恐惧到极限,让人唏嘘到感慨的故事——鬼打湾的传说。   第二章 鬼打湾的传说(一)   1956年10月。   一个地处大西北的黄河贫穷小镇,已经能感觉到冬天的气息了。   由于水土的流失,小镇的郊外是遍地的黄土,晚秋瑟瑟的秋风,扬起的尘土也吹进了这个小镇,在这夕阳如血的黄昏时分,整个小镇都显得分外的萧索,寂寥。   林建军就是在这样的下午,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回到了小镇。   在小镇的边缘,有他安生的一个简陋窝棚,尽管晚上漏风,雨天漏雨,比起木材调运处那木头建造的宿舍都差了很多,可他还是情愿住在那里。   “老林啊,你说你去一个没人的破窝棚住着干啥?咱们这宿舍不好吗?听说年底会换砖瓦房了,还通电灯,到时候那白墙黑瓦的房子……啧啧……比镇子上最好的房子都好,你还不来住吗?”   “不来,我习惯住窝棚里了。”   “老林,你到底是哪门子毛病?分配的房子不要,一定得住镇子上?咱们这儿离镇子也不远啊……你悄悄给我说实话,是不是镇子上有你相好的婆姨了?”   “呸……我住镇子上,那是因为人气旺,哪有什么相好的婆姨?我在家乡,可是……”老林说到这里,忽然闭口不言了。   而和他对话的同事却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只是笑嘻嘻的听老林又说起了那一套说辞,镇子上人气旺什么的,忍不住又一次逗老林:“你老说这人气旺,人气旺……这人气旺可是有啥好处?能换一顿肉臊面吃不?”   “这人气旺啊,好处可是多的,人多阳气重,阳气护体啊,不沾邪事儿,没运气的倒霉事儿也不会轮到自己……在这地儿干活,得有人气护体。”老林还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到。   结果围观的工友一听到这熟悉的说辞,纷纷哈哈大笑,甚至有人会开口调侃着‘教育’老林:“咱们这新中国,不信这封建迷信的一套,毛主席都说要相信科学……你这说这人气儿摸不到,看不着……那就是封建迷信。老林啊,你这可是思想落后户……我说这先进啊,咋总也轮不到你。”   虽然是调侃,可这话已经相当的不友好了,在那个人人追求先进的年代,谁落后都不是个好名声。   但老林,林建国也不恼,只是跟随着‘呵呵’的笑两声,呼呼啦啦的吃几口饭盒里那和白水煮面差不多的面条,跟没听见似的,工友们觉得无聊了,也就散了。   总是这样,没事儿就来调侃他两句,好玩吗?不好玩……走在尘土飞扬的镇子里,想起白天的事儿,林建国‘呸’了一声,吐了一口嘴里沾满沙子的唾沫,低声骂了一句:“啥都不懂的一群傻子!”   在木材调运处工作,那可是能常常捞着尸体的,不住人气旺的地方咋行?以后邪门的事情找上门来了,躲都躲不掉……真以为没有邪门的事儿吗?有的人那是一辈子没碰上而已……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好像自己的家乡那些事……想到这里,在瑟瑟的秋风中,林建国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想了,只是裹紧了衣服,继续在寒风中行走,再次低声骂了一句:“这鬼天气,还没立冬呢,风凉得跟冷刀子似的。”   在骂声中,林建国终于走到了镇子的边缘,在那里孤零零的立着一个窝棚,离镇子最近的房子也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那也就是林建国临时的‘家’,工友口中的破窝棚。   打开那个有些锈迹的大铁锁,林建国‘吱呀’一声推开了窝棚的柴门,其实在那个刚解放的年代,人们分外的单纯,哪里会有什么小偷,莫说林建国这个破窝棚,就是红墙白瓦的大宅子不锁门也不会遇见什么小偷,可是林建国就是偏偏把门锁得好好的。   说起来,房中也没有什么家当,除了一点儿粮食,就是一些锅瓦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由于林建国是孤身一人,这些东西都是‘破烂’货,很多都是镇子上好心的人们不要的,送给他的,这寒酸的家里,这样看来更没有什么锁门的必要了。   可是林建国觉得有必要,因为他有秘密!   伴随着那显得有些破落的开门声,林建国走进了屋子,和预想中的一样,这个四面漏风的窝棚已经被吹进了一屋的沙子,可是林建国不介意,反而是愉快的哼着一首不知名的黄河小调调……开始收拾起屋子,先把那床打着补丁的旧被子拿起来抖一抖,再用帕子扫扫床……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做着,林建国的心情始终愉快的很,每次回到这个‘家’,他都会很愉快,尽管这是一个破窝棚,谁都瞧不上,说是在镇子里,可也是边缘得不能再边缘了,除了一个灶,一个炕,啥也没有,但也够了。   “边儿上,就算在边儿上,也能沾染人气儿啊。”林建国对人气这个东西分外的执着。   而他喜欢这个窝棚的原因,不仅是人气这个原因那么简单,还有一点儿是这个窝棚让他感觉安全。   嗯,安全……林建国打扫完了屋子,忽然就想起了这句话,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他想起了一片黄河的滩涂,滩涂上风中摇摆的,枯黄的,稀稀拉拉的杂草,滩涂之上的那个村子,袅袅炊烟……几声黄河号子,夕阳下,一群捕鱼归来的男人们,那窑洞之中的家……   乡愁,谁没有?再贫穷的地方,只要被打上了家乡的烙印,在每个游子的心中总会为它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在记忆中闪烁着独特的美丽。   可是,在林建国的回忆中,家乡总是笼罩着一道阴影,挥之不去……不能再深想了,林建国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摇摇头,赶紧的从灶头旁边的缸子里舀出一瓢面粉来,又非常珍惜的加了一点儿沉淀了很久的干净水,开始和起面来。   “这面啊,还能下乡用点儿钱来换,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钱。可这水啊,得小心点儿用,话说这什么时候才又能下雨呢?”林建国忙碌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还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看起来有些寂寞的哀伤,却又有些神经质。   他不得不如此,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他的大脑中塞满东西,才不至于去想一些不该去想的事情。   很快,这个吹着冷冷秋风,飞扬着尘土的小镇夕阳已经彻底的淡去了,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但袅袅的炊烟也开始升腾……此时的林建国已经端着一大碗油泼辣子面蹲在门口,稀里呼噜的大口吃起来。   在这个镇子上,最‘富裕’的人就是木材调运处的工人们,老天爷赏饭吃,在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回水湾,加上这个镇子虽然偏僻,但靠近某一处港口,祖国的建设又需要木材……所以,就富了这里的工人们。   所以,对比起来,能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天天吃上面条的工人不算富裕,谁还能算富裕?话说厂里还管顿饭,都是这白面条,白馍的……别说这镇子里的人,就算附近城里的人都挤破了头,想进这个木材调运处。   人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外乡来的一个农民,看起来还像是逃荒的,就能进这木材调运处?不过,镇子里却有少数的知情人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他们知道这其中可不是巧合,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这些人知情人可是对那件事情绝口不提,这个社会已经不兴提这个了,烂在肚子就好。   刘二爷就是林建国为什么能进木材调运处的知情人之一,在这个傍晚,他早早的吃完了晚饭,开始出来溜达了。   这是刘二爷的习惯,除了狂风暴雨的天儿,他总是要这样出来溜达溜达的,为了消食,也为了健身……这人老了,总是分外的惜命的。   在这个时候,风已经停了,在镇子里飞扬的尘土也落到了地上去,踩着有着‘沙沙’的声音,一轮清月挂在了显得有些苍凉的天空,照耀着大西北莽苍荒凉的土地,刘二爷一边看着远处的景致儿,一边就习惯性的溜达到了镇子的边缘,林建国所在的那个窝棚。   此时的林建国正蹲在门口吃着他的油泼辣子面,见到刘二爷来了,抬头,露出一口白牙,一脸憨厚的笑,随便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   但刘二爷并不会因为林建国这样的笑容,就放低几分心头的敬畏,人老了,半截黄土埋着身子的人了,什么都不看重了,却对身后事儿,一些悬乎的是奇怪特别在意起来,更何况在知道了一些秘密以后。   林建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有本事,有大见识,这就是刘二爷对林建国的评价!   第三章 鬼打湾的传说(二)   面对林建国憨厚的笑容,已经对林建国有了至高评价的刘二爷自然不会怠慢,在脸上堆砌出一个最好友的笑容之后,刘二爷走到了林建国身边蹲下了。   这位置是有讲究的,离着蹲在门口吃面的林建国有个大概一两米的样子,既不显得生疏,也不会过分靠近他身后那没有点上油灯,显得有些黑洞洞的窝棚,那是林建国的禁忌。   别人不知道这个禁忌,刘二爷可是知道的,不管是谁,只要一靠近林建国那个窝棚,他的脸上总会流露出不高兴的意思来,有好几次,镇上不知情的人无意中进入了林建国的窝棚,刘二爷总是看见林建国黑着一张脸,勉强保持平静,可那双手捏成拳头,还在不停的有些微微发抖。   这个细节,是刘二爷无意中注意到的,在刘二爷看了一眼之后,林建国好像就有察觉似的,把拳头塞进了裤兜里。   说起来,林建国的窝棚里是什么也没有的,这个一眼就能看个通透的窝棚,能藏得住个什么啊?最开始不知情的刘二爷也进去过,肯定里面没有什么,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建国会如此的紧张在意,甚至反感!   刘二爷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或者说是底层人民独有的一种‘狡猾’,在发现这事儿过后,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而是自己默默的闷在了心里,他自认为是镇上最了解林建国的一个人,也是关系走得最近的一个……他不想别人洞察了这些,特别是另外几个知情人,然后和林建国的关系走得比他还近了。   刘二爷没什么特别坏的心思,就是想自己如果有一天百年了,林建国能亲自来操办一场丧事,越是有本事的人,越能让灵魂得到安息和超脱,虽说现在反迷信了,但这些观念在老百姓心里还是根深蒂固的。   林建国低调……刘二爷心里琢磨着,和他关系近的人多了,他也许就不会答应自己这个请求了,因为操办了自己的,那以后还能不操办别人的啊?华夏人讲个人情,这事儿一旦开始了,就收不了尾。   可如果他关系和自己独好的话,还能有个托词。   这就是刘二爷唯一的小心思,想到这里,刘二爷望向林建国的眼神越发的友好了,看见林建国的一碗油泼辣子面吃到见底了,赶紧的裹上了一杆旱烟递了过去。   “饭后抽一杆儿,带劲儿,来吧。”刘二爷分外的殷勤。   林建国憨笑着,也不推迟,放下碗说到:“二爷,你吃了吗?我去给你弄一碗?这面可香。”   刘二爷咽了一口唾沫,就算是镇上的人,吃上一碗油泼辣子面也是件儿听奢侈的事,毕竟托儿带口的,谁能像林建国那么潇洒,更何况他还是木材调运处的工人。   但怎么可好麻烦人家?这好印象不能因为一些小事给破坏了,刘二爷笑得殷勤,摆摆手,然后说到:“不吃了,老太婆晚上烙饼子,吃得可饱。抽烟吧,我这不是闲着无聊,又来找你唠叨两句了,不烦吧?”   林建国点燃了刘二爷递过来的旱烟,抽了两口,憨笑着摇头,然后和刘二爷随意的聊了起来,其实他身上有更好的纸卷烟,他还是乐意接受每一天刘二爷的殷勤,他只是太想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月光下,破落的窝棚旁……两个蹲着的身影,多少比一个孤零零的蹲在这里的身影,多了那么一些温暖。   没有什么娱乐的年代,人们总是早早的入睡了,天南地北的扯了一会儿,刘二爷按照着平日里差不多的固定时间就告别了,林建国看了一眼刘二爷的背影,眼光很深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也起身进屋了。   破烂的窝棚,月光透过缝隙照进了屋子里,倒是显得不那么黑暗,林建国就借着这微弱的,清冷的月光,摸到了油灯,划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油灯。   当昏黄的油灯灯光亮起时,总算为这间冷清清的窝棚增添了一丝温暖,按说在这种时候,人总会感觉到内心踏实,放松所有的防备,可是灯光分明映照出的是林建国那一张显得有些痛苦畏惧的脸。   他抬头,通过窝棚顶上的缝隙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光,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手抖抖索索的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包卷烟,摸出烟丝,用里面配得白纸给卷了,就着油灯的灯火点上了,深深了吸了一口,脸上的畏惧才消退了一些,痛苦却依旧存在。   走了那么一些年了,伢儿应该也大了,是不是可以带着婆娘,连着伢儿一起接出来了?这个年纪的伢儿七八岁了,懂事了,应该不会乱说话了吧?再晚……再晚就像自己出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不能过九岁那个坎……林建国脸上痛苦的神色更重了。   只是苦了爹和娘……他们会得到咋样的下场啊?林建国想到这里,忽然埋下头,痛苦的抓着头发,口里发出低低的‘咽呜’的声音,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那一弯清冷的月亮升得更高了,原本趴在破烂桌子上痛苦咽呜的林建国,突然像感应到什么了一样,一下子直起了身子,连脸上那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抹去,就跟着了魔一样的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的神情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痛苦畏惧了,而是换上了一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机械麻木,然后身体也配合着脸上的表情,机械麻木的走到了窝棚里那唯一的一张炕面前,然后在昏暗的油灯光映照之下,蹲下了身子。   这一幅画面是如此的诡异,夹杂着一丝恐怖的意味在其中……摇曳不定的油灯灯光,清冷的月光,面无表情的,机械的一个男人……要知道,就算是充满了痛苦的表情,野兽般的咽呜,那也是属于人类生动的情绪啊,不像这般……这时的林建国像一个……没有办法形容的存在。   他伸出双手,摸索着进入了火炕的炕洞,因为还没有入冬,所以这个炕洞里堆积着厚厚的黑乎乎的炕灰,他的双手在炕灰里扒拉着,动作非常熟练,不到两分钟就从那堆厚厚的炕灰里扒拉出了一个包得很精细的包裹。   包包裹的布是典型的那种农村的花布,但看得出来很厚实的样子,应该是那种结婚才会用到,用来缝制被面儿的‘奢侈’布料,在翻出这个花布包裹以后,林建国麻木空洞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在这样一张脸,忽然这么笑了一下,如果有人在场,可能会吓一大跳,然后会选择匆忙的告别离去。   但这里是空无一人的窝棚,没人看见林建国的笑容,也没人能解读出来林建国脸上的那一丝笑容是带着一种莫名安心的意味在其中,他就这样拿着包裹,回到了桌子面前,然后原本空洞麻木的脸上流露出了那么一丝畏惧之后,才忽然又恢复了诡异的表情,一下子打开了包裹。   在那个花布包裹之类,赫然是一尊塑像,可不同于华夏大地到处供奉的神像,就哪怕是山鬼也不会让人感觉恐惧,包裹里的这尊塑像,在被打开的一瞬间,确确实实是带着一种恐怖的气息,映入了林建国的眼帘。   这是一尊骷髅的塑像,但不是人的骷髅,而是鱼的骷髅,确切的说应该是鱼头和人杂交起来的,怪异的骷髅塑像,塑像呈黑色,栩栩如生,表情狰狞,张开的嘴里,尖锐的牙齿,空洞的黑色眼眶背后,仿佛还有那种冰冷的眼神在盯着它面前的林建国。   可怕的其实不完全是这些,而是骷髅上那斑驳的血色,林建国看了一眼那个骷髅塑像,然后双手颤抖着拿起那尊塑像,走到了房屋里的一角。   在那一角的墙上,镶嵌着一个木板子,上面空无一物,但也不特别的引人注目……林建国就把骷髅塑像放在了那块木板之上,然后恭敬的跪了下来,对着塑像开始三拜九叩,嘴里开始哼唱着一首诡异的小调,婉转曲泽又凄凉,就像恐怖电影的配乐。   做完这一切后,林建国一下子扯开了自己的衣裳,在腹部处赫然是乱七八糟的伤口,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   而林建国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从裤腰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腹部划去……   第四章 鬼打湾的传说(三)   锋利的小刀划破了那布满伤痕的皮肤,伤口不算深,没有伤到厚厚真皮下的血肉,但也不算浅,至少那伤痕密布的皮肤是完全的划破了,鲜血从伤口里溢了出来,瞬间就流淌成了一道细细的血流。   林建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但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   他用一只手接住流淌的血液,快速的站了起来,拿起了那尊恐怖的骷髅雕像,然后放在了自己的伤口之上,血液很快的,诡异的渗进了那个黑色的雕像,连同手上的,林建国也没有浪费,全部抹在了黑色的雕像之上。   他发出了痴傻般的‘嘿嘿嘿’的笑容,看起来腹部的伤口仿佛不在他身上,流淌的鲜血仿佛不是他的一般……而这笑容也非常的神经质,在精神病院才能常常看见这种笑容,疯子一般的笑容,眼神没有焦距的傻笑,却带着一种莫大的安心的成分在里面。   这个诡异的仪式很快的结束了,林建国的伤口不再流血,伤口处的皮肤泛着一种诡异的苍白,像是那一处的血液已经流淌干净了一般。   林建国在此时终于放了手中的黑色塑像,那个塑像明明吸足了鲜血,但是斑驳的血迹却仿佛更黯淡了一些,可林建国却不管这些,而是慢慢的站了起来,重新用那张花布把塑像包裹了起来,放在了炕洞之中,再用炕灰把它彻底的掩埋了起来,这才捂着腹部,痛快的呻吟了好几声。   然后他站起来,在枕头底下翻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全是干净的白布条,还有一瓶子酒,他拿出酒喝了一大口,接着‘噗’的一声喷在了伤口之上,酒精消毒带来的剧痛,让他又哼唧了一声,仿佛是吃药似的,赶紧吞下口中的残酒,苍白憔悴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微红,这才好了一些。   咬着牙,林建国用白布条绑在了伤口之上,这才完全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忽然神经质的抬起头来,嘴里喃喃的说到:“不对,刚才流了那么多血,我得补补……必须得补补……”   于是,清冷的月光之下,破落的窝棚里,又响起了烧火做饭的声音……   刘二爷每天晚上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踏进家里的门槛,进门那一刻自然家里的老太婆少不得一番抱怨。   “每次吃了饭,扔下碗筷就走,你说你都干嘛去了?”女人的嘴总是很快的,即使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男人的沉默也不能改变女人的嘴快啰嗦,就如女人也改变不了男人的沉默。   面对老太婆每天的‘必修课’,刘二爷也一如往常的选择了沉默,带着讨好的笑容进了屋。   但好像今天老太婆并不打算放过他一般,嘴上依旧的数落着:“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干啥去了吗?不就是去找那个林建国去了吗?每天吃完饭,碗筷也帮忙收拾一下,雷打不动的去,白天里,活儿也不好好干,逮着机会就往他那儿凑……人家倒是在木材调运处工作,不愁吃不愁喝的,你呢?别忘了,咱们家小儿子还没说媳妇儿呢!再说呢,那个林建国怪的很,他……”   刘二爷的脾气不错,而他老太婆的脾气却颇有些泼辣,在这大男人主义盛行的大西北,他家却是有些女强男弱的架势。   所以刘二爷就一直蹲在门口,带着笑容,叼着旱烟,任由自己的老太婆数落,可是当老太婆数落到这句的时候,刘二爷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而是虎着一张脸吼到:“婆娘家家的,做饭洗衣就是本分,头发见识短的,不懂的瞎嚷嚷什么?”   老太婆傻眼了,不懂为什么今天刘二爷今天敢这样顶撞她,一下子就炸毛了,立刻冲过去吼到:“啥叫我头发长,见识短?老娘一天到晚家事儿没少做,活儿也没少干,你别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养家!今天你还横上了,是不是?咋?就不允许人说你那林建国半句?你俩啥关系?比老婆儿女还要亲?该不是在搞那啥见不得光的事儿吧?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那个人好好的地方不住,非要……”   刘二爷怒了,这林建国是有大本事的人,能兴这么乱说吗?都怪自己平时太纵容这婆娘,连这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就不怕……想到这里,刘二爷的胆儿也雄了,冲过去就对撒泼的老太婆吼到:“你给老子闭嘴,信不信我今天就收拾你?”   “你敢?你动老娘一下试试?老娘今天就偏要说了,那林建国……”五十几岁的老太婆撒起泼来,不是一般的厉害。   被逼得没有办法的刘二爷终于按捺不住了,冲过去,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就扇在了自己老太婆的脸上。   这一耳光清脆响亮,弄得两个人都愣住了,最后,还是老太婆先反应过来,这一下可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她冲上去就扯住了刘二爷,然后大喊到:“老娘和你拼了……”说话间已经脱下了自己的鞋,劈头盖脸的朝着刘二爷的脑袋上砸去。   “够了,住手!”刘二爷被逼得没办法,大喊了一句,却换来了更加狂风的‘攻击’,连在家的小儿子都惊动了,出来不知所措的看着打起来的爸妈,刘二爷没办法了,只能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婆娘,然后在婆娘耳朵里小声说到:“别打了,都是有原因的,这林建国是有大本事的人。”   “你说啥?”老太婆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有些狐疑的看着刘二爷。   “我还能做没有原因的事儿?”刘二爷懊恼的说了一句,然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吼了一句:“在这里立着干啥?滚回屋子里去!明天不上工了咋的?”   刘二爷怕老婆,儿子们却怕刘二爷,见刘二爷这样吼自己一句,小儿子默默的低头,转身回屋了,刘二爷这才对老太婆说到:“这件事儿,我准备烂在肚子里的,我估计知道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今天,你看看你……我没办法了。”   “到底啥事儿?”刘二爷越是这样,老太婆脸上的疑惑也就越重,她了解自己的男人,这般神情,这般话语,看来是真有什么大事儿了。   刘二爷抬眼看了看周围,然后再次了叹息了一声,拿起刚才打架扔地上的旱烟杆儿,对老太婆说到:“进屋说吧。”   屋子里,点起了一盏油灯,刘大爷和老太婆双双盘膝坐在炕上的小桌子上,刘二爷又重新点起了旱烟杆子,两人相对无言了很久,也不见刘二爷开口。   “刚才还神神秘秘的,现在咋不说话了?”老太婆耐不住性子,首先开口了。   刘二爷吐了一口浓浓的烟雾,这才抬起头来说到:“弄壶酒给我。”   “你这是找理由喝酒呢?”   “我找啥理由喝酒?有些事儿,不喝酒壮点儿胆吧,就没法说。”刘二爷无奈的对老太婆说到。   老太婆虽然有些半信半疑,却还是从屋子里给刘二爷端来了一壶酒,顺便将就晚上的剩菜弄了点儿下酒的小菜,抓了点儿花生米,这才放在了炕上的小桌。   刘二爷拿起酒壶,顾不上倒在杯子里,就哧溜喝了一口,也没动那下酒的小菜,这才对老太婆开口说到:“还记得林建国咋来的不?”   “逃荒来的咱们这儿吧?”老太婆回忆了一下,然后不确定的说到。   “是,是看起来像逃荒来的,可关键是他为什么进了木材调运处,你仔细想想,那一年,就他来的那一年还发生了啥事儿?”刘二爷说完这句话,脸色变了变,赶紧的,又抓起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而老太婆却陷入了沉思,发生了啥事儿吗?   第五章 鬼打湾的传说(四)   林建国是三年前出现在这个黄河边儿上的小镇的,那也是一个晚秋接近初冬的时节,在一个尘土飞扬的下午,他就这么拄着一个木棍儿,木棍儿上挂着一个碗,背着一个小包袱,衣衫褴褛的走进了这个小镇。   那个时候,他不叫林建国,镇上的人都叫他狗剩儿,以至于他的大名林富贵都被人们遗忘了,他不太喜欢别人叫他大名,反而是别人叫他这个粗糙的小名时,他会笑得很憨厚,答应的很欢实,所以人们也就习惯叫他狗剩儿了。   这不丢人,毕竟农村人都信奉粗糙的名字好养活娃儿,在那个二狗,狗娃,狗剩儿满地跑的年代,这样的名字叫着反而很普通。   初来的几个月,狗剩儿是住偏僻的小巷或是随便一个什么挡风的地方,后来才住在了那个无人的窝棚里。   镇子上的人不算多,但在那个年代,到底单纯善良,那个窝棚是他们指引狗剩儿去住的,虽说荒废了一些年了,但好歹四面有个挡风的墙,比起睡大街总是强上很多的。   于是,狗剩儿就高高兴兴的去了,一直就住到了现在也没有搬出去,镇上某些老人就说狗剩儿是个记恩情的人。   到这镇上的一开始,狗剩儿的生活还是难的,毕竟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基础,只能帮别人做做零工,到别人家里打打下手,混口饭吃,没有活做的时候,就意味着饿肚子,好心人能给口饭吃,就吃,没有那就忍着……   可是他总不离开这座小镇,到更大的地方,更好的城市去讨生活。   于是有人就问了:“狗剩儿,你这是逃荒从你家乡出来的吗?”   这种时候,狗剩儿就会捞捞头,憨憨的笑,表示某一种默认。   “那狗剩儿,这镇上也不大,讨生活难,咋不去大点儿的地方呢?毕竟在大点儿的地方,就算……就算讨饭也比这里好啊?”问话的人小心的组织着措词,就算是个逃荒者,也不想伤了别人的自尊,那是那个相对单纯的年代,人与人之间才能有的友善。   “不去大地方了,熬几年,以后总是要回去的,走远了,我怕就回不去了。这里人气儿已经不错了,再远……再远也没意思。”不管谁问,狗剩儿的答案都是那么千篇一律,但人气儿是个啥东西?镇上的人不太懂,琢磨着是不是指镇上的人已经很多了,比村子已经好了太多的意思?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镇子上的人也不好过多的劝狗剩儿,只是在心里暗自感叹这么一句。   “我以为这林建国会一直在咱们镇子上逃荒,然后攒点儿钱票什么的,就该回去了,谁知道别人有去木材调运处的运气。但这也根本不是运气,是别人有本事,而机会总是给有本事的人的,这林建国是深藏不露啊。”说到这儿,刘二爷抿了一口老太婆已经帮他倒在杯子中的酒,感慨的说到。   “我说刘二,你兜了半天圈子,也没有说到重点,这狗剩儿,不,是林建国到底有啥本事啊?”老太婆有些不满了。   刘二爷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直愣愣的看着老太婆,把老太婆的心里盯得毛毛的,直想骂人了,刘二爷才叹息了一声说到:“问你想起了什么事儿,你想不起来,我就明说了吧?还记得魏大汉不?就是咱们镇子东头的魏大汉。”   “啊。”老太婆应了一声,然后一拍大腿,说到:“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魏大汉,魏东来。咱们镇子以前最有力气,也是最胆大的人儿,是咱们镇子里第一个到木材调运处上班的人,可惜那么好一个小伙子,第一年去上班就死了!但这事儿……”   “林建国来那一年,就是木材调运处在咱们这儿成立的第一年,也是魏大汉死的那一年……这事儿是有联系的。”刘二爷叹息了一声说到。   “咋?你意思是林建国算好了时间来咱们这里,好到木材调运处上班?”老太婆有些不解。   “不是这意思,这倒是巧合,你急什么啊?你慢慢听我说啊,这木材调运处你以为不邪乎吗?”刘二爷仿佛爱上了叹息这件事儿,说完这句话又叹息了一声,然后说到:“魏大汉不是第一个出事儿的人,坏就坏在他胆子忒大了,所以第一个出事儿就轮到了他。”   “木材调运处邪乎?”老太婆貌似没听说过这一茬。   刘二爷端起酒杯,也不在卖关子,开始娓娓道来……   说起刘二爷这人,以前在镇子里还是颇有一些人缘的,因为在解放前,刘二爷的爸爸是个半路道士,本事儿不知道有没有,但哪家操办一个红白喜事,总是让刘二爷的爸爸出面给操办的,后来刘二爷也子承父业,做起了这个,也就在镇子里得了一些人缘和威望。   后来解放了,政府宣传科学,还给人们弄啥扫盲班,慢慢的,这一套就在人们心里不是那么重要了,刘二爷这营生也就淡了下来,政府也给他分配了一个到机关单位守大门的差事儿,刘二爷也算是落得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表面上是这样,可是刘二爷心里的想法可不是这样,他父亲是一个道士,虽然是一个没有什么本事的道士,但对有些东西的‘迷信’是根深蒂固的,这种思想无疑就潜移默化给了刘二爷……不说多的,很多忌讳和规矩,在刘二爷心里是万分重要的,就这么一竿子打死,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啊。   但整个社会的趋势是如此,聪明如刘二爷也不会站出来和整个社会唱反调,他就安安心心的在机关单位守起了大门,直到两年后,根据这个镇子的地形优势,木材调运处在这里成立了……   这是一件镇子上的大事儿,当时在整个镇上都‘轰动’了,因为木材调运处招工给出的条件是那么的好,镇上的每户人家都是挤破了头想进去。但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人家一般只招有力气的青壮年……连女工人都招的很少,只招了几个负责后勤的,就像做饭什么的。   这就显得名额更加的珍贵,毕竟镇子上别的没有,有力气的年轻人还是大有人在的,老太婆以为按照刘二爷在镇上的好人缘和威望,自家的大儿子条件又合适,进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他家大儿子偏偏就没能进去,这招工时没进去,以后想要再去那就难了,为此老太婆没有少责备刘二爷。   “这事儿我是故意不上心的,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给你道破,你以为木材调运处是个好去处吗?绝对不是的……那里建在回水湾啊?回水湾是什么地方?又叫鬼打湾,那是水打班儿(浮尸)聚集的地方,阴气森森的,你以为能好?不是那个命硬的八字,根本就克不住,去那里上班……哎……折福减运都是小事儿,身体也因为长期接触阴气,会跨得很快的。   木材调运处邪乎就是那么一个道理。”刘二爷打开了话闸子就有些收不住了。   这是他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想法,连自己的老太婆都没说的想法,在今天也忍不住一股脑的说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故意不让咱大伢儿去上班的?”老太婆还是第一次知道刘二爷心里真实的想法,瞪圆了眼睛。   “那不废话吗?别忘了我爹是做啥的,就算没啥功力,使不出啥真本事,难道忌讳还不知道吗?我才不会为了钱,不小心让儿子送了命,我悄悄看过我家大伢儿的八字,并不是啥命硬的人!知道吗?这木材调运处从成立以来,第一年就捞起来了十七具尸体,个个都没找到家属……你以为他们不信啊?有些晚上我不是半夜才回来,和你说跟谁谁喝酒去了吗?那是扯淡,其实是那边的负责人找我做法事去了。”刘二爷说到这里,又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有这事儿?”老太婆有点儿害怕了。   “我还能骗你?那鬼打湾以前没成立木材调运处的时候,你说咱们镇上的人会去吗?都知道那里邪乎,每隔几年总得淹死那么几个人才能算数!要以前没人管吧,那些水打班儿浮得久了,自己不是沉了,就是再次飘走了……这……哎……直说了吧,魏大汉就是死在这个事情上!因为那一年不是捞了十七具尸体吗?最后一具尸体可邪乎……出事儿就是这最后一具尸体,我当时都想和你商量搬家了,我看那架势,不死个二三十个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最后,你知道谁给解决了吗?”刘二爷放下手中的酒杯,认真的看着老太婆。   “你的意思是……林建国?”老太婆有些不太肯定的问到。   “就是他!不是他出手……咱们这小镇就准备办白事吧,不出现那种家家有白事的情况,那是绝对不会收尾的。”刘二爷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老头子,你没有吹牛吧?”老太婆不相信了,没发生的事儿,谁敢这么肯定?   “我吹牛?呵呵,你要不嫌害怕,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刘二爷或许是多灌了两杯酒,脸上浮现出两坨酡红,脾气一上来,也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给自己的老太婆说起了那年差点儿把他吓破胆的事儿。   第六章 鬼打湾的传说(五)   木材调运处离镇子大概有三四里的路,由于是大路的原因,也不算远,徒步走的话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能从镇子走到木材调运处。   原本在解放前,这里有一个村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迁走了,荒芜了二十多年,直到这里成立了木材调运处。   一开始,木材调运处的一些办公用房就是用的村子里的老房子,工人的宿舍也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房子全部都推倒了重建,刘二爷听说是林建国私下给调运处的高层出的主意。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只有实实在在的事儿,才能证明一些什么,刘二爷是个实在人。   所以,他说第一年木材调运处大半年打捞出了十七具尸体是一点儿也没夸张的,老百姓怎么想,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层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懂些忌讳的,在打捞出第一具尸体的时候,调运处的某个高层就悄悄的找到了刘二爷。   “刘二爷,听说你以前都帮镇上的人办些红白事儿?”那一天,调运处的领导并没有直接找上门来,而是在一个下午,托机关的人把刘二爷带到了这里。   “哦,哈哈……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大家办红白喜事儿嘛,都图个热闹,而我不就是混个饭吃吗?那个时候的日子难呐,还是共产党好,让我有了好日子过,再也不弄那些营生了,我现在可是追求先进的,还主动参加扫盲班,帮助大家认字儿呢。”刘二爷弄不清楚这个调运处的二把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刘二爷做为镇子上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可是个人精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可是懂的。   “嗯,追求先进是好事儿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咱们是应该取其精华的……刘二爷能有这种觉悟,不愧是个文化人。”二把手打着官腔,表扬了刘二爷一句,但接着就话锋一转说到:“不过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现在有很多咱们还应该慢慢探索,刘二爷啊,你那一身的本事,可不能荒废了。”   “啊?”这下是刘二爷琢磨不出领导的话究竟是个啥意思了。说有问题吧,人家说话滴水不漏,说没问题吧,什么叫自己的一身本事不能荒废了,自己有啥本事儿?大不了就是知道红白事的标准流程,知道咋才能不犯忌讳之类的……当然,这其实也算一样本事,毕竟这种东西学起来是繁杂的。   “刘二爷,直接说了吧,现在人民需要你啊,但这事儿必须办的低调才好,毕竟无名英雄也是英雄呐。”面对疑惑的刘二爷,二把手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刘二爷是什么人?人精似的人,他明白这是木材调运处需要自己办事儿了,而且是不能拒绝的事,这样想着,刘二爷的心里颇有些沉重,他沉吟着:“给组织办事儿,那我绝对没说的,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了啊?”   “这个找到你,肯定是你能办得了的事儿。”二把手也不明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端起他那大茶缸子喝了一大口茶,这才说到:“昨天,调运处的工人捞起一具尸体,泡得很烂,估计也找不着是谁了,说要安葬了吧,这多少得有些讲究,刘二爷,这事儿你有经验,你有什么看法?”   二把手始终不明说到底是啥事儿,但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刘二爷懂了,这个时候也是需要自己表态的时候了,当下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说到:“既然组织需要,看法我就不多说了,我直接把这事儿办了吧,今天晚上就办,那尸体停久了可不见得是好事儿,就这样吧。不过,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有些东西就麻烦组织帮我准备一下……”   “好,那就这么定了。”二把手很高兴的样子。   就是这么一番谈话,直接确定了刘二爷的一个副业,就是帮着木材调运处做一些法事,超度一些被捞上来的浮尸,不管怎么样,至少从心理上也能给木材调运处一个平安,这事儿也算是双方合作的不错。   刘二爷从来没有耽误过法事,木材调运处也悄悄的给刘二爷一些补助,在和老太婆说这事儿的时候,刘二爷还悄悄的从某个角落掏出了一个小包儿,小包里层层藏着的竟然是各种票据,不仅有粮票,布票,甚至油票,肉票也不算少。   “好你个刘二,你竟然敢瞒着我藏着这么多票?”老太婆看见这些,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我能拿出来吗?拿出来能说清楚吗?这可是秘密的事儿,你又爱和那些妇人聊天,万一暴露了咋办?大家都不好办呐,这是我为小儿子结婚准备的,心里琢磨着一直到时候再想个办法说出来,不然我能咋办?老婆子,不是我胆儿小,这事儿今天算我藏不住了,给你说了,但你千万别到处乱说啊。”刘二爷的脸上异常的严肃,从结婚到现在,他还没有用那么严肃的脸色对着自己的老婆说过这样的话。   老太婆不傻,虽然文化不如刘二爷,但精明可是比刘二爷还精,她一把抢过了那些票证,白了刘二爷一眼,然后说到:“你继续说啊。”   “有啥好说的?这事儿不就这么办了下来吗?咱们这木材调运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总之大半年就捞起来了十六具尸体,听二把手说,有的木材调运处运气好,一年也碰不上一具尸体。但也有更倒霉的,听说二把手有个战友,也是在一个木材调运处当领导,有一次捞上来一具邪乎的尸体,那个调运处连死了三个人,重伤重病了好几个……最后是请了一个无名老道士才把那事儿压下来的。这也就是二把手一定要让我办事儿的原因呐。”刘二爷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自己没有太大的本事,但对很多忌讳深信不疑,看来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那你运气好,没遇见邪乎的事儿。”老太婆也挺震惊,不过想着自己男人没事儿,不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喝酒吗?心里也就放下了心。   “没遇见?你忘记我刚才说的了?后来不是捞上了第十七具尸体吗?那就是真正的邪乎东西!我只是运气好,刚好遇见镇上有林建国那么一个高人存在,否则第一个死的是魏大汉,第二个死的就是我了。”刘二爷认真的说到。   “咋回事儿?那么严重,你可得好好说说。”老太婆也上了心。   那是一个冬天的上午,一起床就是一个阴沉沉的天气,看样子是要下雪的天儿,那黄乎乎的看起来就快压下来的天都那样持续了快一上午,也不知道雪什么时候才能下下来,总之这样的天气,任谁看了心情也不好。   那个时候,林建国已经逃荒来到了这个镇子,刚住进窝棚不久,不过在单位守着大门的刘二爷还和林建国不熟悉,他不可能在乎那么一个人,他那天在乎的是这雪是该要什么时候下下来啊,这天气看起来就像书里描述的冤气聚集天儿一样,看起来不是那么吉利。   可是刘二爷终究没在门卫室里等到雪下下来,因为不到中午的时候,他又被木材调运处的人喊了去。   在路上,他就有一种心惊胆寒的感觉,觉得这一次的事情说不定不一般。   人,总是有点儿直觉的,何况是刘二爷这种操办了法事这么多年的人。   果然,还没到木材调运处,在那单位的大门口,他就远远看见了二把手,他的神情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可是他手里夹着一支烟,来回的在大门口走着,就让人觉得他很焦虑。   一看见了刘二爷,这二把手一下子就笑了,跟见到了亲人一样,把烟一扔,就快步的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刘二爷的手,说到:“刘同志,你总算来了,你懂古文,我这自我学习遇到点儿麻烦,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刘二爷常常来做法事,这事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木材调运处高层的几个心腹,这事儿是绝对保密的,至于找个借口那是难事儿?   很快,刘二爷就被二把手带进了办公室,办公室早就坐着几个人了,全是木材调运处的领导,当然还有三个工人,其中有两个都是领导信任的心腹工人,这阵势,刘二爷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啊,心里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调运处的一把手是个沉默的人,见到刘二爷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但他也说不出来个什么,只是寒暄了两句,就让二把手处理这事儿了。   天冷,办公室里烧着热乎乎的火盆,原本是温暖的,二把手却上来第一句话就把整个办公室的气温都弄得下降了几分。   “刘二爷啊……我看咱们这次遇见邪乎的事情了,不,确切的说是终于碰上了一具邪乎的尸体,这事儿恐怕不好弄啊。”二把手的语气是如此沉重。   在他这句话说完以后,刘二爷就像感觉不到屋子里火盆的温度了一般。   可是二把手一声叹息,不打算缓和一下气氛,直接对那个陌生的工人说到:“牛大壮,尸体是你捞到的,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原来是这个工人捞到了尸体啊,刘二爷的眉眼不自觉的抬了一下,这工人不是镇子上的人,是木材调运处带来的工人,眉眼陌生,可刘二爷却只是那么看了一眼。   顿时,就觉得心惊肉跳!   第七章 鬼水湾的传说(六)   刘二爷严格的说起来是一个没有功力,没有术法的道士,只知道道家的一些法事操办和忌讳,应付一些平常中邪的情况,但也只是知道怎么做,不知道其原理。   所以严格的说起来他并不算道士,只能说是一个民间的‘江湖术士’,他不可能有什么开天眼的法门,也没那个天分,但长期这样的术士身份,加上红白事儿做的不少,偶尔还会处理一下中邪的情况,他自然也累积了不少独到的经验,还有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   这种直觉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是朦胧不清的,但是刘二爷就是能够感觉到,他之所以见到那个叫牛大壮的工人心惊肉跳,那就是他的直觉让他‘看见’了眼前这个人几乎是‘阴气冲顶’的情况了。   说的明白一些,就是这人的额头上缠绕着一层黑气,刘二爷把这个事情叫做‘阴气冲顶’。   这情况吧,以前不是没有见过,但那黑气都是淡淡的一层,刘二爷要闭上眼睛,仔细感觉才能察觉到一点儿,可是这人的额头上的黑气,是咋一对眼,就让刘二爷觉得眼前一黑,仿佛那黑气要传到了自己身上似的,他咋能不心惊肉跳?   这种直觉带来的只是一瞬间的感受,下一刻,刘二爷眼前就恢复了正常,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皮肤黑黄黑黄的壮实汉子,一切都很平常,毕竟刘二爷不会真的开天眼,直觉能带来的感受就只是一瞬间。   不过,这种心理感受还是直接影响到了刘二爷的行为,他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凳子,手里的茶缸也差点儿端不住,屋子里坐着的一屋人都颇有些奇怪的看着刘二爷,毕竟他的反应太大了。   “刘二爷,你这是?”最精明的就是二把手,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儿,没事儿。”大庭广众之下,刘二爷总不能说这人面带黑气的事情,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做做法事还能被大众接受,说的悬了,恐怕就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不管事情怎么邪乎,自己要稳重。   刘二爷端起茶缸喝茶,轻轻的掩饰了过去,只是一把手和二把手看着刘二爷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牛大壮是个粗人,虽然觉得刘二爷的行为有些奇怪,但到底没有多想什么,接过二把手递过来的带过滤嘴的香烟,他就高兴了,点上那支香烟,抓了抓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就说开了:“说起来也没啥,谁都知道冬天这河有些地方得冻住,咱们木材调运处是靠水力,冬天就没那么忙,但多多少少有些存木是要忙着搬运上来的,这眼看着到年末了,大家都想快些弄完了,好高高兴兴过一个春节吧……”   “你直接说重点嘛。”二把手不满意的打岔了一句。   牛大壮又是憨厚一笑,不知道咋的,这笑容看得刘二爷心里有些不舒服,难受,当下沉吟着在心中拿定了主意。   “好吧,就这几天大家都在加班,昨天夜里不是我的班儿,但老王临时有事儿,就叫我顶上了,前半夜倒也没啥,我们上工的十几个人还有说有笑,可是干到这后半夜,心里就老不舒服了,也说不上来为啥,就觉得冷飕飕的,谁也不想说话,那……那感觉一说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因为这样吧,这工地上就特别安静,原本也没啥事儿,后来吧,轮到我和老张下水捞木头的时候,就不对劲儿了,我们俩老听到一个女人哭。”说到这里,牛大壮小心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是官儿,万一说自己宣扬迷信呢?   “没事儿,你继续说。”一把手听得入了神,烟屁股烧到了手指头才回过神儿来,像想到了什么,他鼓励牛大壮继续说下去。   这下牛大壮有了胆子也就不顾及什么了,抽了一口烟继续说到:“我肯定那不是错觉,那女的哭得嘤嘤嘤的特别伤心,现在说起来我是有些后怕,但当时我不知道咋的,还真不咋怕,就想着谁家婆姨受了欺负?大半夜跑这河边儿哭来了,胆子忒大了……下意识的四处看,还真让我看见一个女的坐在一木头上哭。”   这话听得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先不说大半夜,女的,哭……这几个敏感字儿,就说这木材调运处的木头平日没搬运上来的时候,都是泡水里的,回水湾的水不会结冰,但也冻得够呛,谁没事儿跑水里坐木头上哭啊?这事儿不对劲儿,真真的不对劲!   刘二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相对来说镇定一些,问到:“那女的穿啥色儿的衣服?”   牛大壮抓了抓脑袋,估计现在回想起那晚的情况害怕的有些厉害了,说到:“有点儿远,模模糊糊也看不清楚,像是红色儿吧,又像是黑色儿!对,那尸体不是捞上来了吗?是红色儿的喜袍……那……”牛大壮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亏他那黑红黑红的皮肤也能呈现出这种苍白来。   刘二爷的手一抖,茶缸盖儿‘啪’的一声就盖在茶缸上了,这不是绝对的厉鬼吗?厉鬼啊!他不懂太多,但是黑色衣服的男鬼厉,红色衣服的女鬼厉,这种基本认知还是有的……还能显性出来迷惑人,这根本不是他刘二能解决的啊。   茶缸盖儿合上的声音吓了屋子里的人一大跳,二把手小心翼翼的问到:“刘二爷,你看这……?”   刘二爷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该回答二把手什么,直接就说到:“你让他说完,说完啊……”   牛大壮的一支过滤嘴儿吸到了烟屁股,扔了,脸色难看的说到:“那还有啥说的,我当时也不觉的害怕,就径直的过去了,那根木头离岸边就两三米的样子吧,水也不是太深,我过去了,老张也跟着过去了,结果哪儿有什么女人?当时,我还和老张开玩笑,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婆姨了,刚才竟然听见女人哭,看见一个女人坐在这根木头上哭……结果把别人老张吓到了,拉着我就走,可我走不动啊,身子像是被啥东西给勾住了。”   “然后呢?”刘二爷其实不想听下去了,他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事情绝对是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儿,他只是下意识的那么一问。   “然后……我低头一看,这才真正的吓到了,我那工作服,就是那防水裤被一只穿着红鞋的脚给勾住了,我还想下意识的去弄开,就是全身没力气……当时吓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大声的叫老张,指着那里给老张看,那水面上,清清楚楚一只脚勾着我的工作服,也不知道咋给勾上的!老张也吓傻了,大声的叫人来吧……结果大家都来了,没人敢去碰那脚,七手八脚的把那木头给推岸边了,那只脚也就不勾着我了,结果……”说到这里,牛大壮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屋里的人。   “说。”一把手的话语非常简单。   “结果……那木头在岸边自己翻了个个儿,把朝着水下的那一面给翻出来了,那是一根大木头,总之我一个人抱不过来,翻个个儿吧,那下面就是一具女尸,死死的抱着那根木头……穿着喜袍,看起来像是一个要嫁人的姑娘家,我不明白她怎么这样死的,反正那双手紧紧的抱着木头,我想起先前的事情没敢细看,总之瞥了一眼,就看见一张脸都完全的青了,可能给冻的?总之吓人的很,就像新死不久吧?再后来,大家就叫来了那天值班的队长,再后来,就给抬到那破木房子里去了,以前发现尸体不都往里面搁吗?”牛大壮终于把尸体的发现过程详细的说了。   “就这么过了一夜?”刘二爷心跳的‘突突’的。   第八章 鬼打湾的传说(七)   “不然能咋的?谁也不愿意靠近那破木房啊……就放着等上级处理吗?能找到家属就找,不能找到还不是就找个地儿给好好埋了。就是这次的事儿有点儿吓人。”牛大壮心有余悸的样子。   刘二爷刚想说点儿什么,却已经被二把手给打断了,他摆摆手说到:“嗯,叫你来详细说这件事情,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呢,只是一件普通发现了浮尸的事情,可因为那天是晚上,你又受到了惊吓,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这才详细的来询问经过了。当然,我们不是没理由这样说的,这位刘二爷呢,是镇子上懂一些,咳,怎么说呢,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事情的,他能对这事儿有个判断,今天叫他来,就是想听听他的说法,好让你安心。”   说完这话,二把手避着众人的目光,使劲儿的给刘二爷使着眼色,刘二爷心里其实不愿意,他觉得要这样安抚牛大壮是害了别人,但还是身不由己的说到:“咳,这事儿是这样的,回水湾容易聚集一点儿阴气,毕竟这里的死人多,你白天干活,晚上干活,就容易受影响。你呢,这是被影响了,所以产生了幻觉,你看,别人不就没事儿吗?没啥大事儿,回去休息几天,啥事儿没有。”   “所以,这事儿你就别到处宣扬了,知道吗?这要过年了,别闹的大家心里不舒服!咱们要相信科学,总有一天科学也能说明阴气是什么的,知道了吗?”二把手严肃的说到。   牛大壮没啥文化,被两人这么一‘忽悠’,也就真的相信了,脸上的神情也就放松了。   只不过刘二爷心里打定了某个主意,当时也就没有再开口了。   牛大壮被问完话,就出了办公室,他一走出办公室,刘二爷知道办公室剩下的就是‘自己人’了,这才放下茶缸,一拍大腿,喊了一声:“这事儿可糟糕了,你们咋能把那尸体独自留在那里一晚上呢?”   “那咋了?”刘二爷的话刚一说完,第一个有反应的不是二把手,而是那个一把手,他很激动的样子,以至于‘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尸体是昨天半夜发现的(不按十二点计时,就是纯粹的白天黑夜计时),那到今天上午,有人靠近过那个破屋没有?”刘二爷脸色严肃的问到。   “还没呢,谁没事儿愿意靠近那里啊?”一把手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了一句。   “那和我走,一起去看看,要没啥异常还好,有啥异常,就给工人放假了吧,就说春节提前休假,这事儿麻烦啊。”刘二爷叹息了一声。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天色变成了一种怪异的铅灰色,而压抑了一上午的雪终于落了下来,先是细细密密的雪点子‘啪啪’的打在人身上,过不了多久就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   中午时分,工人们都去不远处的食堂吃饭了,整个工地显得冷冷清清,而停放尸体的小破木屋在工地的那一角,要翻过一个小山坡,在回水湾的边缘处。   刘二爷一行人有八个,刘二爷,加五个领导,外加两个工人,没有一个女人,全部清一色儿的男人,但在纷扬的雪中看见那栋冷冷清清显得有些凄凉的小木屋时,都感觉到了全身鸡皮疙瘩直冒。   “要过去?”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干部这样说了一句。   “那你不过去?”一把手脸色难看,似乎是在叫他不过去,似乎又是一句反问句。   那个戴眼镜的干部估计不想得罪一把手,闭口不言了,尽管有些害怕,但到底还是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叫魏大汉的工人,刘二爷就紧跟在他的身后,从看见小木屋到走到小木屋跟前,众人一共用了十几分钟。   其实距离哪有那么远?不过是磨磨蹭蹭的磨叽到了这里,然后在距离小木屋有十米远的地方,大伙儿都停了下来。   “我去看看吧。”刘二爷如是说到,毕竟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是跑江湖的术士要遵守的规矩中最重要的一条,否则因果缠身,后果比普通人要严重一倍,刘二爷不敢违背这个规矩,所以再危险也得上!就像电影里的道士一旦收了人钱财,哪怕是厉鬼僵尸也得冲在最前面,不然就是一个没有身份,不懂规矩的假道士。   大雪下了快有半个小时,此时小木屋前面的一小块儿空地上早就铺了一层薄薄的雪,但这样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一些痕迹还是没有办法消除的。   刘二爷在院子前面仔仔细细的看,只是看了几分钟,胆战心惊的感觉又冲上了他的心头,他看了一眼其他几个人,最终招了招手,把二把手叫了过来,尽管都是自己人,这种事情就不宜大张旗鼓。   “咋了?”二把手走到了刘二爷的身边。   “看着地上,跟着我走。”刘二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二把手狐疑的看了一眼刘二爷,但到底还是朝着地上看去,在这个时候,刘二爷适时的指着地面的某个地方,咳嗽了一声。   二把手的目光也就恰好的顺着刘二爷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看了这一眼,二把手立刻就忍不住‘啊’了一声,因为地上赫然是一个清楚的脚印……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的脚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踩的,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要知道,这里是黄土地,有些沙化的样子,如果是湿脚一踩上去,留下的印记那时分外清楚的!一层薄雪哪能掩盖这些脚印?   二把手不敢看了,也不敢跟着刘二爷走了,可是刘二爷是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人,既然心中有了想法,他觉得还是给当事人交代一个清楚的好,他干脆走了两步,拽着二把手的胳膊,一路走了十几步,一直走到了那个破木屋的门口才停下。   “看清楚了吗?”刘二爷对二把手说到。   二把手哪里看清楚了什么,只觉得一层冷汗湿漉漉的从全身上下都冒了出来,粘在身上,连外面是冷是热都分不清楚了,可是他怕刘二爷拉着自己再走一遍,只能掏出一张手绢儿,边擦汗边说:“清楚了,看得可清楚了。”   刘二爷叹息了一声,拉着二把手走到了一个远离木屋的僻静处,双手一摊,无奈的说到:“我也不怕你说我宣扬封建迷信了,这里面不是鬼不鬼的东西那么简单了,而是一具活尸,知道吗?活尸可是吃人的,这玩意儿我只从祖传的一本祖籍上看到过,比僵尸还麻烦。但无论是厉鬼,还是僵尸我都收拾不了,更何况这玩意儿,没办法了。”   二把手顿时没了主意,木材调运处是国家安排在这里了,难道能说搬就搬?工人也不可能无限期的放假下去,难道要……?想到这里,二把手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了,干脆把一把手也叫了过来。   相比于没了主意的二把手,一把手要镇定的多,他叼着烟卷,沉吟了很久,说到:“刘二爷,你是真没办法了?如果这事儿不能解决,怕只有上报上级之后,让部队来了。”   “部队管用?如果用人命去填倒是管用。”刘二爷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你就别管了,曾经也有别的木材调运处发生过不好的事儿。不过,现在接近年关了,这上报的事情还有些麻烦,你能不能想个办法稳住里面的家伙几天?这上报总是要时间的。”相对于二把手,一把手的思路是清晰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刘二爷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但一把手好像没有打算放过他,只是目光烁烁的盯着他,看样子这是要逼刘二爷想出一个办法。   刘二爷无奈了,只能背着双手在雪地里来回踱步,过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到:“有真本事的道士,那是高人,可遇而不可求!我就是半个把式,对付不了这玩意儿。但是我祖上学道不是没有一点儿机缘的,曾经还有两张流传下来的老符纸,也不知道能不能镇住……”   “这事儿只能这么办。”一把手叹息了一声,现在打官腔没用了,他算见多识广,人脉也广的人,见过听说的事儿不少了。   “别,这不安全……邪乎的东西还得阳气重的东西来镇压,两张符不保险……波及到镇上了,那可就是大事儿,你得派十来个壮汉子来守住这屋子才行呐。”刘二爷再次叹息了一声。   一把手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到:“顶多也就十个人,多了我不能保证人多嘴杂,你知道有些事儿是不能外传的,相当敏感啊。”   “暂时就先这么办吧。”刘二爷很快就和一把手确定了方案。   第九章 鬼打湾的传说(八)   从那个诡异的木屋回到家里,一路上刘二爷的心里都是极不舒服的,一种是来自心里的不舒服,另外一种则是来自自身感觉的不舒服。   自身感觉的不舒服刘二爷自认为很好解释,那就是靠近那所谓的活尸近了,沾染的阴气太多而导致的,至于那种淡淡的,诡异的被盯上的感觉,刘二爷则刻意去忽视了。   而心里不舒服则是关于这件事情的无奈,明明知道守‘活尸’有多么的危险,却不得不让十几个精装的汉子去守着,为了维持表面的安宁,还得对他们隐瞒真相……这些人身上说不定已经被打上了‘牺牲品’的标签,可是刘二爷小时候就爱看个史书传纪什么的,还特别爱看野史,明白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多不胜数,一道选择题而已,要选择大的,有时就得牺牲小的,相比于那十几个人,不管是木材调运处还是镇上人心的安宁都是无比重要的,搞不好桶到国家去了,流言散开了,谁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这天气。”想到这里,刘二爷的心里就越发的沉甸甸的,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他的步子却诡异的转了个圈,没有朝着家里走,而是再次朝着木材调运处走去。   他径直来到了工人宿舍,打听了一下牛大壮住哪儿,就敲开了他的门。   牛大壮一开门,还是让刘二爷眼前一黑,不过过了两三个小时,牛大壮脑门上的阴气越发的浓重了,就跟乌云盖顶似的,一张脸苍白着,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让人‘讨厌’的感觉。   当然,牛大壮本身并不让人讨厌,只是阴气缠身了,人的本能就会下意识的避忌这个人,没缘由的讨厌!以为地下的职业真没有影响吗?就像盗墓的能风光走在世上吗?不可能,他们身上阴气沾的多了,注定人缘不好,人们不爱靠近他们,就凭本能。   但牛大壮是躺枪。   “您进来。”对于领导看重的人,牛大壮自然是尊重而殷勤的,赶紧闪身想让刘二爷进屋,屋里还有其他两个人,刘二爷只是瞄了一眼,就觉得不太好,估计也是被‘连累’了。   “不进来了,有些事情还想问问你,咱们出去谈?”刘二爷咳嗽了两声,人畜无害的样子,邀请着牛大壮。   牛大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披上了厚厚的军大衣和刘二爷走了出去,走在了工人宿舍外的雪地上,一路上牛大壮都瑟瑟发抖,那么壮一个人,穿得又比刘二爷厚实……刘二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说到:“你若信我,就赶紧的去乡下找些东西来洗澡,配方是菖蒲,艾草……”   刘二爷说了一大窜儿的名字,牛大壮疑惑的看着刘二爷,说到:“你说这些我知道,这不是端午节洗澡用的玩意儿?”   “端午节?你知道吗?真正的端午节是毒日,恶日,才有了这禳解灾异的习俗,你以为这方子怎么来的?这方子是那时候道家的高人传下来造福于民间的……最是驱阴赶毒,你必须每七天泡两次,连泡七七四十九天。多的话我也不想问你,你肯定自己也能感觉到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不信你可以挽起你的裤腿来看看。”说完,刘二爷也不再与牛大壮啰嗦,而是朝着家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在纷扬的大雪中,牛大壮打了一个颤,他其实知道刘二爷说对了,他的腿上,就是那夜被勾住的地方,莫名其妙的起了一个乌黑的印记,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乱想,有些话不能乱说,就算是牛大壮这种粗人也是知道的……他心中感动,知道刘二爷是冒了风险。   “这段日子最好别呆在厂里,就在乡下吧,躲得远远的……至于身上的那个黑印,会慢慢淡去。”刘二爷的到底不放心,又多说了一句。   牛大壮心中感激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若是下跪磕头,在这工人宿舍的附近又太过张扬,只能看着刘二爷的背影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高人。   自然在真正的道家人看来,刘二爷这半个把式对整件事情里的许多事情判断是有错误的,可是他却有着真正道家人的良心与底线,他没有放任牛大壮去死,而是冒着一定的风险去提醒了牛大壮,这就是一种精神。   而牛大壮得了提醒,也可能是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竟然在当天下午就出发离开了木材调运处的工人宿舍,也算是逃脱了一条性命。   站在自家的门前,刘二爷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望着大门沉吟了许久,才唤出了老婆儿子,一定让他们准备了一个火盆放在大门前,他跨过了火盆才肯进门。   老太婆嘴里抱怨这做法可不吉利,但是一想起对比着自己家的老头子,自己能懂什么啊,于是又闭了嘴。   想去找刘二爷详细的问点儿啥,可是他一回来就忙忙碌碌,又在他那间放满了稀奇古怪的杂屋里捣腾,所以老太婆也没机会问,但那间杂屋呢,放的就是他以前帮人办红白事时,需要的一些物件儿……   晚上,刘二爷也泡了一个去秽澡,除了这个,他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就算写张符箓的能力都没有,不过想着自己始终也没进屋看过那尸体一眼,心中觉得这样做了,也算是安心了。   夜里,老太婆自然免不了询问刘二爷一番,他只打发说今天去了一个乡下朋友那里喝酒,经过一个乱葬岗,感觉心里不舒服了,所以回来做为了一番。   老太婆迷迷糊糊的骂了一声迷信,也就翻身睡了,她还不至于想象到木材调运处出了大事儿。   与此同时,那一座放着尸体的破屋外,也聚集了十个壮汉,点燃了一堆熊熊的烈火,开始在门外守着了。   到夜里,这雪也没停下,这些汉子没有办法,只能搭了个临时的简陋篷子,躲在了下面。   其实,长期下雪的地方都应该知道,下雪的时候不算太冷,一般化雪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冷,可今天就邪乎了,只是下雪天,就冷得这些汉子一个个牙齿打颤,背上莫名其妙的起鸡皮子。   “我觉得我穿得够多了,咋这冷啊?靠近也火堆都不觉得热乎,可邪了门了。”其中一个汉子忍不住感慨的说到。   “嘘,别在这地儿说不好的词儿,你知道的,这破屋里放过多少东西吧?”另外一个他身旁的汉子不满意的推了那个汉子一把,原因是因为那个汉子说了一个邪门,在这种冰冷的夜,渗人的地方,人们的神经都分外的敏感。   “呸,你搞什么封建迷信?哪有那么多忌讳?不就是一具尸体吗?领导都说了只是有科研价值,让咱们守着,别给特务盯上了,你们一个个的还是男人呢,咋这么怂?”两个人的对话对魏大汉听了进去,忍不住骂了一句。   魏大汉算是领导的心腹工人了,也是这次守夜的工人头头,很多工人私底下议论,明年如果有提干的名额,魏大汉免不了就是一名干部了,所以平日里的接触,很多工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巴结他。   他这么吼一句,自然大家都不敢议论什么了,而是低头闷声开始喝起劣质酒,解除寒气……至于心里是不是相信这一套说辞,那是另外一回事儿,只能说领导给的条件太好,他们也算是一批和领导走得近的工人,没办法拒绝这件事儿罢了。   不过,事前领导那神秘兮兮不准他们外传的样子,又让他们有那么几分相信,说不定就真有什么猫腻,不定就是科研价值呢?   见大家不议论了,魏大汉满意了,自己也灌了一大口酒,他今天下午也在办公室,对整个事情知道的更加详细一些,可也不算完全知情,只是知道这具尸体要处理,处理之前不能闹出一点儿什么事情来。   对于领导这些做法,魏大汉表面恭敬,心里却有些不屑,他觉得这样邪门的尸体,早些烧了就好了,这样拖拖拉拉的太怂了!再说,能搞出什么事儿来,他魏大汉是出了名的胆子大。   关于他胆大的光辉事迹,那是说也说不完,什么为了打赌,在停尸房里和十几具尸体睡了一夜,什么在乱葬岗过夜之类的……这可不是吹牛,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一群怂蛋儿。”魏大汉不知道想到什么骂了一句,至于骂的领导还是工人,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半夜的破屋外,显得有些惨淡的火堆,映照的一群汉子脸上忽明忽暗,而那黑沉沉的破屋上面的窗户,就像是一双诡异的眼睛,在默默的看着这十个汉子。   第十章 鬼打湾的传说(九)   凄冷而带有丝丝恐惧的夜晚最是难熬,就算是十个壮汉聚集在此地,还有几瓶子烈酒的陪伴,也同样如此。   雪夜,没有月亮……两瓶酒见底,每个人脸上都多了两团酡红的颜色,微微有些醺了,时间也就过得不是那么缓慢了。   “几点了?”某一个工人拿起火堆旁一瓶未开的烈酒,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顺道咬掉了酒瓶的盖子,被火堆的温度带得有些温热的烈酒,火辣辣的灌进喉咙,吐一口气,胆气儿总算壮了一些,但依旧不敢看那个破木房子一眼。   平时不这样的,但说不清楚为什么,在今晚,总觉得在那房子的窗户背后躲着一双冰冷的窥探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只要与之目光对上,就有异常恐怖的事情发生。   这是事后,每个人都形容过的感觉,除了魏大汉,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死去,没有再开口说话的可能。   安静了那么久,除了‘咕咚咕咚’的灌酒声,还有呼吸声,这声几点了算是一句打破沉默的声音,在这个地方,越是夜深,人们就越是失去说话的勇气,包括魏大汉都有些沉默,这个问话的人不是因为比别人多喝了几口,不见得有这种勇气。   没有人回答他,第一是因为那个年代的手表可是个稀罕物儿,不是人人都能够用得起的,第二是实在没人想在这里开口说话,在这里有的只是默默的流动着的恐怖。   “操,就没人能说声几点了吗?好让人有个盼头儿,熬过了今天晚上,回去就有婆娘弄得热面糊糊汤喝,喝完了,那炕头火热,还能抱着婆娘舒舒服服睡一会儿。不给说个时间,老子现在就回去。”这个问时间的工人,刚才一不小心又喝下去小半瓶烈酒,这下是有些醉了,而醉了的人胆子总是大一些,敢在这个恐怖的地方骂骂咧咧了。   他身旁有一个工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总觉得这个工人这么骂骂咧咧,已经引起了某种未知的东西的注意了,可是想拉住他,又觉得有些胆怯。   周围依旧是一片沉默。   “嘿,魏大汉,你不是有表吗?咋说个时间也不敢?不是胆子说了名儿的大吗?怎么这回也怂了?”估计是被那种无声的恐惧逼到了极限,在酒醉以后,偏执的情绪想要发泄,那个工人不依不饶,一副不得到时间誓不罢休的样子。   平日里,不要说是在这个恐怖的地方闹腾,就算是青天白日的工地上,借他两个胆儿,他也不敢这么对魏大汉说话。   “老子是怂了吗?老子是不想在这地儿和你闹,这是领导布置的任务,不是儿戏……你别TM灌两口黄汤,就闹事儿啊。信不信,老子楸你到那屋子里过一夜?”毕竟是平日里被工人们追捧惯了,魏大汉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这样对他说话?加上,在镇上魏大汉胆子大的名声也响亮,他怎么能容忍被人说怂?   要不是在这地儿,魏大汉可能真的有些害怕,他说不定已经扑上去揍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今夜不敢,只是站起了吼了两句。   可是那工人已经醉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句楸你到屋子里过一夜深切的刺激到了他,他打了一个酒嗝,有些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斜睨着魏大汉说到:“我是怂蛋儿,我不敢到那屋子里过夜。可你也别逞英雄!你说楸我过去,你自己敢不敢过去?我怕你是连进屋都不敢吧?”   魏大汉沉默了,他挨着死人睡过觉,乱葬岗过过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屋子他真的有些不敢靠近。   可魏大汉偏偏又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在惨淡的火光中,所有人的沉默中,他总是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儿都变了,不再是那么崇敬的感觉,这让他的心比刀割还要难受。   就这样,都沉默了一会儿,魏大汉忽然走过去,推了那个喝醉的工人一下,从他手里把那瓶温热的烈酒抢了过来,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就灌了半瓶子下去!   那可是有60多度的高粱酒啊,比烧刀子还烈,这么快速的喝下去,就少有人不醉的,魏大汉也很快就有了反应,他摸出一根儿烟卷儿来叼着,吼到:“这天下就没有老子不敢去的地儿,今天老子就划下个道儿来,如果等一下老子进去溜达了一圈,那么今天我也非把你楸进去不可。”   说这话的时候,魏大汉红着个眼睛,表情凶狠,像极了一头愤怒的公牛,这副模样把大家都吓住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一下魏大汉是绝对认真了。   “咳……老魏,我看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小孙也只是喝醉了,你和灌了两口黄汤的人计较个啥?”见事情有些收不住了,有个年纪稍长的工人忍不住来打圆场了,不管这是个提倡什么的社会,见多识广的老工人总是有些见识的,他认定了这破屋里的‘东西’邪乎,不想节外生枝,能好好熬到天亮,完成领导的任务就算完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有两个工人赶紧去拉住了魏大汉,而估计是魏大汉凶狠的表情和话吓住了那个叫小孙的工人,也估计是凄冷的北风一吹,他的酒稍微醒了一些,这小孙忽然就害怕了,赶紧走过去,哭丧着脸拉着魏大汉说到:“魏哥,我错了不行?刚才就是喝酒多了……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和我计较,这天儿这么冷,这地儿又……”说话的时候,小孙缩了一下脖子,是真的快哭出来了,然后陪着小心继续说到:“魏哥,你看就算了吧?”   要放平日里,魏大汉可能也就真的不计较了,但今夜或许大家都有些压抑,加上半瓶子烈酒的酒劲儿哪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他依旧瞪圆了眼睛,根本就不理会小孙,而是一把推开拉住他的两个工人,还顺道踢了小孙一脚,嚷到:“老子魏东来,遇见啥事儿都不曾怕过!就算是那鬼,也要避讳老子三分,今天我非得把你这孙子楸进那屋里去一次不可,你给老子等着,等着看看什么才是汉子,什么才不是逞英雄。”   小孙被魏大汉踢了一脚,窝在雪地里半跪着,一时间也爬不起来,看样子魏大汉是用了大力,动了真怒,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伸手去抓魏大汉也没那勇气。   另外几个工人想去抓魏大汉,都被推了回来,回忆起来那一夜,每个工人都说魏大汉的气力比平日里还大几分,根本就逮不住,但真实情况是怎么样,恐怕只有死去的魏大汉自己才知道了。   工人们原本还跟着魏大汉,但魏大汉好像是铁了心,脚程极快,原本距离那个破木屋就不远,这一番折腾下来,魏大汉就来到了破木屋四五米开外的地方,工人们不敢跟了,魏大汉则‘呸’了一声:“一群怂货。”   在惨淡跳跃的火光中,魏大汉一步一步的就走到了那个小木屋跟前,刚入夜时……领导特地派人到刘二爷家里去拿的两张符纸,还是他亲手贴在门上的……此刻也分外的显眼,黄的底儿,鲜红的字,那叫一个刺眼。   工人们就这样隔着四五米看着魏大汉,呼啸的北风中,总有人觉得破木屋里有什么响动,却又像听得不那么真切,不敢肯定。   此刻的魏大汉并没有着急进这个破木屋,而是绕着这个破木屋打起转儿来,谁也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是处于下意识的,都往后退了两三米……这个时候,一开始惹出是非的小孙也走了过来,站在大家的中间,有些傻愣愣的看着魏大汉,不知道要说什么。   很快,魏大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破木屋的背后,大家的心跟着提了起来……这背后眼睛里看不见,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儿吧?小孙决定,如果魏大汉从那背后窜出来,说什么也得把他拖回来,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得负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过了两分钟,就在大家耐不住,商量着要去找魏大汉的时候,他从破木屋的后面窜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魏大汉神色分明变得轻松了许多,小孙本想上前去拉他,却不想他此刻就站在破木屋的窗子前一动不动了,看着那跟眼睛似的窗子,小孙的步子有些迈不动,他不知道为啥,怕那两扇窗户,他只能颤巍巍的喊了一声:“魏大哥?”   可是,魏大汉根本不理他,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哗’的一声推开了那窗户,整个脸色就杵在了那窗户跟前儿,看样子像是在打量里面,没人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因为那破木屋的窗户也开得奇怪,是开在侧面的。   在这时,一个站在最边儿上,离魏大汉最近的老工人忽然‘啊’了一声,吓了大家一跳,当大家望向他时,他又捂着嘴,摆着手,不说话了。   “叫叫个啥?”魏大汉忽然就不再朝窗户里面看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只有那个老工人指着魏大汉,不知道该说个什么?   但魏大汉却没事儿人一般的朝着大家走了几步……此刻,风正急,雪也越发的大了。   (今天的大年三十儿,就在下午提前给大家拜年了,一路走来,三三呢,是个任性的破孩子,一路不乏大家的照顾,才能走到现在……所以,这一声祝福是充满了感谢的情谊的。去年的这个时候,很难呐,因为记得开年就检查出来爸爸需要做手术,还是大手术,那个时候的心情……没想到转眼一年了,不好的都过去了,爸爸的身体也恢复了健康!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也希望大家的生活是如此,不好的都走开,好的都聚拢在身边,马年快乐!)   第十一章 鬼打湾的传说(十)   那一刻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当晚在场的所有工人都想把它忘记了,可是有些回忆并不是你想清除,它就能被忘掉的,所以这才导致了有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流传下来。   朝着大家走来的魏大汉那一时间是正常的,和平日里那个脸上带着一点儿傲气,一点儿硬气,一种说不出来的浑气的魏大汉没有任何区别,甚至酒精对他的影响在那一时间都已经看不出来了,至少从身后的火光中,他的双眼不再是那种酒精上冲的通红。   “我要进去看看。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进去一下。”魏大汉说这个的时候,语气非常的平静。   大家沉默的看着这样的魏大汉,就是因为他太过平静正常了,反而找不到阻止他的理由,才导致了这样的沉默。   “不,魏大哥,回去了吧,守着火堆还暖,我不问你几点了。”小孙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冲上前去拉住了魏大汉,在那个时候,他只知道事儿是因自己而起,说什么也得劝住魏大汉。   在很多年以后的回忆中,他这样对自己的妻子说起过,那是我离那间破木屋最近的时候,我真的能感觉到那里面藏着一种可怕,就是整个屋子丝丝儿的朝外面冒着凉气儿的感觉……但我不敢深想,你也知道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我妈小时候对我说过,不管遇见再可怕的事儿,也不能自己吓自己,这人吧,自己一吓住了自己,就什么精气神儿也没了,准完蛋,我当时只想把魏大汉劝回去。   可是,小孙到底没有成功,他那么大力的拉着魏大汉,竟然被魏大汉轻描淡写的一下子就推开了。   在当时小孙就错愕了,魏大汉只是胆子大,为什么力气也那么大?最让他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无意中碰到了魏大汉的手,那手冰凉,比天上飘落的雪花化成水时还要凉。   就在小孙错愕的那一瞬间,魏大汉已经转身朝着那个门口走去了,在他接近那破木屋的柴门时,之前那个捂嘴的老工人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用一种带着颤音的,惊恐的声音喊到:“老魏,别……真的别进去。求你……”   他的话好像引发了大家所有的情绪,在那个时候,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喊着让魏大汉别进去,小孙是最有勇气的一个,至少他还敢朝前走几步,其他人是一步都不敢靠近那个屋子……只能在那里焦急的大喊,不要怀疑人类的本能,当本能觉得不该靠近什么地方,或者全身发冷的时候,那一定是有危险的,或者是和人本身相冲的物事存在。   也在这时,魏大汉的手放在了那扇破烂的柴门上,柴门上破了几个洞,黑沉沉的看不见里面,火光中魏大汉放在柴门上的手竟然显得分外白净,他回头了,这一次不是平静的表情,而是带上了笑容,一种让众人看见就毛骨悚然,不禁噤声的笑容……明明就是很正常的笑,为什么会如此的空洞?   工人们没文化,自然想不出空洞这个词儿,这只是根据他们事后的感觉总结出来的词儿罢了,如果有一个有经验的道士在此,听到如此的叙述,恐怕已经会得出结论,魏大汉根本不是进入破屋以后死的,而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没救了!   为什么?魂魄已经被完全的控制,他在那个时候根本就已经不是魏大汉了!   “外面风大,一个屋子还能挡风,我就在这里面睡了,你们别叫我。”带着笑容的魏大汉说出的是这样一句完全不符合逻辑的话,然后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进了那栋破旧的木屋,头也没回。   所有人都吓傻了,因为那笑容和那句毫无逻辑的话,谁也没有注意到门被打开之后,那两张贴在柴门上封锁门的符纸,也随着魏大汉推门的动作,应声而破。   魏大汉的身影钻进屋子里就不见了,仿佛那门背后是无尽的黑暗,转瞬就将魏大汉吞没了,最让人恐惧的还不止如此,是在魏大汉走进门以后,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门就那样缓缓的,带着破旧的门特有的‘吱呀’声关上了,是魏大汉?还是门后有人?所有人都不敢想了!   就这样九个壮年的男人,全部都被吓傻在了门前,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那个老工人,他忽然扯了身旁的人一把,然后声音颤抖的说到:“别慌,我们……我们现在全部都后退……”   说话的时候,他自己首先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控制不住的就脚步越来越快……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往后退,由于巨大的恐惧,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般,到了后来,根本就是争先恐后的朝后跑去!   一直跑到那个火堆前,众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其实根本没有人想停下……只是魏大汉进了那间屋,大家一时间觉得丢下他就跑了从根本上来说是件儿不厚道的事儿,但是谁也没有勇气进屋去找魏大汉,所以才停在了火堆周围。   这个时候,带着温暖和光明的火就是所有人最大的安慰了。   “怎么办?”小孙第一个蹲了下来,恐惧已经让他忘记了哭泣之类的情绪发泄,只是神情麻木而惊恐的问了一句。   此刻,还是老工人最有主意,他抓起那瓶打开的温热的烈酒喝了一口,然后小声的说到:“我不能隐瞒了,如今看来这事儿绝对不简单。刚才,还记得刚才吗?我站的位置离那个窗口最近,你们还记得吗?”   大家都惊慌失措,哪里还会记得这种细节?只有之前劝魏大汉的另外一个老工人相对镇静,说到:“大概记得,你拣重要的说啊。”   “我也不是太确定,就是当时魏大汉不是朝着窗户里面看吗?他脑袋伸进去,我在那一刻好像模糊的看见窗户里面有一张脸,正好和魏大汉的脸对上了!再仔细一看,又是黑沉沉的一片,我当时就吓傻了,不是啊了一声吗?”那老工人回忆起这个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   “哥诶,你咋这个时候才说呢?”另外一个人工人听了这个太害怕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而又两行眼泪真的从他眼睛里飚了出来,这个时候哭算不上丢脸了,除非是对恐惧完全没感觉的人,正常人这种时候还能哭出来都算一种勇敢了。   ‘啪’,那个老工人说完,另外一个老工人从他手里抢过了酒瓶子,喝了一大口,把酒瓶扔到了火堆旁,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他咬牙说到:“咱们不能等在这里了,要是那玩意儿,咱们人再多100个也是送死,这事儿不是咱们能解决的了,等下去魏大汉更没救,去找领导去!”   事到如今,还是老工人在慌乱中还能拿一点儿主意,众人也巴不得如此,谁也不想在这恐怖的地方再呆下去了,虽说没有具体的看见什么,但这种折磨还不如直接见鬼了来得痛苦!   终于,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跑了,在这风雪的夜里,速度还异常的快,就像后面随时有什么东西要追上来一样。   他们不敢落单,而是相互扶持着跑下山……在这种时候,谁也不知道身后那栋破木屋的门在什么时候又突兀的开了,魏大汉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麻木的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晃了两晃,然后伸出一只手,猛地摔倒在了门口……   从凌晨3点开始,刘二爷就开始不停的做梦了。   那是一个他看不透的梦,梦中是滚滚的黄河,一群群人,不分男女老少的带着诡异的笑容,一个个排队上了一艘艘看起来很喜庆的船儿……   而在远处,是一片看起来很富饶的滩涂,周围吹奏着一曲凄凉哀婉,却矛盾的像是喜乐的黄河调调,那唢呐的声音绕耳不绝……仿佛是在进行最后的庆典。   这是在做什么?我是在哪儿?在梦中,其实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可是刘二爷就是从心底感觉到发冷……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一下子就把他推入了那排队的队伍里。   是谁那么做的?刘二爷在惊慌中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异常恐怖的脸,被泡得有些微微发胀……被冻得铁青的一张脸……是个女人,看不出来美丑了,最显眼的是她穿着喜庆的红色礼服,要嫁人的婆姨才这么穿的吧?   但谁要娶这种形象的女人?刘二爷吓得整个人都恍惚了,在那一阵恍惚中,那张恐怖的脸还不忘对他微笑了一下。   那铁青的脸上赫然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没头没脑的让人觉得心都被揣紧了……刘二爷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形象……不是……不是那具被发现的尸体,牛大壮不就是那么说的吗?   刘二爷想喊,可是身后的人在推推嚷嚷,眼看他就莫名其妙的要被送上了那艘喜庆的船……   (这个时间大家在看春晚什么的吧……嗯,不管看什么吧,重要的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温暖,过两天陪妈妈去看爸爸去哪儿电影版,妈妈念叨好久了,她太喜欢KIMI和石头了……我有问我妈妈,重男轻女有没有?我妈严肃的说,没有!她喜欢爽快孩子,正好石头就是,至于KIMI,纯粹就是因为笑起来太可爱啊。我很委屈,问我妈,我笑起来不可爱?然后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十二章 鬼打湾的传说(11)   那一夜的梦是如此的诡异,即便是在多年回想起来,刘二爷依旧对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对子孙留下了那么一段话:“当时我不清楚是在做梦,可是醒来后,一个念头却随着日子的过去越来越肯定,就是那天在梦里吧,我要真被推上了那艘船,我就回不来了。”   但这只是刘二爷一个坚定不移却没有办法验证的想法,因为在那天夜里他并没有上到那艘诡异的船,他只是在梦中看见,烈烈的风吹起了遮住船舱的厚厚布帘的一角,从那一角里,可以看见几双穿着红色喜鞋的女人脚,和穿着黑色布鞋的男人脚。   不恐怖,只是充满了诡异……他僵硬着身体不肯上船,后面的人却像是迫不及待的从后面挤着他的身体,推着他上船,他也不敢反抗,因为那个全身发青的古怪人就在不远处……在看到船舱中的一角以后,刘二爷的身子要看就要被推上了甲板……也就在那个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   在那一刻,刘二爷现实中的身体如遭雷击一般的颤抖了一下,在黑暗中,猛地的睁开了眼睛,才发现不论是盖在身上的杯子,还是垫在身子底下的褥子,都被自己的汗弄得润润的……   “大半夜的,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作死啊?”老太婆骂骂咧咧的翻了一个身,在被窝里带起一阵儿凉风,又继续睡去,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才让刘二爷彻底的回过神来,感觉到了一丝活着的气息。   刚才那个梦里,恐怖的红衣青肤女子就不用说了,除开她,整个梦境中那么多人,都充满了一种苍凉,死寂的感觉……说不上是为什么,那个梦里的色彩是绝望……   刘二爷差点儿哭出来,猛地就有了一种活着真好的感觉,而下意识的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一件儿衣服,就摸索着要点亮油灯……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是怕的,可他敏感的觉得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在梦中最关键的时候,偏偏就有一声巨响把他吵醒,巨响的声音应该是来自自家院外的巷子,他觉得无论如何应该探查一下!   应该是好意吧?不然自己在梦中就要被推上船了……刘二爷在心里自我安慰着,于此同时,油灯也被点亮,温暖的黄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   在床上睡觉的老太婆又骂了一句,大概是骂刘二爷半夜三更的点什么灯,但好在没有醒来,又一次睡去了,正愁怎么解释的刘二爷松了一口气,但是在下一刻就变得脸色惨白,冷汗瞬间就布满了额头。   因为老太婆无意的骂声,让他看了一眼炕上,眼光移动中,他赫然发现炕边的地上有两个脚印……外面下着雪,那个脚印就像是踩了一脚的雪泥,然后走到屋子里,留下的脚印……脚印不大,分明就是女子的脚印,而且这个脚印这么的熟悉,那不就是他下午看见过的那一双女子的脚印吗?   这还了得?刘二爷连想象都不敢,他在熟睡的时候,一具诡异的尸体就站在自己的炕旁……只是稍微动一下心思,刘二爷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吓死在这屋子里。   这个时候,院子的大门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闷响,已经被吓疯的刘二爷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冲进了院子里,做了那么多年的‘道士’,刘二爷基本上还是有一点儿直觉的,就如他刚才下意识的起床想要出外探查,就是没有感觉到危险,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打死也不会出去的。   “外面那个人可以救自己。”刘二爷就是这个想法。   所以冲进了院中,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打开了自己的院门,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身影坐在自己的院门前,从屋子里传来的光亮下,此刻正转头看着他,一张脸很脏的样子。   那一刻刘二爷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口,虽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说完全不害怕也是假的,但是下一时间,当他看清楚了门口的这个人之后,心中剩下的就只是满心的惊疑不定了。   怎么会是他?那个逃荒到了这个小镇的狗剩儿?   “狗……”刘二爷犹豫着开口了,刚说一个字儿,他又觉得叫人狗剩儿怕是不那么合适了,在他心中此刻已经隐约的将狗剩儿和高人划上了等号,毕竟他从小就爱听父亲讲故事,在父亲的故事里,道家的高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自由不羁的,最爱以什么乞丐啊,老农啊之类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   “没事儿了,我只是有点儿累,在你家门口靠靠……你家没事儿了,你安心睡吧,我要去一趟木材调运处。”没等刘二爷说什么,此刻狗剩儿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脸脏兮兮的,也看不出是不是真的疲惫,只是他的笑容很让人捉摸不透,不在意的,却又透着沉重的……那一种矛盾的笑容。   可是说起木材调运处……刘二爷的心陡然又沉重了,那具尸体……自己要不要提醒狗剩儿一声?但万一别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提醒不又显得可笑?   就在犹豫间,狗剩儿擦了一把脸,就准备走,而在这条巷子的尽头,却响起了纷沓而至的脚步声,还有星星点点手电筒的光亮。   刘二爷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手电筒的光亮就打在了他的身上,而站在他身边的狗剩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借着手电的光亮,刘二爷看清楚来人是二把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二把手有些慌乱的声音就传入了刘二爷的耳朵:“到底出事儿了啊……”   尽管从屋子里的脚印来看,刘二爷早就预料到木材调运处会出事儿,但陡然一听见,身子还是忍不住一僵,毕竟出事儿也分大小,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儿?   而在这时,原本退在刘二爷身后的狗剩儿忽然叹息了一声,朝前走了一步……   雪夜,手电光静静的照亮了这一片儿破木屋前的空地,原本就快要熄灭的火堆又被重新的添加了柴禾,重新燃烧了起来。   魏大汉的尸体就被摆在了火堆的前面,还没来得及通知家人,因为并不知道怎么通知家人,解释魏大汉此刻的死状。   这比起之前都要好些了,之前他的尸体就在破木屋的门口,瞪大着眼睛,明明是很惊恐的表情,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七窍里都有血丝儿冒出。   上半身没穿衣服,背上和腰上却分别有一个紫黑色的手印儿,那手印不大,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手印……他就这么趴在门前,伸出了一只手,也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   更让人惊恐的是,原本魏大汉是一个壮实的大汉,身上的肌肉结实,看见他的尸体时,却发现他的肌肉都有些萎缩了,整个人都小了一号,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更没有人敢靠近魏大汉的尸体,靠近那栋破木屋。   来人不算多,除了守夜的几个汉子,就是知情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他们身后跟着刘二爷,刘二爷身后跟着狗剩儿。   这事儿不能声张,能来这么些人都已经是极限了。   狗剩儿跟来,二把手原来是不同意的,狗剩儿没有辩解什么,倒是刘二爷的一再坚持,狗剩儿才能跟着‘大部队’来到这里。   在没人愿意靠近破木屋的时候,却偏偏是这个狗剩儿站了出来,毫不在意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破木屋……   “别……”想起刚才的惨剧,其中一个守夜的工人忍不住喊了一声。   但狗剩儿就跟没听见似的,只管朝前走,二把手看向刘二爷,刘二爷咬着牙说:“让他去,除了他,这个镇子上怕是没人能担起这个事儿了。”   于是,没有任何的意外,人们看着狗剩儿把魏大汉的尸体搬了回来,搬到了火堆前,还看着他进到了小木屋,找出了魏大汉身前所穿的衣服,仔细的给魏大汉穿上了。   这一切,大家都沉默不语的看着,只有狗剩儿说了一句:“死者为大,总不能衣冠不整的就去地下报道了,算我为他做点儿事吧。”   没人敢接话,都被魏大汉尸体恐怖的样子镇住了,直到狗剩儿处理完一切,大家都还在沉默……   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刚才的场景,不知道怎么去通知魏大汉的家人,因为穿上了衣服,肢体恢复了正常,眼睛也被狗剩合上了的魏大汉尸体,还是那么诡异。   首先是那一抹笑容,怎么都还存在,另外就是整个尸体竟然开始慢慢的变色儿,布满了一种淡黑色,就跟中毒了一般。   “尸体你们怎么处理我不管,也管不了。但你们都走吧,今天晚上,我就在这木屋里住了……我就两件事儿要说,第一,这事儿严格保密。第二,谁都别靠近这里,方圆两里之内都不行,否则我不保证会发生点儿什么事。”在沉默中,狗剩儿有些不耐烦的开口了。   “你……你要住这破木屋里?”刘二爷忍不住接了一句。   “不然呢?让镇上血流成河吗?”狗剩儿朝着那破木屋走去了,一句解释也没有,他也没有回头。   借着手电的光芒,刘二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大着胆子朝着木屋里照了一下,赫然发现,木屋竟然是空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屋子里的一对儿脚印。   “她……”刘二爷忍不住急急的开口了。   “会回来的。”狗剩儿没有回头,却仿佛是看穿了刘二爷所想,简单的四个字就道出了所有的答案。   第十三章 鬼打湾的传说(12)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那座破木屋所在的山坡一面是有些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是已经结冰的黄河水,只有那靠近木材调运处的缓坡,才有一条小道儿上去。   一把手带着所有的知情人,一直就在几里之外的小道守着,一是怕再有人上去,二是怕再出一条人命,三是寄托了希望在狗剩儿身上,如果他不行,这事情的后果……   这三个原因加在一起,就算这是一个冰冷的雪夜,就算站在这里也感觉到无限的恐怖,一把手还是带着人坚持留下了。   时间是那么的难过,可是时间却从未停止,一把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来回踏了多少步,抽了多少烟,直到他伸手再去摸烟盒儿,已经空了的时候,这才发现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冬天的早晨总是来得晚许多,这样的一丝白,说明时间至少已经接近7点了。   狗剩儿还没下来么?一把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中打算着,是不是要上去看看?但他实在没有那种勇气,而且周围也没人有那种勇气。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一把手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   这个时候是刘二爷站了出来,下定决心般的对一把手说到:“要不,我上去看看?”   一把手有些感动的看着刘二爷,既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实在怕再出一条人命,就那尸体诡异的模样,多了还怎么混过去?   就在一把手犹豫的时候,有个工人惊喜的喊到:“看,那边儿……是狗剩儿下来了。”   一把手和刘二爷抬头一看,果然不是那狗剩儿下来了么?   此刻的早上,雪后初晴,天已经完全的亮了起来,刘二爷心中一辈子也忘不了狗剩儿下山时的那个模样,背着双手,一步一步稳稳扎扎的慢慢走下山来,地里是雪,背后是初晴的阳光……他很淡定,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中的沧桑……高人呐!   这就是刘二爷心中的想法,那种淡然,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情,那不是高人是什么?   从那一刻开始,狗剩儿是高人的想法就已经定格在了刘二爷的心中。   再后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按照狗剩儿的吩咐,连同那栋破木屋也被一起烧了……他说尸体在木屋里!   之前不敢随便烧尸,怕得是烧了尸体,有冤魂不散,但既然狗剩儿说解决了,大家巴不得烧了尸体,毕竟天塌下来有高人顶着……狗剩儿就是那个高人。   除了最初发现的几个人以及惨死的魏大汉,没人看过再看过那具尸体,但所有人包括刘二爷都深信不疑,尸体是被烧掉了……因为在那一夜以后,这件事情就真的彻底平息了下来,再没有任何的动静。   出于多种考虑,狗剩儿被一把手弄到了木材调运处上班,一开始狗剩儿并不是太愿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也就愿意了,只是有了一个奇怪的要求,那就是他说以前没过过上班的日子,如今上班了,是一种新生般的全新生活,所以连名字也改了吧。   于是一把手就亲自为狗剩儿改了一个大名——林建国,然后这个小镇上就再没有逃荒者狗剩儿,只有那个木材调运处的工人林建国。   “你说的都是真的?”听完整个故事的老太婆煞白着一张脸,还是不太肯定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难不成我还会编个假的来吓你?”说完了整个故事,刘二爷的心中也轻松了不少,他的语气很平静,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让自己最亲近的人相信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你是说曾经有一个鬼来到了咱们屋子里?就站在咱们的炕前?”老太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靠刘二爷近了几分,她想着都实在害怕。   刘二爷安抚性的拍了拍老太婆的背,说到:“事情这不都过去了吗?你就别怕了……我就是想说,这世间吧,很多事情是咱们普通人琢磨不透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高人,就算不是巴结别人吧,也想情不自禁的亲近亲近,以后身后事儿如果他肯来操办,去了以后也会少受些苦,多一些念力加身。你看你,现在还敢乱说话不?”   老太婆一听,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拍了自己嘴巴一下,说到:“看我这嘴,高人不会和我计较吧?”   “人家是高人,咋会和你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婆姨计较?你宽心,只是以后不要轻易的……”   “哎呀,肯定不会了!看来这木材调运处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让咱们儿子去了!还有啊,你可得好好的结交结交建国,不然明天叫他来咱们家吃饭?我给他做肉臊子面?”   “你别瞎操心了……”   刘二爷和自己的婆娘谈话间,外面的夜色已经渐深,在院外就只能听见两个人‘叽叽咕咕’的声音,已经没有再激动和争吵,相反变得温情和平和,刘二爷家短暂的小风波,在说出了某个被埋葬的秘密以后就彻底的平息了。   而在镇子的边缘,那个破旧的窝棚里,林建国已经再次吃完了一大碗面,洗好了锅和碗,收拾干净了屋子,坐在他那张破桌子前面发呆。   油灯跳动着,配合着从缝隙里照进来的月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的有些空洞的眼神儿,又会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在发呆。   就这样呆坐了十分钟,林建国忽然叹息了一声,然后从上衣里摸出了烟盒儿,为自己卷了一支烟,叼上了。   当烟雾吐出的时候,他的口中仿佛是念叨了某一个名字,可是声音轻的又像是他根本没有念叨什么,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抽完烟,就去睡了吧。”林建国忽然这样开口自言自语的说到,并且已经开始铺床了,一个人住的久了,也就习惯了自言自语。   “这个季节就不用烧炕了,还能抗的住,这个窝棚也不错啊……里面还有个这么好的炕……明天……”林建国持续的自言自语,他当然不知道此刻镇上又响起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跑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有些白白胖胖的二把手。   此刻的二把手表情有些惊慌,布满脸上的热汗冒着热气儿,在深秋的天气里出那么一身儿汗,只能说明他跑得有多么的急。   他们并没有直接找到林建国,因为林建国这个人不好接近,整个镇子上只有刘二爷和他关系最好,而且刘二爷也是当年的知情人。   ‘嘭嘭嘭’的敲门声回荡在刘二爷家的院子里,刚刚才和老太婆聊完,准备睡下的刘二爷很是疑惑,这夜已经深了,还有谁这么晚来找他?听声音还很急的样子!   这样想着,刘二爷打开了门,看见的是二把手那惊慌的脸。   “刘二爷,又捞起来一具尸体。”二把手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刘二爷的心开始猛地往下沉去。   可他还能勉强保持着镇定,咳嗽了一声,先把二把手等几个人迎进了屋子,他说:“进屋说。”   “不进屋说,就在这里说。”二把手很是着急的样子,在他的身后,是几个木材调运处的高层,也勉强算是当年的知情人,可二把手还是颇为顾忌,他没有大声的声张什么,而是趴在了刘二爷的耳边,开始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   刘二爷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其实从林建国到木材调运处上班以来,木材调运处这个地方就很神奇的很少再捞起过浮尸了,林建国来上班的两年多,总共也就遇见了三具普通的尸体。   从二把手特意这么赶过来,说起捞出了尸体这事儿,刘二爷就心知不简单,不是来找他做法事的了。   他原本是抱着这样的希望,才勉强冷静,让二把手进屋说。却不想事情哪能尽如人意?   这一次,又飘来了一具诡异的尸体,和上次那具女尸一样,是抱着一根粗壮的木头来了,而这一次是一具男尸!   第十四章 漂流在黄河上的故事   到底是男尸厉害一点儿,还是女尸厉害一点儿?刘二爷带着二把手等几个人前往林建国那破旧的窝棚时,心里竟然是这样无厘头的想法。   他并不是不害怕,想起曾经出现在屋里的那一对儿脚印,刘二爷心里也怕到了极点,只不过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控制范围,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抱住林建国这一根救命的稻草,然后忍不住幼稚的对比起哪一具尸体会更厉害这种事情,目的只是猜测林建国能不能对付?   “哎,难道是这小镇上有啥东西犯了冲?你说木材调运处这平静了没几年,咋又……”二把手一路念叨着,忍不住又再次在刘二爷身边嘀咕了几句那尸体的特征,和那具女尸一般也是全身冻的发青,只是这个时候是深秋,并不是那个时候的深冬,所以青的不是那么厉害!   微微有些泡胀,却没有胀多夸张的地步,像新鲜死去的一般。   “抱着树啊……穿着一身儿黑绸子缎面儿衣服,系着大红的腰带,就是那个时候娶婆姨时才会穿的衣服,知道吗?你说上一次飘来一个新娘子,这次就整来一个新郎官儿?那下次又会是什么?”二把手嘀咕着,显然整件事情给了他极大的心里压力,非得不停的说点儿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压力。   “别说了。”刘二爷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忍不住呵斥了一句,他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梦中诡异的船被掀起了布帘,那一双双脚……男人穿着黑色的布鞋……   人和人不同,有的人需要不停的去说点儿什么才能缓解压力,而有的人面对压力却是喜欢安静的思考,刘二爷做为一个喜欢安静的人,被二把手刺激到了痛处,所以也就爆发了。   但吼完之后,刘二爷和二把手两个人都楞了,先是刘二爷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你看我这……确实是因为心里太烦躁,这对不起啊……”   刘二爷有些语无伦次,而二把手却忽然释然一笑,拍了拍刘二爷的肩膀说到:“我能理解,一样一样啊!所以,我才不听的啰嗦,这谁都还希望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啊。”   说到底,都是给吓的!两人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林建国的窝棚。   “就在这儿等吧,建国他不喜欢人靠近他的窝棚。”停在窝棚十米开外的地方,刘二爷如此对二把手说到。   “嗯。”二把手此时也没什么官威,面对死亡,谁都是普通人,更何况只是让他站在这里等等。   深秋清冷的月光下,刘二爷独自一个人靠近了那个屋子,然后敲响了窝棚的门。   同样是深秋的季节,看着细雨纷纷的打落在略显昏黄的河面上,我有些出神儿。   葛全要说的故事已经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可我就是回不过神来,只是盯着葛全发呆。   “承一?”葛全在我面前叫着我,我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看着葛全说到:“完了?”   “什么完了?”葛全有些不解。   “故事就这样完了?”我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那具男尸到底怎么样了?那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神奇的林建国到底是什么人?木材调运处的所有人是否安全?另外,这个偏远的镇子有没有遭遇灭顶之灾?刚才发呆也就是因为我想不到故事怎么就这么完了,兀自回不过神来。   要知道建国之初,是一个‘妖魔鬼怪’横行的年代,太多的破坏,坏了原本的……来不及重建,又有太多的事情让人们无暇分身,在那个时候,一整个村一整个村的消失的事情很多,甚至有很多老一辈记得,消失一个镇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当然,那种影响大,人口多的地方,还是必须得守住的。   我为故事里那个黄河岸边儿上不远的小镇担心,显然它还不符合这种特征,却偏偏遇见了有能带来‘灭顶之灾’能力的存在,自然结果就让人担心。   我从始到终都不认为那个林建国是一个道士,因为在故事里我没从他身上感受到道士的‘味儿’。   “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这不是故事,而是一段绝密的往事。你能听到这一段儿已经算你幸运了。”葛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得瑟,估计又是在提醒我他的本事,圈子里的线索第一人。   我笑笑没有说话,就算是真事儿,时隔多年,也只能当故事来听,尽管这是一个很让人牵肠挂肚的故事,但和我的现实又有什么关系了?若说起华夏的秘辛,暴露出来似是而非流传在民间的,还是没有暴露出来,只是少数圈内人知道的,不知道有多少,个个都去念念不忘,岂不是很累?   更何况,我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寻找鬼打湾这个神秘的存在上,即便被这个故事牵动了情绪,我也会很快把它忘记。   “葛大爷,我们是在问你要鬼打湾的线索,你讲了一个木材调运处的半截故事算什么啊?那是现实里,被人们叫做鬼打湾的地方,你莫非要告诉我们那个木材调运处就是鬼打湾?如果是,你好歹得把故事给讲完了啊?”相对于我的淡然,肖承乾就要着急的多,他显然不会以为那个木材调运处就是真正传说中的鬼打湾,他这样说的目的可能也只是想听完一整个故事,为我们辛苦的漂流生涯带来一点儿乐趣。   为强尼大爷办完葬礼以后,我就决定带着大家回国了,即便杨晟的忽然出现和他的承诺并不可靠且带着诡异的色彩,但我凭直觉判断,我们应该已经暂时摆脱了在国内被四大势力追杀的处境!   这个世间,一切都是利益,如果赌上的是去到昆仑这种利益,为它疯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以前,我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去到昆仑路上的‘破坏者’,如今他们找到了一根可以套在我脖子上的绳子,就算不是十分的‘安全’,但巨大的利益(我可以找到昆仑遗物)也足以让他们放弃追杀我,去赌能不能试图控制我了。   这就是我决定带着大家回国的最大原因和依仗!   而那一次回国,我们是走的正常路线,而不是再从老路回去,毕竟在那边境上来自神秘宗教的追杀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师父的最大线索出现以后,我暂时还不想去找任何麻烦。   为此,我和路山进行了一场对话:“路山,给我一点儿时间,我说过我会……”   “我相信你是那种可以为了朋友赴汤蹈火的人,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放在前面来解决吧,我还等得起!白玛的灵魂哪有那么容易屈服于曼人巴?”路山说的很真诚。   “谢谢。”对此,除了谢谢,我想不出来其它的词语了。   “原本打算给你说一下我和小柏的事情啊,看来,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烦恼就已经够了,一颗心是不适合装着太多事的。”路山用这样一句话就结束了我们简单的对话。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有一些温暖,路山这个家伙……只不过,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事情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杨晟控制四大势力不杀我,真的只是因为他要让我屈服于他,为他寻找昆仑遗祸吗?”每次想到这个,我总有一些不靠谱的感觉,若然如此,为什么抛出鬼打湾这一个线索?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知难而退的……如果让我们先进入了鬼打湾,他们还怎么控制我们?   这一点儿是我事后回想起来,才想到的一个细节,总觉得杨晟和我谈话充满了某种阴谋的味道,但除了这一个细节,我没发现任何的破绽,包括杨晟这个人本身应该有的情绪,都没有破绽。   一旦陷入了沉思,我就忽略了身边的事儿,自然也就无视了肖承乾和葛全的对话。   直到那一句:“我葛全什么时候会只是讲一个和线索无关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鬼打湾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线索。”   葛大爷掷地有声,而我却叼着烟一下子回过头来,原来如此吗?   第十五章 你们亲自去   之前,肖承乾和葛大爷说了一些什么,我并不在意,但是这句话我却没有办法不在意!哪怕它只是带给我希望后的又一次失望……   从初夏到如今的深秋,我们回国也已经三个多月了,一直找寻的就是鬼打湾的线索,结果不过是一无所获,我都懊恼到想要去鬼市买消息,可是最近举办的鬼市规模莫名其妙的有些小,想要买到消息的可能微乎其微,另外我也不认为,我可以和四大势力比‘财力’,我能想到的办法,他们自然能想到。   一切似乎陷入了僵局,我们又一次陷入了寻找的怪圈。   尽管这一次回国,和之前我们仓皇出逃的形势不同,一切风平浪静,我们甚至得到了极大的自由,就是和各自的亲朋好友相聚也不会被打扰,但事情的本质却并没有改变,我们还是走在不停寻找的路上。   鬼打湾的真实所在,契机是黄河,这是圈内公认的一个说法,为此,我们终于坐上了之前就准备的好的船,漂流在了黄河。   这艘船是改装过的渔船,之前强尼大爷的是蓬莱号,而这艘船就叫梦想号,这是为了纪念强尼大爷,也是我们的第二艘船。   “葛大爷,你真的没有在开玩笑?”葛大爷一句话,震惊了所有的人,我回过头的时候,船舱中的大家都盯住了葛大爷。   “你们千辛万苦的找了我两个月,难道就是为了请我上船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而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明知道你们找了我两个月,我就上船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葛大爷有些气哼哼的样子,当然他并不是真的和我们生气,毕竟他也知道这半截故事,很难看出来这个和鬼打湾有什么联系。   不过,两个月了吗?我们回国各自都耽误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和家人相聚,处理各种琐事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以后,才重新的相聚……因为线索的缺乏,我们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去找葛大爷,这个圈内线索第一人。   却不想,葛大爷在那段时间里,竟然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包括偶然和我们联系的珍妮大姐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不过没有危险的了,哈哈哈……放心好了,圈子里敢动葛全的人可没有,他是万事通,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找他买消息的时候,他是特殊的存在,动了他会犯众怒的。”珍妮大姐头在电话里大大咧咧的如此说到,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从卫星电话里传来的背景声音是嘈杂的人声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天知道她是在哪儿给我打电话。   “你问我鬼打湾在哪儿?你以为老娘是万事通?这世界上我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有一天你是不是也得问我马里亚纳海沟(世界上最深的海沟)是什么模样,里面有些什么?老娘可没那个本事潜下去看看那里是不是传说中的地狱入口……小伙子,得靠你自己,懂?话说鬼打湾我也很好奇,找到了记得告诉我。”而关于线索的事情,珍妮大姐头比任何人看起来都更加的不靠谱。   只不过在最后,她还是不忘提醒我一句:“承一,尽管你们师父那一行人出现了一个,你也记得不要放上所有的希望,我怕你失望。”   “我知道。”   “另外,不要被任何的事,任何的人所控制,那样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珍妮大姐头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变得严肃。   而我自然明白其中的分量,郑重的答应了珍妮大姐头。   既然在珍妮大姐头那里也无法找到葛全,又得知他是安全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遗憾的先踏上了梦想号,开始了在黄河上的漂流,直到昨天靠岸的时候,葛全才莫名的联系到了我们,然后出现在了我们靠岸所在的某个镇子上,跟着我们上了船。   他没有说他消失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提别的事情,一副很累的样子,在船上休息了一夜之后,在今天早上,吃过了船上的早餐以后,才给我们说起了刚才那个故事。   而他如果不强调是两个月的时间的话,我都已经不知道我们竟然在这黄河上已经漂流了两个月。   时间真是匆匆啊,想起肖承乾大表哥的模样,我真担心我师父等不到我,心里的急躁莫名的冒了出来,又被我生生的压了下去……在我想心事的时候,承真已经过去拉住了葛大爷的胳膊,有些撒娇的说到:“葛大爷,你又不是真的生气,有什么你就别卖关子,给我们说了吧。你也知道都两个月了,我们在黄河上也漂流了两个月了,传说听了不少,怪事儿也遇见了几件儿,担惊受怕的,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黄河水上人……好辛苦的。”   葛大爷似乎非常的习惯承真这丫头,她一撒娇,葛大爷就受不了了,毕竟不是真的生气,当下脸就绷不住了,而是和蔼的笑了起来,拍了拍承真的脑袋,说到:“好了,好了,我说!看在承真的面子上,就不问你们要买消息的钱了。”   这个老狐狸财迷!原来还打着这个主意,我忍不住鄙视的看了葛大爷一眼,他却根本无视于我,而是背着手,在船舱里来回走了两步,才说到:“我失踪两个月其实是为你们找线索了去了,你们也知道关于任何事的线索,我有自己的特殊渠道……而你们刚才听到的这个故事,就是我得到的最大线索。你们仔细想想看,故事里真的没有让你们联想起鬼打湾的点?”   他这么一说,我们都皱紧了眉头,开始沉思!故事明明讲的就是两具诡尸的事儿,和鬼打湾显然联系不大,只是故事的背景发生在木材调运处,这个和现实里人们传说的鬼打湾有着一点儿联系……可这个就是值得我们注意的点吗?   显然不是的,我习惯性的去摸烟,被如月打掉了拿烟的手,意思是让我别在船舱里一直抽烟,影响空气,而是这无意中的一打段,却让我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是抓住了什么线索。   我一下子激动了,连同手中握着的烟盒也被我捏扁了,我不自禁的对葛大爷说到:“难道是那个梦?”   葛大爷看了我一眼,微微有些吃惊,说到:“你说来看看?”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刘二爷那天晚上的诡异梦境,是不是就是梦到了真正的鬼打湾?”说完,我自己都皱起了眉头,发现自己这个说法有些不靠谱,梦里的世界原本就是稀奇古怪的存在于想象中的东西,刘二爷怎么会梦到鬼打湾?   可这种从心底冒出来的想法又该怎么解释?   听完我的回答以后,大家都有些觉得有些‘神奇’的看着我,葛大爷也笑了,说到:“承一,真不知道你脑袋里的奇怪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原本想说的是,故事里最大的,值得注意的点是林建国这个人,你们不觉得诡异了一些吗?他在窝棚里做些什么,原本并没有人知道,可是给我这个故事的人,却讲出了他在屋子里拜‘邪性’事物的细节,这是为什么?只有一点,那就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所以他说出这个的时候,一定带有什么其它的消息一起说出来的。”   葛大爷很快就解开了我们的疑问,也极大的引起了我们的关注,至于刚才我提出的那个刘二爷梦到了鬼打湾的说法,连我自己都给自动忽略掉了。   “所以呐,你们这些年轻人毛毛躁躁,这些细节注意能力都没有!我也懒得卖关子了,在听到这个故事的同时,我还同时收获了一个简短的消息,是关于林建国的,那就是林建国这个人,正是来自于真正的鬼打湾。”说完这句话以后,葛大爷就闭口不言了,接下来的事情是要我们自己消化。   原来,故事里值得注意的从始到终就只有林建国啊……我没怎么吃惊,因为我对鬼打湾根本还没有具体的概念,可是知情的人却表现的很不同,就比如说见多识广的路山,就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问到:“鬼打湾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那里面怎么会有人?而且那里面出来的人还到了隔壁的镇子?”   葛大爷望着路山说到:“很遗憾,你的问题我也不能回答,我的能力让我只得到了这一个消息,和这半个故事。我来找你们,是想你们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和听完这一个故事。”   “去哪里试试?”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故事发生在那个小镇上,你们自然要去那个小镇试试了。”葛大爷颇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第十六章 镇子   “还真有那个小镇?”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总会出现故事里的那一幅画面,黄沙漫天,残阳如血,林建国孤独的走在冷清镇子里的样子,这应该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不过能去到故事里的地方感觉总是很奇妙。   “是有那个小镇啊,它并没有遭受什么灭顶之灾,这算不算告诉你故事的结局了?单纯的去那个小镇,是得不到什么线索的,你们得找到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刘卫军,我的消息最终来源就是他,可惜的是,我没有亲自见到他本人,他的防备心很重,我总觉得在他身上还有更多的秘密。”葛大爷这样对我们说到。   “刘卫军?”我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然后就敏感的想到了一个人,抬头看着葛大爷。   葛大爷冲我点点头,说到:“对的,这个刘卫军就是故事里刘二爷的小儿子,我遍寻线索,发现整个事件,唯一知情的也就是他这个小儿子了。他的其他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他小儿子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具体是怎么不好,我不知道,就得你们自己去了。”   “葛大爷,你不陪我们走一程?”承心哥靠在船舱的边缘,看了一眼窗外仿佛是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秋季细雨,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明白承心哥的意思,或许我们还没从失去强尼大爷的心伤中走出来,总是觉得需要一个年长的长辈在身边才能安心的样子。   葛大爷却摇摇头,说到:“你们也明白,你们看似自由,其实盯住你们的人从来都不少,我来你们船上走这一遭,估计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接下来,肯定会有很多人找上我,或者根据我之前行程的一些蛛丝马迹来调查我给了你们什么消息!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我还得继续‘失踪’,就等一下,你们找个地方,哪怕是荒郊野外,也把我放上岸吧,我自然有办法解决的。等你们真的找到了鬼打湾,我才出现吧。”   “要是我们找不到鬼打湾,你不是得失踪一辈子?”承清哥在一旁,终于是担心的‘憋’出了一句话。   “哈哈哈……你们知道吗?我老是怀念老姜那个家伙年轻时的样子,仿佛这天下间就没有什么能难住他,让他愁苦的事情,顶天立地的汉子莫过于此!这样的人想让人不相信都难啊……同样,我也相信你们这些小家伙,不会让我失踪太久的。”葛大爷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如此开怀,仿佛是真的回忆起了当年他和我师父一起走过的一些岁月,他没有丝毫的担心和负担,给了我们极大的信任。   我们终究是不可能把葛大爷放在什么荒郊野外的,而是找了一个相对偏僻,却离几个小村不远的地方,把葛大爷放下了船。   在我们挥手告别的时候,葛大爷走得很是潇洒,却不想他走了十多米以后,却忽然回头,朝着我们跑了几步,望着站在甲板边上的我说到:“承一,记得把老姜那个家伙给带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忽然就有些酸涩,望着葛大爷充满了希翼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   师父,你是真的在鬼打湾里受苦吗?   秋季的细雨纷纷,葛大爷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而梦想号也重新启动,继续在这黄河上的某河段上漂流,而这一次却是有了具体的目的地,葛大爷在下船之前,给我们讲了那个小镇所在的具体位置,从地图上来看,完全可以走水路过去。   毕竟和走陆路相比,地形决定了走水路的监控要少得多,尽管不能完全的避免,至少在消息传播的时间上,我们能争取一定的时间差。   十多天以后,梦想号终于靠岸在某个显得有些破落的小港口,在这里也零零落落的停着一些小型的货船还有木制的捕鱼船,整个港口莫名的有些萧索的味道。   按说有港口的地方应该都多少是有些繁华的,这么破落的一个港口还真的是少见。   处理完一些停船的琐事以后,我和如月,还有承心哥就先下了船,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下了船,他们选择三三两两在一起,自由行动。   这样做的原因第一是葛大爷告诉我们刘卫军这个人的防备心很重,我想我们太多人去找他,恐怕连交谈的机会都得不到。我们没有葛大爷那种本事,就算不见面,也能从别的地方套出一些消息。   至于第二点,就是人员分散的话,对于我们的行动有一定的掩护作用,至少得到消息来监控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重点。   港口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小小的县市,脚步有些匆忙的走在这里,我发现这个地方非常的贫穷,可能在华夏所有2000多个县级行政区里,都算是靠后的那种贫穷,整个县城的感觉还不如我见过的一些大点儿的镇子,怪不得这里的港口有一种萧索而破败的感觉。   而葛大爷给我们所说的那个镇子,就属于这个县,我大概就能勾勒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镇子了。   县城的交通并不是很发达,尽管是上午,我们都没有买到去那个镇子的车票,只能高价雇佣了一辆很破的中巴车去往那个镇子。   尽管道路的状况不好,破旧的车子也有快被颠散架的‘嫌疑’,但已经在水上生活了太久的我,还是觉得满心的舒服,毕竟人是适合呆在陆地上的生物,离开的太久了,会从骨子里想念土地的。   从车窗望出去,这里已经是典型的大西北的风光,满眼的黄中沉淀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虽然缺少了绿色的秀丽,但一样的震撼人心。   在大西北呆过一段时间之后,我一直认为一个男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去大西北走一趟,因为那种沧桑和厚重,包括的漫天的风沙,都应该是属于男人眼里的风景……即便贫瘠,也有属于自己的厚重,这是男人该从大西北的风光中所领略出来的品质。   不要为了所谓的权财,反而失去了一个男人真正该有的本色。   杂乱的思绪太多,而车子竟然也就那么一路颠簸颠到了目的地,整整两个小时……如月下车时,已经被颠到吐不出来任何的东西了。   “前面的路不好走,说修也大半年也没人来修,就算坐客车,也只能送你们到这个地方的。但不远,你沿着这条路,再走个半小时,就能看见镇子了,那镇子上没什么人烟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你们是来旅游的吗?咋会挑中这个镇子?没什么风光的。”开车的司机很热情,在数着我们给他的车钱时,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个镇子,没有什么多余的形容词,却能感觉到这个镇子在衰败,进入迟暮的一种悲哀。   我抬头看去,也能感觉到这个镇子的偏僻,四面都是起伏的黄土高坡,如果不是因为黄河的主道流经此处,我想这里也很难形成一个镇子。   告别了这个热情的司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沿着这条破旧的公路徒步而行,只是走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唾沫中充满了那种细细的灰尘,好在在转过一个靠山的弯道以后,我们就看见了在山坡下的镇子,也看见了从镇子旁边奔腾而过的黄河。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站在这山坡上看了一眼这个镇子,心里就陡然觉得有几分沉重,我无法形容那种气息,恐怕要相字脉的承真才能具体去形容笼罩在一个镇子的气息,但我能体会到那种气息是一种暮气沉沉的死气,给人以很不好的感觉。   探索这种死气的来源,我一下子就看见了在镇子的边角上,有一个大的弧形内收之地,那个地方的色彩只能用简单的灰黄两个字来形容。   “一个镇子怎么会有死气?还被影响到这种程度?”我皱紧了眉头,心说要是承真在这里就好了,毕竟以我浅薄的风水知识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我总会知道一个地方,包括村,镇,县,城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水之气,风水之气如果败落,这个地方迟早也会败落。   想起那个司机说的话,我想这风水被破的影响也是其中之一吧。   “这个镇子给人的感觉不好呢。”望着下方的民居,连如月也察觉了。   我没有说话,而承心哥则扶了扶眼镜说到:“算了,我们也别深究这个了,先下去再说吧。”   第十七章 处处诡异   在下午4点左右,我们终于走进了这个传说中的镇子,如果不是事前就知道了那个传说,如果不是站在山坡上,莫名的感觉到了整个镇子的死气,就这么走进来,我不过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破落的镇子。   就像华夏的历史上存在过又消失的无数小镇一样,除了让人从心里凄凉一下,是无人可以阻挡这种脚步的。   在深秋,下午4点的阳光已经不够温暖,而在这个时不时吹着西北风,卷起风尘的镇子,阳光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的感觉。   这里没有多少时代的痕迹,一切都像一张老旧的照片陈旧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典型的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墙上模糊不清的标语,甚至还有特殊时期留下的标语都还停留在这个镇子上。   就如那个司机所说,在这个镇子里走了十几分钟,我们都没看见几个年轻人,大多都是步伐慢悠悠的老人,偶尔会有几个孩子,下午的时分,除了几个小卖部,整个镇子上连一个正在营业的饭店都找不到。   “今晚要住哪里?”承心哥对在这个地方,找到一个旅馆之类的存在不抱希望了。   “借宿吧。”我也无奈的说到,其实我很想去看一看那个传说中林建国住过的窝棚,他在里面做过那么诡秘的事情,我很想去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即使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应该也……可惜的是,这个镇子虽然不大,巷道却多的让人眼花缭乱,我根本不知道林建国的窝棚具体在哪儿,所以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其实也不知道过了那么久,它是否还存在?只是看见这个镇子那么老旧,我才动了这份心思。   既然已经决定借宿了,我们也就没有再在镇子里乱晃,而是真心的想找一户人家借宿,可是在这个镇子里我们的借宿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因为没人愿意让我们借宿,即便是那种看起来很大的屋子,带院子那种,也不愿意。   这个镇子上的人好像防备心都很重,甚至有个老人对我们说:“我们这个镇子几乎没有什么外人来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你们还是找一辆车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几乎就没有外地人在这儿过夜。”   连碰钉子的我们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心头更是觉得奇怪,连承心哥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镇子上的人怎么这么奇怪?难道连在外地的亲戚都没有吗?那亲戚来了该咋办?也赶走了吗?”   却不想这话被一个看起来还不算太老的大爷听见了,他冷不丁的冒了一句:“还亲戚,要外地有亲戚,想到办法能出去的,都出去了,谁留在这里?农民都好歹有个土地可以过活,这里有什么?”   这一句话,倒是道出了这个镇子的心酸之处,以前这里应该是靠木材调运处支撑着的,现在不要说这里,就算整个华夏的木材调运处都没有存在几个了,这个镇子失去了最大的支撑,竟然也没有看到有别的产业发展起来,所以落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一个搭话的借口,从这大爷接我们话就可以看出来他没有这个镇子上其他人的防备心那么重,所以我就说到:“大爷,那有钱你赚不赚?让我们三个借宿一下,一天给一百怎么样?”   “你们是不是坏人?”那个大爷打量了我们三个几眼,好在我们三人也算人模人样,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是坏人。   而如月则笑盈盈的说到:“大爷,你觉得我们像吗?”   那大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思了一会儿,说到:“算了,反正我一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无财的,你们也图不了我什么,赚你们几个钱,还能买酒喝,就去我那里吧。”   “真的,那就太谢谢大爷你了。”如月一听借宿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非常的开心。   可是我却总是感觉这个镇子上的人连说话都透着一股颓废的味道,而且他们很怪异,防备心是重,但那种防备却只是不想你接近他们的生活,而不是好奇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们是什么人?他们冷漠的,连对人的好奇心都快没有了。   这里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至少在故事里,我觉得这里就是个普通小镇,这镇上的人也是很普通的人,而不是这种状态存在着的。   心中疑惑,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谜题的,而在这时,走在前面带路的老大爷忽然转过身来,有些诡秘的看着我们,说了一句:“你们既然要住在这里,我也不能阻止。但我要先说,这里的晚上可跟其它的地儿不一样,你们别大惊小怪的。”   “啊?”走在我身边的承心哥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这话有多么吓人,而是配合着那个老大爷忽然转身,接着又诡秘的表情,让人吃了一惊。   但那老大爷说完这话,也不容我们多说,也不容我们多问,径直背着个双手,微驮着背走在了前方,我们三人只能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无奈的跟上了他。   毕竟是镇子上土生土长的人,这位老大爷对镇子异常的熟悉,那些歪而八曲的巷子在他眼里就跟根本不存在一样,脚步快的我们几乎都跟不上他的步子,有好几次都必须让他停下来等等,我们几个年轻人才能跟上。   不过,在这途中倒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那就是这个老大爷好像遇见了一个什么熟人的样子,看他带着我们三个人走在镇子上,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把那个老大爷拉到了一旁说话。   这里的方言很重,我们和这里的人交流基本上都用的普通话,而他们也能勉强说出吐字清晰的普通话,可是他们一旦用方言交谈,又避讳着我们,我们就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只是我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虽然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他们的方言还能勉强听懂一两句话,加上我听力一向不错,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听见了两句模模糊糊的断句,在我自己的脑补之下,得出了这么一小段儿对话内容。   “你咋为赚钱,啥都答应啊。”   “我不像你们还有个儿女亲戚之类的,我一个孤老头儿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这是没良心啊。”   “什么没良心,我不收留他们……他们……”   我就只听见了这么一小段儿对话,其余的我实在是听不清楚了,但越是听,我的心里就越迷糊,敢情从另外一个老头儿的嘴里,收留我们还是一个错误的行为了吗?   他们大概说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也不知道答应我们留宿的那个大爷最后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好像是说服了另外一个老头儿,那个老头儿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我们一眼,然后有些悻悻的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那答应我们留宿的老头儿,看了一下我们的表情,确定我们没有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表情没有什么异常以后,又走在前面带路了。   这里的一切怎么会那么的诡异?在故事中,这明明就是一个正常的小镇啊!一路上,我没有机会告诉承心哥和如月,我发现的对话内容,只能等一下看安顿下来,能不能抽空赶紧的告诉他们了。   胡思乱想中,那个老头儿终于停了了脚步,在一座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像个废品收购站的院子前,转身对我们说到:“到了,我家就是这里,房间够多,你们随便住。就两点要记得,第一是一百块钱一天,至于第二那就是夜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要大惊小怪,别给我添麻烦。”   老头儿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次,弄得我们莫名其妙,不过见识的多了,我们没有说什么。   而在小镇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第十八章 过了今夜再说   这屋子没进去之前,我就觉得像废品收购站,进去之后,我才知道比废品收购站还不如,活脱脱的一个垃圾场!   那么大的院子,堆满了酒瓶子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在模糊的阳光下散发着一股馊味儿,进屋的瞬间,就让有洁癖的承心哥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如月尽量克制,但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只有我还能勉强表现出适应,毕竟在他们眼里,我是‘野生动物’,恢复能力惊人,适应能力也惊人。   ‘粗糙的男人’,承心哥一度觉得这五个字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走在前方的老头子可不管我们什么反应,径直就打开门走进他自己显得有些黑黝黝的屋子,出来后扔给我们两串钥匙,说到:“这是东厢房和西厢房的钥匙,你们爱住多久住多久,钱每天一结,现在先把今天的钱给了吧。”   说完,他伸出了他的手,大喇喇的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也没有推辞,直接拿了三百块钱给他,就算这里是垃圾场,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收到了钱,老头儿明显很开心,回头把他的主屋锁上了,就要出门了。   只是出门之前,他忽然又转身对我们说到:“看你们不缺钱,也不是坏人的样子,我的屋子你们可不要随便进去。”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我有些郁闷,这种事情根本不用给我们打招呼吧?   而这时,承心哥已经拿了钥匙,把东西两间厢房的门都打开了,还没进屋,就被里面刺鼻的味道给熏的连声咳嗽的退出来了,接着整个下午,这个有洁癖的男人和如月两个人就化身为了‘清洁工人’,开始对整个院子还有东西两件厢房进行了大扫除。   按照承心哥的话来说,如果不打扫一下,他根本没有办法住在这里,会被熏死在这里的,还怎么找师父?既然老头儿只打了招呼,不能进主屋,那么其它的事儿就是可以的。   如月是女孩子,当然赞成承心哥的说法,只不过苦了我,生生被逼得为他们打下手。   不得不说,为这个老头儿打扫屋子是一件‘重体力’劳动,这样的忙碌让我们分不出心思再多想一些别的,而当整个院子和屋子都焕然一新,到可以住人的程度时,一轮弯月已经挂在了天空,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在这个时候,整个小镇已经分外的安静,诡异的是连狗叫都听不见一声,如果是平常的地方,在这种时候,不说非常热闹,各家各户电视的声音总能听见一些,老头儿住的地方又不算偏僻,可是在这里根本听不到半点儿这样的声音,仿佛这里的人连现代人类平常的活动都没,过得是古代的生活。   打扫完毕,稍微清洗了一下的我们,此刻正坐在东厢房吃着干粮,这样的怪异我们怎么可能没注意?这倒让我期待晚上会发生一点儿什么,在我的记忆中,比这里还颓废的地方就是黑岩苗寨周围的村子,而夜里不能随意外出的,则是万鬼之湖外的湖村,这两个地方都掩藏着恐怖的真相,莫非这里也是?   “真是有趣。”承心哥不是一个事儿精,不过却是一个‘三八’之人,总是爱凑各种热闹,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他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舔了一下嘴边的干粮碎屑,这样评论了一句。   样子真‘变态’,我在心里腹诽的一句,我是男人,他的容貌对我可没杀伤力。   如月懒得理会我们两个家伙,只有她表现的像个正常人,脸上全是担忧的神情,思量了半天,忍不住对我和承心哥说到:“三哥哥,承心哥,这个镇子这么诡异,葛大爷都没提起过,这事情会不会我们三个人不行啊?不然过了今晚,我们联系大家再来一次?”   我摇头说到:“探查的时候都那么大张旗鼓,恐怕是不行的。”   “这里又不是真正的鬼打湾,咱们三人能行的,小如月。你不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那头能打的野兽,还有你的胖虫啊。”承心哥温和的安慰着如月,只是他说话越来越恶趣味,一声小如月让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却淡定的很,我估计他这风格是在灵魂深处受了嫩狐狸的影响。   如月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女人对诡异的事情抵抗力总是比男人要害怕一些……也在这个时候,院子里想起了开门的声音以及有些踉跄的脚步声,我忍不住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发现是那个老头儿拎着一瓶子酒,嘴里念念叨叨的回来了。   看见干净整洁的院子,他嘴里念叨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方言,然后转身又歪歪倒倒的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又像想起什么来了,转过身仔细的打量起这个院子来。   在这时候,我们三人已经走出了屋子,主人回来了,我们还缩在房间里,多少有些不合适,虽然只是交易,毕竟这是第一天,我们还是得表现的礼貌些,否则在这镇子上,我们就真的只能住大街了。   “你们打扫的?”月光下,那个老头儿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大舌头,但他的思维还清晰,显然不是醉得太厉害。   那语气虽然不屑,但借着月光,我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感动。   我没有说话,倒是承心哥在我身后靠着墙,抱着胸,懒洋洋的说了一句:“你这里不打扫,跟住垃圾场都快没区别了。”   “反正你们打扫了,我也不会少收钱的。”老头儿撇过脸,想努力装得硬气和不在乎,可是他侧脸挂着的一滴晶莹剔透的东西却出卖了他。   我看着这老头儿,忽然就有些好奇,这个镇子上的人冷漠无比,这老头儿不仅冷漠还有些无赖,为什么打扫一个屋子能把他感动成这副模样?   但显然这个老头儿是不会给我们答案的,他的酒好像也醒了不少,他用自以为我们看不见的动作抹了一把脸,然后大踏步的朝着他的屋子走去,接着重重的关门,再没有了动静。   “怪人。”承心哥耸耸肩,评论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屋,我也跟着进了屋,只有如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老头儿关上的大门,才跟随着我们进了屋。   吃过干粮,闲聊了一会儿,夜就不知不觉的深了,7点多久没有任何动静的小镇,到了现在9点多,就更加的安静了……我们也适应了这种安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陪着如月一起去老头儿的厨房烧了一些热水,准备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按照安排,如月一个人住西厢房,我和承心哥就住在东厢房。   因为如月一个人害怕,所以在等着水烧开的时候,一定要我陪着,在这过程中我们说着闲话,冷不丁的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那个老头儿来到了我们的身后。   他看着我们,也不说话,弄得我倒是非常的诧异,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有事儿?”   他还是不说话,从怀里掏啊掏的,然后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还有一些零散的散钞,一把塞在了我的手里,语气有些生硬的说到:“现在是晚上9点多,你们连夜离开吧,我不收留你们了。你们给我的钱,我用了四十七块钱买酒喝,买下酒的东西吃,没钱还的,但你们下次来,找到我,我一定会还给你们。”   我拿着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我倒不在乎四十几块钱,问题是我好奇没钱你是怎么在镇子上生活的?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因为他的话而惊慌,而是又把钱塞回了他的手里,说到:“交易这回事儿,讲究的是钱货两讫,落地生根!你还给我们,我们也不会要了,自然人也不会走,赶也赶不走,至少得过了今夜再说。”   那老头儿愣住了,他没想到我这种看起来斯文的城里人会耍无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他一个老头儿要硬赶我们三个人走也不现实的。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恰好水烧开了,我帮如月把开水从灶上拎了下来,而如月则忙着打凉水,竟然没人理会这老头儿。   这老头儿见我们这种态度,猛地一跺脚,说到:“你们真的离开吧,不走就……嗨……你们有你们的好生活要过,跑这里来做什么?”   “你们不也在这镇上活得好好的吗?说的那么吓人干嘛?”我看着那老头儿,笑得很无辜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明明就知道不对劲儿,但不这样说,恐怕套不出一些话来。   “呵,活得好好的?你觉得这个镇子上的人活得好吗?你觉得哪里正常了?听我一句劝,你们走吧!在这里看到的,感受到的,都别外传……否则惹祸上身谁也帮不了你们。”老头儿说的非常认真严肃。   我看着那个老头儿说到:“难道你们与世隔绝吗?这个镇子总不止我们三个陌生人来这里,难道就没人发现不对劲儿吗?”   “呵……”那老头儿忽然长叹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说到:“我可是劝过你们的,无奈你们不听,能怨得谁?”   “没有金刚钻,哪里又敢揽瓷器活儿?”我忽然接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   那老头儿一下子回头看着我,深深的看了半天,然后说到:“过得了今夜再说吧。”   第十九章 诡异之夜   过得了今夜再说?这句话听起来很沉重的样子,我心不在焉的和如月一起把水端进屋子里,心里怎么也猜不出来在镇子的夜晚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起尸的僵尸出来活动?还是百鬼夜行?阴兵借道?不不不,最后一条几乎没有可能,没有灾荒,没有战争的年代,没有大批的亡魂,哪里会有阴兵借道一说?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而长年的经历,让我几乎没有什么畏惧的事情了,就算李凤仙站在我面前,我都是麻木的,估计老村长能让我吓一跳,但也仅此而已,我会很快镇定下来的。   就是因为想不到村子的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这样的猜测竟然能让我麻木的心生出一丝丝恐惧的味道来,我咂摸着这丝滋味儿,真不容易!   出神间,我就被承心哥的嚎叫声给打断了:“承一,你实话说吧,是不是见不得我比你帅,比你比女人受欢迎,你就想把我烫成残疾人,一出心中的恶气?”   “啊?”我没回过神来。   而承心哥一张斯文白净的脸已经扭曲了,指着我说到:“你还倒?”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才发现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一边想着,一边在往我们洗脚的盆子里加热水,竟然忘了停下,可怜承心哥想‘占个便宜’,先洗个脚,泡在盆子里的脚却被我出了神一般的加热水,而烫得个通红,跟褪了毛的猪蹄似的,上面又是滚烫的开水,不敢拿出来。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如月已经赶紧过来把我手中的壶抢了过去,然后笑个不停,我看着在那里对我呲牙咧嘴的承心哥,没好气的说到:“对不起了,就当我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吧。”   “我就知道。”承心哥瞪了我一眼,如月笑得更加收不住。   可就在这气氛刚刚放松的情况下,我们虚掩的门又冷不丁的被推开了,那老头儿涨红着一张脸又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把我们三人同时惊了一下,怎么这老头走路不带声音的,又喜欢忽然出现,有心脏病的不得给吓死?   好笑的是他的神情,明明是自己的屋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一般。   “你们真的还是走吧。”那老头儿不死心一般,看我们三人沉默,只是莫名其妙的盯着他,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到:“我出来院子烧水,听见……你们三个在屋子里笑得开心,你们的生活那么好,不想毁了你们,你们真的……走吧。”   “你觉得我们一定就是被毁掉的?”承心哥扶了扶眼镜,嘴角上又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温和,不紧不慢,让人舒服的语调却不容反驳,当然他的动作搞笑了点儿,正在小心的擦着被烫成褪毛猪蹄的脚。   “年轻人总是好胜,以前不也来过人吗?解决不了,送命的也不是没有,连原因都没有查出来,就不了了之……这个镇已经是个死镇,在这里活着的人,已经都毫无希望,能走的都已经走了,可怜的只是孩子。”那老头儿的神情忽然变得伤感,但伤感也只是转瞬即逝,换上的又只是一副麻木的冷漠。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承心哥酿着他那一双猪蹄脚,但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温和,这笑容仿佛给人以无限的信心。   “算了,我是真的劝不了你们了。那我就提醒你们一句吧,如果晚上发生什么事,别反抗,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如果一些事情没有效果,那就不要有好奇心,别管闲事,还能保住一条性命。我言尽于此……真的,你们解决不了的,如果只是想来见识一下,见识了就走吧,来这里的很多人还是聪明的。”说完,这个老头儿转身走出了我们的屋子。   留下我们三个非常的沉默。   过了许久,承心哥才说到:“你们说这个镇子难道就真的没有陌生人来,发现什么问题吗?一个镇子不可能与世隔绝的。”   这也是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却不想如月撇了一下嘴说:“那很正常啊,从来人们都向往繁华,一个这样偏僻的镇子通常是没有什么流入人口的,除了机关单位,基本上很多镇子上都是原住民,很少有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来的,就算风景美好的地方,如果偏僻,在没被开发以前,也是这样啊。你们真是孤陋寡闻,在华夏,有很多小镇,村子是相当封闭的。”   如月的话让我好想抓住了点儿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有些反应不过来,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想不出个什么来,也只能放弃了,看来真的只能一切过了今夜再说。   老头儿的房间经过了一番打扫,却总是还缠绕着一股霉味儿挥之不去,由于没有什么铺床的东西,身子底下的炕也很硬。   由于地域的原因,我们不会烧炕,在这深秋的夜晚……我和承心哥和衣而睡,盖着一床潮乎乎的薄被,窗外西北风呼呼的吹着,两个大男人血气那么旺盛,竟然都冷得不得不蜷缩起身子来。   这样的各种原因加在一起,我根本就睡不着,但承心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睡着了,微微的鼾声不停的萦绕在我耳边。   整个夜晚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我睁着眼睛直到承心哥在我耳边打了一声喷嚏,才想起来在我们的行李中翻几件衣服搭在身上顺便抽根烟。   厚被子给了如月,但这老头儿的被子总有些潮乎乎的感觉,也不知道如月是不是睡得好?我站在窗户口抽烟,总是有些牵挂这个又牵挂那个的感觉……又发觉其实站着比躺着反而要暖和些。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起初才起身抽烟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但一根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这风声大得有些不同寻常了……而这样的风声总让我有一些不好的联想,就比如那个时候在荒村的夜晚,风也是这样的吹着,鬼哭狼嚎一般。   我眯着眼睛,心中还算一片平静,看着黄沙飞扬在这个小镇,渐渐的,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了阵阵雾气,竟然是起雾了。   深秋的夜晚起雾是再正常不过,可是我偏偏是个道士,而且是个灵觉强大敏感的道士,一眼就看出来,那哪里是普通的夜雾,这灰蒙蒙的雾气分明就是阴气在聚集,然后在整个小镇蔓延。   问题有些严重啊……我扔下了手中的烟蒂,忍不住再点上了一支,如果这小镇夜夜如此阴气聚集,这里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在这蔓延的阴气中,我分明感觉到了森森的鬼气,也就是说这阴气中有鬼物的存在。   莫非还真是个百鬼夜行?   承心哥嘟囔着翻了一个身,我抬头看了一眼那雾气……蔓延的速度很快,原本还在那头的天空,很快就朝着我们这边的院子蔓延过来……我忽然觉得这个镇子的诡异可不止是聚阴鬼游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如果想要完全的知道,还是装作没有防备的样子吧。   这样想着,我掐灭了手中的烟,把装着法器的布包扔进了被子里,整个人也缩进了被子里,也不管承心哥是否能听见,小声的在他耳边说到:“承心哥,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律装傻。”   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虽然这影响了我的视觉,并不影响我的灵觉,闭着眼睛,反而能让我把有些事物感应的更加清楚。   做完这一切,雾气终于蔓延到了我们这个院子……因为我感觉到了整个院子陡然的阴冷下来,脚步声在小院中响起。   第二十章 神秘人   鬼物是不可能有脚步声的,如果它想让你听见那种黑暗中不停响彻的脚步声,让你恐惧,那只是作用于你的大脑,在这种情况下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摒弃这种声音,比如说最简单的,就是根本不去在意,或者是集中精神想别的事情……总之,这个要视鬼物是否强大,对于人的影响力是否大,采取不同的办法。   但对于我来说,除非是鬼物成长到了一定的级别,够记载在道家关于强大恐怖事物描写的典籍上那种存在,能够影响我!其它的都可以无视。   可是那脚步声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做到消除它的存在,反而是越来越清晰,过了不到一分钟,竟然我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是有多厉害的鬼物?我闭着眼睛,微微皱眉,但是在感知的世界里,我只能感觉到一片代表着阴气聚集沉沉的黑,却感觉不到任何上了级别的厉鬼存在的气息,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推开大门,发出脚步声的——是人!   人,这个判断,让我的思绪一下子有些乱,关于这个小镇的谜题,就更加的难解了。   更让我担心的是,如月睡在另外一个房间,虽然在睡之前,我给如月说过,为了探查小镇的秘密,只要不受到实际伤害,能够抗过去的事情,一定就不要打草惊蛇,但也不知道如月能不能撑住……毕竟莫名的出现了人,这事情就更加的复杂了。   那脚步声在进入院子以后,就停下了……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只是莫名的让人紧张。   我的脑子不停的猜测着,可是还不到几秒钟,我就感觉无数的阴风吹进了我和承心哥的房间,下一刻,我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整个房间热闹了……因为一下子涌进来不下五六只鬼物。   毕竟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并没有开天眼,只是闭着眼睛感知,我也不能让这些鬼物具体的现形,它们好像也不是为了吓住我们,而故意想让我们‘看见’什么,总之,我只能感觉到这五六只鬼物是灰扑扑的一团,在进屋之后,就扑向了我和承心哥。   原来如此……从承心哥的呼吸声中,我已经判断出承心哥醒了,估计我躺下之前给他说的话,起了作用,面对忽如其来的异变,他没有任何的动作,此时鬼物扑向我们,我怕他会反抗,不由得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臂,暗示他不要做出任何的动作。   ‘鬼压床’,它们想做的只不过是这个,用鬼物本身的灵魂力压迫我们,让我们不能从睡眠中醒来而已……很快,这几只鬼物就分别压住了我和承心哥,我闭着眼睛,感觉到的是自己的身体被灰扑扑的一团东西所缠绕,如果是开了天眼,瞬间就可以看见有鬼物压在我的身上或者四肢,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画面,我情愿就这样看不见。   被压的一瞬间就全身发冷,这种冷是从胸口开始的,和一般的睡迷到了那种不能醒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可因为自身灵魂的强大,这种程度的鬼压床根本不能克制我,为了演得逼真,我假装哼哼了两声,开始刻意的想要动动手指什么的……但很快,我感觉到屋子里又进来了很多的鬼物,然后不要命一般的朝着我压迫缠绕而来。   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受,就像胸口被压迫了重物,全身沉重,却偏偏没有办法醒来,如果选择睡去,又感觉会永远的醒不来……这是我当道士以来第一次被鬼压床,没想到滋味是如此的难受,而在这种时候,我必须要保持的是内心的一丝清明,否则等一下就真的没办法挣脱醒来。   我心中太清楚,这个做法是唯一正确的做法,不仅适合于我,也适合于普通人,就像普通人如果暂时无法醒来,也一定要保持这样的一丝清醒,不要慌乱却必须意志强烈的慢慢挣脱……如果选择了放弃,而鬼物却一直不打算离开,很有可能你得到的结局就是彻底的‘睡’死过去,而医学判断你可能是死于什么心肌梗赛之类的原因。   我胡思乱想着,这也是保持神智清醒的一个办法,因为灵魂强大,我比较倒霉,身上压迫了不下八九只鬼物,而且只只都是怨气冲天的……等一下解决这些家伙的时候,但愿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必须要快!   我全身一动不动,心思却活跃的很,但在这种时候,表现的已经是被完全的压住了……我身旁,承心哥的情况我不知道,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如月那边也没发出什么特别的动静……我已经不担心了,毕竟在如月身上,能够无声无息克制鬼物的蛊还是有很多的,再不济,她唤醒胖蚕,也瞬间能够搞定这些压床的鬼物,相比起来,如果等一下挣扎起来,她甚至比我还有优势。   不再有新的鬼物涌进来,而院子里的温度也降到了最低,估计雾气已经完全的弥漫在了这里,但外面也没有新的动静,沉默的时间总是难熬,我不知道为什么,生怕院内一直没有动静的那个人发现了什么异常,所以在这种被压迫的情况下,心跳也因为紧张,变得很快。   在这样熬过了大概十秒左右,我听见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冷哼’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来……压迫在我身上的鬼物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影响我的思维,不停的在催眠我,暗示我一切都只是梦境,我只需要安睡,放弃任何的抵抗……毕竟鬼压床影响并不单纯只来自于身体和四肢,更有意志上的压迫。   但在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被它们‘催眠’,心中那丝清明不动,在这种沉默的对持中,我还在注意着院内的情况。   脚步声停留在我们的门前,那个院中的存在好像试着推了推我们的门,无奈这房间已经被我和承心哥反锁,他就算有钥匙也进不来,所以大门只是响动了一下,就没有了声息。   可很快,脚步声就来到了我们的窗口,我才想起窗户并没有关上,是虚掩着的,因为刚才躺回床上的时候太过匆忙。   敏锐的灵觉让我能够感觉院中的那个人停留在了我们的窗口,视线落在了我和承心哥的身上正在观察着什么,可惜我根本无法看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能够感觉他的动作。   他很快就拉开了我们虚掩的窗户,窗外的冷风一阵阵的灌进屋子里,他动作灵活的翻过窗户,我听见了他落地在屋中的响声。   然后他走向了我和承心哥所在的炕边,静静的站在我们的炕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明明非常的紧张,可是还是要不停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显得很平静。   好在道家最基本的功夫,就是练得一口气息,这种控制我和承心哥都做得来,一切都还在控制当中。   那个人就这样一直默默的站在我们的炕前,全身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冰冷,这种冰冷简直不像是人类的气息,莫非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只僵尸?这样的猜测,让我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紧绷了起来,我是极力控制,让没有让自己冲动的做出什么来。   可是,他就是这样站在床边,所带来的压力也是无比巨大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若无其事’我还能伪装多久?   好在这时,院内又有了新的动静,是‘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声音竟然来自于那个老头儿的屋子,然后院中就响起了那个老头儿的脚步声。   我感觉我们炕边的存在好像回头看了一眼,身体的转动带起了一丝微微的风,接着他就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走向了窗户,再次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   院中响起了老头儿说话的声音,依旧是用的这里的方言,我们根本听不太懂,但零散的几个句子,我还是能猜测出来,大概意思是,没有什么问题之类的吧?   面对老头儿的话,那个人依然很沉默,到最后,我只听见他说了一个‘走’字,然后老头儿就和他一起走出了院子,然后大门再次的被关上了。   这是哪一出?我心中的疑惑更重了,在这时,我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我必须要跟上去!   第二十一章 夜行   我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在等了大概五分钟之后,估计着那人和老头儿已经走远了,才一下子爆发了一直压制着的灵魂力,强行的挣脱了这些鬼物,一个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   虽然被压床的时间不算长,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影响,陡然站起来的我,就像熟睡中一下子翻身起来那样有些晕晕乎乎的难受,外加四肢冰凉。   那些被弹开的鬼物,瞬间就下意识的朝我反扑而来,而我岂会让它们如意?当下就从黄布包里拿出两张符,反手就贴在了窗户和大门之上,封住了这些鬼物的退路,接下来也不过是关门打狗的事情了。   房间里加上缠住承心哥的,一共有10只左右的怨魂,这样的数量我动起手来,还算轻松,只不过这时我才发现一个小小的问题,这些鬼物和万鬼之湖里的那些鬼物有些相似,那就是纯粹的鬼体,自我意识却已经很淡薄了。   但不同的是,这些鬼物并不想万鬼之湖那里的鬼物是自我意识慢慢的被消磨,然后完全被城主所控制,但这里的鬼物给人感觉好像是从变为鬼物开始,自我意识就变成了这样……或者说,我把手中收有鬼物的符纸折叠成三角形,收在了随身的背包里,却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惊,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把符纸打开来,放出一只里面的鬼物来研究一下,可是事情急迫,我也来不及做这些!   我的想法是——这些鬼物的魂魄根本不完整,最关键的主宰思维的魂魄根本就不在这里,它们是残魂。   这种状态,为什么会让我如此动容,是因为它们让我想起了肖承乾的大表哥,跟随着我师父一起寻找昆仑的他,在后来被我们带回去之后,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结果发现大表哥的情况非常之惨,整个人只有魄,没有魂!   所以他可以做出任何的动作(七魄分别对应人的五感和动作),甚至对外界有感知,可惜没有了魂,就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和对事物做出反应的能力!如果不是身体还是活着的,他……可以说是僵尸的形态!只剩下本能……   这不是和这里的残魂何其相似吗?   “承一,你在想什么?”我收拾这些残魂的速度很快,不过是短短的两分钟不到,承心哥由于是医字脉,在对付这些家伙上没有我的优势,这时才彻底从鬼压床的后遗症中清醒过来,但看着我在屋子当中发呆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询了一句。   “情况有些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直接回了承心哥一句,这时,院中响起了如月的声音。   “三哥哥,承心哥,你们没事儿吧?”   我赶紧开门,看见如月这丫头已经从她的房间中出来了,此刻正在院中,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让如月进来后,我快速的说到:“整个镇子都不对劲儿,我怀疑镇子里的原住民很多是知道情况的!我要出去一趟,但你们不要跟着。”   “你一个人去?”承心哥有些错愕。   “是啊,三个人去的话目标太大,而且我隐约觉得这个事情关乎到一个重大的秘密,我们虽然还没有找到刘卫军,但我觉得在这之前,我们可能也会有巨大的收获!不过……只要关乎到秘密,肯定都伴随着危险,我一个人去,如果到凌晨5点,接近天亮的时候都没有回来,你们就立刻离开,集合大家找救兵来,知道吗?”我的语速越来越快,同时看了一眼窗外弥漫的雾气(阴气),我快速的从布包里拿出了红绳,开始手法熟练的在自己身上绑起绳结。   绳结是我师父最擅长的一种术法,可以说其中几种绳结的邦法,是我们老李一脉的独门秘传,就好比这锁阳结,运用很多,却最是神奇!很多其它脉,甚至大脉传承的道家人,必须要用蓝色以上的符箓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为什么神奇?因为它的作用相当于是‘隐身符’,这个意思是指在鬼物或者僵尸面前隐身!因为它锁住了阳气,在这些存在面前,我也好比是一只鬼物,游魂!   “承一……”   “三哥哥……”   听见我这样说,承心哥和如月同时担心的叫了我一声,毕竟从我的话语来看,这次的事情或许真的非常危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次的事情事关着师父他们的下落,由不得我们任性妄为,一切都以大局为重,要是我们被一网打尽了,外面的人就得不到消息了,知道吗?”我绑绳结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阳气被锁住,我的身体开始冰冷起来,我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那好,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我和如月就一起呆在这里,等你到凌晨5点。”承心哥一咬牙,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毕竟他是男人,相对于女人来说,多少要果断理智一点儿。   如月则还是担心的看着我,我此刻已经绑好了绳结,用冰冷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一下如月的头发,说到:“没事儿的,再多的危险我们不是都一起过来了吗?”   说完,我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头也不回的开门,冲进了小院,也冲进了这弥漫着雾气的茫茫夜色之中!   小院安静,弥漫的雾气让这里的温度比屋子里面至少低了很多度,就像四川的冬天那么冷了,为了不影响活动,我身上的衣服不算多,又因为阳气被锁,进入小院以后,我更加的感觉到冷。   我本来想立刻就打开大门出去,不过,一回头却看见老头儿的主屋大门开着,想要进去看看的想法怎么也克制不了,在白天他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们不要进屋,我还觉得没有什么,可是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情以后,我不得不怀疑这屋中可能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时间不容许我犹豫,毕竟老头儿他们已经走远,我根本跟踪不了,只能自己探查,这就需要时间!加上锁阳结在身上打久了,我的身体也会因为缺乏阳气而后患无穷,甚至死去,所以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我窜进了老头儿的主屋,因为没有开灯,这里一片黑暗,同样弥漫着因为长期没有打扫,而散发出来的一股腐朽的酸馊味儿,雾气挡住了月光,我什么也看不见,又不敢开灯,只能摸出打火机,照亮了屋子。   屋子在打火机的火光下,终于亮堂了起来,可是映入眼帘的第一幅画面,就让我惊了一下。   在老头儿的屋子里,有一个类似于神龛的东西,在里面竟然摆着一具半个人大小的骷髅,黑色的,上面有斑斑的血迹……人的骷髅!!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林建国,他曾经供奉的东西……可是,这又和老头儿供奉的不同,因为他供奉的应该是一个怪物的骨头,而老头儿供奉的是真真切切的人骨!   这……我沉默着,然后举着打火机四处打量,发现墙壁上还有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全家福,一张是夫妻照,还有两张分别是两个孩子的合照。   照片中我只认识一个人,那就是那个老头儿,应该是他年轻时的样子,而照片中的其他人应该是他的家人,那两个孩子是两个男孩儿,我很吃惊,明明有两个儿子,为什么说自己是孤老头儿?难道说,除了他自己,他的家人都死去了?   我想不出答案,想仔细探查这屋子,却发现时间耽误不起,大概值得深究的秘密也只是这些了,我沉默了一下,转身就要走出屋子……却发现屋子的旧沙发上,随意的扔着两件儿东西,我想了一下,拿起其中一件儿东西,大步的走出了屋子,然后打开大门出去了。   我拿在手中的东西是一件儿黑色的斗篷,如果只有一件儿的话,我定然不会去动它,可是发现有两件儿,我就想着会不会是这老头儿经常用到,才会准备这么一些?   那这种怪异的东西,肯定不是白天用的,那么联想起他半夜出门的行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就随手拿了一件儿。   关上了大门,大门外面的巷子和院子中一样也是雾气弥漫,我抬头四处望了一下,发现雾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小镇,而整个镇子黑沉沉的一片,偏偏出门以后,却能听见从远方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有很多脚步朝着一个地方涌去。   可是老头儿住的地方却是分外的安静,这里有几户人家并排着,难道说都出门了?   没有目标可以跟,但这难不倒我,在发现了巷子里游荡的鬼物的气息以后,我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我找到跟踪的目标。   那就是——开天眼!   第二十二章 缓坡之上   说起天眼,从我出生起就一直伴随着我,而第一次洞开则是我6岁时一次无意的夜宿竹林……到如今,那么多年了,天眼自然也会随着我灵魂力的增长,而跟着变得强大起来,天眼也是分等级。   我如今的天眼就是在不特别做法的情况下,也能看见一个镇子气息的流动,这就是比师父天赋厉害的地方,当年师父就算要看清我们一个小村的气息流动,也得特别的开坛踏罡……   而人有生气,从细碎的脚步声来看,这个镇子的人有很多都应该朝着一个方向前行,所以在天眼之下,我只需要看清楚生气流动的方向,就能找到我要去到的地方。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我洞开了天眼,整个世界一如既往的变得模糊起来,而流动的气流却变得清晰了起来,各种隐藏在暗处的存在更是显形在了眼中。   天眼的世界,我还是比较能够适应的,可是这个镇子的‘真实’,却让我只看一眼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之前,站在山坡上,我觉得这个镇子充满了死气,这个时候才发现在镇子里的某一处简直就是一个死气冲天的所在,这种死气并不是指什么死亡气息,而是说一种衰败的气息,一旦这种衰败的气息彻底的占据了整个镇子气场的主流,那么这个镇子就已经无力回天的将变为一片无人之地。   如今这种衰败之气就已经占据了上风,包括此时阴气弥漫在这个镇子,就连阴气之中也不可避免的夹杂了丝丝衰败之气。   而凡是有人居住之地,并传承了一定的历史,证明是可以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都有一定的地脉之气,最好的当然就是鼎鼎大名的龙脉之气,天眼之下是一种充满了生机的金绿色,如今这个镇子的地脉之气,就被死气所缠绕,说是奄奄一息已经不为过,让人看着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味道。   当然,让我皱眉的远远不止于此,因为我发现死气的发源之地,竟然也是阴气的发源之地,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仔细回想,应该就是我在山坡上看见的那个巨大的内弧之地,我微微叹息了一声,内弧之地,那就是黄河的回水湾,也就是说那是木材调运处的所在……莫非是当年那具男尸没有解决吗?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小巷,不过二三十米左右的巷子,竟然游荡着不下二十只冤魂鬼物,这就是我皱眉的最大原因,我原本以为冤魂鬼物应该没有那么多,因为我们三个是陌生人来镇子,所以来到院子那个神秘的存在是刻意带了那么一些怨魂鬼物来镇压我们的……却不想是这种情况,根本不用带什么怨魂鬼物来镇压我们,这里到处都是。   一个人类生存的镇子,一到夜晚,阴气弥漫,鬼物遍地,这里的人是怎么生存下来的?这里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根本就成了一个鬼镇!   生气流动的方向我根本就不用去特意的感应了,因为太过明显,竟然全部都朝着死气,阴气弥漫的地方而去——木材调运处啊……   在我沉思的这么一会儿,一个冤魂经过了我的身旁,眼神空洞,神情却凶狠,它看了我一眼,冲着我咧了咧嘴,然后无意识的朝着另外一个地方飘荡而去……我自然不可能怕它,当是和鬼物那么近距离的面对面,总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沉默中,我将黑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然后低头在这个巷子中前行,此时,小镇谜一般的巷道再也不是我的阻碍,跟着气息的方向就能达到那个木材调运处。   至于刚才和鬼物的‘惊鸿一瞥’,让我已经断定一个事实,它们真的是没有思考能力的游魂,它们最重要的魂到哪里去了?应该不是三魂残缺,否则它们无法维持形貌,会变成鬼头一般的存在,可它们残缺的是哪一魂?魂又在哪儿?   更让我奇怪的是,刚才那个鬼物的穿着是典型的大西北的穿着,白色的对襟褂子,灰布裤子,一条腰带绑着,头上还有羊肚子头巾包着……可是,那年代应该算久远了吗?   这样想着,一个鬼物又和我擦肩而过,这个鬼物却穿着藏青色的一身儿中山装,自然不是笔挺的那种,就是粗布做的,可那却是五六十年代,也可以算作七十年代的人很常见的穿着……   我抿着嘴,沉默着,越来越多的谜题环绕,我竟然一点儿头绪也理不出来,也就在这时,我遇见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一样是披着黑色的斗篷,无声的从我身后和我擦肩而过,步履匆匆的转过我所在这条巷子的转角,然后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天眼的状态,可以看见人特有的生气,我差点儿以为这也应该是一个鬼物,我很奇怪这个斗篷下的人怎么做到的脚步无声,也很奇怪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如此冷漠,擦肩而过连交谈也没有?   斗篷上都缝制有一个巨大的帽子遮盖着脸部,我也看不清楚这斗篷底下是一个什么人,不过不交谈也好,免去了我不少的麻烦。   就这样,一路我故意放缓着脚步朝着木材调运处赶去,我不敢追上大部队,甚至不敢让人落后于自己,如果最后到,我还可以躲在暗处观察,但一旦有人在我身后,发现了我,那后果则非常的严重……   可以这样说,我可以面对百十个厉鬼,可我怎么去面对百十个人?难道都杀了不成?   就这样磨磨蹭蹭,感应着镇子里流动的生气几乎都涌到了木材调运处,我这才加快了脚步朝着那边赶去,到这时,锁阳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一路上我遇见了不下上百个怨魂,心里总有些悲哀,他们的背后代表着一条生命,既然是如此游荡在人间,几乎不可能是正常的死亡。   身体越来越冰冷,此刻我自嘲我自身的温度已经几乎和一具尸体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而木材调运处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的猜测没错,就是这里,以前属于工厂的大铁门还矗立在这里,斑驳的锈迹,门上模糊不清的几个大字说明了它年代的久远……看来这个木材调运处已经倒闭了很有一些日子了。   大门没有关上,而是敞开了一个缝隙,可以容两人通过的样子,大门的背后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就跨了进去,此时在天眼之下,我感觉到所有的生气就聚集在了一个地方,而那里仿佛还有些别的什么,可让人惊疑不定的是,我的天眼竟然都看不清楚!   整个木材调运处充满了一种腐朽的气息,整个场地杂草丛生,曾经的设备也早已不见,只剩下一些腐朽的木头横七竖八的堆在地上,有些已经长出了灰白色的蘑菇,不过也为我提供了一些方便,随时可以藏身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朽木之后。   到这个时候,我放缓放轻了脚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总还是能听见自己的鞋子踩在杂草之上‘沙沙’的声音。   但没人注意我,他们都聚集在某一处小山坡上,此时我已经看见了那边透亮的火光,那些人围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是靠近?还是就在这里观察?我有些为难……手也有些微微发抖,如果就在这里,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些什么,但如果靠近的话,那个光秃秃的小山坡,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遮掩我的存在。   难道又这样回去?我显然不甘心!看着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我一咬牙,还是决定冒险。   这样决定了之后,我不容自己多想……脚步加快,大步流星的朝着山坡那边奔去……我怕自己一犹豫,就错失了去探查的勇气!可锁阳结还是不敢解开,有斗篷的遮掩,人不认识我,可是那些怨魂就不一定了……毕竟刚才它们没有攻击这个镇上的人们,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方式可以认得吧?   我心里颇多的想法,这个属于木材调运处的山坡却已经近在眼前……只有唯一的一条小路可以上去,而那些人全部都聚集在山顶的一处缓坡……还是没有人特别注意到山脚下的我,因为他们已经开始怪异的跳跃了起来,就像原始人最初的舞蹈一般,却没有那震撼人心的鼓点,很诡异的在无声跃动着,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我此刻已经紧张的喉咙发干,手微微颤抖了……但已经到了这里,我怎么还有退路,我很是干脆的眼一闭,朝着那山顶上的缓坡走去!   第二十三章 祭祀   一路上,我不敢盯着那个缓坡,只敢盯着自己的脚下,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我终于到达了山顶的缓坡,而刺眼的火光和刺鼻的味道,一时之间让我有些迷茫,眼睛酸涩的要流泪的感觉,让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可是没有人询问我任何话,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入了正在跳动着怪异舞步的人群,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竟然呆呆傻傻的站在人群当中,显得分外的显眼。   而这种诡异的舞步是不停的移动着的,在我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推入人群的时候,已经被后面移动着的人推搡着不断的前行了,我根本不知道这种舞步要怎么去跳,一时间全身就布满了热汗,这样被推搡着的我只怕显得更加的显眼吧?   人群还是很安静,但是一声冷哼的声音却从上方传来,我一边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一边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个人们围绕着的巨大火堆背后,有一个用木材搭建的台子,台子上也站着几个身披黑袍的人,冷哼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这些人……怎么?此刻我已经解除了天眼,可是还是察觉到他们流露出来的气息很是怪异,总之已经不像是人类的气息,而台子上还有别的东西,我还来不及仔细看,就又被人群推搡着前行。   在这时,我的身边响起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祭祀时必须专心,上一次有人不专心,就被提前丢入了黄河……那一幕你不知道有多可怕……专心啊。上面的人已经发怒了。”   我根本不知道我身旁的这个人是谁,因为同样披着黑色的斗篷,谁也看不清楚谁是谁,他恐怕以为我是镇子上的原住民,出于好心来提醒我,但却让我发觉这个镇子上的人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冷漠啊?   这个时候,注定了我不能糊弄下去了,好在从小为了强身健体就修习了多套武学,身体也算灵活,我开始注意旁人的动作,跟着模仿这种怪异的动作和脚步,虽然显得还是有些笨拙,但是却不那么显眼了。   上方又响起了一声冷哼,让我全身一紧,可是过了两分钟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让我知道这一次我算是糊弄过去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这古怪的舞步也不过简单的几个动作,就像是在一边划船一边在自己的身上不停的掏出什么东西,丢弃在地上(或者水中?),然后又虔诚的祭拜那样,所以我很快也就熟悉了。   只是随着这种熟悉,怪异的感觉也开始浮现在我的心中,从自己身上掏什么东西?仔细揣摩着手的动作,我才发现是五行内脏的位置,接着是四肢血肉,最后是送上自己的脑袋,这是TM的什么啊?我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诡异的感觉立刻遍布全身!这根本就是一个邪异的祭祀,有什么祭祀是献上自己的血肉内脏的?   我联想起他们对骷髅的崇拜……眼角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舞步还在继续,我熟悉了这一套动作之后开始观察起那个火堆背后的高台,可惜,火堆只被人们围绕在中央,光亮被遮挡,而高台之上,只在前方的中央点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之上是一个陶瓷的大碗,大碗上面散发着袅袅的青黑色烟雾,那怪异刺鼻的味道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而那个火盆因为被悬吊的高,却因为角度的问题,我只能看清楚高台之前那几个站着的黑袍人,后方的阴影让我认定有东西,可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样的祭祀还要进行多久啊?就算靠着火堆,不停做着怪异的运动,我的身体也依然越来越冰冷,阳气被锁住,可不是简单的血液流动起来,靠近温暖的地方就能恢复身体温度的,我的心已经开始有些着急,如果有必要我必须解开锁阳结了……因为且不说有生命危险,随着身体冰冷,肢体就会僵硬,我还怎么糊弄?   可是,锁阳结才绑过一次,马上再绑第二次伤害就大了……我心乱如麻,忽然有些后悔这样的冒险,弄得自己忽然就没有退路。   也正在这个时候,高台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中年汉子的声音:“点火!”接着,我身边的人们开始齐齐的吼了一声,接着从他们的口中开始哼起一首怪异的调子,喉咙中模糊不清的吼着什么语言,我也听不清楚……可这调子真是听得人毛骨悚然,就像西游记里邪恶的妖精要出场的音乐,又像鬼片儿里,诡异的场景配乐,鬼随时会出现的调子。   这个镇子的人是中邪了吗?竟然哼唱这种调子?   我无语的跟着张嘴,但低声的哼哼唧唧根本就是敷衍,反正也没人注意我,倒是我发现一声点火之后,高台上陆续亮起了好几个铜盆,终于把整个高台照得通明。   接着,我终于看清楚了高台上的存在,可那个发现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在高台的正中摆放着一艘木船,整艘木船被涂抹成了血红的颜色,扎着代表喜庆的红色大布花,在船中坐着4个看起来不过5岁左右的清秀小孩,两男两女。   男孩儿穿着黑色绸缎儿衣服,带着清朝时的小盖帽儿,帽子上插着两只代表新郎官儿的红色羽毛,身上扎着红色大花,而女孩儿则穿着红色的嫁衣,梳着新娘头……四个小孩儿惊恐的坐在那艘血红的船上,脸上都抹着白粉,擦着大红的胭脂,在这已经是文明的年代,怎么看怎么怪异!   而在他们的周围,则放着几个巨大的盘子,一个盘子上堆砌着大颗的血淋淋的心脏,一个盘子上堆砌着大颗的血淋淋的各种内脏,至于另外一个盘子上则放着成堆的血肉,光是看着这些盘子,我都想吐了,那是什么玩意儿?   人群还在转动,正好就轮到我转到靠近高台的一方,我忍着恶心,仔细观察了一下,原来这些血淋淋的东西只是木头雕刻出来的模型,只是上面淋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鲜血……可是孩子怎么能承受这个?   我的心忽然就愤怒了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把孩子放上高台做什么?可是我感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人们还在我的周围哼着那怪异的调子,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要做些什么了,可是我该做些什么?我又要怎么做?   却在这时,高台之上站在中间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却忽然扬起了双手,然后高喊了一句:“停下!”   刚才还在舞动念唱的人们就像忽然被摁住了按钮一样,全部停了下来,一丝动静也没有了,接着又动作整齐划一的朝着高台跪下了。   我再一次的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跪下,整个人群中,站着的我分外的突兀,可是要我跪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邪恶家伙,我根本就做不到。   那高台之上的人这一次又注意到了我,其中一个站在中间那人旁边的人冷哼了一声,看样子就要跃下高台,却被中间为首那个人挡住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就知道……一切没有那么简单,深吸了一口气,我开始悄悄的解着绑在自己身上的锁阳结,这种绳结不能一把扯开,忽然扯开会导致阳气一下子涌出,造成气息不畅,所以只能按照特殊的方式解开,不过这对早已经熟悉的我却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我在解着锁阳结,而我的裤子却在被旁边的人悄悄拉动,用极小而焦急的声音提醒着我:“跪下啊,你快跪下……”看得出来,身旁的人是真的担心我……而且并不是和刚才提醒我的人,是同一个人!我再次觉得这个镇子上的人也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冷漠。   “童子已经选定,送入圣村,至于他,则是新的河神祭品。”高台上,中间的那个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冷漠,拿捏我的生命,就像在拿捏一只蝼蚁的生命。   躲在斗篷的阴影下,我怒极反笑了,是吗?要拿我当祭品。   也在这时,十几个脚步匆忙的步伐在我们的身后响起,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也从我们的身后传来:“不许再……咳……咳……造孽了!”   第二十四章 尸吼   来自我身后的这个声音是那么的苍老虚弱,但在这里却像有无尽的威严,我以为这样的阻止会在这里引发爆炸性的后果,不想,这里的所有人只是一片沉默。   尽管是披着斗篷,我还是能看着有些人微微低下了头,只有高台上那几个黑衣人沉默不语,却也没有任何表示。   雾气弥漫的夜晚安静,只有身旁的这堆巨大火焰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可是所有人都好像被这个声音压制住,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番变故,无疑给了我一点喘息的空间,在熟练的手法之下,锁阳结在这时已经被我解开了,被锁住的阳气释放,我的身体开始感觉到了一点儿温暖,也在这个时候,我有空能转头打量了一下来人。   那是十几个相互搀扶的老人,他们在这里并没有披上神秘的黑色斗篷,只是穿着正常普通的衣服。   在中间的那个老人好像很累,从说出那句话以后就一直不停的咳嗽,虚弱的喘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刚才那一声不要造孽了,是他喊出来的。   我重点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人,他非常的瘦,相貌普通,显得比其他人要苍老许多,配上虚弱的样子,让人怀疑他随时都会死去……偏偏就是这样十几个老人,却震住了在场的大概200个左右的人。   一直走到高台的前面,这群老人才停下了步子,站在中间那个老人被人扶着,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跺,对着高台上的人说到:“把孩子放下来,这一次你们的行动,我一定要阻止!”   他的话刚落音,高台上惊恐的孩子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开始哭泣起来,挣扎着想要从那艘血红怪异的船里跑出来,而站在高台上的其中两个黑衣人却及时制止了这四个小孩,一人强行的抱住两个,把他们控制在了高台之上。   “他们今夜就会被送走,使者等一下就会来,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也在这时,站在中间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衣人也开口了。   “咳……咳……狗屁的使者,一群吃人的怪物,你们……你们这些麻木的人,还不醒悟吗?看看……看看我们的镇子成了什么样子?”那个老人极其的愤怒,以至于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可是中间那个黑衣人却根本不理会他了,而是指着我说到:“把祭品抓上来,祭祀完毕以后……去河边迎接使者。”   “不准!”那个老者着急的大喊。   但人们根本不理会他,我周围许多人开始慢慢的朝我走来……看样子是真的准备把我抓上去做什么祭祀?   而在这时,那个黑衣人仿佛还不满意,继续说到:“把刘老爷子这些人都送回去,他们又糊涂了。”   他的话一说完,一部分人又开始走向那一群老人,看样子是真的想强行把他们送走。   我无奈了,虽然术法一般是用来对付鬼物妖孽的,而我也不准备用来对付普通人,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强行出手了……对付他们用到的术法,也不能太狠,只能是用请神术,请来数量足够的低级鬼灵,暂时迷惑镇压他们的灵魂,制止他们的行动。   不过,在这之前,已经有几双手抓向了我,我只能先出手摆脱这些人……   这些人的力量非常普通,甚至还不如普通的成年人,而且他们出手也根本没有章法,就是普通人乱七八糟的出手,怎么可能抓得住我,很快,我就放倒了两个人,然后冲出了重围,速度飞快的跑向了在高台之后的那片悬崖之地,我争取在那里,能够施展请神术……其实我完全可以趁乱跑下这片山坡,按照这批人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上我。   无奈,我的心被那四个孩子牵挂着,看着他们不停的在高台上挣扎哭泣,如果我在这个时候不出手救下他们,我的心里恐怕就会留下一个永远的阴影,道心在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圆满,我无法对他们视而不见,我不认为会在他们身上发生什么好事儿。   风呼呼的在耳边作响,其实我根本就不担心这些普通人,就算再多一些,在强大的术法面前,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我担心的是始终在高台上冷眼旁观的几个黑衣人,我不能忘记,第一次的接触,我就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了那种似人非人的冰冷气息。   在悬崖的边缘,我紧急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见追赶我的人们离我大概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也就是说还有十秒钟左右就可以追上我,在这种受限的地形里,我不可能再跑出更远了,而十秒钟也不足够我施展请神术,在这种时候,我只能唤醒了傻虎……   “镇住他们!”我和傻虎灵魂相通,在傻虎醒来的一瞬间,我只这样吩咐了几个字,傻虎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前。   这些普通人是不可能看见傻虎的灵体的,但我却是能看见,傻虎看向这些普通人的眼光中充满了不屑和疑惑……显然,它是没有想通,我唤醒它竟然只是为了对付二三十个普通人。   可是,下一瞬间,傻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共生的特性,我经历的事情也等同于它经历的事情,尽管在很多时候,它是在沉睡。   所以,在我已经开始施展请神术的那一刻,傻虎已经朝着那群人扑了过去,同时张开了它的大嘴,开始了在普通人听来,无声的咆哮!   虎吼,原本就对人的灵魂有着压制的作用,在山林中遇见了老虎,很多人可能原本还能勉强站住身体,也能够及时的做出反应,但是一声虎吼之后,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被吓得失去了所有的反应,变得呆傻,这就是虎吼对人类灵魂的压制……更何况傻虎是虎中之王。   如果我想要杀人,傻虎所过之处,可以利用强大的灵体,瞬间就逼出普通人的灵魂,然后吞噬……但如果那样做了,就是拉着傻虎和我一起通向了地狱之路,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否则,这两百人又算什么?道士术士想要杀人,后果是极其可怕的,不同的只是就算是邪修也顾忌天道的惩罚,不敢随意出手,更何况我?   所以,在不能伤寒这些普通人的情况下,傻虎本身的灵魂威势,也就只能勉强镇压住这追赶我的二三十人……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为我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在傻虎的镇压之下,这追赶在前方的二三十人就像被施展了定身咒一样,陡然停下了脚步,开始变得呆傻,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而我冷眼看着,已经开始踏动请神术所需的步罡。   高台之上的人暂时没有注意到我这边,而是盯着人们在扭送那十几个老人下山……所以我的术法施展还算顺利。   而低级的请神术对如今的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复杂的术法,很快我就沟通到了十几个低级鬼卒的意志……十几个鬼卒的意志,暂时镇压这两百的普通人应该是完全的足够了。   但在这时,高台上的其中一人终于发现了这里的异常,然后开始朝着高台之下吼着什么,更多的人扑向了我。   同时,他也在对中间的那个人说着什么,原本一直在关注那十几个老者的那个人忽然就望向了我,尽管我们隔着几百米的距离,而我也还在施展请神术,可他忽然盯上我的那一刻,我的感觉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给盯上。   毫无预兆的,中间那个人忽然朝着我这边狂吼了一声……那声音是……我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正在被施展的术法也差点被强行的中断!   那声音是——尸吼!可是却并不完全相同……如果是真正的尸吼,恐怕这个时候的我不要说是施展术法,如果不防备的话,整个灵魂都会受到影响。   怎么会是这样?我的额头立刻布满了一层冷汗,我有阳声的保护倒也还好,可是镇压着那些普通人的傻虎却是受到了实在的影响,为了不让灵魂受损,傻虎只能被动的防御,一分神,镇压就失败了。   这些原本变得迷迷糊糊的人,一下子又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然后朝着我冲来……好在此时,我的请神术已经接近完成,我第一时间唤回了傻虎,然后在这样不利的环境下,强行的保持着心境的镇定,快速的掐动最后的手诀,为沟通到的意志,指引一条来我这里的‘明’路……   可我也仿佛听见了那个高台之上,发出一声尸吼之人的冷笑声……呵的一声,响彻在我耳边。   第二十五章 惊悚   那一声冷笑让我全身冰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仿佛嗅到了一个埋葬很多年的秘密的味道,已经走入了一个漩涡,而漩涡里充满了某种让人畏惧的未知。   请神术在这一瞬间完成了,沟通到的鬼卒意志开始四散飘去,开始为我所请的请求行动,暂时镇住这些普通的人们。   立竿见影般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原本混乱的场面,群魔乱舞一般的人,一下子都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有的人在扭送老人的过程中斗篷已经被揭开,眼神停留在惊恐的一刻。   我松了一口气,心中也闪过一丝内疚,既然请到的是鬼卒,这样类似于迷惑的‘催眠镇压’,一定是充满了某种恐惧的,以后也说不定会给这里的人留下心理的阴影,可是在这种时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天也会原谅我想要救出那几个小孩的心情。   这样想着,我掀开了一直盖在头上的黑色斗篷的帽子,深秋的夜,莫名的寒风吹起,我一步一步的朝着高台走去。   刚才那个发出了奇特的类似于尸吼的黑衣人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向高台,没有任何的言语,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像一个木头人一般,倒是其他几个黑衣人紧张的围在了他的身边。   他好像是很镇定,对于我瞬间压制住了所有人的事,也没有丝毫的动作,敏感的从他冰冷的气息中,我也感觉不到他对这件事情的丝毫在意……却像是静静的等待着我送上门一般的感觉。   我的心情有些乱,看着高台上那些‘恐怖’的祭品,火盆中跃动的火光,越发的觉得那个高台就是一个恐怖的所在,心里也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尸吼是一个道家人到如今也不能破解的谜题啊。”记忆中的竹林小筑,师父拿着一本描述各种妖魔鬼怪的典籍,在给年幼的我讲解。   “为什么是不能破解的谜题啊?”   “因为僵尸本身就是灵魂残缺的,甚至有极少僵尸因为某种异变,连灵魂都没有,就能光凭起尸。可是一旦它们起尸,然后活跃了一定的时候,沾染了人血,成为了真正成型的僵尸,它们的吼叫就对人类有着极强的压制作用,一只成型的僵尸,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里吼叫,如果是被方圆十里的人听见了一点儿声音,也会勾起内心最深刻的恐惧。知道吗?恐惧就是对灵魂一种极大的伤害,就像人忽然被吓到,产生的后果也会因为恐惧的程度而不同,甚至会威胁性命一般。灵魂畏惧恐惧。可是只有灵魂才能对灵魂产生作用,僵尸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尸吼?难解啊……”   “啊,师父,尸吼这么厉害?那我以后遇见僵尸尸吼了,不是要被吼死?”   “心存敬畏,自然心中无惧。就算不是道人,没有灵魂防御的法门,普通人做到这一点也不会受到影响。”   “什么意思啊?师父?”   “心常存敬畏之人,一言一行坦荡于天地,不负于万事万物,天佑之人,何畏之有?臭小子,去泡澡……看来你根本就只知道傻抄道德经,根本没有理解其中深意,等一下泡完澡,给老子抄一百遍。”   “臭老头儿,我绝对不干……”   回忆在深秋的冷风中,到高台之前,戛然而止……而回忆的温暖忽然就消除了我的畏惧,让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一丝微笑,甚至没有注意到在这时,有一只苍老无力的手拉住了我。   “不要上去。”我转头一看,不就是那个虚弱的老人吗?刚才请神术的成功,让他们一行十几个老人终于摆脱了那些普通人,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阻止我,而……我好像听见有人叫他刘老爷子。   “为什么?不是要救孩子吗?”我的眼中充满了诧异,他的到来不也是为了阻止这些人把孩子怎么样吗?   我们全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对话有些奇特,我没有问他是谁,他也没有问我是谁,就这样熟悉的说话,全因为我们在此刻有个同样的目标。   “刘继望,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他可是我的祭品,这个祭品很有意思,十年前,这样的祭品出现过一次,很是让人满意啊……你难道想破坏吗?你以为你所有的庇佑,能让你放肆到破坏这样的祭品?”我没有想到我和老人简短的对话,竟然会触动这个一直很沉默的中年人,他竟然前行了几步,走到了高台的边缘,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和这个虚弱的老爷子……,和别人不同,这个黑衣人不仅穿着斗篷,脸上还戴着一个面具,但他说的话充满了各种的信息,我已经陷入了思考,没怎么注意他脸上的面具。   祭品,满意,十年之前……我又想起了那个租房给我们的老头儿,他说过的某些话……不是没人来过这里怎么怎么样!   “魏东来,今天我就算付出所有的代价也要阻止,你要怎样?”在我思考的时候,这个虚弱的老爷子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强硬的气势,尽管身体还是那么虚弱,可是眼神中充满了某种坚定,强硬到就如同一块巍然不动的岩石。   可我已经目瞪口呆了,两个问题在我的心中炸开,第一个是惊悚的……魏东来?魏东来!!如果我记得不错,在葛老爷子给我们讲述的故事当中,他是个死人啊!!他明明就在那一夜死在了破屋的门口,他……第二个,是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刘老爷子,会如此强硬的要保护我?不让我成为祭品?   这个镇子到底……我的喉咙发干,我以为我接近了真相……可是事实上我又发现自己一无所知了。   “哼……我自然不能怎么样,可是等一下,圣村的船就会到来,我自然会如实的将一切告之……那个时候再说吧。哈哈……”说到最后,魏东来开心的笑了几声,原本冰冷而没有感情的他,为什么会如此的开心?难道是因为终于压制了刘老爷子?   魏东来这句话说完以后,刘老爷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高台上四个哭闹不止的孩子,一咬牙说到:“我们走。”说完,拉着我也要走!   “可是孩子……”我不知道镇子上发生了什么恩怨,但是我却不想被这些恩怨所左右,我本来就是来救孩子的,我自然要带着他们离开。   之所以没有强硬,是我不忍心推开这个拉着我的虚弱老人,可是他又怎么拉得动我?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要救孩子!   “救了你,就救不了他们,就算付出我所有的代价……走吧……”刘老爷子的语气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可是我根本听不懂。   “算是还识相,数十年来,你总共破坏了7次祭祀,已经够可以的了,不过这一次,你以为你付出所有的代价,又能避开带走祭品的责罚吗?自以为是……就算你那死鬼老爹……”   “魏东来!”刘老爷子一下子生气了,拐杖再一次重重的跺在地上,于此同时,他的手颤巍巍的伸出,一直握着的拳头忽然松开,在那拳头之中,赫然是一小截指骨,黑色的,散发着一种邪异的,却又诱人的光芒。   那是什么东西?我越发迷茫的看着这一切,而高台之上不可一世的魏东来忽然就诚惶诚恐的低头,然后整个人双膝跪在了高台之上。   他的动作充满了敬畏,可是嘴上却怨毒的说着:“刘继望,你永远也只能靠着这个来庇护于你,你只能靠着这个……今天以后,你就会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你会死,你会死!”   简直是恶毒之极的诅咒,可是刘老爷子却并不畏惧:“人总是会死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透了,有什么好畏惧的?你用这个来威胁我,才是错了,有什么屁用!我们走……”   说话间,刘老爷子又来拉我,并想对我说点儿什么……但在这时,从旁边滚滚的黄河之中,忽然似有非有的传来了一阵儿鼓乐的声音……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刘老爷子一下子变得非常着急!   第二十六章 迎亲的船   什么东西来不及了?我虽然不知道,可是那若有似无的鼓乐之声却让我的心莫名的惊惶,颤抖……仿佛从那声音响起的瞬间,一个惊悚的秘密,就正式的在我眼前拉开了帷幕。   “孩子暂时不会有事的,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死。如果你是真的有心来救出所有人,而不是为了好奇探秘而来到这里,那现在就跟我走,如果不是,也跟我走,你成为祭品,只会让邪恶的更加有力。”刘老爷子急促的话语让在听到河中传来的鼓乐声而呆滞的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莫名的相信了这个老爷子,虽然我并不是来探秘的,更不是来救人,只是为了寻找师父的线索,可是遇难而不救,从来就不是我们老李一脉的风格,我们的道心之基就是大义与底线,如果破坏了它,也就别谈什么道了。   莫名的,来到了这个村子,我就又背负上了有一个沉重的责任……   在刘老爷子的催促下,我看了一眼4个哭泣的孩子,默默的在心中抱歉了一声,终于挪动了步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得失取舍,多年的成长,终于让我学会了拿捏。   我们离开了……在魏东来的冷笑之中,他的话语还萦绕在我的耳边:“走不掉的,总是会看见的。”   刘老爷子根本不与魏东来争辩,只是拉着我快步的走下山坡,可惜这一行十几个人都是老人……他们的步伐注定了不会很快,我就算能背着刘老爷子离开,其他人呢?我只能跟随着他们的步伐离开。   鼓乐的声音越来越大,咚咚咚的擂鼓,高扬的唢呐,带着大西北独有的悠扬之味儿,形成了一首欢快的‘迎亲曲’,这应该是迎亲曲吧?我不能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唢呐吹出过太多哀伤的乐曲,就好比‘兰花花儿’,我总觉得在其中有一丝丝哀伤的意味。   更可怕的是那种哀伤的神秘,因为这些乐曲虽然清晰,却不像世间的乐曲,是那么清晰透彻的,反倒是像从天际未知的空间传来,带着那么一些飘渺的意味儿!我很难想象是一群什么人在黄河之中敲敲打打,是踏水而来,还是乘船而来?   即便我真的是见多识广,这也超出了我的认知,我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光是听见这乐曲,就会让我有如此沉重的心情,一直走在我身旁的刘老爷子打着手电,忽然转头看了我一眼,估计是看到了我难看的脸色,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问到:“你听见了?”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搞不懂刘老爷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有听见什么吗?”刘老爷子开口有些艰难。   “我有听见很大的鼓乐声儿,这么大声难道不应该听见吗?老爷子,你还是说的别的声音?”我有些无法确定,刘老爷子问的到底是不是这个?   “你真的听见了……”刘老爷子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和我一样难看,但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低声喃喃的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方言,其他十几个老爷子看我的眼神也忽然充满了同情的神色,我不明白这个到底代表什么?忽然自己也有些莫名的心慌,难道不应该听见?   说话间,山坡已经下到一半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那一刻,我感觉到我所请之鬼卒的意志已经回归……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快的?到底是谁随手就破了我的请神之术?魏东来?   “吉时已到,神圣的圣船,伟大的使者也来了,我们送亲去。”一个响亮的声音也同时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响起,甚至压过了人们的欢呼声,是魏东来的声音。   破除的请神术,清醒过来的人们,却没人想着来追究我的责任,此刻仿佛就是他们的狂欢……魏东来的一句话,让人们的欢呼声更加的响亮,渐渐的变成了有节奏的一声一声的高呼,魏东来大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魏东来等几个黑衣人已经抱着孩子跳下了高台,也顺着山坡而下。   我的心越来越迷糊,在舞蹈时提醒我小心的人,在我没有跪下时,着急的拉我裤脚的人,租住的房子中,老头从怀中掏出的皱巴巴的钱……对比着此时疯狂的欢呼,孩子哭泣的脸,清晰的鼓乐之声……到底哪一个才是镇上人的真面目?到底他们是善良还是邪恶?清醒还是麻木?   “哎……”刘老爷子悠长的叹息响彻在我耳边,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可是没人对我解释什么,而我满腔的疑惑,差点儿把我的心弄到爆炸。   要命的是,那鼓乐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鼓乐声的,还有那来自黄河之中的人言声,仿佛真的是一个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来朝着这边醒来,那虚无的欢声笑语既真实又虚幻……我能听见它,可是我好像又是在看电影一般,那只是电影之声。   在那虚幻的,欢乐祥和的声音之中也有哭泣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的绝望,可是越是哭泣,人们的笑声越发的响亮,就好比逗弄了一个小孩子,让他哭泣,那小孩子可爱的样子,越发的让大人们高兴。   我仿佛还能读懂其中的情绪,是在嘲笑哭泣之人的不惜福,可是……我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乱七八糟,而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山坡之下,在半坡上,是镇上所谓送亲的人们……他们欢呼的那么真诚和发自肺腑,但同样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几声压抑的哀哀哭泣的声音。   “走。”看我回头,刘老爷子的脸上也充满了痛苦,他仿佛是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拉着我朝着木材调运处的出口走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激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手电的灯光下,他明明充满了熟悉的木材调运处,他也被一块腐朽的木材绊倒在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抱着脚,半天站不起来。   周围的人关系的围拢过去,刘老爷子眼中的泪光更甚,他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口中只是喊着:“走,快走!”可惜,他根本站不起来。   我不明白如此悲哀焦急的一幕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能走上前去,一把扶起了刘老爷子,把他背在了背上,说到:“背着你走吧。”   但也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了不同寻常的欢呼之声,伴随着这个的是船儿熟悉的破浪之音……难道是我的错觉,还真有什么迎亲的队伍?我的心莫名的惊惶,爆炸的好奇心让我忍不住的回头……   “罢了,你毕竟也听见了。”刘老爷子无奈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而我抬头看见原本是一片黑暗的黄河,忽然亮起了莫名的光亮,像是火光,却又那么虚无。   我的脚根本就移不开步子,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此时,那群送亲的人,已经走下了山坡,走到了近在咫尺的黄河边上,然后安静沉默了下来,接着就是全部的下跪了。   我分明看见有几个身影不愿意跪下,却被生生的拉下来跪着了,那压抑的哀哀的哭泣之声就是从他们的口中传来的。   魏东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身边的几个黑衣人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童男童女,几个孩子在那几个黑衣人的手中挣扎哭泣……可是没人站出来,他们的哭泣无济于事,这一幕看得我的心莫名的生疼。   可是,下一刻……一艘巨大的红船莫名从回水湾一侧的弯道驶出……无声的停在了回水湾中,接着,又是一艘……跟着后面还有……   这些船的出现,根本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的安心,反倒是充满了某种诡异的味道,船上隐隐约约好像站着很多人,而欢快的鼓乐之声,就是从船上而来!   我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中看到的一幕,只因为这些相对来说巨大的船,我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第二十七章 送亲   多年的经历,已经让我相信眼睛里能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可是,这回水湾里一共停泊的3艘大船,却是那么细致,我不得不用上这么一个形容词,只因为它的一切细节都是那么的清晰,我怀疑如果我走上前去,跨过这几百米的距离,我甚至连船身上的木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典型的华夏木船,两层船身,有着浓浓的华夏古风,但又不同于江南画舫那种精致,别有一股粗犷的味道。   如果这样的船被人看见说是假的,那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可如果说是真实的话……那层层的薄雾中,穿着黑袍敲敲打打的人,船上熙熙攘攘的人为什么一点儿都看不清楚?   我觉得我有必要开个天眼去看看这船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如果那样做的话,会很危险,那些船上原本根本不在意我的存在,会被我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即便此刻我是绑上锁阳结的,也无法阻挡。   就是这样,在一片迷蒙的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喜船,张扬的喜乐,淡淡的薄雾……想把一切都装进了银幕,让我在分不清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的情况下,我忍不住问到背后的刘老爷子:“这些船……”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身后的刘老爷子忽然咳嗽了好几声,才在我耳边说到:“没人上去过,没人知道它们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只知道每两年它们都会出现一次,但不能靠近它十米以内。”   “靠近了会怎么样?”刘老爷子的话信息量很大,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问,只能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曾经在镇子上有外来的人,强行靠近过那几艘大船……然后……”刘老爷子沉默了,我知道他不是在隐瞒什么,而是在努力的想找出准确的形容词,过了大概好几秒钟,刘老爷子才说到:“然后他就忽然消失了……就是消失在我们大家的眼前……有人说他上船了,可是第二天,他的尸体就漂在这黄河上,我和我的这些朋友一起去为他收尸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那张脸,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惊吓,才能让一个人的脸扭曲成那个样子。”   我沉默了……在这一刻,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几艘大船绝对不是真实的存在,不管是船还是船上的人,说不定都是某种可怕的存在,但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老爷子,既然这船这么诡异,他们是要把孩子祭献给这船吗?”   我有些搞不懂这送亲迎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刘老爷子告诉我,孩子暂时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也模糊的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这些孩子是要送往所谓的圣村的,难道是上这船?   可是刘老爷子又说这船没人可以靠近,靠近的人会浮尸黄河,那孩子……这一刻,我在想,如果孩子有危险,我拼尽全力也会救出孩子的,这个是原则,没有办法去放弃!   但刘老爷子很快就给了我答案:“孩子不是祭献给这船,而是要送往某个……某个神秘的地方!这船也不是接孩子真正的船。”   “那?”我皱着眉头想不清楚了,既然这船不是接孩子真正的船,难道要直接把孩子抛入黄河吗?   这一次刘老爷子没有直接的回答我,而是说到:“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的夜风越发的凉了,而吹在大西北的风从来都没有南方那种‘缠绵’的意味,更像是一个疲惫的汉子,疲惫后粗重的喘息,直接而凛冽,刮得脸上都有些微微的发疼,每个人的发丝衣角都在飞扬……   那一边的喜乐在这样的风中,越发的激烈,薄雾缠绕不散,长跪不起的人,被高高举起的孩子……让人恍然,人生如戏。   在这般的场景中,清月之下,忽然传来了微微的破水之声,在那些华丽的大船之后,一艘显得有些简陋的乌篷船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那不是江浙那种乌篷船,而是属于大西北风格有些粗犷的乌篷船,宽大的船身,漆黑的乌篷,一个戴着斗笠,穿着典型大西北羊皮袄子的人在船头不停的划动着这艘船……而在船头绑着一朵硕大的红色绸花,绸花两边下垂的布料就这样缠绕着船身装饰了一周,给这艘朴实无华的船增添了一丝喜庆的意味。   但和它周围那些华丽的大船比起,这艘船看起来就像在一群鲜衣怒马的将士中,那才从沙场走下来,满身疲惫的老兵,莫非这就是……   “使者到了,这才是真正接亲的船啊,你难道没有发现有不同吗?”我刚刚有猜测,刘老爷子已经趴在我的背上说出了答案。   是啊,是有不同,相比于那些华丽的大船,这艘船才像是现实中划来的船,尽管它们在眼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充满了立体感与细节感,可是那种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不同,就如你在银幕上见到的人,和在现实里见到的人,总是有区别。   在那一刻,我有些恍惚,再次看向那些华丽的大船时,我忽然觉得在它们的周围,空气都有些扭曲,就像炎热的沙漠中,蒸腾的气息,在镜头中扭曲了一切的景象。   这……我第一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抬头再看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魏东来那充满了激动与奉承的声音在这片荒芜的地方回荡:“迎亲船到,送亲。”   说话间,那艘乌篷船徐徐的划向了岸边,而那些大船依旧停泊在回水湾里,离着岸边有二十几米的距离。   在乌篷船靠岸的那一刻,那几个举着孩子的黑衣人把几个孩子举得越发的高了,他们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向那艘乌篷船,人们跪得更加的低了,几乎已经是五体投地的姿势。   在呼呼的风声中,在哗啦啦的黄河水声中,几个孩子仿佛意味到了这是一条不归路,终于开始嚎号大哭起来,显得格外的凄凉无助。   我的心莫名的开始抽痛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先开口,忽然叫了一句:“妈妈,爸爸,奶奶……”接着,几个孩子带着哭声叫唤亲人的喊声响成了一片。   这样的场景,让我在心痛之中,忽然愤怒的无法呼吸,难道说孩子们的亲人也在那一群斗篷人之中?   我很想问问刘老爷子,但我还没有把话问出口,就看见那一片跪伏着的黑衣人中,忽然站起来了一个身影,不要命的冲向了那几个举着孩子的黑衣人,却被周围跪着的人群猛地拉住。   于是,人群中又多了一个女声在嘶喊:“不要让我的虎子去,咱们虎子不去了,咱们虎子不去了……”伴随着这个女声,其中一个男孩儿哭得尤为大声,在月光下,可以看见他不停的伸出小手,喊着:“妈妈,妈妈……”   可是,这一切根本就无济于事,有人已经捂住了那个女人的嘴,这对母子的距离也只能渐行渐远的拉开……人群中还响起了几声来自别的地方的哭泣声,可相比于那个虎子妈,那些人显得克制的多。   我想起了走下那个山坡时,人群中哭泣的人,难道就是他们?他们就是孩子们的亲人?他们怎么可以……?我的双手发抖,想起了自己父母的慈爱,从小就不顾一切想要救自己的心情,我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克制了,眼前这么一幕人间惨剧,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   我是背着刘老爷子的,我的双手颤抖,他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叹息在我的身后响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到这个时候,才来悲伤,还有什么用?可是还能伤心,说明没有完全麻木!你不要动手,动手也是无用,救人不是说这样救了就算,救人是要救人心,否则你救回了孩子,还是会被他们再送去!”   我紧紧的咬着牙齿,呼吸都变得粗重,我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人心,又要怎么救?”   “只能捣毁一切的根源,才能让麻木的人渐渐的清醒。走吧,不要再看了,再看下去,更让你心痛的,不是几个孩子的遭遇,怕是这些人,曾经在一个镇子上生活着,彼此熟悉的,活生生的人。”说完这话,我感觉到我的脖子凉了一下,原来是一滴泪落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从眼中留下的热泪,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被风吹得冰凉……刘老爷子哭了,可是泪冷了,他的心究竟冷没冷?   清月薄雾夜风之下,几个孩子被船上那个穿着羊皮袄子的人接过,已经送入了船中,喜乐声声……这艘乌篷船又无声无息的荡开,离开了岸边。   第二十八章 半夜的狂欢之镇   在手电光的伴随下,我背着刘老爷子,身后还跟随着十几个垂垂老矣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木材调运处之外走去。   不知道哪儿来的薄云遮住了朦胧的月光,让这夜越发的黑沉……我的心中莫名的悲凉,这样的一群老人能做什么?可是镇上只剩下这样的一群老人还敢抗争吗?   风中,一个走在我前面的老人,步履蹒跚,如果子孙也是那黑袍人中的一个,他又是如何的心情?   我觉得自己多愁善感的像个女人……可这样也才是陈承一,我不敢自诩为悲天悯人,可我真的不敢麻木的活在这个世间,与其去当个冷血的高高在上,我还是情愿是那个常常眼中含泪,为了一些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事情,拼到性命危急,总是狼狈,让人不能理解甚至为之着急的自己。   我甚至想起了老回,曾经在他的墓前,小北说起了他的往事,说起了这个看起来邋遢的孩子,也是一个爱哭的人,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都能让他红了眼眶,而他也从来不掩饰自己这样的情绪,小北在最后这样给我说到:“不哭未必就是真英雄,反而我觉得真正的英雄是善感的吧?如果不是有一颗敏感而真情的心,他如何能感受人间的疾苦,而为之赴死呢?老回一定深有感受吧。”   “孩子们上了船,就没用动静了?”往事不可追,在这样的冷夜里,我停止了自己的思绪,开始拼命的找着话题,我不想这样悲伤沉默的气氛笼罩着这一群老人,我甚至不用去猜测,都知道他们肯定失败了很多次,每一次的失败,也许都是沉重的打击,我怕他们的心冷下来。   “进了那个船舱,我就没有见过出来的孩子,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吧?”刘老爷子回答了我一句,声音依旧是虚弱的,可是我还感觉不到其中有颓废,想要放弃的意思。   我嗯了一声,继续沉默的走着,一直到走出了木材调运处,走到了镇子上的街道,我才说到:“我原本不是为来救人的,更不是为了探秘,解谜,然后张显自己的名声。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些我长辈的线索……可是,看见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切,我觉得救人可以放在我心里更重要的位置,我的意思是即便是没有本身的目的,我也愿意去救人。我不知道我的能力有多大,但我只是愿意而已。刘老爷子,镇子上还有你们那么一群人,我很感动,也没想到,我只是但愿……但愿你们别放弃。”   听完这一段话,所有的老人都吃惊又感动的看了我一眼,却没人说话,连我背上的刘老爷子也很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说到:“年轻人,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道家人,就是道士?”   “是啊,我有传承的,我真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道家人。”背着人一个人走了那么远,我有些热了,呼出的气息,在这冰冷的夜里,行成了一股股的白色雾气,却感觉在雾气中有一股从我胸腔溢出的骄傲在流动。   “那就对了,曾经是道家人就对了!曾经咱们镇子上也有一个没什么本事的道士,他跟随着一个神秘的男人去了那个邪恶的地方,没有再回来!在平日里,我看不出他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有小心思,一样的有小毛病,但在关键的时候,他那么英雄……让我觉得吃惊,怎么一个小人物,会懂得大义的取舍?他告诉我,他有道家人的传承,知道什么是道家人心中该有的底线,他说他走的正道,有正才有道,那么什么是正?他心里早已经琢磨出来了滋味儿,呵呵……”刘老爷子忽然给我讲述了那么一个人,三言两语之间,一个鲜活的形象就勾勒在了我的眼前。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得开口说到:“你说的是……是不是镇子上的刘二爷?”   “你知道刘二爷?”刘老爷子显然吃惊了。   “嗯,来之前听了一个故事。来这里,其实是想找刘二爷的小儿子,刘卫军……之前,我以为你就是!不过,你的名字叫刘继望吧?”我心中早就笼罩了这个疑问了,在这个时候,正好说了出来。   “你听了什么故事?你还知道更多?你找卫军?从辈分上来说,我应该是卫军的二表叔,你以为我是领头人,其实……领着咱们这群人的始终是卫军,只不过他的情况很不好,所以今夜来不了。”刘老爷子先是一连窜的问题,但很快也回答了我的疑问,我没想到,他竟然是刘卫军的亲戚。   葛大爷曾经说过刘卫军不好接近,我却想到有这样的机缘,看样子,找到刘卫军,找到真正线索的事情怕是有着落了,这样想着,我今天晚上的心情第一次有了一些放松,一边背着刘老爷子走着,一边说到:“很多事儿,现在说不清楚,那老爷子,你能不能带我先去见见刘卫军啊?这些事儿我也肯定会说的。”   “那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夜里已经不方便行动了,这镇子上的人才送了亲,怕又是一个情绪激动的晚上,你明天白天来找我吧,我带你去见卫军。”说话间,刘老爷子忽然像反应了过来似的,又问了一句:“你是住哪儿?这个镇子怎么会轻易让你一个外来人留宿?”   不愧是镇子上的人,刘老爷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的点,我这才发现我留宿那个地方,我竟然不知道那个老头儿是谁?姓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苦笑了一声,然后大概的给老爷子讲了一下我住在哪儿?   刘老爷子听了之后,有些沉默,半晌才说到:“罢了,也无所谓,毕竟今天我看见你出手了,很神奇啊!不像刘二爷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道士……也不怕王老头儿对你做什么,何况你还有同伴,明天来找我吧!就在这儿,这儿我就到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了好远,那十几个老人不时的轻声提醒我该走什么路,七万八绕的走到了一个巷子,刘老爷子指的就是巷子里,一栋老旧的筒子楼。   我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栋筒子楼,势必要把它记住,因为这是我明天就要来的地方,同时我也放下了刘老爷子。   “除了卫军,我们现在十几个人都住在这栋楼里,因为镇子里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不屈服的人了,住在一起,互相也好有个帮扶,你明天来罢。”刘老爷子望着我认真的说到,眼神中莫名的有些期待。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时,风吹散了笼罩在月亮上的乌云,我看见月光下,刘老爷子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是两个老爷子把我送回了我住的地方,他们很沉默,很多事情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但简短的交谈却也让我知道,原来我住这个地方的主人姓王啊。   “他叫王向军,曾经他的一对儿女被同时选中,送进了那个邪恶的地方。”这是其中一个老人对我说的,言谈非常的简短,一句话却道出了不少的内容。   这让我想起了在出发之前,我曾经到这个老头儿的房间里去过,房间里除了那个诡异的骷髅,还有几张照片……现在我可以肯定,照片上应该真的是他的妻儿了!   我没有看见他的妻子,我只是心里莫名的愤怒,为什么儿女被送走了,生死不知,他还能称为镇子上麻木的一个呢?   这样想着,我们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两个老人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给我道别了一声,就匆匆的离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是刘老爷子临别之时给我说的,什么今天送亲,镇子上的人有些激动?   带着满腔的疑惑,我推开了院子的大门,这才一有动静,就看见如雪和承心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承一!”承心哥有些激动,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就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我,然后奇怪的打量了我一眼,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穿着这么怪异的斗篷。   而如月也过来了,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同时拉住了我。   看着他们,我满腔的话要说,却在这时,忽然就听见了镇子上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在这深更半夜里,分外的刺耳。   承心哥和如月面面相觑,显然搞不懂这半夜镇子上闹出这些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像办什么喜事儿一般,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见隐隐约约的传来人们疯狂的呼喊声,同时不知道谁在镇子上还点燃了一串爆竹,在夜里噼里啪啦的炸响。   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承心哥却望着我说到:“这咋了?是电影里演的那种世界末日,镇子上的人尸变了?还是我记错日子了,其实是过春节了?”   听闻承心哥的话,如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却无奈的说到:“我恐怕知道了什么叫情绪不稳定了!”   第二十九章 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那真的是一个疯狂的夜晚,白天还死气沉沉的镇子,在这样一个夜晚变得莫名的‘生机勃勃’,莫名其妙就开门的店铺,反常的喧闹街道……就像一场末日狂欢。   各种疯狂的笑声,嘶喊声不时传入我们所在的这个小院,在这样的背景陪伴下,我详细的把所见的都告诉了承心哥和如月,换来的是久久得沉默,不管事情如何的迷离,中间永恒不变的只是人性,简单的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不管是战争,还是小到家庭矛盾,本质都只是人性罢了,一切的一切,纷纷扰扰……   很多事情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内心会有想要改变,却不得其法的焦躁和无力,但往往其中一两个的闪光点,又让人不忍心放弃某一种希望,就像是饥寒交迫而绝望的街头乞丐,也总会有感受那么一两个带着询问和同情的温暖眼神,弯下腰,给予一张小小纸钞的尊重……   我们都有这种矛盾的心情,所以承心哥和如月的沉默,我感同身受的理解。   夜风很凉,我脱下了身上那件黑色斗篷,总觉得它是代表了一种麻木的堕落,三个人的呼吸都在空气中行成了弥散的白色雾气,我忽然开口说到:“出去走走?”   承心哥笑了,依旧是温暖,清清淡淡的说到:“也好,看看魑魅魍魉,也是一种心境上的历练。”   而如月已经打开了小院的大门,回头,明亮的双眼依旧如同小时候初见,她转身一手一个挽住我和承心哥说到:“感觉好像小时候的冒险啊,不过很难过的是,那时候是地下昏暗的墓地,如今却是在人间。”   如月的话让我们三人又同时沉默了一下,但脚步不停,已经走出了这个小院,走到了院外的巷子。   月光穿透雾气,洒落在这条巷子里,算是有些偏僻的这条巷子里,竟然也有三两个人,看样子已经喝醉,一个坐在地上,靠着墙傻笑,两个勾肩搭背,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对话,其实应该彼此都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却依然好像说而来什么默契的话而大笑。   “好像这个时候,谁要是不张扬的快乐,谁就会被唾弃,这个镇子疯了。”和这样的三个醉鬼擦肩而过,承心哥扶了扶脸上眼镜,低声说了一句。   我双手插袋,任由如月挽着我,微微的抬头看着这朦胧的月亮,也是低声回了承心哥一句:“如果不这样放肆的发泄,拼命的让自己大笑,好像很快乐的样子,又怎么掩盖内心的痛苦?今天送出去的是别人的孩子,明天谁能清楚又要葬送掉身边最珍贵的什么?对于已经选择了堕落的他们来说,不如忘记这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三哥哥,所以你在说有时活着比死了痛苦?”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这条巷子,一转弯相当于是镇子上的主街,白天明明是萧条的样子,如今整条主街却灯火通明,两旁那些大门紧闭的铺子都已经开门了,街上到处都是游荡的人,每一个人都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般的放肆大闹,丑态百出……看着这一幕幕,如月忽然问我。   我们信步在这条主街上走着,时不时的就有人点燃一窜爆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还是就是备着准备这个时候用的,在这种喧闹下,我对如月说到:“有时活着自然比死了痛苦,红尘炼心,炼字的旁边可是火啊,那是用痛苦在锤炼心灵,!可是你觉得这些人是活着的吗?不敢直面痛苦的人,自然感受不到痛苦,还谈什么锤炼?他们偶尔能感受到的只是抱怨,然后继续麻木。抱怨和痛苦可是不同的,就好比在一件事情上言语和行动的差别,你懂吗?这些人不过只是行尸走肉,麻木的存在,只是存在,不是活着。”   “唔。”如月轻轻的答应了一声,不再言语,而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不是的扫过两旁的店铺。   而这些店铺,大多是些食肆和赌坊,里面充斥着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和赌的双眼赤红的人,不能去直面痛苦,或者为了什么不能说的利益甘愿堕落和麻木的人,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忘记,他们的笑容张扬,张扬到了甚至扭曲的程度……仿佛这一刻已经快乐无边。   我们在这个镇子里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仿佛已经是看尽了百种的堕落和麻木,怎么样的方式都有,甚至有在街上就肆意亲密的男女……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感觉到一种刺痛。   承心哥打了个呵欠,忽然就眼神涣散,他对我说到:“回去吧,累了,不看了。”   “我也是。”如月也很疲惫的样子,然后忽然又轻声说了一句:“三哥哥,承心哥,你们说那些把亲人送出这个镇子,或者是逃出这个镇子的人,到底是勇敢,还是什么呢?”   我和承心哥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就沉默了下来,一路三人又这样忽然依靠着,走回了那个小院。   关上院子的大门,一切稍微变得清静了一些,而在关上大门的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轻松,那感觉就像是从炼狱回到了人间。   我们没有多余的言语,互相淡淡的招呼了一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彼此回到房间,想要休息了……我想尽量保持一种安然的心情入睡,却总是辗转反侧,在这样带着不能入眠的淡淡焦躁下,我听见院子的大门被撞开……踉踉跄跄的脚步声,醉鬼的呓语声……   后来,我就听见了主屋里持续的传来王老头儿的哭声,还有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声,莫名的就折腾到了天快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镇子昨天晚上太过于‘快乐’,所以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就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总是有风啊……但至少在雨水的冲刷下,再也扬不起那黄色的洗尘,可就算如此,这个镇子的天空也总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我看了一眼,心里感慨,怎么连下雨天也是这样迷迷糊糊的朦胧。   按照约定,我们出发去了刘老爷子所在的地方。   和夜晚的疯狂不同,这个镇子在白天又恢复了那种恹恹的气息,偶尔的三两个人,脸色也是带着狂欢后的疲惫,懒洋洋开张的寥寥可数的小卖部,看起来像是一个‘死镇’,但就算这样,总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正常的气息,好像这个镇子的人总算清醒了一些。   我还是不大认得这个镇子的路,或许是因为心事太多,平日里那出色的记忆力在这时也没有发挥作用,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不想再问这个镇子上的人什么事情。   毕竟,昨夜,我拉下斗篷的时候,也已经很多人看到了我的样子,只是这个镇子的人彼此都习惯了压抑某个秘密,我和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不能说穿的微妙平衡,我又何必去问他们什么,自找没趣。   好在,那栋老旧的筒子楼,那个样子我总是记得很清楚的,在走了很多绕路以后,我们还是成功的找到了那栋筒子楼。   在楼下,有两个老者已经在等着我们,看着我们的到来,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有了很大的放松。   我们走过去,好像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的样子,在打过招呼以后,没有多余的废话,他们就带着我们进入这栋筒子楼。   由于楼房的样式老旧,设计的问题,整个楼采光的问题也不太好,尽管是白天,走在楼梯间里,也是非常的黑暗,甚至有些看不清楚脚下的楼梯。   我们是年轻人,倒也还好,我明显感觉两位带路的老人,一步一步走的非常费力。   “为什么不开灯?”   “为什么不住矮一些?”   承心哥和如月几乎是同时问到。   面对这样的问题,一个老人很沉默,另外一个老人却是一声叹息,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哪有电开灯?住矮一些不安全。”   短短的一句话,十来个字,却让我内心感觉到莫名的沉重,只能无言的低着头,一路慢慢的跟着他们上行,一直走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层,我看见了一道有栅栏的铁门,锁住了楼梯间的入口,其中一个老人掏出钥匙,有些颤抖的手打开了铁门,我们才得以进入。   又是一个简单的细节,我却感觉到了他们生活的不易!   在铁门之后,依旧很是黑暗,好在一个转角,看见了筒子楼的走道,两旁的墙上都悬挂着点亮的油灯,总算告别了这样的黑暗。   走道的两旁是相对的一间间房间,房门都是开着的……那位开门的老人说:“我们就住在这里,这样生活着,有的人已经生活了很多年,有的人却是没几年,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看见的那样老。”   什么意思?我陡然抬起了头,看着他。   他却苦笑了一声,对我说到:“我才四十几岁而已。”   第三十章 抢劫犯   四十几岁?苍老成这个样子?我的思绪在剧烈的波动,一个问题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我的意思是,你们只是容颜体力苍老,寿元不变?还是说连……连寿元也变得短暂?”   那个老爷子……不,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明明就才四十几岁。   他苦笑着看了我一眼:“人都那么老了?你以为能活得过几岁?我们之中很少有人能活过五十岁的!这个镇子……其实哪里才止这些人,以前繁华的时候,几千人总是有的,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走的走了,剩下的不是疯子,就是我们这种半残。”   “半残?”我不太能理解这种称呼。   “老的那么快,几乎是三十几岁一过,就失去了劳动能力,不是半残是什么?”那个老者自我嘲讽了一句,不想再说,只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走在前方,带着我们继续前行。   可是我的心在此刻却再也不能平明,寿元,命格,运气等东西几乎就是天定的东西,那是人类不能插手的禁忌,所谓的不能插手,就好比是一场考试你不能通过作弊取得好成绩,那是违规的。   不过,如果你事先复习了功课,取得了好成绩,那绝对是天道规则之下允许的。   就比如一个人善良,正直,而且不吝啬慈悲,天道就会给你判定一个号成绩,或者奖励寿元,或是原定的命格可以朝着好的方向改变一些,或者运气变得顺畅……但是用其它的手段,就比如说道家的禁法去做这些事情,被发现的代价,就是原有的成绩也会清零,那是很大的罪孽。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存在,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夺取那么多人的寿元,又是通过什么方法去夺取他人的寿元,道家当然有借寿借福这种术法,可这种大手笔,怕是我师祖复生也不敢做出来吧?   这些想法,让我震惊不已,这个时候,再看这一条点着油灯的通道,心情陡然变得异常沉重……看着这两个男人的背影,也莫名的有些心酸。   这条通道不长,两边的房间相对着却有十个左右……都是那种单独一室的房间,洞开着,却没有人存在,那两个男人的脚步也没有在任何的房间存在,而是径直朝着尽头走去。   怎么会没有人?我心中尽管疑惑,但还是强忍着疑惑,跟随着这两个男人朝着通道的尽头走去。   在那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走到房门之前,其中一个男人对我说到:“卫军叔就在里面,昨天我们回来就给他说明了一些情况,他一直强撑着等着你的。”说话的时候,他同时敲响了房门。   强撑着等我?刘卫军的情况很糟糕吗?我自己算了一下时间,葛大爷讲述的故事发生在五十年代,那个时候的刘卫军是刘二爷的小儿子,还没有娶媳妇儿(那个时候的人普遍娶亲早),也就是说他顶多大我二十岁了不得了,按情况也是50几岁,结果几乎说起过他的人,都说他情况很糟糕?到底是怎么一个严重法?   莫非他也像这些人一般被剥夺了寿元?   我胡思乱想着,这间房间的大门已经打开,是刘老爷子站在了门口,看见我,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显得非常苍老的微笑,然后说到:“在楼下就已经看到你们来了,快,快点儿进来。”   我们三个沉默着走进了房间,才发现这个房间和其它的房间有些不同,不是那种大的单间,而是一个套一的房间,其中里间的门紧闭着,而外间不大的一个客厅,这个时候却挤满了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大约有二十几个吧,举目看去,全部都是一些老人,最年轻的,看着也像是六十几岁的人了,而且都是那种显得虚弱的老人。   客厅里没有任何的家具,就铺着一层厚厚的垫子,这些人就沉默的绕墙一周,坐在这垫子上,在中间有一口大锅,正在熬煮着什么,一个老婆婆样的女人此时正在锅里搅拌着,很是专注。   房间里充满了一种呛人的味儿,因为锅子底下是一个煤炭炉子,并不是天然气,在这挤满了,又狭窄的屋子里,尽管开着窗户,也自然会充斥着煤炭味儿。   “让你看笑话了,我们的身体不好,开火做饭对我们其中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了,每户人自己煮食物都不现实……只能集中在一起吃东西,你们也吃点儿?”看着我诧异的目光,刘老爷子在一旁对我解释了几句。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这些靠着墙做着的人们手里都拿着一个碗,一双筷子在等待着。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锅子里,熬得是那种稀饭,里面加着一些红薯,可能还有很小很小的肉粒儿,分量不是太多的样子,我莫名的有些心酸,抬头问刘老爷子:“这个……是全部人的分量?”   刘老爷子叹息了一声说到:“是啊,米就不多了,红薯还有一些,肉来得更不容易,没电,也没法长期的储藏,这些是腌肉。我们体力不好,镇子上的人你也知道的,是不肯卖任何东西给我们的,再说,我们没有劳动力……哪又有很多钱去买吃的喝的?这些是来自外面的支援,就是一些从镇子上出去的人每隔一段时间,托人捎带来的。另外,就是平日在这楼后面弄了几块地,种些吃的。”   我沉默着站起来,然后走到了窗户边儿上,这里是背对街道的一面,我看见在楼下果然有十块左右整齐的菜地,菜地的周围修着围墙,还有三个老人在围墙之外站着,像是守护着菜地的样子。   只是一眼,我就明白他们是在防备着镇子上的人来做破坏,这些菜地是他们的宝贝!   同时,我也有些心酸,看着那围墙,应该是他们好不容易,想尽办法才砌起来的吧?看了一眼远方,可以看见黄河奔腾的流水,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问到:“你们住在这里?是因为这里靠着镇郊,能够种菜?”   “也不全是这样,在镇郊,受到的伤害和影响要小一些,毕竟都住在镇子上,已经形成了水火不容的两拨儿人,我们人少力单,就算有卫军保护着,也可得躲着一些。”刘老爷子说的非常平静。   但站在他身后的如月已经红了眼眶,忍不住说了一句:“既然那么难,为什么不离开这儿?要坚持在这里过着这样的日子?”   刘老爷子沉默着,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回答我们,过了很久他才说到:“这个镇子总还得要一些人守着,等着……也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待会儿卫军就会告诉你们所有原因的。”   刘卫军?我这才想起来,进屋了那么久,我还没有看见刘卫军在哪儿?莫非是在锁着的屋子里?   “可不可以现在就见见刘卫军?”这屋子里是如此压抑和沉重,我的心情也莫名的变得急切起来,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立刻知道所有的事情,然后解救这个镇子,解救那些被送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孩子,还有这些可怜的老人们。   “不行的,现在卫军还不能见你们,不过他是从早上就等着了。但不赶巧的是,你们这个时间才来,卫军偏偏就这个时间是不能……”刘老爷子没有说下去,动了动嘴唇,有些苦涩的样子,然后才说到:“不过还好,大概还有四十几分钟,你们就可以见卫军了,先吃饭……吃饭啊。”   我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强忍住心中的难过,身体却没有动,早上起来我们也没有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但我怎么忍心去吃他们那些可怜不易的口粮。   同样的,承心哥和如月也没有动,如月甚至红了眼眶,她咬了咬下嘴唇,忽然说到:“我要出去一趟,三哥哥,承心哥,你们和我一起。”   然后她又对刘老爷子说到:“等我们一会儿,一定会在刘卫军见我们之前回来!”   说完,她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我和承心哥出门了。   在下楼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如月:“你要做什么?”   承心哥叹息了一句,说到:“陈承一,你还真是迟钝,如月这个样子,典型是要去给这些人买东西啊!”   “可是他们能卖给我们吗?”我想不出这个镇子的人对我们友好的理由。   “不卖,那就强买,我更不介意这一次当一次抢劫犯。”如月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楼梯间,我忽然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没想到,我的人生有一天会当‘抢劫犯’,而且是心甘情愿那么开心的当一个抢劫犯。   第三十一章 一切的从头   当我们把成袋的面粉,面条还有各种杂物放在老人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眼中的激动神色我怎么也忘不了,感觉忽然办了一件儿好事的我,那隐隐作痛的拳头也变得好像没有感觉了。   事实上,在这个镇子上买东西不可能是愉快的经历,我和承心哥不得不使用了暴力,揍了好几个小卖部的店主,才顺利的买到东西。   按照如月的话说:“当然是买,我们可是有给钱的。”   的确,我们找来一辆小推车,几乎搬光了几个小卖部,但给出去的钱只多不少。   “谢谢。”看着堆积在这个屋子里成堆的东西,还有放不下的在别的屋子里时,刘老爷子竟然哽咽了,含着眼泪踌躇了半天只对我说出这两个字。   “今天中午放开肚皮吃吧,管饱。”承心哥第一次笑得那么憨厚,如月的眼睛也眯成了月牙儿。   不管是在什么年纪,做一件好事的心理愉悦是怎么都不会减少的,这就是真理。   这时,有人倒了几杯水递给我们,我们接过还没有来得及喝几口,就听见里间的屋子传来了几声摇铃的声音,我正奇怪,就发现整个屋子的人忽然就变得安静了,眼神变得期盼而紧张……   原本正在与我们说话的刘老爷子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然后掏出钥匙,转身把那扇紧缩的门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进去了……虽然是如此小心的动作,但是站在外面的我,还是看见那间屋子是一片沉沉的黑暗,刘卫军就住在那样的环境下吗?   我们三个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疑惑,但在这时,一个老人却从那口锅子里盛出了三碗饭给我们,嘴上说着:“先吃一点儿,卫军过一会儿就能见你们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也不急在一时,我对承心哥和如月使了一个骚安勿躁的眼神,强压下心中的急躁与疑惑,很干脆的接过碗,就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干脆的吃了起来。   兴许是饿了,也兴许是刚才强买东西消耗了我太多的体力,这奇怪的红薯腌肉粥,我竟然吃的分外香甜……但到底没好意思再要第二碗,也不忍心要第二碗,只是在吃完以后,靠着墙默默的等待着。   在等待中,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或许是二十分钟,或许是半个小时,都让我觉得漫长的像过了很久很久。   但好在在我的耐心要到临界点时,刘老爷子脸色颇为沉重的走出了屋子,整个屋子的人都望着他,他对那些人说到:“快到底线了,但如今还是安全的,我们……我们还能活着。”   他的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我却紧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刘卫军也是个修者,能保大家的平安吗?   可不容我问什么,刘老爷子已经对我说到:“承一(之前闲聊我说了自己的名字),进去吧,但就你一人进去吧,卫军的状态不好,需要一个清静点儿的环境,也适应不了太多的人在他房间,你……”   刘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而我却很干脆的答应了:“好,就我一个人进去吧。”   事实上,我一个人进去和我们三个人进去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没有必要让刘老爷子为难。   如月和承心哥留在了外面的屋子里,我跟着刘老爷子进入了那个看起来很神秘的小房间,同样是只把门打开一个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刘老爷子先‘挤’了进去,我跟在后面‘挤’了进去。   一进房间,我的眼前就变得一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从光明的环境忽然走到了黑暗的环境,眼睛显得还没有适应过来。但我的鼻子却敏感的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一种很难闻的味道,那是一种发霉的味道混杂着说不清的一种味道。   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一个人难闻的体味儿。   这种味道冲的我鼻子有些发痒,我却不好意思捂住鼻子,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如果捂住鼻子会很没有礼貌。   短暂的沉默了两秒,屋子里就忽然响起了一个非常难听的声音:“表叔,帮我点上蜡烛吧,来了客人,总不能让人摸黑。”   “好。”刘老爷子应了一声。   可我却被这声音刺激的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因为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从声带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某个得了喉部疾病的人,用发声器抵着喉咙在说话。   屋子很快就变得有些微微光明了,那是刘老爷子点亮了蜡烛,他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即便是这么黑暗的环境,他都能顺利的找到蜡烛并点亮它。   借着蜡烛的光明,我终于看清楚了这间屋子,之所以那么黑暗,是因为它的四周都被厚厚的黑布给包裹了一层亦或是几层,总之阳光是不能透射进来的。   而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之外,还有一个挂在墙上的凸出的方形盒子一样的东西,被黑布遮着,看不清楚是什么?除了这些以外,整个屋子就空无一物了。   蜡烛就放在桌子上,而在那张老旧桌子的背后,就坐着一个人,全身披着厚厚的毯子,在这样的屋子里都戴着帽子,压低着帽檐儿,沉默的坐在那里,莫非那就是刘卫军?   “你们聊吧,我出去了。”刘老爷子在点亮蜡烛以后,关切的看了一眼刘卫军,然后就出去了。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刘卫军,彼此的陌生,让我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满肚子的话堆积在喉咙里,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坐吧。”相比于我,刘卫军自然的多,在刘老爷子出去以后,原本侧坐着的他转过了身子,对我这样说了一句。   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可我这次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之前只是我想形容他的声音,却没想到他真的是用那种发声器抵住喉咙在说话……   我依言坐在了刘卫军的对面,他也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这时,我才看清刘卫军的长相并不老,就跟平常的四十多岁五十岁左右的人是一般的模样,只是他带着发声器,还戴着墨镜显得分外的怪异。   “让你见笑了,你相不相信,我身上至少有十几种病,而且全部都是重病……你相信吗?活着太痛苦了,可是我却不得不活下去,如果我不活着,外面的那些人坚持就没有了意义,人生也没有了希望,甚至会死……我背负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所以这么难过,也必须坚强的活着。”我没有开口,刘卫军却说了那么大一段话,只是他说话说的很慢,这么一段话,他一字一句的说,说了整整一分钟。   他的声音让人听了是那么的不舒服,可是话里的内容却不能让人忽视,我想起了昨夜那些人,再看看他,我很难对他不产生一种敬佩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我说到:“你活得很精彩,真的,你父亲说过的正道,在你身上真正得到了传承。”   “呵呵,谢谢……我不是道家人,很多事情不完全是因为我的父亲,只是要感谢他,让我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而已。”说到这里,刘卫军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到:“你要想知道些什么呢?我们直入主题吧,我的状态注定我说不了太久,也说不了太多。”   我知道刘卫军没有给我撒谎,出于他的身体情况,我很干脆的说出了我来时听过的那个故事,然后对刘卫军说到:“关于这里,我有一肚子的疑问,现在我想要知道全部的一切,你能告诉我吗?”   刘卫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直接的说到:“父亲出去做了什么,原本是隐秘的……而一切必须要从魏东来这个人说起了。”   第三十二章 没有阳光的镇子(一)   刘卫军那通过发声器,沙哑又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黑暗到空寂的房间。   慢慢的,我似乎也已经适应了他那难听的声音,随着他的讲述,沉浸在了其中,时光在这一刻流转,恍然间,我仿佛是跟着刘卫军又回到了1957年的那个镇子……   那一夜,被匆忙叫出的刘二爷,和大家一起去找林建国了,他走得是如此匆忙,以至于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跟着一起出屋,才知道了某些震撼真相,眼神中流露着担心的老伴儿,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还有一个身影悄悄的出了屋,看着父亲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身影就是刘卫军,那一天父母大吵,他被父亲强行的吼回屋,其实并没有睡着,身为人子,多多少少是担心父母的情况的,更何况,父亲反常的想要避开他,当时已经16岁,快17岁,已经懂事儿外加性格有些敏感的刘卫军怎么可能不好奇?   在夜里,他悄悄的爬起来,看着父母的房间灯光亮着,传来叽里咕噜说话的声音,终究是掩藏不住好奇,轻声的走到了墙角,偷听起父母的谈话。   那一夜,也是刘卫军三观被颠覆的一夜,他生在崭新的华夏,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科学是一切的生产力,总之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任何的事情是绝对的真理,在刘卫军的心里,任何事情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科学是大过天的。   可是,父亲说了什么?似是而非存在的鬼魂,僵尸,活尸,莫名的死亡,神秘的林建国,一切的一切,都让刘卫军觉得在听天方夜谭。   那是寒冷的深秋,刘卫军偷听的时候只穿着秋衣秋裤,可是父亲的话语却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未知世界的大门,他的心充满了怀疑,却莫名的火烫起来,连寒冷的天气都不能感觉了,只是反复的思考着一个问题——真的?假的?   多年来,对父亲的了解,让刘卫军觉得父亲不会说假话,可是,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又要怎么相信?   父母渐渐的没有了声音,睡下了。   可是无意中偷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的刘卫军回到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甚至有一个冲动的想法,要不要明天他也去和林建国拉近关系?父亲说他是有大本事的人啊!   辗转反侧中,刘卫军是比刘二爷还要先发现镇子深夜的动静的,他听见了人群走路的声音,是匆匆忙忙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刚才才听完父亲说过那么恐怖的一件事儿,刘卫军心里有些怕,下意识的就不敢去深究,而是扯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后来,那群人敲响了自己的家门,刘卫军才知道来的是木材调运处的干部。   他当时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旁,悄悄的看着,看着父亲脸色难看的与其中一人对话以后,就回屋穿好衣服匆匆忙忙的出去了,隐约中他知道父亲是去找林建国了,而在那一瞬间,一种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念头开始充斥在刘卫军的心中,冲动的让他根本没办法再安然的躺在床上。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年轻人对一件事情的行动力,待到母亲回屋以后,刘卫军就匆忙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悄悄跑出了家门。   那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整个镇子异常的安静,深秋冷冽的空气随着奔跑不停的被吸入肺部,可是这样的寒冷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是不停的刺激他,让心中越发的兴奋,对的,刘卫军当时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参与父亲的这一次行动。   他一个人提前跑到了木材调运处的大门口,等着父亲一行人的到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而我哥哥却身在异乡毫不知情的原因。”诉说往事的时候,刘卫军很平静,从他的语气中根本就感觉不到当年他知道真相后,匆忙决定的那一份冲动。   “卫军叔,你后悔吗?”随着交谈,我对刘卫军的称呼,也变成了卫军叔。   “人的一生有什么好后悔的,你是道家人,难道不明白命定?而且对着发生过的事情呼天抢地的后悔,能悔过的也不过是当时的心情,对事情的本身根本无法改变。既然如此,又何必后悔,更何况,这样的守护是我心甘情愿,父亲所没能做的事情,当儿子的去做,不是很好吗?”刘卫军依旧用他那特有的缓慢的腔调,对我说着自己的态度,没有什么大义凛然的话,有的只是一份淡然的执着。   我很奇怪的是,到底是要守护什么?但故事才刚刚开始,我只有耐着性子继续的听下去。   刘卫军蹲守在木材调运处,只是过了不到二十多分钟,包括父亲在内的一行人,就到了木材调运处。   那个时候木材调运处的门外有着路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今夜到现在都没有熄灭,站在门口,倚着墙的刘卫军远远的就看见父亲那一行人的脸色异常的沉重,但其中有一个人是那么的不同,他的脸色非常的平静,让人难忘的只是那一双眼睛,流露出来的眼神非常复杂。   那个时候年轻的刘卫军只读得出来其中一种味道,叫做沧桑,是的,就是沧桑,像是经历了许多过后的沧桑。   “到后来,我才知道,那眼神其实是一种悲凉,还有一种背负着罪恶的沉重。其实,那个时候林叔就已经知道了咱们镇子即将面对的命运吧。因为知道了,所以才会没有恐惧,才会平静……他早就知道,他能选择的是什么。”卫军叔是这样对我说的。   可是我却不明白,抬头望着他的脸,墨镜后看不清楚的眼神,很疑惑的问到:“那他能选择的是什么?”   卫军叔并没有直接的回答我,而是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到:“一个污浊的河塘,能长出洁白的荷花,所以,最邪恶的环境里,也一定有个会醒悟的人,否则,人类怎么可能从当初的混沌走到今天?懂吗?林叔那个时候的选择只能是反抗,抗争。”   其实,我不太懂背后的事情是什么,可是我懂这种心情。   我觉得我面前的卫军叔其实不像那个年代走出来,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他的话睿智而充满了深意……他仿佛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说到:“这些年,很寂寞,寂寞到只有看书,书里的很多道理,结合着自己,总是会有许多想法,但也不知道是对的还是错的,可心中的大方向却怎么也在坚持,因为那不同于想法,我认为一定是对的。”   这些,只是故事之外的题外话,我和卫军叔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然后故事依旧在继续。   在刘卫军看到刘二爷一行人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刘卫军,第一个发现刘卫军的竟然是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林建国。   “你家卫军来了。”林建国这样对刘二爷说到,然后刘二爷等一行人就看见了等在木材调运处的刘卫军。   接着,就是一场纷乱的回忆……刘二爷大怒,所有的人也反对这么一个半大的小子莫名其妙的扯到涉及到机密的事情中。   可是一切都因为林建国的一句话平静了下来,他说:“这都是命,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跟来吧。”   林建国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给出任何理由,但因为特殊的地位,他说出来的话总是有着特别的威压,他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了大怒的刘二爷。   “那一天,我看见爸爸的眼眶红了,我明白他是在为我担心,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发怒。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腿上的皮肤火辣辣的,因为那天夜里,他狠狠的踢了我一脚。可他常常说自己是一个道家人,自然很能接受林叔那一句,这都是命……可能那一刻,他红了眼眶,是体会到了做为一个父亲对儿子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才那么痛苦吧,他不想这是我的命,他觉得那不是好事儿。”卫军叔说起这一段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其实无论大怒还是红着的眼眶,都是来自父亲的温暖。   也许,这是任何人到了一百岁也不能遗忘的温暖。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确不是好事儿……但刘卫军已经不可避免的参与了。   镇子的异变,从第二天开始,那一天以后,清晰的太阳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镇子里,没有阳光的以后……   第三十三章 没有阳光的镇子(二)   刘卫军被代入了木材调运处,进入了木材调运处,刘卫军感觉这里既冷清又热闹。   冷清的是这里的白天总是有许多的工人,熙熙攘攘的在忙碌着,即便是晚上,也会有大约白天一半那么多的工人在上工,因为忙着木材的调运,可是今天,这里没有一个工人,灯火通明之下,只有一些类似于杠杆的工具在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热闹的是,这里虽然没有工人,却多了一些看起来很紧张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手里都拿了武器,就比如步枪什么的,他们或许是工人,或许不是,但是他们的存在,总让人觉得空气中有一种让然窒息的压力。   林建国走在最前面,大家跟在林建国的后面,一步一步的朝着木材调运处的那个山坡走去。   因为女尸的出现,那个山坡上的破木屋早就被烧掉了,但或许是因为习惯,也或许是因为那里特殊的地理位置,只有一条路可上可下,总能给人心理上的安全感,所以在那具尸体被发现了以后,赶到了二把手还是招呼发现它的工人,把它运到了那片山坡之上。   在路上,二把手就已经第很多次的重复自己的心情了,他说这男尸的出现没有女尸那么诡异,至少在上工的工人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他在女尸之后就下了命令,只要发现了尸体都要汇报他,所以他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只是第一眼啊,我就觉得这具尸体不对劲儿,穿着那黑色的绸缎衣服,胸口绑个大红花,一看就是要娶新娘子的嘛!这能让人不联想吗?而且它还抱着树……我看了它一眼,我差点就尿裤子了,啧啧……没法形容,最厉害的就是我觉得它好像瞪了我一眼,我站不稳啊,是扶着旁边的几个工人才勉强站稳的。”   “可我是当领导的人啊,我得压着秘密,我还得在工人面前做出淡定的表率,我是想着建国才勉强能说话的,我就指挥着这些人把尸体抬上那片矮坡……可是谁知道我那时差点吓疯了,心里早就崩溃了,我要不是强压着,我能尿裤子。”   二把手说这些话的时候,哪有什么领导的威严,倒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在寻求安慰,刘卫军敏感的察觉到应该是要来自林建国的安慰吧。   可是林建国听了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笑笑……而其他人也没有多大的反应,看样子恐怕已经听过了很多次,只有第一次听见的刘卫军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既觉得紧张又觉得刺激。   他没有什么觉悟,只是单纯的觉得在高人的保护下,一切的事情都是见识,而不是冒险,他更不会想到,从那天以后镇子上就会迎来暗无天日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觉得林建国就像古时候的大将军。”卫军叔回忆起林建国,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总感觉有淡淡的崇拜添加在里面,我想要理解这种情绪,恐怕只能听完整个故事才能明白吗?   “为什么像大将军?”对于林建国这个人,我是充满了好奇的,只因为在故事里他明明是一个行事诡异的人,参拜的也是充满了邪性的东西,而且这种东西如今已经蔓延了整个镇子,就比如我在王老头儿家看见的那个人骷髅,可为什么卫军叔回忆起他,却充满了某种……嗯,至少是正面的情绪。   “我说过啊,那天晚上的木材调运处到处都是拿枪的人,他们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紧张也是因为领导的紧张而紧张,可是当林叔走在前面,经过每一个人的时候,每一个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和神情都会放松,都会轻轻的呼一口气……就像是要上战场的新兵蛋子,看见了身经百战的无敌将军,立刻就安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其实,当时我看着他的背影也觉得安心,我想那不是因为听故事的原因,就算那天晚上我没有听见父亲说这个故事,我觉得那背影依然能让我安心。”卫军叔是如此回忆林建国的。   其实我不知道林建国是一个什么人,有着什么特殊的能力,但我思考了一下,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知道吗?卫军叔,一个人是有气场的,你懂这个意思吗?就像是一个热恋中的女人,会分外的可爱美丽一点儿……就像是一对决心赴死的战士,身边总有着一种肃杀义无反顾的气息。嗯,这个是能对人产生影响的,就好比也许那一队一百个战士里,有那么一些人,没有赴死的决心,可是当这股气场蔓延开来以后,他们就开始坚定了。你说过,在那个时候林建国只有一种选择了,当他已经决定了以后,或者就让你们产生了安心的感觉。即便,在当时的木材调运处,很多人并不知道真相。”   “有些道理。”刘卫军陷入了沉思,在这场谈话中,刘老爷子告诉我他不能支撑太多的时间,可是在缓慢的谈话中,我感觉到他不疾不徐,好像能有很多的时间,就这么和我谈下去。   继续的故事中,刘卫军就这样安心的看着林建国的背影,和着这一群人,异常安心的跟着走上了那个山坡。   在呼呼刮过的西北风中,好像父亲的叹息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他要见识不同的世界,这就是一个少年的天真。   在山坡上,莫名其妙的还有二十几个人,这些人和山坡底下那些人不同,都穿着统一的军装,刘卫军是个军事迷,在那个时候分外向往着部队,所以了解的也特别多,他可以从军服上的一些细节,就比如肩章什么的,快速的判断出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部队……可是,这部队的着装却让他迷惑了。   淡蓝色的肩章是一个什么意思?   相比于山坡下的其他人,这支部队的人就显得要淡定许多,他们三五成群看似没有章法的站在这片山坡的平地之上,有的抽着烟,有的擦着枪,有的擦着子弹,看起来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可是这个时候刘二爷的脸色却变得严肃的不得了,这个时候的刘二爷仿佛有了某一种觉悟,开始放开了心里的某一种限制,他拉过刘卫军张口就小声的说到:“你看这些人好像是不像样子,其实他们所站的位置是有讲究的。”   “有什么讲究?”刘卫军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一边和刘二爷说着话,一边打量着这里。   在这里燃烧着熊熊的火堆,在火堆的不远处,应该是那个以前用来放尸体的小破屋‘遗址’吧,扎着一个白色的布篷,布篷上贴着看起来非常古老的符纸,除了这个,还有看起来很繁复的花纹……红的刺眼,那是用朱砂画的,看起来触目惊心却又充满了神秘感。   刘卫军觉得这一切简直太神奇,太新奇了。   而刘二爷显然没有这种心情,他低声对刘卫军说到:“有什么讲究我看不出来,我实话对你说了吧,你爹我就是一个半吊子道士!但即便我看不出来,也能大约知道这其实应该暗合天地星辰的一种阵法,这是道家神奇的阵法。”   说到这里,卫军叔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抬头望着我,问到:“说起这个,你是道家人,对不对?你会不会阵法,感觉很厉害啊。”   我稍微愣了一下,没有其它的原因,只是我没想到一直守护着这个镇子最后的‘清醒’的领头人,竟然是一个连道家阵法都不懂的人,他到底是凭什么在守护?   我下意识的就说到:“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阵法了,当然也懂一些。可以说的是,阵法厉害的,非常之厉害……是我都无法想象的,那是一门用一生都无法探究完毕的学问,这还是指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要自己亲自去画出一个什么新的阵法,那恐怕需要逆天之才了。”   “这么厉害?”这个时候的卫军叔还是充满了孩子一般的好奇,说着话,他忽然就盯着我看,虽然他的眼睛被墨镜遮掩住,我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我总觉得他在那一刻好像真的是把某种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原本不甚在意,只是等着故事的继续,但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低呼了一声。   卫军叔不由得问了我一句:“怎么了?”   “你是说蓝色肩章的部队?会阵法?事先还处理了尸体?”这个发现让我的心跳加快起来。   “是啊,这个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卫军叔追问了一句。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暂时还判断不出来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只是知道,那是秘密机构的部队,这样说吧,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部队。   不要以为他们不存在,他们是真的存在!!   第三十四章 没有阳光的镇子(三)   我之所以了解,是因为我从小就和这样的部队接触过,一个在记忆中带着温暖色彩的人不可抑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胡雪漫,胡子叔叔……   这样的回忆让我有些恍惚,可我很清楚,他就是真正属于秘密部队的人,我曾经看过他穿过一次秘密部队的制服,那特别的淡蓝色的肩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不是像现在,为了更加的隐秘,反而没有那种非常突出的与众不同的标志了。   就像小北他们的制服,江一部门里那些穿着的制服都是很普通的,只是在编号的细节处有微小的不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我是那么的震惊,原因很简单,说明国家一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情,为什么会任由这个镇子走到这个地步呢?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卫军叔还在等待着我的答案,可是我的嘴角却发苦,我该怎么说?说是国家其实发现了你们这个镇子上的不对劲儿,还派人来管过吗?那蓝色肩章的部队就是!他们是专门的处理这些灵异事件的部队……如果这样说了,他会不会特别的失望?觉得自己的坚持特别的孤独?   所以,我沉默了良久,才说到:“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会有部队出现?还是带着蓝色肩章什么的,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说这话的同时,我也在暗想,我要怎么去套出关于这个小镇的镇政府的一些东西,如今看来这个真的是太关键了。   “这个应该不奇怪吧?因为我爸爸曾经说过,当年木材调运处的负责人,就是那个一把手,是向上级上报过木材调运处的事情的……那个部队应该是上级调派来的吧?我也不确定,反正自从木材调运处解散以后,这个镇子也没有人管了……就连……”说到这里,卫军叔苦笑了一下,那样子好像不知道说什么。   我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按照秘密部门的风格,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完全解决,是一定不会轻易的撤退的,如果是遇到了他们也无法解决的事情,或者是判断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不那么着急需要解决的事情,那么就会把那件事情的根源长期的封存,然后掩盖……就好比当年的饿鬼墓,就是我师父亲自去封的,后来被挖开了,才不得不亲自出马去解决。   当然出于能够理解的原因,秘密部门会长期的‘监视’着有秘密的地方,就比如当年胡叔叔是一直‘监视’着我们村饿鬼墓的,才能在事发第一时间做出及时的反应……而级别更高的事件,这个地方的政府机关应该都会安插秘密部门的人,有时候甚至会来当一把手。   这个镇子的事情,秘密部门应该有详细的资料才是,那么这么诡异独特的事情,应该是级别很高的事件了吧?肯定不是光解决了那具僵尸就算数了……那为什么?   此时的卫军叔欲言又止,我敏感的察觉到这里的镇政府恐怕也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我脑中有个奇怪的想法,在这个镇子事发的时候,秘密部门的主事人会不会是江一呢?   我强压下心中的种种疑虑,没有去接卫军叔的话,总觉得卫军叔是敏感的,会从我的话里抓住什么而感觉到失望,而具体的事情我必须要听完整个故事才能做出判断。   所以,我习惯性的摸出了一支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勉强平静的对卫军叔笑了一下,说到:“可以抽烟吗?就一支,烟瘾犯了。”   “呵,抽吧,一支烟还是可以的!很怀念香烟的味道啊,可惜我现在一身的病,根本就不能碰……能再次闻一下也是好的。”卫军叔倒是很豁达的样子。   于是,我点燃了香烟,成功的扯开了话题,在黑屋中,袅袅升腾的烟雾中,故事又开始继续。   刘二爷对刘卫军说的话虽然小声,但语气却是十分夸张的,仿佛是在鼓动着刘卫军的情绪,让他对道家的一切事情感兴趣,刘二爷的情绪做为外人完全能够理解,因为陡然发现儿子陷入了这种恐怖的事件,做为父亲的,一定是想让儿子开始接触和学习一些能够应付这种事件的知识,哪怕只是临时抱佛脚,哪怕不能做的太明显,但他还是不得不这样做了。   可是,刘二爷的苦心,刘卫军的年纪是不能理解的,相比于什么阵法,什么符文,他还是对部队的蓝色标识比较感兴趣,对这些看起来懒洋洋的士兵比较感兴趣。   如果,那个时候的刘卫军如果深究的话,一定会发现什么不同的,也就不会有了今天他只是对那个部队的肩章有兴趣的诉说了。   只因为,面对着这样的部队,林建国站出来了,他走过去,对一直和部队一起守在这里的一把手说了一句话:“这些人来这里,没用。”   简单的几个字,却挑衅出了部队几个负责人的情绪,他们走向了林建国,好像不服气要吵架的样子,却被敏感的一把手,把这几个人都拉到了一边。   刘卫军好奇的看了几眼,但以他的地位,肯定是不可以过去的,站在平地的边缘,只能听见夜风中,断断续续传来了几句争执的声音,具体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只能听见语气有些激烈,在中间,林建国的语气却一直平静。   那一场谈话进行了接近二十分钟,再之后,那几个部队的负责人脸色铁青而沉重的回到了这里,再之后,二话不说,竟然就把守在这里的队伍给解散了,而他们留了下来。   “你,也一起和部队下去。”林建国是这样对刘卫军说到的。   “为什么?”少年人,一旦被引起了好奇心,是异常的执着的。   “不为什么,接下来的事情你不方便在这里,我不会害你的。”林建国的双眼好像能看穿一切,他的话也总是平平淡淡,即便是面对一个少年也没有多余的解释,有的只是不容更改的结论。   刘卫军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执着的只愿意住在窝棚里的男人的魄力!原来他是这么的……爷们!刘卫军觉得面对这样强硬的成年男子,他连再坚持的话都不敢说,只能默默的点头,然后答应了。   那一次,他是很遗憾,为什么没能见一见那传说中的新郎官儿的尸体……好奇大于恐惧,这就是少年人。   另外就是,刘卫军觉得自己的父亲比自己幸运,因为他被林建国留下来了,林建国是这么对着刘二爷说的,那句话刘卫军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到现在都能一字不忘的背出来。   “老刘,你也留下来吧?之前,你身上就被种下了印记……留与不留其实都影响不大了,重要的是,你是我这一辈子第一个朋友,我觉得在我的能力之内,我不愿意抛下你。”   这就是林建国的原话,刘卫军根本就不能理解,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在听闻了这句话之后,首先是脸色变得很难看,接着却又变得很感动,然后望着林建国连原因都没问,只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接着,刘卫军就跟随着那些士兵一起下山了,他们停留在了山坡的底部,在那里守着,不容许任何的人靠近。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们开始讨论了起来,什么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特务的一个秘密基地,什么难道特务连木材调运处也盯上了?难道是想窃取祖国的资源?总之那声音刘卫军觉得很大,大到恰到好处的能让周围的人都能模糊听见的这个样子。   这让刘卫军很不能理解,这是讨论秘密的节奏吗?分明就是在宣扬,有好几次他都恨不得去捂住那些士兵的嘴,做为一个少年人在当年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做法的。   唯一让刘卫军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自豪的觉得自己听说了整个故事,这些士兵讨论的都不对。   “很幼稚对不对?那个时候竟然以为只有自己知情,那一个神秘的部队却不知情。”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卫军叔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笑容,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这是部队不能解决的事情,只有林叔能够解决,所以他们在第二天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是真的不能够解决吗?还是另有隐情,在这个时候,我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我笑了一下,没有接话,不了解秘密部门风格的人,一般会因为有鬼抓鬼,有尸杀尸,弄完就了事吧?   在我沉思的当口,卫军叔又说了一句:“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满脸不屑加不忿的表情,被一个士兵叔叔看见了,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了一句,小伙子不懂事儿,但也要懂得什么叫该说不该说的,否则……这命啊,就长不了。当时,还笑着给我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想是在暗示和提醒我吧。”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说到:“确实是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给吓住了,因为这个事情爸爸也说是秘密吧。”   我没有接卫军叔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问到:“然后呢?怎么又扯到魏东来的?他们那一天晚上顺利吗?”   第三十五章 没有阳光的镇子(四)   当我问出了这句话,卫军叔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沉思了很久。   我表面上耐心的等待着,其实内心却异常的焦躁,我知道一切的关键应该就是在那一晚上。   所幸这样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卫军叔嘶哑着嗓音开口了:“那一夜对于我来说,是没有答案的……”   那一夜的刘卫军在等待中渐渐的不那么心安了,他和那些看起来很高深的士兵并不能很好的打成一片,他不能理解他们,他们同样看他的眼光都带着一种让刘卫军不能理解的高高在上的嘲笑。   多年以后,或许才能领悟那是一种成熟的人看幼稚的人的好笑吧,可是那个时候的少年刘卫军却不能领悟,他只是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他们怎么还不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卫军这样的焦躁影响了周围的人,慢慢的那些在默契的,刻意的宣传着某一种‘真相’的士兵也变得慢慢安静了起来,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安静的气氛就变得越明显,它逐渐的蔓延,渐渐的就影响到了整个人群。   一开始这样的安静还没有谁觉得不对劲,可是这样持续了一分钟以后,一个叼着烟卷的,看起来年级比较大,显得比较稳重的士兵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忽然一把扔掉了嘴里的烟卷儿,然后说到:“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脖子后面都觉得发冷,我直觉上面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刘队他们咋样了?”   这个士兵在这一群士兵中好像很有威严的样子,他的话刚落音,大家竟然都微微紧张了起来,其中另外一个士兵对那个士兵说到:“李哥,你的灵觉是我们之中比较厉害的,难道……那还啰嗦什么,走吧。”   刘卫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刚才看起来还是淡漠的,懒洋洋的,甚至有些轻松的士兵怎么就会忽然的激动起来,还有灵觉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林建国不是让他们在下面等着吗?   刘卫军觉得自己像是今天才认识林建国的一般,当父亲讲述了那个故事,当走入木材调运处那一段短短的路,林建国整个人散发出莫名的气质以后……刘卫军就觉得莫名的崇拜林建国,他下意识的就不想违背林建国所说的一切。   但,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些士兵,他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虽然在这个时候,刘卫军也感觉莫名的毛骨悚然,就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已经跑出去,开始在整个镇子上蔓延的感觉……那一刻刘卫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整个镇子,好像原本黑暗却安宁的镇子忽然动荡了那么一下。   那一瞬间的感觉让刘卫军的心就缩紧了一下!   士兵们此刻已经全部站起来,在那个最开始叼着烟卷的士兵带领下,整装待发了。   但就在这时,山坡上出现了几个人影,一出现,就疯狂的朝着山下跑来……其中一个士兵下意识的就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在手电光的映照下,那几个冲下山坡的人,不就是一开始留在那个地方的人吗?   林建国,刘二爷,还有三个部队的领导……他们此刻的表情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焦急……这种表情让在山下的大家都很错愕,以至于一个士兵下意识的就迎着他们跑过去,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没有想到这一行五人的速度是如此的快,仿佛是爆发了生命中最猛烈的速度,很快就像风一般与那个士兵擦肩而过,然后在大家错愕惊奇的表情下……从队伍的身边跑过,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刘卫军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是这群人中最吃惊的一个,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爸爸也可以爆发出这样的速度,那么山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这种紧急的情况,刘卫军不知道如何处理,可是那些士兵中却有人反应非常快,朝着已经跑得快消失不见的几个背影喊了一句:“队长,我们要怎么办?”   “上去,处理掉一切。”夜色中,远远的飘过来这样一句话。   “如何处理?”   “平常对待二号类任务的处理办法。”因为距离,声音越发的小了。   不过,这句话的每一个字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当时的刘卫军很疑惑,二号类任务是什么?   士兵们接到了命令,很快就朝着山坡上走去,刘卫军傻傻愣愣的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是跟着父亲和林建国来的,但是这两个人一跑就没影了,士兵们又要上山坡去,他该去做什么?   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士兵,走过来拍了一下刘卫军的脑袋说到:“既然你是跟着我们的,那就跟着我们上山去吧,算你小子有眼福,可以看一下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场景。”   刘卫军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只有跟着那些士兵上山了。   山上的夜风更加的冰冷一些,火堆依旧熊熊的燃烧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上面写满了神秘符文的白色篷子已经不见了,而是变成了随意散落在地上乱七八糟的白布。   地上有血迹,在这黄土地上分外的显眼,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血迹,因为刚才跑下来的五个人并没有见到谁受伤。   之前,刘卫军还遗憾,并没有见到那一具尸体,但现在刘卫军在上山以后,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一具传说中的新郎官儿的尸体,这个由不得刘卫军不看见,因为那具尸体就倒在火堆的旁边,面朝下,双腿扭曲成一个人类根本不可能扭曲的角度,一只手深深的抠在黄土地里,一只手向上举着,曲指成爪状,看起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刘卫军以为自己的胆子很大,可是看这尸体的第一眼,就差点把他给吓哭了,即便他没有看到这尸体的脸。   他永远忘不了那伸向天空的爪子,和那尸体身上灰白的皮肤色,上面有大块大块的尸斑,还有一些青色的痕迹,这就是尸体该有的颜色吧?但重点根本不是这个,重点是一具尸体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如果可以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具尸体之前自己动过,一想起这样的可能,刘卫军就觉得自己吓得快尿裤子了。   但相比于他,那些士兵就镇定的多,他们竟然有胆子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尸体,然后有个士兵说到:“完全的死尸,已经被处理过了,没有再变化的可能。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   说话间,一个背着大背包的士兵从身上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然后洒了一些在尸体的身上,弄完以后,另外一个士兵拿着随身的军用水壶,把里面的水倒在了尸体的身上……然后让刘卫军终身难忘的一幕就出现了。   那个尸体身上开始发出‘嗤嗤’作响的声音,接着就冒起大颗大颗的泡泡,接着就溶解了起来。   其中一个士兵思考了一下,还是拿出了一张符,扔在了尸体之前,一切就这样安静而诡异的进行着……那化尸的声音,和尸体融化时产生的味道,简直是刘卫军终生难以忘记的事情。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卫军叔讲到这里,事情还没有揭开迷雾,但是一切也非常的神奇了,忽然冲下山的几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另外,他可能会觉得二号类任务奇怪,觉得那些粉末奇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化尸粉,这个其实对于我来说,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二号类任务我早就知道是指僵尸类的任务,僵尸从建国以来就是特别麻烦的事情,所以‘地位’也特别的高,可以排到二号类任务,至于一号类任务,要那片沙漠啊,昆仑啊,还有隐藏在海里的某些门才有资格派上,当然更高级的话,就直接是特级任务了。   至于那些粉末也不是什么化尸粉那么神奇,只要一点儿,尸体就可以化为水……学过化学的人,知道镪水这一存在,就不会觉得这种粉末神奇,的确是处理一具曾经尸变过,但是已经完全变为死尸的尸体最好的办法。   我没有就卫军叔这个问题纠缠,而是忍不住问到:“然后呢?”   卫军叔看了我一眼,说到:“然后……魏东来不就出现了吗?如果你听过那个故事,你应该知道他是死了一两年的人了,他出现在了镇子上!”   第三十六章 没有阳光的镇子(五)   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你最想要知道的事,聪明的做法不是追问,而是赶紧的闭嘴,听别人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一夜,士兵很快处理好了那具恐怖的尸体,原来破屋所在的平地上,再次变得安静起来……百无聊赖的士兵们开始围绕着火堆抽烟,吹牛,仿佛那里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具恐怖的尸体。   至于刘卫军被刚才的刺激吓得有些恍惚,士兵们不在意那具尸体,可是他不能不在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就像强迫症一般,看着那具尸体在火堆面前化为一堆黄色的液体,然后慢慢的渗入那黄土地里。   这的确不是他想看的,因为看完过后,刘卫军的胃就开始抽搐,翻江倒海一般的抽搐,然后他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吐了……   有的士兵开始哄笑,刘卫军懒得理会,他觉得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股子怪味儿,他觉得是那滩黄水的味儿。   原本就阴沉的夜,在这个时候月亮彻底的隐去了,细雨开始飘落,原本雨贵如油的地儿,刘卫军总是习惯了在下雨天分外喜悦的心情,可是这一夜的细雨却不能让他开心,他已经彻底的陷入了呕吐,一直吐,直到吐到胃里没有东西,只剩下酸水……还是停不下来。   士兵们只是笑,甚至有的人在调侃着,他们第一次也是这样,所以刘卫军该受这种罪……这让习惯了父母关爱的少年特别的难过,眼泪都包在了眼里。   也就在这种时候,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开始轻轻的拍他的背,并且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抹了一下嘴。   熟悉的旱烟味儿,刘卫军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自己的爸爸,刘二爷来了,刚才一直强忍的泪水,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他抬起头来,叫了一声:“爸!”   “我老刘家的男人是不哭的,卫军啊,今天晚上过去,你就真的要成为一个男人了。”刘二爷此刻的脸色非常的难看,而且显得更加苍老沧桑了一些,只是望向刘卫军的双眼里写满了慈爱。   刘卫军不明白刘二爷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神情,他刚才明明就看见了那具恐怖的尸体化成了一滩水,父亲还这样的表情,是在担心什么呢?   这时,在蒙蒙的细雨中,刘卫军发现那一行五人全部回来了,那几个军官正在给林建国说着什么,一向淡定的林建国这一次的脸色也分外的难看,很久之后,他才听见林建国用很大声的语气说到:“这件事情,你们问了也没用,我不会说什么的,也不是你们能解决的。再问下去,一切会变得更糟糕,我保证。”   还是那样,林建国的语气不容置疑,更不容反驳,就是异常肯定,根本不给人任何回转的余地。   这让刘卫军对林建国的佩服更加深了一分,敢和军官叫板,而且是那么神秘部队的军官。   同时他也为林建国担心,那军官要发火了怎么办?可是没有刘卫军预料中的怒火,那几个军官只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其中一个说到:“我们的身份和能力也的确管不了什么,事情会如实的上报,总之上面……”   那军官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刘卫军也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了,总之他还是很好奇的。   因为注意这里的事情,他完全忽略了站在身边的刘二爷,直到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了,他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刘二爷,发现刘二爷的神情变得更加的忧虑了。不过,和刚才不同,刘二爷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和军官的对话大概进行了十分钟,林建国就没有说什么了,而是走了过来,站到了刘二爷的身边。   至于那几个军官则是收拾好队伍,提前就走下了这片山坡……很快,这个原本还显得有些热闹的山坡就变得空寂冷清起来,不过因为有林建国的存在,刘卫军觉得分外的安心。   林建国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望着悬崖下奔腾不息的黄河水发了半天的呆,抽了两根烟卷儿,然后才扔下了烟蒂,对着刘家父子说了一句:“走吧,我们回去。二爷,我对你说的话,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这一去,恐怕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还能有什么考虑的,事情都变成了这样,你说的追踪者都已经跑了,不赌一把,这个镇子也是彻底的没救,我自己这条命也得搭上……再说,这已经是第二个了,以后难保不接二连三的来,恐怕……”刘二爷叹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番沉重的谈话听得刘卫军也充满了担心和沉重,但依然是好奇的,他实在不明白林建国和爸爸在说些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说的直接明白一点儿。   可不想刘二爷却话锋一转,又说到:“我没啥本事,就是一个半吊子的道士,跟着你去了,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就是再有本事的道士去,也不是一样没用吗?我只信任你,我让你去,只是证明心中的一个想法。或许,我救不了我自己,但我也总得想办法,保一下这个镇子啊。算了,当着孩子的面儿,别说那么多了。明日,你若要与我一起去,那就早晨6点在镇子口等着吧。”林建国简单的说完了这番话,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下了这片缓坡。   细雨依旧蒙蒙,刘二爷把手有些爱怜的搭在了刘卫军的脖子上,声音有些痛苦的说到:“卫军,你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从今天晚上过去,你就要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因为爸爸明天要同你林叔一起去办一件儿大事。一个月吧,一个月以后可能会回来一次,如果回不来,那就……”   一直都表现的有些没心没肺的刘卫军有些慌了,他转过头看着刘二爷显得有些沧桑的脸,忍不住喊了一句:“爸……”   “别担心我,应该是会回来的!总之,我不在这一个月吧,你好好照顾着家里,照顾你妈妈!镇子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你都要记得,等我回来再说,不要有任何的惊惶不坚定,也不要受任何的蛊惑。知道吗?”说完这句话,刘二爷又补充了一句:“我说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刘卫军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男人了,面对这样的刘二爷,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林建国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件儿东西塞在刘卫军的手里。   刘卫军看了一眼,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木牌,上面雕着一个林字,颜色很是陈旧,隐隐有些泛红……林建国对刘卫军简单的说到:“保你平安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你一定要平安着。”   刘卫军忽然觉得手上的木牌有些沉重,但他还是默默不语的把木牌戴在了脖子上,上面还有一些温热的温度,让人安心。   而那一夜,刘二爷对刘卫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写信给你哥哥,不管你撒什么谎,这一个月,让他千万别带着家人回咱们这个镇子,知道吗?”   刘卫军再次点了点头!   那是一次罕有的,细雨下了一整夜的天气,刘卫军的记忆是那么深,因为回到家以后,他也听见自己的妈妈哭了一夜……   第二天的小镇天一亮,刘卫军就没看见自己的父亲了。   而他抬头看着整个小镇,发现莫名的雾蒙蒙的,却又不像是那种正常的起雾。   原本雨天过后,这是一个应该放晴的日子,天空中的太阳却看起来是那么的模糊不清。   也就是在这一天,魏东来回来了。   (今天的两更完毕,承上启下的章节差不多了,这个镇子显然不是停留的地方,真正的目的地就要被揭开了……)   第三十七章 没有阳光的镇子(六)   其实说起来,那一天除了有一些朦胧的太阳,已经离开的父亲,刘卫军觉得一切都是非常平常的。   当红着眼睛的妈妈把热乎乎的面条端给他的时候,早上起床那种莫名的心悸感已经没有了,像日子又过回了从前,父亲十天以后也会回来,他感觉不到自己要承担什么?   镇子上开始慢慢的热闹起来,早起上工的人,上学的孩子,空气中飘荡的早饭香气……吃完早饭的刘卫军放下碗,特意去了一趟木材调运处。   昨晚那个还弥漫着莫名恐怖紧张的地方,这个时候又是一片沸腾热闹的开工景象,这让刘卫军恍惚了一下,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刘卫军在镇子里东游西荡,却发现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就连人们每天生活的轨迹都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如此,时间到了晚上。   刘卫军记得那一天,他已经彻底的放松了心情,而事发的当时,他正在陪着烧水的妈妈随意的说着话,宽慰着她,然后准备洗脚。   就是这样平常的一幕,相信那时的小镇,百家千户都在上演,却被一声突兀的尖叫声而打断了。   那声尖叫是如此的凄厉,莫名的划过了夜空,因为距离的原因,刘卫军那时还没听见,可那声尖叫就如同是一根被点燃的引信,蔓延着引爆了炸弹,小镇从某个角落开始不平静,接着就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嘈杂声开始在这原本平静的镇子里出现……   “我咋觉得外面有些闹腾呢?”刘卫军所谓的安心也不是真的安心,他的耳朵好使,所以听见了隐约传来的喧哗声。   “咦,我没听见什么啊?”刘卫军的妈妈奇怪的看了刘卫军一眼,毕竟人老了,耳朵不是很好使。   这就是刘卫军在平静以前最后的对话,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就被院子里传来的急剧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敲门声,刘卫军的心突突的跳了好几下,而妈妈也是很不安的样子,想起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爸爸让自己从昨夜起就要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话,刘卫军勉强的对妈妈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强壮镇定的去开门了。   从厨房到院门,只是短短的一段路,伴随着激烈的敲门声,刘卫军竟然走得双腿发软,走到大门前,几乎是鼓足勇气拉开了大门。   “刘二爷在吗?”一打开门,刘卫军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听见一句喘着粗气,非常急切的话。   然后,刘卫军才看清楚来人是谁,那是一个木材调运处的工人,本人是镇子上的人,所以住在镇子上,不过和自己爸爸来往确实是不多的,刘卫军很是诧异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如此急切的要找自己爸爸。   几乎是下意识的,刘卫军回答了一句:“我爸不在,要十天后才能回来。”   那人一听,脸上明显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接着竟然愣在门口,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惊恐,看着来人的表情,刘卫军的心情跟着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想着昨天父亲的话,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到:“其实你可以……”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那个工人用恍然醒悟的声音说到:“对了,可以找林建国,这人不好接近,你爸爸和他有交情,你也和他有交情吧?”   “林叔也不在,和我爸一起出去了,也要十天以后才能回来。”刘卫军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有些抱歉的样子,但他也实在太好奇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等那工人失望,就张口说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吧,至少……”   他没有至少出来什么,毕竟他自己没有什么本事,部队在昨夜好像就已经连夜离开,林叔和父亲都不在,整个镇子好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那一刻,刘卫军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沉重了。   “还记得魏东来吗?死在木材调运处的魏东来,他回来了。”那个工人的语气变得失落,无助,但还是告诉了刘卫军答案,说话间他又叹息了一声,说到:“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刚才镇子上很多人都看见了他,很多人被吓到了……他现在在回自己的家。”   魏东来也原本是镇子上的人。   而听闻这个消息的刘卫军却惊呆了,联想起昨天林叔和父亲的沉重,今天一个死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就回到镇子上来了?   “是不是觉得非常的震惊?”说到这里,卫军叔望着我,神色异常的平静,或者是在这个镇子上坚持了这么多年,再想起当年的往事,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了。   我是很震惊,但又不是十分的震惊,毕竟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而且在现代社会中,所谓假死的现象也层出不穷,中间的原因不可细探,毕竟民间流传的各种说法已经够多,只要不是对现实社会造成了影响,那是个人的因果,专业人士也不必插手,这几乎是圈子里默认的一种态度。   可以说,也是这种默认成俗的规则克制了我的震惊,但是这件事情根本不可以细想,死去那么久的人复活了,除了事情本身的恐怖意外,这背后一定牵扯着极大的秘密……按说,尸体也早就该腐烂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勉强镇定的说到:“有些震惊,可是更好奇,那个工人为什么就会直接来找你?”   “很简单啊,他就是当年守夜那十个工人中的一个,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接下来呢?你去见到魏东来了吗?”我很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见到了,那一夜……”卫军叔又开始讲述起当年的往事。   在那一夜,那个工人如此说了以后,刘卫军先是害怕,但接着害怕的情绪就被好奇心淹没了,毕竟镇子上那么多人,还有很多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是熟人,这多少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去看一看那个复活的死人……这个念头强烈到他已经忘记了父亲的叮嘱,无论镇子上发生什么事情,让他都不要过问。   “去看看吧。回来我也好和林叔还有爸爸说。”刘卫军找了一个很烂的理由,但那个工人也没有拒绝,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必要,因为迟早也会看见的。   “妈,我出去一趟,很重要的事,是爸爸吩咐的事情。”刘卫军给妈妈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然后不等妈妈回答,就和那个工人匆匆忙忙的奔入了夜色当中。   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小镇,一件事情的流传速度快得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尽管那时根本没有相对发达的通讯方式。   在刘卫军和那个工人赶到魏东来的家时,他的家已经层层叠叠的围了不知道多少人,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在其中。   魏东来的家是临街的一栋小楼,根本没有院子,这样层层叠叠的人挤着,刘卫军相对单薄的少年身体根本就挤不进去,也就看不到所谓的魏东来到底是不是复活了?   而目光穿透人群,刘卫军也看见魏东来家的大门紧闭,好像根本就不想接待这些围拢的人群。   可是,生死是人类最大的问题,而死而复活则是对人类最大的诱惑,尽管魏东来家大门紧闭,可是人群依旧不肯散去,甚至有些激动的人们开始去敲魏东来的大门,场面变得有一点儿不可控制。   看着这纷乱的场面,刘卫军的心莫名的变得有些惊慌,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也就在这时,刘卫军家里那栋二层小楼的平顶忽然亮了起来,陡然的灯光有些刺眼。   刘卫军下意识的抬头一看,是魏东来的家人举着两盏灯上来了,同时还在屋顶上摆放了好几个油灯,在其中有一个身影,在这夜里,有些神经质的举着一个火把。   在那一刻,刘卫军有些恍惚,他分明看见那个举着火把的身影就是魏东来本人。   那就是死而复活的人吗?除了脸上苍白一些,和他生前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区别,脸型五官,高矮胖瘦都是一模一样……这根本不是别人可以伪装的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刘卫军总觉得在魏东来出现以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怪味儿,说不上是难闻,却异常的刺鼻,就像进入了一个多年没有人住的老屋子,对,就是一种腐朽的气息。   “我知道大家不太能接受我就是魏东来,但我魏东来在这个镇子上呆了那么久,街坊邻居认识我的不少,也发生了很多事儿!如果你们想证明我是不是魏东来,尽管证明好了。”魏东来说完这句话,人群安静了一下。   而在火光的映照下,魏东来忽然笑了,那笑容看得刘卫军心里发凉,可魏东来却浑然不觉,而是用一种魅惑的语气接着说到:“之所以要给你们证明我就是魏东来,那是因为——我有一个重大的秘密要告诉你们。”   (今天第一更,嗯,今天是元宵节,祝福大家一句元宵节快乐!过了今天春节也算是正式过完了,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了,但愿大家都有一个好运的一年……另外,今天也是情人节吧,说什么呢?那就祝天下有情人吧,要幸福。)   第三十八章 血腥之始   什么重要的秘密?我直觉这就是事情的关键了,所以屏住呼吸,越发的不敢打断卫军叔的诉说。   “我的复活是因为真正的神已经降临,将我从地狱拉了出来!也是经历过,我才知道真正的神是什么,我也才知道我们信奉它,是发自内心的信奉,所以我们要祭献它!真正的神是不会白白的接受祭献的,它会给你们想不到的回馈。尽管现在你们是不相信的,那我欢迎你们先来证明我是不是魏东来。”   那一夜,魏东来根本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说出了一番让人震惊不已的话语,带出了他的目的。   他原来是要人们去信奉一个未知的神,然后许诺了莫名的,没有说清楚的好处。   “那接下来呢?人们相信吗?”我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随着卫军叔的诉说,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神秘的未知的存在,对这个小镇的阴谋正式的拉开了序幕……而小镇中的人们被网罗在其中,大网已经开始收网。   “你觉得呢?这么无稽的事情,又是在大家都信奉科学的社会大前提下,谁会一来就深信不疑?”卫军叔反问了我一句,但接着他出了几秒钟的神,又说到:“可是……大家的内心却很动摇啊,因为,你知道的,一个死去的人又活生生的站在人们面前,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震撼的?”   人心是多疑的,但往往由于某种人灵魂里的‘劣根性’,很多人一旦相信了某一件事情,就会变成这件事情最忠实的‘拥趸者’,就算最后这件事情诸多疑点,就快要被证实是一个谎言,但这些人也会自觉的去维护,因为很多人一旦付出了某种心情,就不肯去承认自己‘输’了,也没有勇气直面自己的错误。   镇子上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   刘卫军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的情景,人们争先恐后的向魏东来提问,问题尖锐异常,那感觉就像是卯着劲儿的要去证实眼前人不是魏东来,可是又很怕证实了眼前人不是魏东来。   但魏东来的表现却是‘完美’的,根本没有任何的破绽,刘卫军也相信这个道理,就算这个世间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但也不可能有两份一模一样的记忆,如果是这样,那根本就只有一个可能,不存在两个人的,只能是那个人本人。   那一夜,站在屋顶意气风发的,就是魏东来本人。   证实了这一切的人们沉默了,而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原本就不是一个大镇子,随着消息的流传,几乎镇子上所有的人都出现了,包括木材调运处的人,包括镇政府的人……以至于后来,魏东来不得不用一个喇叭来应答着所有。   “快上万人吧?全部挤在一团!消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流传着,你知道吗?那种场景怕是很多地方,发生了极大的事件也不能复制的。”卫军叔回忆着那一夜的场景。   而我的心却在颤抖,快上万人了?而我观察现在这个镇子,最多也就一两千人吧?人呢?不可能是全部离开了镇子,既然阴谋已经展开,离开镇子哪有那么容易?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吞噬着一条条无辜的性命。   “我能想象。那一天几乎是镇子上的所有人了吧?都被魏东来宣传了所谓的神吧?”尽管内心颤抖不已,可是我还是想继续的听下去。   “是的,就是这样!魏东来告诉镇子上的所有人,神给人最大的恩赐,其实就是生命,活着才是一切的基础!如果想像他那样从死亡中走出来,就必须信奉他说的神!越是虔诚的信奉,得到的就越多,那得到的是什么,就是寿命,越来越多的寿命,直至永生!”卫军叔说这一段话的时候是平静的。   可是我却感觉到头皮发麻,生命吗?岁月吗?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抵挡的诱惑,如果一个人有了无尽的岁月,那……我简直可以想象那可怕的场景,因为岁月的无尽,传承也就没有了意义,甚至很多人会以为子女也没有了意义,有什么能大过自己活着?是的,这想法很丑陋,很是很多人要直面自己的话,会颤抖的发现自己真的就会这样想。   用最大的诱惑,引诱出人性深处最大的丑陋,接着就是疯狂的信奉!那在这个镇子上是有多少孩子被送往那个所谓的圣村?   我抿着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得需要多坚强的意志才能抵挡这种诱惑?得需要多真挚多深厚的情感才能让人保持理智,不堕落为疯狂?   “是不是联想到了昨晚他们那疯狂的祭祀?”卫军叔这样问我。   我木然的点点头。   “昨晚,算不上疯狂吧?其实哪里才止是小孩?这镇子上有很多人……很多人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你知道那种无助吗?被自己疯狂的亲人,朋友,爱人献祭给所谓的神,送往未知恐怖的那种无助?这种感觉你不能去想,一想就会觉得对这个世间异常的绝望!可是,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让人们那么疯狂的信奉也不是一个魏东来有这样的说服力的。”卫军叔叹息了一声说到。   魏东来出现后的十天,是一个疯狂的十天。   神奇的,恐怖的事情一再的上演在这个小镇,就比如一个异常信奉魏东来说法的老人忽然变得精神了,缠身的疾病也没有了,而一个对魏东来抱有怀疑态度的人忽然就变得虚弱,甚至疾病缠身……这样事情不是巧合,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层出不穷的让人们从最初的惊叹变为麻木了,而所谓的信仰也一次次的在人们内心被巩固着,再被巩固着。   魏东来几乎已经成为小镇真正的主人,所谓的镇政府也开始为他服务,召开全镇的会议,按照魏东来的要求,严格的勒令镇子上发生的事情必须保密,不得外传。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通讯不发达,不像如今这种岁月,一件事情的传播只要通过网络,就会取得‘爆炸性’的效果,再不济一通电话,也可以让事情的流传出现不可控制的后果!   这个小镇的地理位置本来就偏僻,人们最多的通讯方式不过就是写信,但邮局是被谁把握的?   剩下的,无非是本人亲自出镇子去宣传这一件事情,可是人如果乐于分享,这个世界也不会产生如此多的纠纷,这个镇子上的人本能的,没有原因的就想要捂紧这个秘密,谁会想着去传播?   所以,事情的一开始就被严格的控制在了这个镇子里!   可这也像被装入了瓶子里的水果,总有一天就会发酵,不由自主的变成了酒……这样被捂住的事情,也不可避免的会变了性质!所以,人们本能的想保密,也只是一开始……   因为魏东来的要求越来越多了,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就比如人们要开始准备大型的献祭活动了,就比如献祭的东西越来越奇怪了,从一开始被剥离的粉碎的家禽,变成了大型的牲畜……到某一天,竟然变为了人!而且,第一批被牺牲送上那诡异之船的不是别人,正是魏东来的儿女!   刘卫军一开始也被这种诱惑弄得有些疯狂,那十天分外的漫长,他不停的在与自己做着思想斗争,一方面是林叔沧桑沉重的眼神,父亲痛苦悲伤的脸,还有他们的嘱咐,一方面又是来自生命的诱惑!   直到第九天,开始的疯狂献祭,才让刘卫军的心里彻底的清醒过来!   他才知道这个镇子疯了,这个镇子上的人们疯了,而自己也差点跟着发疯!   那根本就是一个血腥的夜晚……   第三十九章 回魂   有的回忆总是痛苦,你想要逃避,却不能遗忘,这种记忆大概就是人灵魂内的刺。   那个疯狂献祭的一夜,大概就是卫军叔灵魂里的刺,可是对镇子里的许多人来说,却是第一次的神迹!   “我想你也看见了吧?那虚幻的大船,听见了那其实听了让人很心慌的喜乐吧?那一夜,是那些东西出现的第一次……”说起这段回忆,卫军叔的表情都变得非常的痛苦,而我的情绪也随着他的痛苦,仿佛看见了那一夜的画面。   在跪拜的人群中,那虚幻的大船出现,魏东来带着残忍的笑意,亲自把自己尚且年幼的三个孩子亲手送上了那神秘的小船。   在岸边,是第一个被祭献的人,他的尸体还孤零零的挂在高台之上,胸腔从小腹的位置被刨开,内脏拜访在前,血仍未完全的冷却,还在滴落……   那一个被献祭的人就是最反对魏东来‘装神弄鬼’的一个人,在卫军叔的叙述中,那是一个倔强的男人,他始终坚信着魏东来是用什么办法弄出了这一切看似‘奇迹’的事情,揭开原因后,那会是一个可悲的骗局,而他竟然被自己的弟弟,还有最熟悉的街坊亲手绑上了献祭台。   人性的最恶一面,在某种时候爆发开来,那是绝对惨不忍睹的惨剧。   “在那次献祭以后,终究是有人清醒了。或许是怕这样的命运落在自己身上,也或许是怕这样的命运落在自己亲人身上,亦或者只是血腥的一幕刺激了他们的良知……我还记得那一晚上,有这么一段对话,我始终不能忘记。”卫军叔继续的诉说着。   那是魏东来把自己的孩子牵上船时的一段对话,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9岁了,是个女儿,她这样对着自己爸爸说到:“爸爸,我害怕,可不可以不上那个船?”   “……”   “爸爸,上了那个船以后,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还回来做什么?爸爸是送你们去好地方。”   “爸爸,可是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见奶奶,妈妈了?”这时,魏东来的大女儿已经开始哭泣。   可是魏东来却紧握着自己孩子的手,并且暗示另外两个牵着自己孩子手的人一起加快了脚步,沉默着把孩子往船上‘拖着’,是的,已经是拖着了,孩子们不肯走,从大女儿开始哭闹,他们呼喊着自己的亲人,呼喊着熟悉的叔叔阿姨,街坊邻居,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刘卫军在那个时候是很想站出来的,可惜他害怕了,他怕破坏了这一次的祭祀,会被周围愤怒的人所‘淹没’,他没有勇气站出来。   “谁都不是圣人,谁都要痛苦的面对自己的怯懦,只为了一个随大流。在一片错了方向了流水中,能站出来的都是真正的英雄,如果还能坚持自己,那就可以是圣人,但大多数人都只能假装随着大流,才悲哀的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那时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一个平凡人。”卫军叔自我调侃的说了一句。   “可你现在是一个英雄,带着一群人始终在坚守。”我望着卫军叔认真的说到。   “现在吗?不是我是英雄,而是我的爸爸回来以后,我明白了,如果我是他的儿子,我就必须要承担一些责任,你懂吗?”卫军叔认真的和我说到。   “刘二爷真的回来了?”我诧异的看了卫军叔一眼,我以为刘二爷从那次以后,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嗯,他回来了。”卫军叔淡淡的说到。   那一夜过去以后,镇子就彻底的变了,魏东来成为了镇子真正的主宰,而镇上的人对于杀人这种事情也麻木的觉得平常了,那不是给神的献祭吗?就包括镇上的政府,各种机关里的人也是如此……莫名的诱惑,彻底的颠覆了这个镇子。   刘卫军却在那一天晚上失眠了,那是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守在空旷的房间里,彻底的失眠。   那个被杀男人的惨叫声,那血淋淋的开膛破肚的刺激,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不要说睡觉,他连闭眼也不敢,因为一闭眼,他仿佛就能看见一片血色,自己也被人群推搡着,送上那个祭台……   他始终忘不了,在献祭的最后,魏东来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恶狠狠的,还咧嘴笑了一下,那样的发现让他一想起来,全身都发抖。   那一天晚上没有睡,第二天白天刘卫军也不能闭眼,就算整个镇子安静异常……   因为魏东来的出现已经彻底的改变了整个镇子,人们不再勤奋的生活工作,而是变得神经兮兮,无所事事起来,除了他们所要信奉的神每天必要的拜祭以外,他们好像真的找不到任何的事情做。   “有了悠长的生命,一切的事情不就可以无限的推诿吗?或者是这样!你看见的如今的镇子,人们不事生产,却还能活着,因为有莫名其妙的钱来养活着他们,我觉得像是在圈养牲口,可是却让这里的人们更加信奉所谓的神。”卫军叔给我解释了一句。   “莫名其妙来的钱?”我不解的扬眉。   “是的,那个使者除了带人走以外,偶尔也会出现一次,送来大量的金钱,而这些钱有专人打理着,这些人是镇上真正的‘高层’,而镇子上的人就被这样的钱养活着,每天定时的去吃饭,每次献祭以后则可以随意的吃喝,甚至领取一定的金钱来娱乐。所以,才有了你看见的狂欢之夜。”卫军叔说的语气很平淡,可我听来却像是一个天方夜谭。   这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甚至还有金钱来‘圈养’一个镇子的人?谜题越发的深重,我需要答案,而刘二爷的回归会不会带来答案?我继续的听卫军叔说下去。   一个黑夜和一个白天的失眠,让那时的刘卫军精神出于完全崩溃的状态,而极度的惊恐则随时的折磨着他,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今天就应该是父亲和林叔回归的日子。   因为忘记了,所以没有任何的盼望,却在深夜的时分,持续的失眠中听到了院中传来的动静。   “谁?”几乎是同时的,他和妈妈一起听到了院子外的动静,然后喊了一句。   “是我。”刘二爷的声音传入了刘卫军的耳中,充满了疲惫和压抑。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声音,也让刘卫军的心中得到了莫名的安宁,他一下子冲出了屋子,看见院中站着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又是谁?   “爸……”刘卫军激动的喊了一声,就要走过去。   却不想刘二爷却莫名的退了一步,对刘卫军还有冲出来的自己的妻子痛苦的说了一句:“不要靠近我。”   刘卫军的妈妈在这个时候拉亮了院中的灯,看见站在院中的刘二爷一身的尘土,像是在黄河的滩涂里打了一个滚一般,眉眼间写满了疲惫和哀伤,就这么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远远的站着,看着他们。   “为什么不能靠近你?”刘卫军不解的问了一句,因为一天一夜的失眠,他的脾气也不太好,说话的言语之中也充满了某种愤怒。   仿佛是为了发泄这种愤怒,他朝前走了两步,非要和刘二爷对着做的样子。   这些天他那么无助,好不容易父亲回来了,却莫名的不允许他靠近,这是一个什么道理?   可是不出意料的,刘二爷又退了两步,然后用一种更痛苦的声音对刘卫军说到:“我会害你吗?让你不要靠近,你就不要靠近!如果你还想和我说说话,你就真的不要靠近我。”   刘二爷是如此的痛苦和无奈,这种情绪甚至不需要说明,就已经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   毕竟是父子连心,刘卫军的心痛了一下,他终于站住了,就这样含着眼泪,有些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他的身后,他的妈妈莫名其妙的开始哭泣,声音先是很小,后来变成了大哭,但为了不让邻居听见,他妈妈用袖子堵住了自己的嘴,只是压抑的哭泣着,让院中充满了一种哀伤的气氛。   “卫军,镇子就靠你了,这个镇子里的人都中了‘毒’,一个都没有办法跑掉了,可你必须得守着这个镇子,知道吗?当做最后的防线守着它,否则这种‘毒’会蔓延开来,毁掉很多人,到时候就不止是我们的镇子要面对这样的命运,很多地方都会一样!这里,不能变成人间地狱。”看着自己的儿子,刘二爷一字一句的说了这样一段话。   可是,刘卫军却完全不能理解,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信一封,这是我给你交待,你一字一句仔细的看着吧。”说话间,刘二爷把一封信摆放在了地上。   刘卫军又是悲伤又是难过,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情看什么信,可是刘二爷竟然在把信摆放在地上以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爸……”刘卫军追了两步,却听见妈妈一下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妈,你不去追爸爸,你哭什么?”   “傻儿子,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你爸已经死了,刚才回来的是他的魂啊!”   “什么?”   “我开灯的时候,看见你爸没有影子!”   第四十章 决定   说完这一段,卫军叔开始久久的沉默,然后望着我说到:“你叫陈承一,对吗?我就叫你一声承一吧,你是一个道士,你来告诉我,那一天晚上我看见的真的是我爸爸的鬼魂吗?”   我看着这样的刘二爷不知道说什么,我无法形容那种伤感,十天以后的再见,本以为能得到依靠,却不想是和自己的父亲生死两隔。   我只能这样对卫军叔说了一句:“他是心愿未了,来还自己的执念。”   “他的执念就是这个镇子,还有这个镇子里所有人的安危吗?”   “他是一个真正的道家人,他懂得什么是道义,他明白正道的。”我想起了那天刘老爷子跟我说他是一个英雄,看来真的是,从始到终,这个小人物的表现竟然一如既往的义无反顾,把整个故事连接起来,你会发现他根本没有考虑过的就是自己。   “呵呵,谢谢你这样评价我的父亲,我很骄傲。我要跟你说的故事,到这里就说完了,还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在镇子里坚守的我们,是一群被剥夺了寿命的人,你也知道,在屋外的那些可怜人活不过五十岁,可是为了不让这种‘毒’害了自己的血脉亲人,他们必须坚守在这个镇子上,等待着有一天到来的光明!至于我,没有被剥夺寿命,可是我却被剥夺了健康,这还是在所谓的‘庇护’之下……总之,我祈求祭拜一次,我就要付出一个代价。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上有不下十几种病,呵呵,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拉我去医院检查,会发现我患了不下五种各类型的癌症。”卫军叔说了那么久,疲惫了,最后一段话说的尤其费力,说完以后就已经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   我震惊又难过的看着这个人,心里的感受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竟然被十几种疾病缠身,还这样坚强的守护着,虽然我不知道是在守护什么,故事也结束的莫名其妙,我依旧从内心尊崇这个普通人。   我根本不能够想象,被十几种疾病缠身的人是要承受何种痛苦,要知道这个世间,光是身患一种癌症,或者一种病症的人都觉得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可是他还活着,就这样活着,为了心中的守护而活着。   “你是一个英雄,能活着有时就是一个英雄。我觉得不空虚的生命,怎么都是有意义的,你把这种意义演化到了极致。”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赞美,而是内心有一种冲动的情绪不得不发泄,我说的不止是真诚,而是一种虔诚了。   在他面前,有的人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简直就是卑微的对比。   “有时候,某种正确的坚持,会让任何人都成为英雄,我很开心人们始终都还追寻着,梦想着英雄,这是这个世间最正的能量。看看这个吧,可以慢慢的看,明天再告诉我,你的决定!我能为你说明的,解答的就只有这些了,我的能力有限,不能完全的解开每一个谜题,但愿你能。”说话间,卫军叔有些费劲的从身上很是珍惜的掏出了一件儿东西,郑重的摆放在了桌子上。   我看见那一是一封泛黄的信,从折痕上来看,已经被阅读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这就是刘二爷鬼魂的执念,在约定的时间内回魂也要送回来的信,所以我也抱着一种郑重的心情,拿起了桌上那封信,小心的收好。   “还有问题吗?”卫军叔喘息的厉害,看来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我虽然于心不忍,可是有些问题是必须问的。   “卫军叔,这个镇子的政府……?”   “不要指望了,他们的人,其实换过一次政府,我总觉得其中几个人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但后来变成了他们的人。”   得到这个答案以后,我的心中忽然抓住了一个关键,如果推断没有错的话,这里的情况应该是被上报了的,但……要是接管人欺上瞒下的话,可是……我皱紧了眉头,心中在盘算着某件事情,不肯定自己要不要这样做。   我沉默了一下,继续说到:“这个镇子的情况那么特殊,来这个镇子的人不会说出去吗?还有,就是这个镇子不是出去了一部分人吗?他们不会说出去吗?”   “你知道生活在一个地方的人,他的亲朋好友大多是这个地方的人,就算有不是的,慢慢的淡了往来,也就是陌生人了!而且,你也来到了这个镇子,你觉得来这个镇子的人,会有机会说出去这个镇子上的一切吗?在政府机关都是保护伞的情况下?不能的,就算从这个镇子走出去的人都是不能的,人们都中了‘毒’,中了诅咒,出去还想好好活着的话,就最好不要提镇子上的一切,否则会死得莫名其妙,一切都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监视着。”   听到卫军叔如此说,我的后背都感觉到发冷,我看着卫军叔,发现这个镇子的事情细想起来真的异常恐怖,而怀里的这封信就变得异常重要。   “另外,卫军叔,这个镇子上会不会来一些和常人不同的人,你知道,我指的是我们这样的人。”   “会来的,可是很多人的目的,其实也和这个镇子上的人差不多,是为了,为了长久的,甚至永恒的生命。可他们都是有去无回,你懂我的意思吗?”   “卫军叔,我明天会给你一个答案的。”我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大概已经明白了想要知道的,然后站起身来,郑重的对卫军叔说到,我没有迫不及待的去读这封信,我需要在完全冷静的情况下,仔细的读完它,卫军叔说的是要一个答案,显然这关系到我的某一种决定。   “嗯,我期待你们就是带来光明的人,我等着你的答案。另外……”卫军叔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然后对我说到:“其实,我也是在那个所谓的神的庇佑下,才能抗争到如今!确切的说,那是林叔留给我的庇佑……这真是讽刺啊。”   “如果你是正确的,方式是什么不重要。”这是我能给卫军叔唯一的安慰,但也是真诚的安慰,我知道这是他的心病,他想摆脱这个。   卫军叔挥了挥手,表示要休息了,一个时时承受着如此痛苦的人,能和我说到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我怀揣着那封信,轻轻的走出了房间,内心莫名的沉重和难过。   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那些老人已经散去了,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呛人烟气和食物的味道。   刘老爷子,如月还有承心哥在等着我,见我出来,他们围了过来,刘老爷子是没有说什么,这个镇子上的事情,他比我清楚,而如月和承心哥看着我沉重的脸色,却莫名的多了几分担心的神色。   “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吗?”我开口问到,从我们走进这一栋陈旧的筒子楼开始,就已经注定这个镇子的人恐怕容不下我们了。   “住在这里吧,有空房间的。在上个月,我们的人又老死了4个,又空出了房间。”刘老爷子的语气中有一些伤感。   沉重的心情让我点上了一支烟,走到了窗户边儿上,看着这个镇子的郊外,那远处的黄土山脉,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刘老爷子,这个镇子上如今还剩下了多少人?”   “不多了,一千人?两千人?总之能去参加祭祀的,就是骨干分子!站在高台之上的,就是核心人物。”刘老爷子知道我要问什么。   烟雾熏的我眯起了眼睛,然后说到:“可能要劳烦你们继续守护镇子一段时间了,我们要离开的。”   “怎么?”刘老爷子的神色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失望。   我取下口中的烟,看着刘老爷子,认真的说到:“没有别的意思,因为这个镇子毕竟不是源头。”   “你的意思是……”刘老爷子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怪异且激动莫名起来。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即便是没有读那一封信,也不影响我的决定,那封信顶多能给我一些答案罢了,之所以刚才在屋子里没有对卫军叔那样说,原因在于一种尊重,对刘二爷的尊重,如果没有仔细读过他的信,就下了决定,总是显得很唐突的。   刘老爷子沉默了,最后只是喃喃的说了一句:“你也是一个真正的道家人。”   我笑得很灿烂,说到:“那是当然。”   说完这句话以后,我拍着承心哥的肩膀说到:“如月留在这里,你想办法走出这个镇子,通知大家集合到这里来吧。”   承心哥没有多问我什么,这时的他已经收起了担心忧虑的神色,抱着胸,懒洋洋的依着墙说到:“嗯,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如此吧。我其实也很好奇,那个圣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们要寻找的鬼打湾是不是就在那里!”   第四十一章 揭开一角的谜题   转眼又是夜。   这已经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二天晚上了,这两天一夜过得太‘刺激’,以至于我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漫长,明明只是几十个小时,我却感觉在这里就像度过了充斥着压抑与绝望的几个月。   温暖和光明什么时候能够重临呢?   这样想着,我有些疲惫的伸了一个懒腰,在这间摆放着两张床的屋子里,如月和承心哥一左一右已经睡得很香,这个白天他们够累了,抱着为这些可怜人们尽量多做一些什么的心思,一直都在忙碌。   我一直以为我不是一个做‘杂事家事’的料,除了小时候被逼‘照顾’师父,我几乎没怎么再碰过这些事情,却不想有做得如此愉快的一天。   这些‘老人’太可怜,由于身体的虚弱,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不是悉心去做某些事情,很多人无法想象他们居住的环境如此糟糕,甚至有些肮脏,看着难免就为他们心酸。   卫军叔给我讲的一切事情,我在做事的间隙就已经告诉了承心哥和如月,承心哥原本坚持想为卫军叔治疗一番,却被刘老爷子带出了卫军叔的一句话,他这不是病,是某种力量所致,他自己算到了,恐怕能治也是害了别人,不如就算了,这样的话让承心哥久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他在擦着一张桌子的时候,才小声的对我说到:“太像转伤之术,可是我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运用转伤之术,而且这样……”   承心哥沉吟不语了,他此时震惊的心情就和我知道这里存在一个大型的借寿之术一样震惊,可是亦无解,因为凭我们的能力根本想象不到这种类似于禁术的术法能够这样的被运用。   再细想,就可以联想到我们是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和怎么样严峻的未知,所以干脆不想,由一种‘麻木’的状态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比较好。   在昏黄的油灯之下,我收起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在桌前坐下了,这个时候自己的最是清醒,也终于有空详细的读这一封由刘二爷留下的信了,承心哥和如月在睡前也郑重的跟我说过,明天一早一定要告知信的内容。   信不算很长,短短两页纸,我却读得很慢,一开始我读信的神色是轻松的,可是后来眉头却慢慢的皱紧,到最后信内的内容沉重的我不得不点上了一支烟来平静自己的情绪。   我用半个小时看完了第一次,发了十几分钟的呆,又拿起信看了不敢相信一样的看了第二次,接着又看了好几次。   等我最终放下信,不得不确认某个事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一点了。   严格的说来,刘二爷的信并没有太大的去解谜整个事情,却包含了几个重要的线索。   第一,那神秘的林建国就是那个所谓的圣村的人,他消失的十天是和林建国去了圣村,他没有在信中讲述他是否到了圣村,怎么会以魂魄的方式送来了信,这封信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但他异常肯定的说,那个圣村肯定存在,而且生活着不少人,有着我们想象不到的生活状态。   第二,所谓的‘毒’,其实就是那个来自圣村的‘神’的能力,它太强大,能够让人生老病死,这是天道的禁忌,可是这个圣村的存在却是反天道而行,刘二爷在信中强调一定不要怀疑那个‘神’如此的能力,而他也悲哀的说到,这种可怕的能力能够通过血脉蔓延,意思就是一个人的亲人,可以追溯到五代,只要是在五代内有同样的血脉,就会被这种能力给蔓延。他和林建国最重要的目的只能阻止蔓延,却保不住镇子,这个镇子需要刘卫军去做最后的保护。   第三,则是告知刘卫军镇子上的人以他也不知道的方式,每一个人都染上了这一种‘毒’,而且不会因为相隔万里就能逃离,因为他和林建国,暂时能够阻止这种毒顺血脉蔓延,但是却不能阻止下一代新生的孩子身上不中‘毒’,除非是孩子的父母放弃去信仰这个‘神’,然后远离这个镇子,才有可能阻止它的蔓延,可是于此同时,孩子的父母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悲伤的命运,但具体是怎么样悲惨的命运,刘二爷并没有详细的说明。   第四,就是告诉刘卫军怎么守护这个镇子,他在信中说其实神的能力因为某种制约,也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强大,如果可以的话,完全可以由一群人来集中承受‘毒性’,也就是说准备放弃信仰逃离的人,可以留下其中一个,来承受一家人的‘毒’,保证孩子的成长,也保证离开亲人不发生悲惨的命运。他在信中告诉刘卫军在林建国曾经住过的窝棚里那个大炕底下,埋葬着一尊有着‘神力’的神像,刘卫军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像它祈求,而得到这种转移的能力,但与此同时刘卫军得付出代价,就是每做一件与神意志相违背的事情,刘卫军就会遭受到一种折磨。   这就是刘二爷信里所有的内容了,看了这封信,这个镇子上的迷基本上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可是这也太可怕了。   说白了,我更可以理解为这个镇子的人在不知不觉当中中了某一种术,可以理解为诅咒术,也可以理解为禁术‘剥夺转移术’的结合,在这个镇子上,如果有不愿意放弃亲人还有良知的人,必须选择离开,否则这种祸害就要蔓延到下一代。   但离开的人,在一双无形之眼的监视中,所以只要稍许提起镇子上的事情,就会被死得异常凄惨。   接着,那种完全自私,想得到悠长岁月而且无病无痛的人,则必须献祭自己的下一代,或者献祭一些别的什么,送入那个圣村,来换取自己的得到。   最后,就是最惨的一批人,为了保证离开的亲人得到平静的生活,选择一个人承担加诸在亲人身上的术……就是我看见的刘老爷子这一批人,他们留在这个镇子,的确就是为了某一种守护!   这个镇子的情况简单的来说,就是如此。   人性在经过最初的诱惑疯狂后,终于还是呈现几级的状态被分离了出来,有伟大的,甘愿为自己的亲人牺牲奉献一切的,有保有良知的,不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去牺牲自己重要的人,但也有堕落的,眼中只有自私这种劣根性的。   我那个时候怕刘老爷子他们心冷,原来他们早已经经历了这种人性的分离,也为了守护不能心冷,只能坚持!   因为他们看似是被压迫在镇子上最低层的一部分人,但是他们却是整个镇子当中,站在人性最高阶级的一群人,因为这种闪光的灵魂,他们不仅为了自己的亲人守护,还一次又一次的阻止献祭,这就是光明,这个连阳光都变得模糊的镇子,没有散去的光明。   轻轻的叠好信,我的心久久的不能平静,有的人看见一些黑暗,就会彻底的否定一切,而有的人却会因为看见一些光明,就一直抱着希望坚信美好。   怎么样的活着,怎么样的态度,只取决于自己的一颗心,生命不是享受着来逃避死亡,而是锤炼着来得到升华,可惜能明白的人太少。   收起杂乱的思绪,我又点上了一根烟,诱惑让人性剥离这是表现,而作为专业的人士,我必须看到本质,其实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太匪夷所思,可是从术法的角度来说,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就比如说,血脉五代会因为一个人中术,而被牵连,这样的术法就是命字脉和山字脉顶级术法的结合,为什么是血脉五代,那是因为同一血脉之人,命格中必有相同之处,用遗传学也可以说明这个问题,那就好比相似的容貌,性格中的优点与缺点。   如果用逆天的推算之术,推出五代相连之人命格之中的相同之处,那么就可以沿着这条线用山字脉最顶级的诅咒术一同诅咒这些人,或者剥夺这些人的某些东西。   本来道术就源于巫术,最顶级的道术往往就是大型的巫术。   道家人不轻易与人说自己的命格,就是害怕在无声无息之间被人借命,转祸,借运,借福……   理论上可行,只是想象起来却是太不可思议,玄学五脉两两结合而用,本就是太过逆天的事情,更何况是本身就高深无比的命字脉和最难修习的山字脉?再加上这样的复合术法用在一人身上都已逆天,更何况是整个镇子?   我想我师祖都不能做到这个程度!   中间的谜题更大的是,林建国有凭什么阻止?难道他是比我们还厉害的存在?   而肖承乾的大表哥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么也就……我的手陡然一抖,也就是说在如此逆天的存在下,他变成这个样子简直是情有可原。   我开始不可抑制的为师父他们担心起来,他们是不是都卷入了这个漩涡?如果是,为什么会?现在又如何?   第四十二章 强行入村(上)   所有的谜题不是猜想就能得到解答。   第二天一早,在得知了信的内容以后,承心哥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看来,我们冒险进入那个圣村已经是必然了。   我记得那一天的天还没有完全的亮起来,而承心哥已经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了,原本是不用那么麻烦,但我们在第一晚就发现,手机在这个镇子里几乎没有信号,所以利用现代的通讯工具根本不可行,唯一的办法只能走出这个镇子。   而我不想回想那一天出镇的惨烈,在镇子口等着我们的竟然是全副武装的所谓镇子派出所的人!   最终,承心哥还是出了镇子,在那些老人的庇护下,或者说是在卫军叔又一次的强硬下得以顺利的出了镇子。   其实,我怀疑他们是根本不在乎我们出镇的,这个镇子上以前也常常来些修者,他们拦住我们应该是为了‘泄愤’,发泄我们和这些老人站在一起的愤怒,越是堕落的人越是想得到别人的认同,或许是这种心理?   回到筒子楼的时候,无非是我的头被打破,血流满面,而卫军叔身上的某一处又多了一点儿隐疾。   但我很痛快,因为在这个镇子的压抑和痛苦,让我在争执起来的时候,也格外的疯狂,至少有三个所谓镇子上的那些疯子,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狠狠的发泄了一次自己的情绪。   等待的日子有些漫长,不过陪着这些凄苦的人们,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安慰,我和如月也不觉得日子怎么难打发。   我们又知道了镇子上的很多事情,就比如那些所谓的‘精英’,可以参加祭祀的存在,原来的年纪最小的都有60几岁了,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还都像一个中老年人,并不显得苍老,而且活得无病无痛,好像很开心很幸福的样子。   另外这个镇子逆天的地方在于,每年竟然还有生育的名额,就是说,这里的人就像喂养的牲口那样,必须不停的为那个圣村生育着。   “人伦的关系也全部乱了,一堕落,就好像什么底线都没有了。我无法启齿那些事情,总之信仰那个存在越深的人,就堕落的越深,已经不存在什么固定的夫妻关系了,全是乱得。”这番话是刘老爷子告诉我的,我想起那个夜里,在那条街上就开始缠绵的男女,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听得越多,我发现自己就越是烦躁,若不是还在等待,我每时每刻都想离开这里,去往所谓的圣村。   但承心哥并没有让我等待太久,三天后,他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自然还有我们所有的伙伴。   他们都来了,来的时候有去每天探听消息的老人提前发现了他们,通知了我,我去镇子的巷口接他们,永远忘不了,一看见肖承乾走在前面的嚣张模样就笑了。   他提着一个棍子,看起来就像一个黑社会,在镇子的街道上嚣张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吼:“你们还有脸打人?你们这一群牲口都不如的东西!你们懂得人字儿咋写?都给小爷我出来,看我不把你们都狠狠的敲一次,不把你们打疼,你们他妈的不知道什么叫做锅子是铁打的。”   陶柏有些羞涩的走在肖承乾的身后,不停的问肖承乾:“承乾哥,这样好吗?”他也提着一个棍子,想努力的装凶狠,无奈天生羞涩的小模样,不时的低着头,怎么看都跟一个大姑娘似的。   “得,你拿出点儿气质来,好吗?等一下,你冲前面,你那牛力气,可是头号打手。”说完,肖承乾又挥舞着棍子,凶恶状的大吼,无奈他的长相原本就是阴柔俊美那种,根本没有彪悍的气势,和陶柏完全就是搞笑二人组。   承清哥和路山在后面一脸尴尬,承真和承愿挽着手,磕着瓜子,像是观光旅游团来的,至于慧根儿,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双手抱着脑袋,撇了一眼肖承乾和陶柏,然后用他那陕西腔骂了一句:“瓷马二愣的。”   走在最后的是承心哥,他只是温和的对我笑笑,然后说了一句:“都来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圣村在哪里,这里的人没人知道,这几天呆在镇子里,我倒是知道这个镇子也所谓的管理高层,应该就是镇政府里面的人,他们应该知道一些什么,但出于特别的顾虑,我不想在节外生枝。   因为收拾这些人,必然惊动到江一,而对于江一这个人,我的感受复杂,如果能不惊动他,我尽量的不想去惊动他!尽管我肯定,在这里维护着所谓一切的人,基本上是已经背叛了部门。   那要如何去到圣村呢?商量过后,我们发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祭祀……只有通过祭祀才能去到圣村。   这里的大型祭祀,是每两年一次的,很不幸的是被我们之前就遇见了,那一次是献祭了几个孩子,刘老爷子告诉我,送往圣村的人,如果是大人,那就是小型的祭祀,如果是孩子,反而会是大型的祭祀,那诡异的大船就会出现。   而大型祭祀的时间是固定的,每两年一次,最少都要送上4个孩子,最多则不限送上去多少个孩子。   小型祭祀的时间则不定,总之是看需不需要献祭成年人去圣村,频繁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一次小型的祭祀,而不频繁的时候则几个月都可能没有一次。   我们很着急,显然不能等到几个月那么久的时间,这个时候卫军叔说话了,他让我们放心,最多三天内,会为我们争取到一个小型祭祀的机会,具体怎么做,他让我们不要多问。   “祭祀的机会我会为你们争取,但是你们说要上船,我却是没有办法,因为圣村的船根本不会让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上去,否则也不会有人强行上船想闯入圣村而身亡的悲剧了,你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可能小型的祭祀比起大型的祭祀危险要少很多,但我没有看过使者出手,你们……”说到这里,刘老爷子没有说下去了,他其实是在我们说这第一步的危险。   可惜,没有看过祭祀现场的肖承乾根本丝毫不在意,他最近玩棍子玩上瘾了,听闻刘老爷子的话,他丝毫不在意的说到:“不让上船?那老子就把那个所谓的使者敲晕过去吧。”   刘老爷子目瞪口呆,我和慧根儿同时打了一个呵欠,确实是无奈。   说是三天内要为我们安排一场祭祀,卫军叔就真的这样做了,在第三天的晚上,整个小镇再次被薄雾所笼罩,那些游荡的游魂又再次出现的夜晚。   刘老爷子叫醒了正在睡觉养神的我们,神情有些悲伤的对我们说到:“今晚,就会有一场祭祀,一定会有一条来接引的船出现的,出发吧,等一下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我不明白刘老爷子为何那么悲伤,但还是叫醒了大家,一起穿上了那黑色的斗篷,准备朝着木材调运处出发。   我们的计划就是混入那群黑袍人,在他们没有发现之前,强行上船……走在深秋清冷的巷道里,我但愿着一切顺利,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可怜的老人一个都没有跟着我们出发,而是让我们单独行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快,我们就到了木材调运处,在斗篷的遮盖下,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我们,这种清点人数的事情,恐怕是要等到所有人都集合了,高层的事情吧。   但我们也没有轻易的轻举妄动,而是在木材调运处一个隐秘的地方等待着,这里靠近回水湾的岸边,这样的距离适合我们突然爆发,强行突破。   比起那一次的大型祭祀,这一次祭祀的动静小了很多,毕竟在缓坡之上,我们也听闻不到什么,只是在夜风中隐隐约约的有惨叫声传来,我的内心莫名的开始悲伤和不安……我只但愿是自己受到了影响产生的错觉。   等待了半个多小时,那所谓的祭祀就已经完毕了,隐隐约约的喜乐声再次飘渺的传来,人群开始下山,而走在最前面的则是被绑着的准备献祭的祭品。   只是看了一眼,我的心就开始猛然的抽痛,因为那些祭品竟然是和我一起生活了几天的老人中其中四个。   可让我心痛到已经热泪盈眶的却不完全是这个,而是因为前方有几个人举着几个托盘,其中两个人抬着的那个最大托盘上,能够隐约的看见一具尸体。   我看不清那是谁,可是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   “人类的抗争从来都是伴随着牺牲,没有牺牲的血肉铸成的路,又怎么走向光明的前方?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牺牲,因为这是人的光明面和黑暗面的碰撞,是人类对自己劣根性的一次战争……是每一次的抗争都是战争!”   第四十三章 强行入村(下)   伴随着我的滚滚热泪,祭祀的人举着火把从我们的面前走过。   在泪眼朦胧中,我才看清楚,被送上祭祀的是一个老婆婆,或许称之为老婆婆根本不合适,我对她是有记忆的,因为在这几天内,我曾经和她聊过,她告诉我,她49岁了,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时可以死去,只是但愿她的丈夫还有两个孩子在小镇之外平安,她说为了他们,她什么都愿意做。   “当初我和男人是商量过谁留下来的,我说我留,他说他留,后来我告诉他,他是一个男人,到了镇子外,生存容易一点儿,哪怕是下力气,也能让日子过得好一些,这是为了孩子,所以他出去了,我留下。”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安然,我从她的神情中竟然看出一股子幸福感。   我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我们抢回了很多食物,她双手捧着碗,笑着低声说了一句:“今天中午可以吃饱了,很高兴啊。”   这只是一个和我交集了几天的女人,甚至是一个话不多,有些沉默的女人,如今她被开膛破肚的分装在了托盘里,我的泪水竟然不能停止,短短交集的几幕越是回想,就越是哽咽。   而流泪的不止是我,我们这一行人都知道这群可怜人的存在,如今他们假意的‘投降’,牺牲了自己,只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机会,坚信着我们能为他们带来光明。   我咬着手背,实在是忍得难受,可是我必须得珍惜他们的心意,我必须得忍着。   风从黄河的岸边吹过,那些斗篷人已经从我们的眼前走过,我一把抹干了眼泪,然后站起来,动作轻柔而速度的混入了他们的队伍,我的伙伴们也如法炮制,毕竟在夜色的掩盖下,斗篷的遮掩下,这些人又不会回头,混进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容易了那么一些。   走到黄河岸边,队伍停止了前行,那些托盘被放在了岸边,那些原本举着托盘的人开始念着古怪的祭祀祷文,然后一点一点的抛洒那个可怜女人的一切,黄河水回应着几声不大的沉默响声,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如月忽然就站不稳,我听见她低声说了一句话:“她的丈夫和儿子知道了,该是多么的难过。”   那一刻,我已经没有泪水涌出,只是愤怒的捏紧了拳头,硬硬的指甲刺得我掌心生疼,仿佛这样沉重的心痛才能够缓解一些。   随着祭品被抛出,那若隐若无的喜乐声开始变大了,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或许因为这次献祭的是几个‘老顽固’,这些人的心情分外的兴奋,欢呼声竟然比我上次遇见的大型祭祀还要大,至于刚才抛洒的是什么,他们可能根本就没在意过。   喜乐声临近了,船儿破水的声音终于隐隐可闻了,这时兴奋到极点的人们一个个的开始下跪,我们这一行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望向了我。   我看了一夜今夜无月的夜,有时和生命的沉重比起来,一些事情恐怕已经轻如鸿毛……我默默的跪下了,只要能进入那个圣村,捣毁那个源头,回报这一群可怜的人们,跪下又如何?我在心里跪的也只是他们没有放弃自己是人的底线。   随着我的跪下,我们这一行人纷纷都跪下了,和那些堕落的人黑压压的趴成了一片。   祭祀的主事人依旧是魏东来,随着船的临近,他那激动献媚又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有兴趣听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是在赞扬一场‘伟大的胜利’,说明着这一次的祭品有多么的不同。   伴随着魏东来啰嗦结束,船也已经靠岸了。   果然是没有那神秘的大船出现,来得只是两艘当初那种真正装人的小船,依旧是那种装饰,顶着喜庆的红色大花,出现在了这里。   两艘船上都有一个掌舵者,和上次出现的那个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穿着有些年月的典型大西北着装,戴着斗笠,静静的等待着。   这时候的风更大了一些,那几个被绑着的准备送入圣村的老人,开始被一些人推着前行,不停的靠近着那圣船,我在心里默默的数着123,然后忽然暴起,大喊了一句:“就是现在!”   河滩并不是太平整,上面有一些硌脚的小石头,硌的我脚板心生疼,风吹我脸上刮过,身上穿着的黑色斗篷也被高高的扬起,但这些都不能减慢我的速度,如今我的眼中只有那充满了神秘色彩的所谓接引之船。   由于速度太快,原本跪着的人跟着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待我们已经跑出了十几米,有些人才抬起头来。   极快的速度让我们就跃过了那些被推着前行的老人,虽然来了两条船,按照计划我们不可能被分散,到那种神秘未知的地方还是抱成一团比较好,所以跑在最前方的慧根儿和陶柏都跃上了第一条船。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使者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是有物质形体的,让力量最大的人去总是没错的,这样才能保证瞬间制住那个使者,让他带着我们去往圣村。   “啊!”陶柏和慧根儿虎吼了一声,朝着那个使者扑去,原本面对一切的变故有些木然的使者也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倒有些像魏东来的咆哮声,朝着慧根儿和陶柏一样的扑去。   奇异的是,另外一条船上的所谓使者竟然全无反应,还在等着人们把那几个老人送上他的船。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奇怪那条船的使者为何是这种反应,此刻的人们已经彻底的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对于我们这种对使者不敬的行为,他们愤怒无比,就像我们亵渎了他们的祖宗一样。   为了避免被这些疯狂而愤怒的人群缠上,我们一个个几乎都是不加考虑的跳上了那艘因为三人的搏斗,摇晃不定的小船。   甲板并不是很大,我们这么多人站在上面,会有颠覆的危险,所以我们一个个的都冲入了船舱,我因为要最终控制着,监视着这个使者,所以没有跟着进去,但我也没有闲着,很干脆的拿起了撑杆,朝着岸边轻轻一点,然后这艘摇晃不定的船一下子飘荡开去,离开了岸边。   岸边的魏东来在愤怒的大喊,至于喊些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但忙着让这艘船离岸的我却非常在意的听见,最先冲入船舱的肖承乾和正在和所谓使者搏斗的慧根儿同时爆了一句粗口。   船舱的门帘被肖承乾掀了起来,他此刻的眼神都有些迷迷糊糊,他强撑着对我说到:“承一,别进来,这里面有东西让人神志不清,承心哥都中招了。”然后肖承乾就‘噗通’一声向后倒去,门帘又重新封闭了船舱。   而我还来不及担心肖承乾,就看见那个使者的斗篷已经被掀开,终于露出了所谓的‘真面目’,看见的第一眼,我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我操’!   这简直是我见过的最不像人的人,我没有想到在宽大的衣袍和斗笠之下,掩藏的竟然是这么一张脸,如果要形容,一句话就可以很贴切,就如得了‘厌食症’到了晚期的人。   他根本就不成人形,干涩的皮肤紧紧的贴着骨头,显得就像一具骷髅包了一层人皮!可看他和慧根儿陶柏的搏斗,偏偏力气还奇大无比,这样的一幅身躯,是如何迸发出如此的生命力的?   只能说这群‘吸血鬼’!   我在发愣的时候,这时的船已经越飘越远,那个连搏斗都沉默的使者忽然开口,用一种干涩沙哑带着摩擦之音的声音对我们说:“你们如果要去,那便去,没有打斗的意义,不要妨碍我撑船。”   慧根儿和陶柏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我说到:“那就放开他吧。”这只是凭直觉做的事儿,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慧根儿和陶柏有些犹豫的放开了这个所谓的使者,他面无表情的拣起了斗笠又重新戴上,然后撑起了船桨:“你们都进去,否则没有办法带你们去,这不符合规矩。”   “不,我必须留在船头。”我很坚持。   “那随便你。”那个使者冷漠的就像没人人类的感情。   而我们就由这样一艘船开始,飘飘荡荡的进入了所谓的圣村。   第四十四章 初入圣村   没有月亮的夜,深夜的黄河河面。   我坐在船头,除了两岸的远山黑乎乎的剪影,和偶尔反着微光的眼前的水流,什么也看不见。   而那个使者偏偏速度是极快的,又非常的沉默,除了哗啦啦的破水之声,空气中安静而寂静,我所有进入船舱中的伙伴都悄无声息。   但我知道,除了我们这条船,另外一条船也跟上了,就在我们的后面,即便是这两个使者如同机械人一般,连划船动桨的频率都是一样,破水声重叠,但始终都有稍微的不同。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苦涩,那些可怜的老人到底还是被送往了这危险重重的圣村,但愿他们能够因为我们逃脱一劫。   无聊之中,我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点亮了它,希望微微的光明能够驱散内心稍许的沉重和不安,我第一次有这种坐着木船夜行在黄河的经验,总是感觉在水下,在黑沉的后方,有个什么巨大的,危险的东西跟着我们,在火光的映照中,我看见那个使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掉了自己头上的斗笠,一张跟骷髅似的脸,嘴角上扬,这个表情就感觉在一直冷笑,嘲笑着我。   “我的人没事吧?什么时候能醒来?”我忍不住开口了,他的笑容总让我感觉到巨大的阴谋,但我又想不出来在哪儿,只是本能的担心起我的同伴来。   “到了自然能醒来,既然敢带你们去,自然不会在路上动什么手脚。”我以为那个沉默的使者不会回答我什么问题,但他居然回答了我,只是嘴角上扬的角度更加的厉害,感觉对我的嘲讽之意更深。   一时之间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之前就是我们占着优势,此刻我也不怕他,但他就有一种居高临下始终淡定的感觉。   在沉默中,船一个剧烈的转弯之后变得颠簸起来,水流发出雷鸣般轰隆隆的声音,我们进入了一段水流急促的河面。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颠簸,瞬间在甲板上坐稳都难,只能趴在甲板上才能勉强的稳住身子,可在这个时候,我模糊的看见那个使者突然停止了划船了动作,稳稳的站着,转过身来看着我,我警惕心大起,刚想有什么动作,就看到他手一扬……   他要做什么?这个时候我刚刚稳住身子,准备站起来,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甜香,随着我的呼吸温暖的将我包围,我的身体不可抗拒的开始产生一种困倦,意识也开始模糊……我努力的咬舌想要清醒,却根本没有办法摆脱。   我一下子重新趴倒在了甲板之上,心中升起一个怪异的念头,圣村之中有很厉害的医字脉的人吗?这个药很厉害啊……接着,浓浓的倦意就将我包围,在我彻底的陷入睡眠之前,我听见了那个使者冰冷的声音。   “既然你们存心要来成为祭品,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们,但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我们的所在。”   我动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却感觉来自身体的倦意已经蔓延到了灵魂,接着我不可避免的沉沉睡去。   这一次的睡眠分外的沉,可是光怪陆离的梦却接连不断,一会儿我梦见原来那个圣村里住着的全是妖魔鬼怪,而这些妖魔鬼怪竟然是我小时候爱看的西游记里全部出现过的,一会儿我又梦见师父衣衫褴褛的站在雾气蒙蒙的圣村当中,神情悲苦,我拼命的朝着他靠近,可是怎么他也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怎么也不能接近……   我在梦中都能感觉到自己那仿佛源自于现实的悲伤,可身体却没有对外界的任何体验,这种压抑让我拼命的挣扎,然后随着这种挣扎,我陡然睁开了眼睛。   我的身体在飘荡,眼前是一片充满了生机的绿,清晨的薄雾笼罩在这片绿意当中,就像南方的山村晨雾朦胧的清晨。   “我这是在哪里?”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接着我听见了身后响起不断的呻吟声,就像宿醉以后头疼的醒来那种声音,我下意识的望着身下一看,是硬硬的木板,我猛然想起我是在船上被那个所谓的使者给迷晕了,这种回忆,让我猛地翻身坐起,头却不可避免的有些疼痛。   “承一。”我身后传来了承心哥的声音,此刻船舱的门帘已经被承心哥拉起,他正站在船舱看着我,在他身后是我纷纷醒来的伙伴们。   看着他们都醒来了,我稍许有些安心,然后长呼了一口气,看着神情有些怪异的承心哥说到:“我们好像到了所谓的圣村。”   承心哥没有接我的话茬儿,而是继续保持着怪异的神情说到:“医字脉的高手,绝对有医字脉的高手存在,光凭味道,我竟然连这种粉末的主要药材是什么都闻不出来,他巧妙的利用其它的味道去掩盖了主料的味道,这种迷药的成分我竟然……”   “得了,到了这里,你难道还想去弄个什么方子吗?先保命再说吧。”此刻肖承乾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说了承心哥一句。   我猜他们接下来都会争执,懒得理会他们,而是忍着头痛,和船随着水波微微的飘荡给我带来的眩晕感,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停泊着船的小小港口,有一座延伸到水中的长长木桥,木桥的桩子绑着一艘又一艘和我们这艘同样的小木船,大概有二十几条船的样子。   而船下的水流清澈平和,河面并不宽敞,咋一看就像是南方那种常见的小河……   在木桥之后是一片大大的滩涂,但是和其它地方苍茫的黄土地不同,这片滩涂上不知道什么原因长满了绿草,即便这是深秋,它们仍然绿意盎然,就像南方的草一般,到了冬季也不会全部的枯萎,仍然是绿的。   滩涂的背后是一座巨大的山脉,只要是入眼的,全部都是绿意盎然的,一点都没有荒芜沧桑的样子。   而那山脉绵延着一直到了前方我看不见的地方,而我们的身后这是一座座山脉,只是相比那座山脉,身后的山脉才像是大西北的山脉,黄土层层叠叠的覆盖着,显得苍劲而沧桑,所有的怪异都只在我们眼前这片山脉存在着。   河流延伸到前方,也被山脉挡住了,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到底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拐弯,还是说汇集成了一片湖泊,因为那里汇集着层层的薄雾……   总得来说,我们就是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三面环山,平静的支流(应该是黄河的一条小支流),一面的山像南方的山脉,一面的山却保留着大西北的风貌,怪异的对比和冲击,可是眼前的景色却着实的不差,和我想象的那个仿佛地狱中的圣村有着根本的不同。   这个时候,一切安静,我看了一下所有的船里,除了我们的船里有人以外,其它的船里有安静的可怕。   “额肚子好饿。”慧根儿也来到甲板上,伸了一个懒腰,在我面前,这小子一直没有什么危机感,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他想到的竟然是肚子饿。   “就是,这算什么意思?把我们扔在这儿就算完了?那把我们带来干嘛。”肖承乾也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让我也觉得奇怪,把我们扔在船上算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话,而是弯腰用清澈的河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带来的刺激让我的头疼一下子得到了缓解,感觉思路也清晰了几分以后,我才站起来说到:“无论如何,我们先下船看看吧,我想他们没有随便把我们带到一个地方,这里就是圣村的所在。”   说完话,我跳下了甲板,跳上了那座绑着船的长长木桥,就准备带着大家朝前走。   “鬼才晓得那个村子藏在哪儿?”肖承乾懒洋洋的蹲在甲板上洗脸,嘴里不满的说了一句,不过他也相信我们没有被随便带到一个地方,只要观察一下这些绑着大红花的‘迎亲船’就知道,这里绝对是属于圣村的一个港口。   接着,所有人都洗了一把脸,跟随着我跳上了那座木桥,正准备走,却听见从我们正面的山脉里传来了‘滴滴答答’‘吱呀吱呀’的声音,声音很远,所以显得有些模糊。   可是,这样的声音却让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马车或者驴车什么的声音,来人了?   第四十五章 怪道   在这里的一切我们都不了解,莫名的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说实话也不知道前进的方向在哪儿,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说明是有人来了,不管来人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总也给了我们一个指引的方向。   索性,我就带着大家站在木桥上安静的等待着。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伴随着这样的声音,我看见了一队人仿佛是从山脉的缝隙中穿了出来。   这恍然的一眼让我有些奇怪,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是从后方绕出来的,说明这山脉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山谷。   怪不得这样奇怪的一个村子不为人知,原来从地形上就异常的隐秘。   那一队人马不过十个人,几个人坐在那种马拉着的木车上,一个人拉着车,还有几个人戴着斗笠的人跟随着步行,速度不快,但由于是平平的滩涂,他们还是很快到了我们面前,然后在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下来了。   在看到这些人的第一眼,我的心里就有些微微的吃惊了,那几个戴着斗笠的人倒也罢了,拉车的是个穿着羊皮袄子的中年汉子,除了面无表情,眼神冷漠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好注意的地方,让我吃惊的是车上的几个人。   那是几个穿着道袍的人,就如当年我见我师父一般,咋一眼根本就看不出来年纪,似乎是中年人,又似乎是老年人,说是中年人,只因为岁月的痕迹不太重,说是老年人,是因为双眼流露出来的沧桑,一眼就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年纪不到的人可以拥有的眼神。   但和我师父不同的是,这几个人似乎非常的注重形象,道袍虽然不新,但却隐约透露着华丽,非常的干净,头发挽了一个发髻,就是道士标准的发型,现代的道士已经很少那么打扮,但这发髻也被他们弄得一丝不苟,感觉好像抹了头油似的。   这几个人很奇怪,让人看一眼觉得眼熟,又不太记得住长相,这种情况不是因为他们大众脸,就是说明他们的功力已经修到了一个非常高深的地步,暗合天地,所以不突兀和谐的出现,既让你觉得眼熟,又觉得如同浮云一般捉不住。   我在打量着这几个人的同时,这几个人也在打量着我们,只有坐在最中间那个道士半闭着眼睛,没有看我们一眼。   气氛非常的沉默,对于突然出现的这几个人,我们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他们也不说话,只是看我们的眼神让人猜不透,因为奇怪到我也无法形容。   这样过了十几秒钟,那个坐在中间的道士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瞬间就落在了我身上。   只是那么一眼,我就感觉到了莫名的巨大的压力,而且我发现我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除了莫大的压力外,我觉得这个人仿佛是看透了一切,他那一双眼睛所流露出来的某些东西,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让人感觉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而是一个活了很久的老妖怪一般。   我的额头莫名的就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骨子里一向倔强着的某种不屈服,也在快速的瓦解,直觉就对这个道士感觉毫无抵抗之力,甚至应该给他几分尊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   “陈承一。”那个老道莫名的开口了。   “啊?”我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惊呼,一抬头不可避免的就迎上了这个道士,或者说是老道的目光,脑子里如同过电了一般,他怎么知道我叫陈承一?   “山字脉的传人是你?”那老道说话有一种强势和莫名的简单,不给人任何解释,却只是步步逼近的直接问他想问的那种……   我吞了一口唾沫,而我身后响起了大家都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这种压力恐怕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回答了,心里隐约有些屈辱,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不停的给自己鼓着气,终于是有勇气看着他,问出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的……?”   原本我是想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一切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我的勇气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我说完这句话。   “推算。”没想到的,那个老道却给了我一个答案,尽管答案只有两个字,却已经道明了一切。   推算?我忽然想起了那个镇子里可怕的一切,莫非,莫非……是他?   这个想法让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有些惊恐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老道,他亦平静的回望我,可他的眼神却像是有莫大的吸力,我只看了一眼,却根本不能自由的移开我的目光。   “你很好,还有反问我的勇气。”我已经不能说话,我身后的同伴们,原本也是一群骨子里骄傲倔强的人,也根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可这老道却淡定自若的开口了。   他说的话我感觉不出来语境和情绪,分不清楚他是在夸奖我,还是我触怒了他,总之在深秋这样的天气下,我的汗水也湿了一背。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我这样的感觉,但我就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江一,他的一切就像是如此,新闻播报员一般的声音,情绪掩藏的很深,可是跟这个老者比起来,他就显得是故意做作一般,而这老者那么自然的就隐藏了所有。   我还是望着他,只因为我根本无法移开目光,他则继续说着:“选择,你来做。留在这个村子,成为这个村子里的存在,跟随我。留在这个村子,待到一定的时间成为祭品。选。”   此刻我的细汗已经积累成了汗珠,从额头的边缘滚下,这老者说话不带任何的废话,到了任何承接词和转折词都没有的地步,可我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生,就是跟随着他,成为‘助纣为虐’的存在,死,那就在这里被献祭。   而除了这两个选择,从他的话里,根本就听不出来还有任何转寰的意思。   我捏紧的拳头也渗出了汗水,我多少次面对过死亡,甚至和死亡擦肩而过也没有感觉到过这样的压力,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尽管我会感觉到畏惧和软弱,但不能改变和磨灭的是我的灵魂。   我忘记不了那些可怜的老人们,忘记不了他们的守护和坚持,甚至奉上性命想得到的一丝光明……我怎么可以利用他们用生命为我们铺就的路,走到这里,然后变为另一个‘屠杀’他们的‘侩子手’??   “人,总是要有点儿底线的。”师父淡然的话语在我脑中响起,没说完的是,就算这个底线要用生命的代价来守护。   “道义,道义,道与义相连,义既是大义!”师祖曾经这样教训过肖承乾的长辈,也就是跟随我师父一起失踪的那个吴立宇。   我是不能忘记这些的,在压力下,我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全身的汗水滚滚而下,就如同刚刚在水中捞出的一般,但莫名的勇气涌出,让我可以望着那个淡然的老道,一字一句的说出:“我,不会选择跟随你。”   “好。”那老道连问第二次的意思都没有,转而望向我身后的人,问了一句:“你们?”   我身后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但是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每个人都在艰难的摇头,他们或许在压力下说不出什么,但他们毫不犹豫的和我选择了同一条阵线,这让我心中坦然,却不感动,因为我们走过了生死,彼此了解,这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很好。”那老道又眯起了眼睛,气氛再次变得沉默起来,但随着他闭上眼睛,我感觉压力也骤减,终于能够顺畅的呼吸了。   在这种时候,我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比我还要轻松,那就是陶柏,他莫名的抗拒过了这种压力……   再次过了十几秒,那个老道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但他又一次开口了:“肖承乾,带过来。另外,那一个,有意思,带过来。”   他指着的是陶柏,为什么又单独的要点出肖承乾??   这圣村……我觉得我已经深陷在了泥潭,发现周围的一切我都看不清楚了。   第四十六章 被带走的   肖承乾站在我的身后,自然是不肯过去的,不过他也没有了往日那种飞扬跋扈,只是沉默着,若是往日,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而陶柏则站在路山的背后,除了往日的羞怯,还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路山下意识的护住了陶柏。   可是,那老道非常的淡然,只是微闭着眼睛,手一挥,那马车上另外几个道士就跳了下来,径直的走过来,看样子是要强行带走肖承乾和陶柏。   是要动手了吗?我下意识的就要出手,可瞬间却也迷茫,我该用什么样的术法?我根本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术法才能压抑这些人,这是我第一次斗法如此的没有信心。   但是,根本就不用我迷茫了,那个坐在马车上的老道只是随手一挥,我们所在的这片天空就风起云涌,眼看就要累积成厚厚的乌云……   瞬发的雷诀?我想起了我的师祖,我才知道我的反抗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可是就这样任由肖承乾和陶柏被带走也是不可能的……我咬着牙,决定使用秘术拼命了……就像上次那样,用自己的灵魂引动天地之力!   “肖承乾,我不会伤害。至于他,很快就会和你们汇合,因为也只是一个有趣一点儿的祭品。”看我掐动手诀,那个老道再次说了一句话。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成形,闪电划过……雷诀引而不发,我很奇怪这个老道为什么要与我解释一句,但接下来他马上就解开了我的疑惑:“斗法无眼,我不想伤害这么优秀的祭品,你还是安心等待着被献祭罢……”   我怎么可能安心的等待,可是下一句他的话就彻底的瓦解了我的意志。   “如果,你想与你师父见面的话。”   师父!师父……我一下子就停止了掐动手诀的动作,双眼在瞬间就失神,见面两个字就如同最重的重锤一下子狠狠的敲击在我的胸口,直接震碎了一切的防备,直达内心的最柔软……然后引爆了各种情绪,却偏偏身体僵硬的不能再动。   “我和他去。”肖承乾忽然直接从我身后站了出来,走向了那几个道士。   我这才清醒过来,一下子逮住了肖承乾的手臂,生死与共的兄弟怎么可以放弃?就算是和师父见面这种事情也不能成为理由,我说:“不,再难,就算死了,也不会出卖你。”   肖承乾却回头朝着我一笑,说到:“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直觉他应该不会伤害我,另外……有一种感觉告诉我,该跟他去。”   我沉默,但手却没有松开,无论任何情况下,我不能放弃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   “是真的,承一!如果,你真是为我。”肖承乾很平静,可是眼神却真诚而坚定。   我此刻的感觉混乱,平日里出色的灵觉也预知不了什么……一切都像一片混沌之中,迷惘的看不清楚前方,而那马车上的老者不紧不慢的只是说了一句:“我没有骗祭品的必要。”   肖承乾稍微用力挣开了我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从衣兜里拿出他那盒珍爱的雪茄,塞给我,说到:“没办法保湿,味道一定不如精心呵护过的雪茄那样,不过见到姜爷了,给他一支,让他评价是不是比香烟好。相信我,你能见到姜爷的,而我,也一定会平安。”   我捏紧了手中的雪茄,指节发白,然后长呼了一口气,把雪茄放进了衣兜,信任和托付,这个时候给彼此的只能是信任和托付,然后看着肖承乾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肖承乾大步的朝着那个老道走去,嘴上喊着:“我去好不好?但是,那个孩子就不要去了吧。”   “也罢,一个祭品而已,不用带上了。”那个老道好像对肖承乾的话还有稍微的几分重视,竟然莫名的同意了肖承乾的要求,我看见路山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我的身边,看样子是想要与我解释什么。   肖承乾被那几个道士拉上了车,看样子他是很想潇洒的给我挥挥手,但想必是那来自老道的压力,让他很不自在,最终只是非常轻微的摇了一下手,一句放心也没有说出口,只能看着他的口型动了一下。   “你不如他,天赋。”那老道莫名的对肖承乾说了一句,肖承乾忽然缩了一下身体,看样子是有些畏惧老道说话的压力,但下一刻他又放松了,看来老道是刻意收了自己的气场……肖承乾忽然就大声的说了一句:“是啊,我输给过他,一直想着赢回来。”   那老道却漠然的并不说话了,或者我们这种祭品在他眼里,输赢都像是蝼蚁的斗争。   马车的缓缓的转向,然后又慢慢的前行,那些戴着斗笠的人开始朝着我们走来,我全无感觉的等待着……只是盯着那慢慢远离的马车,心中充满了各种疑问,担心和迷惘。   “你对我,难道不是熟悉的吗?呵呵……”那老道没有回头,却是莫名的轻轻转身一指,手指向了我,然后笑得异常的怪异,让我呆立当场,我为什么会对他是熟悉的?   可惜,除了这句话,他根本就再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在晨光中,一行人就这样沉默的远离了,而肖承乾也没有转头看我们一眼,这个时候多几眼,也怕增加我们的担心,这应该就是他的想法吧?   “跟我们走。”那几个戴斗笠的人,在我们发呆的时候,已经无声无息走到了我们面前,冷冰冰的一句跟我们走,就是领头那个人说的。   如月轻轻的拉住了我的胳膊,或许刚才莫名其妙的事情让她本能的害怕了,毕竟那老道带来的压力是根本没办法形容的,那会让人产生一种无形的畏惧。   拉住了我的胳膊,如月仿佛才有点勇气,她看着这些斗笠人,问了一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祭品该去的地方。”其中一个斗笠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在那片像南方的山脉背后,原来是真的有一个山谷,夹在两山的中间,初入就像一线天一般,只是在两山中间夹着一条羊肠小道。   我们默默的跟在这几个斗笠人身后走着,而这条原本像羊肠小道的路越走越是开阔,两山间的距离也渐渐变得远了起来……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像路了,而是像走在一片渐渐开阔的平原里。   我很奇怪的是,那个老道一行人也不过比我们多出发了不过十分钟不到,我们走在路上却始终没有看见过他们,他们又去哪里了?   可惜,这个话是得不到答案的……而路山一直走在我的身边,想给我解释什么,但因为忌讳着那些斗篷人……始终还是没有说,倒是我的师兄妹们,还有陶柏和慧根儿彻底的轻松下来,一路谈笑风生,像又到了一个新鲜的地方旅游。   只因为一直把玩着手中铜钱的承清哥说了一句:“肖承乾,平安。”   他们就安心了,有时候,承清哥的卜算之术比我的灵觉靠谱,只是简单的测一下吉凶,即便是身边人,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毕竟肖承乾和我们的关系要远一层。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我们一路的走着,一直到了一个非常开阔的地方,四周都是矮矮的山坡的地方,那群斗笠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们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村子,一个典型的大西北的村子,除了几栋显得有些突兀的砖房,所有的房屋几乎都是建在那些矮山山坡之下的窑洞,原来这里就是圣村吗?   看起来非常的普通,却扑面而来一种说不出的时间的味道……所谓的圣村,我们终于来了。   第四十七章 迷之圣村生活   挖掘在黄土下的窑洞,比我想象的要干净舒适温暖,房间里遗留着不知是属于谁,哪户人家的生活用品,没有具体的线索,平常的用品,只有一件被遗留的蓝色碎花外套泛着白,留着时光的印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我住在所谓的圣村已经三天了,单独的一个窑洞,很明显这里以前是有‘主人’的,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如今成了囚禁我的‘牢笼’。   在门口有一个院子,那是我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在这个下午的时分,我蹲在墙根儿晒太阳,叼着一根烟,慵懒的似乎在昏昏欲睡,其实心里却一直异常的活跃,在思考着这里的一切。   因为,我觉得这应该不是真正的‘圣村’,反而更像是一个监牢,在这里生活的人,都过着类似于牢狱里的生活。   从被带进来的第一天开始,我和我的伙伴们就被彼此分隔了,既然这里叫一个村,面积也就不算小,总之我不知道他们住哪个窑洞,他们也不知道我住哪个窑洞。   不过,也不是绝对不可以见面,见面的时间只能固定在早中午三顿饭的时间,我们必须安静的吃饭,彼此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交谈。   接下来的时间,在上午会被无限的‘洗脑’,信奉这里的‘神’无所不能,然后会教导一套古怪的法子来锻炼自身,其实我一眼就看穿这是根据道家常用的健身拳改编的,在其它的地方似是而非,关键的地方还是有用,常年坚持锻炼,也有作用。却变成了神的功劳。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要求我们锻炼身体,但却明白另外一件儿古怪的事情,那就是每天必须专心致志的拜神一个小时,这应该不仅仅是虔诚的原因,而是一个比较简单的道理,当一个人被‘洗脑’之后,越是专注于一件事情,灵魂越是‘纯净’,这个‘纯净’并不是指望高尚,纯洁……就像一片黑色,那也是纯净的。   这样做专注的灵魂,意志集中,灵魂力也会强大一些,就像某些宗教的‘狂信徒’。   这个事情比用那古怪的法子锻炼身体更加的重要,总之是每天的重中之重,每次去那所谓的‘参拜’室,总会有一个核心人物来守着,这个核心人物的称呼很有趣——村干部。   呵,村干部,那就姑且叫做干部吧,其实每次那戴着神秘面具的村干部出现时,我都能很敏锐的感觉是一个修者,倒不一定就是道家人,总之和我们初入村时,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这里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掌控的天地。   或者,那个老道是村长?   想到这里,我吐出了一口烟雾,眼睛几乎快要合上了,在外人的眼里,我这个样子就像是在阳光下已经舒服的要睡着了,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巡村的几个村委满意的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我就像没有看到他们一般,继续理顺着自己的思路。   因为每次的参拜都村干部的存在,就连我也不敢弄虚作假,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只在内心保持一丝清明,尽量不被那种虔诚所‘洗脑’,其实只要有修者在,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作假,全身心的虔诚的参拜其实就类似于存思了,一个人进入那种状态以后,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假装的是不一样的,这个区别就算没有修者去仔细感应你的气场,平常人恐怕光凭眼睛也能看出一二来。   何况,所谓的村干部还有办法分清楚,你内心集中的意志是不是对着他们所谓的神?这倒有些古怪……所以,我在内心保持着一丝清明,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长此以往,难道我也会被洗脑成为这个‘神’的狂信徒吗?显然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三天只是为了蛰伏观察,或许会进行更长的时间……但我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香烟燃烧到了尽头,我掐灭了它,这个村子虽然像是一个古老贫瘠的大西北的普通村子,事实上物质生活却并不匮乏,在这里货币没有用,有用的只是村干部分配给你的一种虔诚点,就比如你每天听话,不发生意外的过了一天,通常都会得到15个点数,如果表现出了特别的东西,就比如说参拜时特别虔诚啊,强身健体颇有成效啊,或者是举报那个村民有二心啊,会得到格外的奖励,总之可以得到奖励的途径很多。   这些点数可比外面的钱值钱多了,3个点数就能在村子的‘超市’,姑且就叫超市吧,反正功能差不多,换来一包算是高档的香烟,这是什么概念?说明这个村子可能非常富裕,因为超市里只要关于享受的物资都应有尽有,只要你有点数,甚至还有专门的娱乐室。   同样是圈养,这个圣村的手笔可比那时候黑烟苗寨周围的村子好了一百倍,出手财大气粗,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时候,是下午的自由时间,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窑洞里自由的活动,我反正也无所事事,才来三天也没有点数去什么娱乐室消费,所以又点上了一根香烟,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坚信,这个所谓的圣村根本不是我所看见的那样,甚至这个‘牢笼’都比我想象的要大,三天时间,我已经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所谓的超市这个村子不止有一个,而是分区分布的。   每天下午,我有一个小时时间能在超市闲晃,我一次也没有遇见我的伙伴们,说明他们故意隔离了我们,如果不是有足够多的‘区域’,如何完全的隔离我们?   我在总结着。   第一,这里绝对是一个牢笼,但是为了安抚人心,条件非常的好,而且用规律又‘放纵’(娱乐室)的生活来麻痹人。   第二,他们需要的是身体强健且灵魂纯净的人,目的……?我打了一个问号,因为镇子上的人是献祭来圣村,圣村要他们又是在做什么?特别还要孩子!   第三,这里应该是一个外围所在的地方,绝对不是真正圣村核心的所在!就比如那些修者根本没有停留在圣村,除了特定的时候,我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又在哪儿?   没有任何的缓冲,从来的第一刻开始我就被逼强迫的融入这个所谓的圣村,进入绝对规律的生活,这就是我三天以来的收获。   不过,这里还是黄土高坡啊,我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双手插在裤兜里,在院子里懒洋洋的走着,来的时候这里是一片青山绿水,原来只是表象,真正的内部还是大西北的风貌,这里的主人花大力气改造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命题,我想着就勾起了一丝笑,或者是一个心境上的缺憾?   院子外响起了一个醉鬼‘嘟嘟囔囔’的胡闹声,怀里搂着一个女子,笑得异常张扬,一看就是去了所谓的娱乐室醉生梦死,并从那里带出了一个比村民地位还低的‘村奴’,是准备发泄吧?   对了,我差点儿忘记‘村奴’的存在,这些人比村民地位更低,我不知道有多少的‘村奴’,总之只知道娱乐室存在着一些,他们为什么是‘村奴’,村民和‘村奴’是凭什么来区分的,我还一无所知,看来这里我还需要多了解啊?   显然,这个醉鬼的喧闹,引来了巡逻村委的注意,而这个醉鬼高呼了一声:“我的灵魂是属于圣神的。”那几个村委就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离去了。   我站在院子里,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我也能分辨那个醉鬼是真心而虔诚的……所以,他这样的样子也就是一件可以忽略的小事儿。   这里,需要的只是虔诚!   第四十八章 突破口   这里仿佛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细想也对,当一切都变得规律以后,人就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一生的生活都那么过下去,哪里又有什么时间的概念?如果把这一套搬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实际上都是成立的,但却具有不可复制性。   就连军队的士兵也有假期,监狱的犯人也是群居,可以放风,只是为了防止人崩溃掉,因为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这么一个‘神’,去培养人们那么疯狂的信仰来支撑这种规律,这就是不可复制性。   那三天过去以后,时间又流逝了七天,可越是到后来我越是恍然未觉。   我感觉到了内心的一丝松动,常常会在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这里的神明可真的是有本事的,然后就被这种念头惊得一身冷汗。   其实这个念头并没有存在任何的感情色彩,或者有半分虔诚的意味在其中,但也是变相的一种承认……细想起来,就觉得恐怖,就连我这种算是心志坚定,又有目的支撑,外加可以保持内心清明的人都受到了这样的影响,那么这里的村民呢?   而且长此以往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不能再等待了。   到了这里以后,就如同与世隔绝,不要说一开始就被带走的肖承乾,就连伙伴们除了每天在那个巨大的饭堂可以偶然的看见,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其实,我个人很奇怪,这么巨大一个村子怎么掩藏?但仔细一想却又释然,就算排除有势力特殊关照的原因,它想要隐藏也是正常的,毕竟华夏存在那么多无人区,其实根本不是时时刻刻在监控之下的……就好比亚马逊丛林充斥着各种神奇的物事,但要在里面哪怕是考察一个所谓的‘食人部落’也必须要冒着各种危险层层的深入,如果地球上的一切都能用现代科技去监控,所有的事情不是变得简单了吗?   更何况,这里有修者的存在……当年就是诡异的荒村也能影响电子设备,那么这里呢?真正的鬼打湾极其可能存在的地方加上修者,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如果再有背后势力的保护伞呢?   越是这样去理清自己的思路,我就越是觉得这里的可怕,或许我的自投罗网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就如同蚍蜉撼树一般的可笑?   可是啊……我悄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镇子上那些可怜人的样子,那一夜风中被献祭的那个勇敢女人,师父……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让我放弃。   “走快一点儿,愣在这里做什么?老子的肚子很饿了!要老子踢你一脚吗?”我在晃神,但身后的人忍不住催促了一句,我回头看了一眼,催促我的人正是七天前我看见的那个醉鬼,正呲牙咧嘴的瞪着我,样子非常的凶狠。   我的胸中滚动着一股怒气,但村委的目光飘过来,我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快步的走了几步,然后把手中领到的一个大的空的餐盒交给了那些负责给我们盛饭舔菜的村奴。   我必须要忍耐,因为这个醉汉是村民中颇有地位的。   来这里十天,虽然说行动完全不自由,但多少会对这里的人和事熟悉一些,在其中,一些能自由出入娱乐室的村民地位会很高,他们常常有些放肆的行为,也会被监控着这个地方的村委所容忍,原因我尚且不知道,但是惹了这些人,一般的村民下场会很惨,我如今正是蛰伏的时候,是不宜发作惹事的。   接过餐盒,我找到一个位置默默的坐下,开始吃饭,这里的饭菜如同往日一样的丰盛,至于口味比外面的很多饭店都要好一些,除了在这里严格的禁止说话让人不舒服以外,在这里吃饭事实上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整个偌大的饭堂都很沉默,除了村委来回巡视发出的‘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我没有抬头,但眼角的余光瞟见如月捧着餐盒从我的身边走过,我们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但我敏感的感觉到了手背一痒,接着我看见一只不大的有些奇形怪状的虫子趴在了我的手背上,然后‘哧溜’一声钻进了我的袖子,不见了。   我认得这种虫子,以前如雪就给过我,曾经追踪鲁凡明的时候还用过,不过这一只和以前给我的那种颇有一些不同,但是我不懂蛊,也分辨不出有什么不同,我任由虫子趴在我的袖口里,表面上不动声色,仍然是默默的大口大口的吃着饭,我想如月应该是想出了办法,要有所行动了,这和我的想法倒是契合。   我怎么能忘了这丫头,我一边吃饭一边吐出了口中的一根骨头,这里虽然充斥着看起来很厉害的修者,但是蛊术这种东西还是极其隐秘,很多修者所不了解的,除非是专修蛊术的,但蛊术的修习在修者圈子里一向生僻冷门,因为不涉及到长寿啊,长生啊这种东西,所以……   说不定,如月能在这次的行动中,起到关键的作用!   胡思乱想中,我餐盒中的食物已经吃完,在这里吃饭的好处就是只要你感觉没吃饱,随便吃多少都可以,所以我又站起来要了一盒饭,这个邪恶村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而且在下午我还有一个必须要实行的计划。   除了前三天以外,剩下七天的时间我并没有去过那个所谓的超市,就连烟什么的都抽得很节省。   明明在规律孤独的日子,人总是会依赖物质来缓解内心的压力,可是我却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只因为我想去一次所谓的娱乐室。   我不是为了发泄什么欲望才想要去那个所谓的娱乐室,去那里只因为我在院子里晃悠的时候,无意中听过两个从娱乐室里出来的人说过那么一句话,能和别人痛快的说话真是舒服。   这让我内心一动,莫非娱乐室就是一个突破的契机?至少在那里我可以打探消息,不用呆在这个分外沉默的村子里,凭着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一切,这样的效率太慢了,我想不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突破口,更别提反抗这里的一切,难道等到天荒地老吗?   下午自由活动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和往常不一样,我没有在屋子里练功,也没有在院子里瞎晃悠,默默的观察着村子里的一切,而是看起来颇为愉快的走出了这个院子。   我异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村务的注意,其实一直以来我就是那些村务重点监控的对象,我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要去哪里?”其中一个村务见我出门,很快就走了过来,沉闷的声音从面具的背后发出,显得更加的沉闷,而且有一点儿怪异。   “去娱乐室。”我很镇定的看着村务,顺便眼睛扫过了那几栋显得‘特立独行’的砖瓦房,那里就是这里最与众不同的建筑,除了所谓的超市和娱乐室以外,基本上监控这里的人员都是在这些建筑里的。   当然,他们是否流动的,我并不知道,因为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样的面具,头发高矮胖瘦几乎都相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哪能去具体分辨他们?   面对我的说法,那个村务异常的沉默,倒不像别人只要是朝着那个所谓的娱乐室走去的,一般他们都不会过多的过问。   “怎么?我不可以去?这里是讲规矩的,难道规矩在我身上不适用?”我淡淡的说到,然后扬眉,用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村务,轻声说了一句:“或者,你们怕我?”   这句话一说,仿佛给了那个村务莫大的信心,他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然后说到:“一个人再怎么也不会怕一只蝼蚁,尽管还是一只没有老实的蝼蚁,你当然可以去娱乐室,跟上吧。”   竟然是要他带着?不过我知道这已经是底线,所以也就不再反抗,跟随着这个村务一起走到了那个非常大的建筑,所谓的娱乐室。   站在大门口,那个村务并不要我进去,相反是要我等待,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我默默的站在门口,不到几分钟,那个娱乐室的大门打开,村务带着一个人出来了。   第四十九章 新嫁人   这个人一走出娱乐室的大门,我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但是不是那种可以压迫我的,具体的说就是如果我不刻意压抑自己,释放的气场就是和他差不多那种,半斤八两?我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他身材高瘦,和这里的村务是那种同样的板寸,穿着也差不多,都是那种有些类似于改良唐装的黑色上衣和裤子,戴着同样的面具,不过一看见这个人就有些呆愣的我,直觉都觉得这些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对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这感觉哪儿来的?我死死的盯着他的面具,眼睛位置的背后是一双黑亮的眸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而他面具之下的脸和表情我更加无从的得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看见我会是什么反应?总之,从肢体语言来看,一切都没有破绽……   “你不老实,所以进去之前,得让大人先检查一下。”那个村务的语气不那么友善,我自然是觉得好笑,莫非我还能带个炸弹,炸了这个娱乐室不成?所谓的检查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时,一直趴在我手臂上的虫子懒洋洋的动了一下,这倒让我有些紧张,但愿这个别被发现。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所谓的大人,只是马马虎虎的看了我几眼,打量了我几下,然后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示意了一下没问题,转身就重新进入了娱乐室。   留下那个村务有些呆愣,他显然没有想到那位大人这么敷衍的就放过了我,看着村务的样子,即便我看不到他的脸,此刻也明白了,哪里需要什么检查,修者本身就是危险的,娱乐室里面自然有人维持着次序,他让人来检查我,纯粹就是找我的麻烦,可没想到这个大人没有找我任何的麻烦。   我微微皱眉,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我的表情就变得平静,然后对那个村务说到:“我可以进去了?”   那个村务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他到底是不敢质疑那位大人的,只能推开了大门,让我进入了这个所谓的娱乐室。   一走入院子,一股酒肉的香气就飘入了我的鼻子,伴随着的还有疯狂刺耳的音乐声,院中仿佛是开酒席一般,摆着桌子,围坐着一些人,好笑的是村民的男人通常都搂着揽着一两个女人,而是村民的女人也有大部分找那种男性村奴靠着,挽着……   这是一种孤独了太久,极度需要陪伴的表现?我没有过多的去想……而是站在院中,先观察起来了这个所谓的娱乐室。   院子中布置的不错,三三两两的绿植点缀,还有一些风景性的布置,是一个露天吃饭的地方,在一旁摆着各类的酒,明码标价着各种所谓的点数,摆着的看起来很精美的下酒菜什么的,倒是免费的……   而在院中有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明确标示了是什么地方,诸如赌厅,酒馆等等各种各样,几乎社会上有的娱乐方式这里都简单的囊括了,甚至还有所谓的KTV……我基本上是一个没什么娱乐细胞的人,想想还是那个类似于酒吧的酒馆比较适合我,所以信步就走进了那里。   尽管现实中是白天,但走进了这个酒馆还是比较黑,就像极了真实社会的酒馆……里面人声嘈杂,天知道这个大村子到底有多少人,因为里面为数不少的桌子都坐满了人。   或许是在平日里的生活太过压抑了,在这里这些喝了酒的人交谈的格外放肆无忌,我猜测只要是不谈到什么忌讳的事情,应该就不会有大问题吧?   我的进入并没有引起这里的人们多余的关注,而我也不认识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想了想,还是在吧台坐下了。   我的点数有限,而这个所谓的酒馆里,各种酒水并不‘便宜’,仿佛这里的存在就鼓励人们多挣来点数,然后来这里消费,忘记村子里生活的那种寂寞规律的痛苦,再直接一点儿,也是变相的逼迫着人们对所谓的神虔诚。   要了两瓶啤酒,我慢慢的喝着,看似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是在听着这里人们的各种谈话,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好特别注意的内容,这里的人们高声喧哗的竟然大多是自己对那个所谓的神如何的虔诚。   什么神?我感觉好笑,因为我从来在世界上感受过如此害羞的神,我拜了它十天,我连它具体的形象都不知道,就连参拜室里的神龛,都用一层黑布蒙着,只知道黑布之下就是那个神,其余的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这里的酒为什么比外面要贵一些吗?”吧台背后,一个酒保正在擦着手里的杯子,可能见我一个人无聊,莫名的开始和我搭话。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这个人不是村奴,因为他没有村奴那种明显的标志,就是在侧面的脖子有一个黑色骷髅头的刺青。   这个话题我并不感兴趣,所以喝了一个手中的啤酒,摇了摇头。   那个酒保却对我神秘的一笑,说到:“因为这里就是整个外村里说话最自由的地方,其余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外村?我心里一动,但还是不动声色,假装很惊奇的问到:“自由吗?我是第一次来,我以为这里也只是为了表达忠诚的地方。”   “不,不不。”那个酒保摇着头,说到:“在这里表达对神的忠诚,自然可以得到点数的奖励,常来这里喝酒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好让他们吃惊的消息可以交流了,知道吗?你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你来到这里,通过交谈可以发现,你会对这里了解的更多的。”   我心中暗想我果然来对了地方,其实细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情,这个圣村隐约展现的实力已经可以让它无所顾忌,这里村民就像网兜里的鱼,根本没有再逃出去的可能,所以有些鱼有好奇心,满足它们就是了。   所以,我笑了,假装呆呆的样子,说到:“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好了解的?”   我故意这样说的,因为按照人的心理和说话的习惯,他一定会抛出一个比较震撼性的消息让我信服他。   果然的,他面色神秘的对我说到:“真的不感兴趣吗?对于自己什么时候被选为‘新嫁人’也不感兴趣吗?”   ‘新嫁人’,什么东西?我的内心开始震动了,只因为我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故事里的存在,那诡异的男尸和女尸,他们都是穿着新婚的礼服,然后出现在了镇子上,莫非……   越是想,我越是头皮发麻,酒瓶举在半空中,就是迟迟的忘记要喝,这个时候就算想装作不在意,也是不行了。   恰好又在这时,酒吧里响起一阵巨大的喧哗声,人们好像在喝彩,勉强可以掩饰我的震惊,我装作不在意的转头,在已经适应了的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一个男人正在发疯的散另外一个男人的耳光,另外一个男人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并不敢还手,也不敢说什么。   我看不清楚那个被扇的男人的眼神,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是不服气的,可就是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人们就是在为那个男人喝彩,而我也敏感的发现,这个酒保也不是所谓的完全‘开放性’的,在角落里,也很是低调的站着一些村务打扮的人,但是对于这种明显破坏规矩和次序的举动,他们好像无动于衷,只是戴着招牌性的面具冷冷的看着。   我的目光停留了几秒,下意识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真是非常巧合的事情,那个扇人耳光的男人,就是那个醉鬼,今天在饭堂里,他也喝呼了我,他好像真的非常嚣张啊,不仅在村里嚣张,在这个娱乐室他也是那么的嚣张。   就像一场刺激的游戏,那个男人好像被人们的欢呼所鼓励,动作越发的过分,到后来,他竟然拿起一个酒瓶,一脚踢翻了桌子,又踢倒了那个挨打的男人,然后酒瓶子就要狠狠的落下。   这个时候,那些村务终于出手了,其中一个村务拉住了那个男人的手,那个男人激动的说到:“不要忘记了,还有七天,我是有特权的。”   什么特权?这个时候,酒保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又传入了我的耳中:“看见了,这个男人就是我们这个区域被选中的‘新嫁人’。”   我的心猛然动了一下,全然没有注意到酒吧亮了一下,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进入了酒吧。   第五十章 大人   看着我震惊的眼神,酒保好像非常开心,但偏偏就如一个看着猎物已经上钩的狡猾猎人,他闭口不言了。   但我怎么能任由他闭口不言,不得不追问到:“嫁人?一般都是女人才会嫁给别人吧?怎么男人也会是什么‘新嫁人’?”   那酒保只是神秘的笑,并不接话,而那边人群的喧闹声已经渐渐的平息,虽然有点诡异,就像是一个水龙头的开关,被人猛然拧上了,水不再流出,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关心那边的情况了。   可是酒保看了一眼那边,神色却变得严肃,轻声说了一句:“这人闹得太不像话了,把大人都惊动了。就算有特权,就算很高兴,也不用这样吧。”   嘟嘟囔囔的抱怨声,虽然小声,情绪也不明显,但我也有一丝明悟,这个酒保是忠于圣村的,他这么钓我胃口恐怕是有一定的目的。   尽管如此,大人这个词语还是让我敏感,想起了进门遇见的那个人,那莫名的熟悉感觉……所以,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人出现在了这里,而他好像有莫大的威严,他的出现,很快就平息了局势。   没什么热闹好看的了,也就是一个在圣村有地位的人,解决了一件儿恐怕在他眼里连事儿都算不上的争端。   “再买几瓶酒,如何?”酒保恐怕也觉得没什么好关注的了,忽然这样朝我建议到。   我心中一动,恐怕明白他钓我胃口的目的了,假装感慨的说到:“这里的酒可不便宜,我显然不是那么富裕。”   “有酒聊天才能畅快,我工作也不易啊,对吧?”酒保笑着这样对我说到。   我无声的点头,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了几张所谓的点数纸,然后递给了酒保,在这个生活被严格限制的村子里,这样的点数纸谁想要复制,显然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是这里的绝对货币,却也没想到一个在这里工作的酒保也有所谓的‘任务’,尽量多赚取人们的点数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逼迫人们更加的忠诚以及虔诚。   酒很快就被摆上了桌子,连我莫名其妙的觉得肉疼,因为在这里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穷人,还是本能的会因为消费而感受到难以承受。   “哈哈,果然你做为一个新人是痛快的,不过不是新人的话,又怎么会问我‘新嫁人’是怎么回事儿呢?”酒保笑得有些阴险,不紧不慢的拿起属于我的酒喝了一口,好像很是畅快了一把,才有些严肃的说到:“知道吗?这个村子是为神所存在的,在这里没有所谓人间卑微的感情,就如友情,爱情,亲情……和对神的感情比起来,那些算什么?所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属于神的。”   我喝了一口酒,眼中适当的流露出一种带着迷茫的赞同,心里却默默的骂了一句‘疯子’,然后继续听他诉说。   “属于神,你明白吗?哦,既然你是咱们这个伟大村子的人,一定能明白这个意思……可是,在这里,不是每一个人想靠近神,就能真的靠近神的。”说到这里,酒保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隐秘的神秘,悄悄附在我耳边说到:“神是真的存在的,居住在神的地方,和我们那么近,又与我们那么远……。”   什么意思?我的心‘突突’跳动着,可是脸上却出现了欣喜的,疯狂的表情,然后一幅已经非常按捺不住想要询问的样子,以至于酒保不得不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性的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后说到:“这在这里可不是一个秘密,咱们伟大的神可是仁慈的,自然允许了咱们村子纯洁而虔诚的人们有靠近它,走向一个更高世界的机会!你明白吗?这样被选中接近神,去到神的地方的人,就等同于已经把自己彻底的奉献给神了,本来就是属于神的,有朝一日可以接近神,那就是彻底的嫁给了神,这就是‘新嫁人’。”   “真的?那真是太不了起了,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新嫁人’,我真的太迫不及待了。”我努力装作已经激动的无以复加了,看着酒保。   而在这时,我身边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声,带着一种看穿的意思,要不是我听力一向不错,可能就已经忽略了在这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中的笑声了,我偏偏听见了,却不能转头,眼角的余光却发现那个所谓的大人也坐到了吧台,可是我不能有任何的表示,只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见到那个大人来了,原本还在和我说话,给我洗脑的酒保立刻就无视了,异常殷勤的跑到那个大人身边,一边说着大人辛苦了,大人怎么想着来坐坐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一边就拿出了这个酒馆里上好的红酒给那个大人倒上了一杯。   可是那个大人好像没有喝红酒的意思,沉默的示意着要了一瓶啤酒,他那个面具好像很精巧,轻轻的往上一推,就能刚好的露出嘴和下巴的一小部分,他就这样沉默的拿着啤酒喝着,一幅很不爱说话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恨不得能站在那个酒保的位置,因为我对那个所谓的大人一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侧面,我的余光只能看见他推起了面具的一小部分,露出了脸的一小部分,可惜面具的边缘挡住,我根本看不清楚那一小部分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酒保还在那个大人面前转悠着,可那个大人好像性格怪异,不但不怎么爱说话,而且好像很喜欢一个孤独独处的样子,只是挥手不耐烦的让酒保离开了。   酒保的脸上悻悻的,到底还是回来了……他说了一句话来自我解围:“看起来大人兴致不高。”   我没有怎么在意,还是盯着他,我等待着他给我的答案,不可避免的,我又被他忽悠着买了几瓶酒,几乎要把身上的点数纸给花光了,这个酒保才又对我说到:“‘新嫁人’的选择,只有内村的大人们才知道规则,岂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明白的。总之,接近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人不是神,想要去到神的地方,总是要经过重重的考验的,要付出代价的,也不见得就一定是一件实现追寻目标的事情。不过,即使如此,也是想要被选作‘新嫁人’的啊。”   买了酒,酒保自然没有什么保留,一口气就说出了答案,可能他也不在意,附送了我很多消息,什么外村,内村的……我的心里此刻其实也异常的清楚了某件事情,所谓的‘新嫁人’原来就是祭品,为什么献祭,中间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很明白的看清了这群被‘洗脑’的人悲惨的命运。   看酒保向往的神色,我的嘴里都在发苦,仿佛刚才吞下去的啤酒根本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爽快的意思,反倒是只留下的了苦味,为了洗刷去这种苦味,我只能大口大口的吞了几口啤酒,而脸上还不得不做出一幅即便如此,也向往的神色。   放下喝空的啤酒瓶,我问到:“如果没能接近神,后果是什么?我也只是问问,其实我不担心,我相信神会庇佑我的灵魂……就算再惨烈的后果,灵魂也最终得到它的庇护,我只是纯粹的好奇。”   “你很虔诚啊,当然你的想法和我差不多,是极其正确的,没有所谓的什么后果,最终也会得到庇佑!不过,没成功嘛……这个,你如果有机会观礼过一次献祭仪式,你自然就会知道了。”酒保随意的回答了我一句,不像回答其它问题那么直接了。   我想,他在这里用消息‘引诱’着每个新人,也是有一定的忌讳吧,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是界定的,就比如说,不能说出‘吓住’新人的话。   在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自由,说话的自由也没有,一切都是被限制的,包括这个宣称着交谈自由的酒馆,这里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不是吗?   我没有再追问什么,在这里想问的,想知道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不过,这个娱乐室是一个好地方,我想我也需要放松,来拯救自己时刻紧绷的神经,免得在这种规律和沉闷之下,不可避免的滑向了所谓的‘信仰’。   默默的喝了一口酒,却在吧台的另外一边,响起了一声起身的声音,看来是那位大人要走了,他站起来的时候,面具已经拉上了,他拿着手中的酒瓶,不轻不重的跺在了我的旁边,仿佛是微不足道的方便递给酒保,他很有风度,不介意这样做。   可是,看似不动声色的我,却感觉到他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轻轻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我的一条腿上,我不动声色的放下手,盖住了那样东西。   第五十一章 传信   估计那个酒保也看出来了,我快被他‘榨干’了,所以对我说话也没有了之前的热情,更没有什么新鲜的消息透露给我了,如果我想要再知道点儿关于这个村子的事儿,恐怕还得拿出那个点数纸来。   我之前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事实上,细想之下,我发现我想要知道的却又是太多,比如这个外村到底有几个区域?因为每天的饭堂吃饭都是分了时段,每5000人的样子只能占用一个半小时,这样轮回着来。   前三天我是运气好,才能在那么多人里,看见我所有的伙伴,后来才发现吃饭的时间是每天按照‘流水’一般的时间来的,大概三四天一个轮回,每一次我也不是能看见我所有的伙伴了,我才知道这个村子比我想象的大得多。   毕竟这是是连绵的黄土山脉,几乎算是无人区一般的存在,在这种茫茫大山之中藏个几万人,其实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时间的不定,我根本算不出来这个村子有多少人,那么有多少个区域就是我迫切想知道的事情,只有那样才能确定伙伴们的位置。   另外,内村又在哪儿?   村里的等级是怎么样的划分?在内村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修者吗?或者是道士?有没有背后的势力在支撑着这个村子?如果有,那又是什么样的势力?献祭在哪里?神的区域就是内村吗?如果不是……   越想问题是越多,后来我都不敢想下去了,只因为很多恐怕也不是这个小小的酒保能够回答的问题了。   我一边喝酒,一边感受着手里的东西,是一颗丸子一样的东西,摸了摸,就像是蜡丸,我很是自然随意的掩饰了一下,就把这个丸子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而那个酒保意兴阑珊的样子,也根本不会再怎么注意到我,又怎么会发现我这个隐秘的小动作呢?   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的被那个大人勾起,其实已经不想在这个嘈杂的酒馆呆着了,可是为了表现自己是一个新人,我还是装作很爱惜的喝完了我买的所有酒,出于一些考虑,我也装作很豪爽的请酒保喝了两瓶,他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感激,但我也不在意,我只是想在这个危险又神秘的地方,处处给自己埋一点儿伏笔而已……   终于把所有的酒都喝完了,我装作已经半醉的样子,有些步履轻飘的走出了这个所谓的娱乐室。   大门之外,又是那个沉寂的村子,那个娱乐室的一切就像和这个村子隔绝了一个世界一般……有几个巡逻的村务,有意无意的望向我,我并不在意的哼着歌,一副愉悦的样子朝着我的窑洞走去。   不同的是,在今天我看见了在那边一大片的平地上,由几个女人带领着一群孩子站在那里,然后在这些孩子的前面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是一个村务,不过我对他稍微熟悉一点儿,那一套强身健体的古怪动作,就是他教的,那些孩子……   由于距离的关系,我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镇子上的孩子在其中,不过,来到了这个地方,我多少明白,这个村子不停的让镇上献祭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从小在这样被‘圈养’长大的孩子,该有多忠诚和虔诚,根本就不用想象,很多孩子原本就是一张白纸,比起成年人,他们更容易被渲染!所以,他们也就更被重视!   而这样的事情,从195几年就开始发生,假设他们在圣村生活,有了后代,这么一代代的……我的身上忽然就出了一身细毛子汗,这个饲养场有什么区别?献祭的源源不绝,个个都是无脑而忠心的……   同时,我开始心酸!   可能是看见我注意到了那边孩子的情况,这些村务并不开心,之前那个村务就说过我是一只并不老实的蝼蚁,想必他们之间也互相交流过了,所以特别的注意了我一点儿……看样子我在窥探,所以想要驱赶我的样子。   我装醉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非常自然的,眼神没有聚焦的转头,然后满不在乎的,摇摇晃晃的走了,一个醉汉的思考能力和反应能力都慢上那么几分,他们应该不会和我计较吧?   看我走开了,这些村务也没有特别的注意我,我就这么轻飘飘的一路走回了自己的窑洞,倒也没有人来过问,一直到我进入了窑洞,关上了门,自己才得以完全的放松,终于没有再做出那副样子。   长吁了一口气,我赶紧从那个放在一边的大缸里舀了一瓢水,然后洗了一个脸,浇了一下头,赶去了剩下的酒意,让自己完全的冷静清醒下来,在这个村子,需要的就是时时保持警惕。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屋子里并没有任何的监控,或者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在窑洞里装上监控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不现实,又或者是他们根本不担心我们知道什么,只要不会逃出去,怎么都无所谓,所以……   我没有去思考太多,毕竟来到这里,只是从地形上来说,逃出去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程,那唯一的一线天入口加上周围环保的连绵高坡,上面几乎没有什么植被,比起我以前爬悬崖逃出包围还要困难。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从衣兜里掏出了那个丸子一样的东西,之前我摸着像蜡丸,没想到就真的是一个蜡丸。   我举起来看了看,一眼就看见,这蜡丸里隐藏着一个卷起来的纸条,或者怕一张纸条不好传递,不容易引起我的注意,才刻意的用蜡来把它封住。   我猜测着这个神秘人的心思,然后毫不犹豫的捏开了蜡丸,拿出了里面卷起来的纸条,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展开。   上面的字迹我很陌生,就是一排钢笔字迹,一笔一划都有板有眼,显得这个字迹的主人是一个很有自制力,很有自我规划的人,而内容则是三天以后,月下屋前见。   唔?我皱起了眉头,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把目的时间地点都说的清清楚楚,那个大人要见我?还用那么隐秘的方式?可是屋前见不是太张扬了吗?   我用打火机把纸条烧了,剩余的灰烬也抹去了,直到没有了任何痕迹才放心的站了起来,拿出一支烟点上了。   到这个村子来,面对强大的势力,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依靠,光棍的不能再光棍了,也就无所谓再多出一个神秘人物什么的要见我,那就见吧。只是,不可避免的,我还是会通过字迹去猜测主人的性格,再慢慢的回想我认识的人有谁会是这样的性格?   肖承乾?这原本是我最怀疑的一个人,不过,他吗?我苦笑了一下,肖大少爷其实是一个不怎么有谋略的人,而且性格和他那英俊显得有些阴柔的脸完全是背道而驰,根本就是个土匪……   因为酒意,我迷迷糊糊的就想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合衣在窑洞的炕上睡着了,下午的自由时间,没人管我是在睡觉还是在发神经……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饭时分,我是被进来探查情况的村务叫醒的,在这里一切都不能违背规矩,哪怕是你不想去吃饭,也必须按照时间去饭堂。   我无所谓和这些细小的规矩做对,很干脆的就和那个村务走了。   晚饭之后,又有所谓的参拜,锻炼……莫名其妙的杂事儿,完了以后,我回到自己的窑洞,习惯性的在隐秘的地方划上一道,记录自己又过去了平淡的一天,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一直趴在我手臂上的虫子剧烈的动了起来。   我原本捏着一块黄石头的手停下了,看来今天不是那么平静的一天啊……   第五十二章 相聚   在这个圣村看似规律,实则诡异的生活下,其实有很多的事情让我烦心,但最烦心的莫过于他们统一配发给村民的衣服。   白色的羊皮袄子,白色的里衫,白色的裤子,如果在夜里出去,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探照灯那么明显。   尽管这里的夜晚,因为电力的紧张,而是夜夜都用油灯……可色彩的对比就是如此。   我以前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那是因为没有一个夜里我需要外出,而今天挽起袖口,看着在手臂上不停爬动焦躁不安,不停的指引着方向的虫子,我才发现外出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就算这样都已经够显眼了,何况还有24小时在夜里交替巡逻的村务?   可是,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个村子‘规律’到甚至没有任何可以供我换洗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由村务一个星期统一收洗一回。所以,就算是危险我也只能去闯一闯了,这样无限期的困在这里不能突破也不是一个办法啊,说不定如月想到了比较好的办法。   茫茫的夜色中,整个村子安静无比,已经是所谓的夜寝的时间,在这个规矩严格的村子里是不允许说话的,所以一切都显得安静的有些过分。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是极其光棍的,因为到底不能避开,不如选择快速的到达想要去的目的地,所以冲出屋子的时候,我就没有避忌什么,既没有躲闪,也没有放慢速度。   因为有过用这种虫子的经验,所以我只是低着头快速的按照它指引的方向走着,让我奇怪的是,这一路上我竟然没有遇见所谓的村务,直到走过窑洞密集的生活区,走到一个有点儿荒僻的地方,我都一路平安。   这个荒僻的地方在我看来非常的陌生,月光洒落在黄土之上,反射出一种说不出颜色的光亮,我看到在这里四周都是那种低低矮矮练成一片的土坡,我所在的位置就是被土坡包围的一片儿空地。   可是,没有我想象到的如月也在这里,不过在这安静的四下无人的环境里,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放松,一点点自由的味道……我并不担心如月,因为虫子虽然不再指引方向,但是依然很活跃,这就说明携带着同样虫子的人是没有事情的。   随意的蹲在一个矮坡下,我静静的点上了一支烟,一支烟还没抽完的时间,细碎的脚步声就响起了,我没有什么危险的感觉,所以只是抬头一看,发现来人不是如月,竟然是路山……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路山就快速的走过来,蹲在了我的旁边。   即便分开了十天,彼此之间熟悉信任随意的感觉并没有磨灭,路山从我这里拿了一支烟,很随意的问到:“承一,你也收到了如月的虫子?”   “嗯。”我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心说怪不得和以前如雪给我的虫子不同,这个虫子不是子母虫那么简单啊。   然后,我和路山低声的交谈起来,无非也就是交换一下在这个村子得到的信息,在交谈中这才发现,其实彼此知道的竟然差不多,他也在默默的观察着一切,不同的只是,我去了一趟娱乐室,在酒保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在我和路山谈话的期间,大家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慧根儿是尤其的兴奋,因为他以为这样的聚集,是我们要有所行动的,他的心思相对单纯,没有我们观察到的那么多,所以没有感觉到来自这个神秘村子的巨大压力,以为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什么地方都可以凭借着我们一行人强行的突破。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某些力量,就算是搭上性命也不是我们能够颠覆的,为什么不放弃的原因却不愿意去想,是始终想走向光明,即便只有一点儿微末的希望吗?   比起大家,如月反而是最后一个来到这里的,随着她的到来,分开十天的我们总算再次完整的相聚在了一起,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相比于被困在村子,隔绝了一切外界的联系,‘孤苦无依’的感觉,有着伙伴可以依靠,总是能给心灵带来巨大的慰藉。   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奇迹,却没想到这个奇迹是如月创造的。   “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如果说让我一个人顺利的来到这里,是巧合,让大家都顺利的来到这里,就不是什么巧合了。   如月笑得很甜,然后对我们说到:“还能因为怎么回事儿?因为我会用蛊啊。分发给你们的,其实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一窝蛊,确切的说和子母虫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经过特别的培育,它们形成了一个以母虫为中心的家族,不像子母蛊一般不会超过四只,而母虫就被我放在了这个地方,所以我们就能在这里聚集了啊。”   如月说的轻描淡写,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细想起来有很多值得疑惑的地方啊。   看着我们大家都很好奇的眼神,如月随手挽了一下垂在耳边的一缕秀发,然后说到:“你们知道的,我和本命蛊是性命相连的,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它感受到的就是我感受到的,这个地方有道家的高人和修者,但不一定有蛊术的高手,无意中,我就想到既然我不能用我的眼睛去看这个地方,可以利用我的本命蛊啊。”   如月指的是如雪留给她的那只胖蚕子,没想到本命蛊的作用是那么的大……再细想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胖蚕不是一般的虫子,最独特的就在于因为它自身‘等级’的关系,我猜测它应该是拥有灵的,异常强大的灵,虽然称不上是灵魂……而那种性命相连的感觉又是那么奇特,相当于如月的一部分灵魂也寄托在了胖蚕的身上,种本命蛊最高等的办法也是那么种的,所以胖蚕就是如月的眼睛。   其实傻虎也可以做到这些,无奈的只是傻虎太过‘显眼’,这里又有道家的高人,相对起来,如月的胖蚕发挥的作用更大。   想明白了这一节,我的内心隐约有一些兴奋,看着如月说到:“这样说到,关于这个村子的一切地形信息,你是知道了?那……”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更多。”如月让我们稍安勿躁,然后把她知道的一切都细细的道来了。   首先,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遇见任何村务的原因在于,如月通过胖蚕每一夜的观察,发现了一个奇特的规律,那就是每天夜里在我们做完所谓的参拜以后,村务一般巡逻所在区域一遍,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以后,都会神秘的消失一到两个小时。   只是因为我们夜里一般都被这里的规矩所制约,从来没有想过外出打探,就以为村务一直在巡逻,这是一个在规律下造成的思维误区,所以也压制的我们异常的小心。   如月通过胖蚕发现了这个规律,所以就放心大胆的让我们外出了。   至于为什么神秘的消失,去了哪里,如月卖了一个关子,暂时没有说明。   然后,如月让我们大家聚拢过来,她接着我们轮流点亮打火机的光芒,开始给我们画了一个奇怪的地形图。   “所谓的村子就是这样的,在这片夹在山谷中的大平原里,其实中心的位置是这样的。”她简单的画了一个柱状物在中间,然后说明:“这是在这片平原里一个独立的山,旁边是高高矮矮的黄土坡,从这里进入,就一座小小的矮山。”   如月在这个柱状物的某一个地方画了一条线,表示是路径……虽然如月的绘画功底不怎么样,画的异常抽象,但我们还是大概明白了意思。   就好比一个蛋糕,中间放了个草莓,草莓就是矗立在平原里的山,而其它地方自然就是我们居住的平原,由于我们不是在空中俯瞰这里,自然也就不能发现这一点儿……   “而所谓的村子,其实分为了九个区域,都是围绕着这个矮山呈圆形排列的。你们过来的时候,我通过母虫的感应知道,三哥哥在这里,承心哥在这里……”如月挨个的比划着,很快就清晰的画出了我们所在的位置。   自然我也明白了,她让我们相聚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禁忌的地方,正好是那条代表着进入矮山路径的入口,如月说她画的很小,其实这里很大,入口处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被环抱着的平地。   入口处?可是入口在哪里,我举目四望,根本就没有发现!   第五十三章 跟他走?   “这个入口是隐藏在这几片山坡的背后,很隐秘,我也只是大概知道是这个地方,具体的还没查明,不过给我一些时间,我……”如月没有说下去了,仿佛为了这件事情很内疚。   我倒是无所谓,笑着对如月说到:“如月丫头,就这样你已经很厉害了啊。”   “三哥哥,其实你是不知道,这条路很关键的,因为我怀疑中间那片矮山,就是这个村子里最秘密的所在,你之前不是说了什么内村吗?我觉得内村就应该在那片山?”如月的语气不是很肯定,但多少是有了一定的把握。   我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如果是这样,内村是在山上?但心里总觉得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人类有一种难受的情绪就在于,明明对一件事情异常的在意和好奇,偏偏却一时半会儿不能得到答案,心中挂念的感觉,我不想陷入这样的情绪,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于是,我很干脆的问如月:“对了,你刚才说每天夜里,这个村子里的村务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一两个小时?为什么?”   “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一两个时候仿佛是禁忌的时间,不仅村子里的村务会消失,就是村子里大部分的高层也会消失。我之所以换衣中间那个矮山就是内村所在,因为他们每次都是聚集在这里,然后通过那条我们查明的路走进去,消失的。”如月咬了咬下唇,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疑惑。   我沉默着,有一种感觉,仿佛这个消息异常的重要,但具体重要在哪儿,我却又是说不上来,完全是没有根据的感觉,只是凭借着灵觉的本能,可是我相信我的灵觉,也就把这件事情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一时间,大家无话,慧根儿习惯性的蹲在我身旁,半靠着我,在我们讨论完所有的问题,交换完消息以后,他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对我说到:“哥,这样等下去也是不行的,其实我感觉我这一次的事情是不一般的,我……”   我原本就是一边谈话一边在思考,慧根儿这样说,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到:“什么意思?”   “不一般的意思就是,我也有急躁的感觉,我觉得这一次我说不定真的能够见到师父?我不肯定。”慧根儿的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伤感,他的眼睛一直都很像孩子,虽然不是小时候那种圆溜溜的感觉了,但一如既往的大而明亮,从这样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总是能格外的牵动人,何况他是我的弟弟,从小对我如此的依赖和信任。   我习惯性的把手放到了慧根儿的光头上,这个习惯恐怕已经不能改变了,然后思绪却飘得很远,那个哭鼻子说再也不吃蛋糕的形象和如今这个带着童真的青年形象重叠在一起,相比于我们慧根儿因为修佛的原因,一直较为淡定,很少有他显露急躁的时候。可是那个慧大爷啊,恐怕也是这颗赤子心中一根最拔不去的刺,最大的结,背后的原因是在乎和深深的感情,所以不能真的如佛门中一样看透缘去缘散……呵,慧大爷,我也能再次见到你吗?   “哥……”见我沉默着发呆,慧根儿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一双眼睛里除了伤感,真的是流露出一种他自己也迷惘的急躁。   我拍拍他的光头说到:“我知道你不想这么等下去,想行动了。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这个村子比你想象的可怕。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吧,因为等待下去也不能改变什么,我只是希望能再知道多一些。”   原因我没有再解释,我直觉我们根本没有颠覆这个村子的力量,就那个怪道都已经让我感觉一丝半点儿的机会都没有!我觉得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到一个关键,然后在那个关键中寻找一点儿渺茫的机会,这就是我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   慧根儿对我的信任是无限的,见我这么说,他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盯着月亮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   倒是如月,也去拍了拍慧根儿的光头,她对慧根儿的感情和我一样,也是慧根儿认定的姐姐,她柔声的对慧根儿说到:“其实我们已经争取到了很大的机会,每个人手中都有了一只虫子,这就是我们一起行动的契机啊。”   对啊,一起行动的契机,但是想到苦苦寻找的亦师亦父的师门长辈可能就和自己聚集在了一片土地上,只是苦苦的蹉跎,而不得见,每个人的心中都不是那么平静,焦躁如同火烧,在如月的话以后,每个人竟然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大概商定了一下,下一次聚在一起就是行动的时候,但如果二十天内没有行动,那么就再相聚一次,交换一次信息。   我们没有逼迫自己行动的时间,可是在这一刻恐怕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惑,我们能等到二十天吗?   相聚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只是那么简单的交流了一下,也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如月告诉我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快一些散去,回到各自的地方,这就是这个村子唯一的破绽,被我们抓住了,分外小心些总是好的。   我们没有耽误,各自散去,在这种看似无望的生活下,一次相聚能带来的内心安慰不言而喻,对某些‘洗脑’性的东西抵抗力也更大,我始终没想到在这个村子的突破口竟然是柔柔软软的如月找到的,但愿我们以后的一切能够顺利。   只是,在这个我生平觉得最诡异的村子中,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太多,太多,偶尔回想起往事,也觉得自己那个时候有些天真了,其实早就被放置在了钢丝之上,别人需要看得只是我们这一群人怎么走钢丝表演……   有了这次的相聚,我在村子里的日子过得仿佛没有那么的无助和焦躁了。   而每次在饭堂相遇,我和我的伙伴们眼神中都会多了一丝我们彼此之间才懂的默契和安稳。   我没有再去娱乐室,可能能知道的消息也就仅限于此了,再多,按照我在这个村子被重点监控的地位,恐怕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在没有行动之前,我情愿把自己隐藏起来,越是低调才越好。   我没有忘记那个约定,三天后的夜里,那个让我感觉熟悉的神秘人会约我见面。   我其实奇怪自己上次的聚会,竟然会忘记了说这一个消息,深想其中的原因,恐怕是不确定的事情,又怕伙伴们担心,在相聚的那一天出现,节外生技而觉得没有必要先说出来把?   因为没有再去探听什么,在这个规律的村子下,日子也是乏陈可善……除了再见到几次孩子们被‘洗脑’‘培养’的景象,其余的一切都是这样无味,在时间体会不是那么明晰的情况下,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三天后的夜里,我如同往常一样平常的进了屋子,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   事实上,在进屋以后,我连油灯都没有点亮,就默默的站在了窑洞的窗户背后,静静的等待着,观察着院中的一切。   由于知道了,每夜村务都会消失的规律,所以我也明白了那个神秘人为什么会那么大胆的约我在夜里见面了!   他应该回来的吧?既然那么冒险的为我送来一张纸条……我在内心掐算着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概也到了那些村务该消失的时间了,我的心跳莫名的加快,我觉得那个神秘人应该快要出现了!   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下,我点上了一支烟,可是点烟的动作还没有完成,我就看见一个身影站在了我的院子外面。   一身黑衣,如果不是银色的面具反光,我差点就没有发现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把烟重新放进了烟盒,然后才步履不快也不慢的走出了房门……而那个神秘人也一直站在院外默默的等待着。   他来得那么早,应该是着急的,可是我并没有在院子中等他,他却也还是不疾不徐的等待,说明见我的心情应该很坚定。   那他会是谁?在思考中,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相隔着一层黄土的院墙,我们距离不过五米,他银色面具下,那一双眼眸看起来分外的黑沉。   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挥舞了一下手,那意思就是跟他走。   第五十四章 揭开   我要跟他走吗?细想起来,好像贸然给他走是一件比较轻率的事情啊,不过这个人好像很有把握一般,对我示意了一下,就自己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虽然脚步不快,但很笃定我会跟上一般。   我原本在三天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在这个村子里我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所以刚才细想的稍许犹豫很快就烟消云散,很快就走出了院子,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好像很不爱说话,我也找不出什么好说的,所以我们沉默的走着,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怪异的原因就在我明明感觉和他很熟悉的样子,却好像因为一张冰冷的银色面具就拉开了距离,让我偶尔有些恍惚,会以为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一种错觉。   我们就这样信步的走着,巧合的是他竟然也把我带到了那个所谓入口处的一小块被环绕的空地之中。   不过,略微想一下也能明白,在这个呈圆形环绕的村子里,唯一能避人耳目的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走到了空地中央,这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天空也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就把我叫出来,所以我也就沉默的等待着,也是好奇这个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却不想,他在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以后,忽然就转身,依旧是没有任何征兆的,瞬间就开始踏动步罡,掐动起手诀来……这算什么?在那一刻我稍许楞了一秒,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关于五行法术的引火之术。   他要杀我?这是我下意识的反应……但是在下一刻,我也不敢怠慢,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同样开始踏动步罡,你用引火之术,那么我就用呼风唤雨之术吧。   说是呼风唤雨的确夸张了一些,至少现在的道士,珍妮大姐头那个层次的我不知道,没有几个能够实现出这个法术的最大效果!可能连十分之一的效果都不能发挥出来,不过用来应付引火之术的确是绰绰有余!   想起来,三国时期确实发生的过的借东风的真实,那是令人向往的一种境界,在那个时候的顶级谋士,大多得了道家的传承,山字脉中的几术是确确实实饱含了‘兵’之一术,不过现代的热武器时代,让它彻底的没落了。   我不敢胡思乱想,说起这呼风唤雨之术比起引火之术还难了一个层次,当年师父带领我们进攻黑岩苗寨,需要大规模的呼风唤雨之术,也是借助了多人之力,我就算施展个小威力的也必须要快一些了。   这样想着……我集中了精神,脚下的步罡踏动的速度开始加快,同时开始行咒,配合着手诀也开始掐动,越是大型的术法,越是难以操作,就是因为需要很多件事情同时进行,而每一件事情必须全心投入,分心三用,这已经是道家心法技巧非常高的层次了。   我以前也能这样,可是注定了速度不会太快,可是如今那么多年的磨砺……让我可以同时的施展起它们,速度也得到了提升。   当年,就算施展雷诀,也是步罡先行完毕,手诀和行咒才能进行。   不过,让我震惊的是,和我距离不远的那个人好像也是在进行着同样的事情,分心三用,同时进行……看样子,也不是很困难。   我不能观察的太细,因为分心三用基本就快是我的极限,能分出一丝心思来观察他人的状况,都让我差点到崩溃的临界点,可我知道这是一场残酷的斗法,我必须和这个人抢时间。   我全情的开始施展术法,当这个地方的周围空气越来越炙热的时候,我都已经震惊于这个人的施法速度,因为这比起当年的我初次动用引火之术要快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在,当这里的空气渐渐变得炙热的时候,这片小小的空地之上也吹起了阵阵的旋风,虽然风势不大,可是在这片空地上打着旋,带着轻微呼啸的声音也颇有气势。   于此同时,天空之中也开始聚集起乌云,很引动雷诀那种乌云不同,这是纯粹的雨云……并不是引动天雷时,附带的风雨,那种雨势和风势对于引火之术来说太过微弱,没有什么作用,特意的呼风唤雨之术,是可以小范围的集中风雨的威力的。   看样子,好像还是我快了一步,我心里微松,此刻手诀已经掐动完毕,剩余的只是步罡和咒语还没有彻底的完毕……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心思也稍微的松动了起来。   因为刚才无意中的一个意识闪过,比起我当年第一次引动引火之术……我第一次用这个术法,应该是在鬼市?那一次……我一下子有些恍惚了,发现自己有一种不敢想下去的震动。   而术法还在继续,空气中的炙热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这种临界点让我毫不怀疑,就算没有当年我那种引火符的取巧之术,也能凭空引来火焰……而与之对抗的阵阵雨意,也蓄势待发,泾渭分明的和这种炙热对抗,莫名的斗法把这片空地分为了奇特的水火并济的空间。   步罡也已经踏动完毕,就在我准备念诵完最后的咒语,完成术法,然后最终激烈对抗的时候,对面那个一直很沉默的神秘人忽然大喝了一句:“够了,收术!”   弄得我有些愕然,只要有点儿术法常识的人都知道强行中断施展的术法会反噬自身,除非用特殊的收术手法,可是他这是个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对我出手,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让我收术……这算个什么意思?   不过对面那个人好像是心怀诚意的,在大喝一声之后,自己就主动开始了收术……要知道这样做分明就是……   但我下一刻也毫不犹豫的开始收术,之前他陡然的让我收术,我有些震惊,而忽略了一些细节,但是到现在我已经彻底的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我是熟悉的,我也应该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林辰!   那一夜,在艾琳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晚,只身闯入月堰苗寨,执意的抱走艾琳尸体的人……那一天,在鬼市,身上带着艾琳魂魄的男人……那一个,在艾琳一声叹息,罢了,失魂落魄,黯然走下山去,嘴里无意识的哼唱的男人……还有,那个在鬼市和我张扬斗法,说一定会赢我的男人。   回忆纷涌而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竟然是他?可是,我又怎么可能想到,竟然是他会在这个地方!   比起施法,收术自然要快得多,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没有影响,当收术完毕以后,我还是沉默的站立了好久,来平息体内翻涌的气息,而我对面的林辰也是一样!   空气的炙热没有了,风也停止了呼啸,原本低低的聚集在这片空地上空的乌云也渐渐的散去,那一弯月亮又重新的明亮了起来。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已经确定身份的黑衣男子,好像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在平息了气息以后,很是干脆的伸手,然后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哐啷’一声,面具被扔在了地上,放出了一声轻响,我的眼前又出现了林辰这张熟悉又稍显陌生的脸,还是刀刻般的深邃五官,眼眸里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种凌厉而带点骄傲的眼神,相反写满了某种沧桑,这种沧桑就是这个男人看起来陌生的原因。   我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的思绪很乱,很多问题涌上心头,反而一时间就理不顺了。   而林辰却是望着我笑了一下,这一笑倒是有当年那个骄傲男人的影子,他开口对我说到:“刚才,又是我输了?”   我沉默,那一场输赢早已被我淡忘,却不想他依旧那么的执着。   可是,他好像也不想得到我的什么回答,只是背起了双手,用一种捉摸不定的眼神再次看着天空,用一种我不能理解的分外落寞的语气说到:“陈承一,我是多么的想赢你一次。”   第五十五章 报答   我不知道接林辰的话,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想法,如果他这么在乎我与他之间的输赢,我在知道是他的情况下,何妨又能刻意的输给他一次?   如果,这已经是他的执念。   在我的沉默中,林辰忽然收回了目光,直直的看着我:“是不是在想?如果知道是我,输给我又何妨?”   其实论起心计,恐怕两个陈承一也赶不上一个林辰,洞彻人心的本事,他是比我强悍许多……他在那个环境下长大,面对家族传承似的肖大少所在的组织,一个‘外人’,能走到这一步,估计这已经是他的生存本能。   我无言以对,而否认于如今的我和他来说,其实都是一句很幼稚的话。   可林辰好像一定想问我要一个答案,我只能选择真诚,认真的说到:“或许,和你不同的是,我不在乎这个。”   林辰好像有些激动,但瞬间又平复了下去,他依旧背着双手,显得身材更加的挺拔,他轻笑了一下,不过相比于刚才,这个笑容多少显得有些苦涩,接着他才说到:“你应该不是轻蔑我,你的确是不会在乎的。如果在一个人,一个门派里,你的地位不至于用一场场的胜利,一件件处理完美的事情来奠定,要的只是长久的感情,你又需要在乎什么输赢?人贱就贱在,忽略已经拥有的,得不到的才是最重要……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猜我后悔吗?”   他的神情让我的心中多少也有些苦涩,只因为我和他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我们曾经深爱的那个女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寨子,而且她们同样的是芳踪难觅,不同的是,我有一点儿微末的希望,而林辰在得到一句罢了以后,彻底的绝望。   “不要再想了,斯人已逝,缘聚缘散不由人……师父曾经说过,如果是有缘的人,或许在下一个路口,还能相伴着再走一段,看远一些吧。”我不知道这些安慰是否苍白无力,但这常常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可也仅仅只是安慰罢了,就像止疼药暂时缓解了痛苦。   那一句思而不能得,念而不能为……那一年说出这句话的师父,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是吗?”林晨不置可否,有些痛恐怕是最特效的止疼药也已经没有作用,一句是吗,他竟然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追忆,也似乎只是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而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依旧只是沉默。   相比于之前的相遇,我和他又是成熟沧桑了一番,各自的生命不同,但几年时间可能也是沧海……一切简单的话语与沉默就已经够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辰朝着我走了几步,在我身前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找我出来,我自然之道肯定不单单是斗法那么简单,我和他的交情奇特,说不上仇恨,说不上讨厌,说不上很多……偏偏也有一丝若有似乎的惺惺相惜,如果只是想要斗法,定然也不会选择如此麻烦的方式。   “你走吧。”林辰看着我说出了这样三个字,好像是怕我不能理解,他又补充说明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离开这里。”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对他说了一句:“或者我不走,但你帮我?”   这句话仿佛是触动了他的笑点,他的嘴角再次开始上扬,他望着我说到:“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可能走,既然我已经来了。”我很认真的说到。   “真的是又臭又硬,如果你们这一脉传承一万年,这句评价会一万年也有用。”林辰的眼中有一些怒意和无奈,因为我的眼神平静的很,平静甚至连一丝表达自己意志的坚定都没有。   “或许吧,这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很烂的评价。”我微笑着对林辰说到,故人相见的感觉总是奇特,毕竟生命的基础构成是时间,人最珍贵的东西也是时间,倘若在一个人身上花了些许的时间,总是要记得的,因为那个人就成了生命的构成。   一个真正善意的微笑,不算是示弱,这也就是但愿相逢一笑,恩怨了……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辰转身就走,接着冷冷的抛下一句,我想你会认得回去的路,没有危险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摸出了刚才见他就准备点上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神情却有一丝轻松……或许,很多事情不是没有希望的,这样想着,我也转身朝着我村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可是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林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陈承一,我失去了艾琳,所以也就越发觉得得不到的东西更加的珍贵,你懂吗?因为失去了错过了真正最重要的为代价,就附加了得不到的东西的价值。”   “嗯。”我转头看着林辰。   “但,这只是不懂后悔,也不愿意后悔的人的做法!后悔是一种情绪,为的只是指引现在和未来,而不是人们所理解的要去改变曾经。这是我这些年的一点儿领悟。可惜,我还是不懂,也不愿意后悔。”林辰说的话有些深,也有些莫名。   可是,我懂,我转身看着林辰说到:“你这是在解释不帮我的理由吗?因为不甘心,所以更要追寻你想要的一切,只因为你失去了艾琳,对吗?更加不能放了,对吗?可你知道吗?你这不是骄傲,反而是懦弱的一无是处,因为你连自己本身的意志都迷失了。”   林辰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看着我说到:“你又能懂我本身的意志是什么吗?或许,我本身的意志就是这个呢?”   我呵呵一笑,有些无奈了,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说到:“那才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接着,我转身准备再次离开了。   “可是,我还是有些还你情义的能力,就比如……你的半个师父在内村。”林辰忽然对我这样说了一句。   半个师父,在内村?我的内心开始剧烈的震动,那一刻我差点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了,在之前,一切只是凭借着一个执念去追寻,在之后,仿佛是有了接近的希望,但从来没有如此过,有个人忽然带给了我的那么异常肯定的消息。   我呆愣在当场,林辰好像也不是很着急,静静的看着我。   那一刻,我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时间空间往事未来无限的在我脑中纷杂着,我甚至不知道时间是过了多久,等到我勉强能平静自己的情绪以后,发现林辰已经倚着矮坡,一支香烟都快要抽完了。   “什么意思?”千言万语,我也只能化作这么一句话。   “字面意思,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个了,陈承一,值得你曾经对我的情义了。言尽于此吧。”林辰掐灭了香烟,这一次他干脆的离开了,在这仿佛迷宫的矮坡之中,他的身影消失的很快。   而我,再一次,软弱的……莫名其妙的……流下了两行眼泪,若是从前,应该是会大哭一场吧。   我的拳头捏得很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我激动的想马上冲进那所谓的内村的冲动……可是同时我也凌乱了,我分外的想念着我的伙伴们,因为林辰的一句话真的把我吓住了。   什么叫……半个师父在内村?   这样想着,我再也不能克制自己冲动的情绪,我跑出了这片儿空地,但是我没有朝着自己所在的村子跑去,而是朝着离我最近的,承清哥所在的位置跑去!   好在是承清哥啊,好在是冷静的承清哥离我最近啊……我脑中下意识的就只有这个念头,由于奔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呼啸的风不停的吹落我脸上凝结的泪水……我是不想哭的,可是已经不能控制,如果是人都不能控制吧?   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找到师父那么简单,而是……代表了从他离开以后,我多少年岁月的思念和寻找,各种的情绪,各种的际遇,各种的人或事……爆炸开了,也就止不住泪水了。   呵呵,半个师父在内村!   (今天两更,我很感谢每一次都会有温暖而温柔的鼓励,让我慢慢的越来越能学会面对,如果书分为三个部分在写,那么至少在这最后一部分的书写中,我已经越来越会面对一些言论,即便我做不到完美。谢谢这些温柔而温暖的鼓励,其实我也有好奇的问题啊,咱们道士是有粉丝的吧?多少没想过,可是谁会头号粉丝呢?)   第五十六章 炙烤   我冲进承清哥所在的窑洞的时候,眼泪已经擦干,但是眼睛却是红的吓人。   也幸好是承清哥,仿佛是早有等待,端坐在窑洞那张小小的桌子前,油灯正亮,仿佛是在等待我的到来。   其实我知道他的习惯,因为长期被失眠的痛苦所折磨,又有‘半强迫症’的他,一般都会逼迫自己的在规定的时间内上床,然后清空思绪,哪怕只是无聊的数绵羊也会在床上躺着,而且这种无聊绝对不会允许人打扰。   今夜,早已过了他的规定的时间,可他看样子就是在等着我。   “知道吗?”承清哥依旧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把握着他摆放在桌上,已经摩挲的异常光亮的三枚铜钱,不紧不慢的对我说到:“长期去接触命数的人,多少会对命数有一些感应,今晚,到底是心绪难宁,小小的卜上一卦,应了一个变字,却因为身边皆是亲近之人,不敢推测到底应在谁的身上,干脆等着,没想到等来了你,也恐怕只能是你。”   承清哥的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其实是在安抚我的情绪,我知道我冲进屋子的样子一定很吓人。   他开玩笑一般的说我是事儿精,希望也是能轻松一下气氛。   或许这样清淡的承清哥永远能给人的心灵带来一缕清风,我稍许平静了一些,靠在他的门口,长呼了一口气,说话不急在一时,我的确需要冷静。   “时间不多了。”承清哥收起了桌上的三枚铜钱,提醒我,可是却并不是催促我。   我明白我和林辰的一场相遇耽误了一些时间,当下也不再啰嗦,而是直接对承清哥说到:“一个消息,很可靠,我的……半个师父在内村。”   ‘叮咚’,是铜钱落地的声音,承清哥愣住了,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已经不在,这样沉默了几秒,他才‘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对我说到:“去找如月。”   说完,他开始快速的朝着门口,朝着我走来,拉着我就出了门,可是走了几步,他又对我说到:“不,分头去通知。”   如月是离聚会的地方最远的一个人,承清哥是想到这一节,才觉得分头通知,恐怕才是最节约时间的做法。   他也乱了,可是没有我乱的厉害。   或许,这样的消息刺激了我们,当我们再次相聚在那一片相对安全的空地之时,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如果是今天,太过仓促。我真的奉劝你们,过几日,把握大一些了,再进入内村吧。”面对已经疯狂的一群人,能保持清醒的只有路山和陶柏,劝说我们的是路山。   这个其实怪不得他,毕竟和我们一起是因为各种奇特的原因和命运,但本质上,路山没有和我们一样失去什么重要的人,所谓旁观者清,他体会不到我们的情绪,自然要用理智的想法来阻止我们。   “我不知道要怎么忍受。”承心哥一向比我淡定,但显然也半个师父的说辞也刺激了他,他表现的比我还要冲动。   毕竟,我和林辰相会知道这个消息,多少比他们早了那么一些,得到了一些缓冲,才能勉强的镇定。   看着承心哥不再优雅的样子,路山也顾不得许多了,冲过来拉着我的肩膀说到:“承一,无论怎么样,今天晚上真的不行,就算不想再要多余的消息了,这内村在哪儿?内村怎么去?你师父会在内村的什么位置,这总要知道的吧?你难道忘记了那个怪老道……”路山的样子很焦急,然后又急急的说到:“好吧,就算这些都不需要知道,总是要好好谋划一下,不在乎再多等一两天吧?”   我看着路山,我的思绪其实很乱,可是我已经渐渐的冷静下来了,我知道路山说的都是对的,只是知道一直想要寻找的人近在眼前,半个他……这种想法,会让人想着他在受苦,于是就刺激的人想发疯,如果能够完全理智,人类恐怕已经进化成另外一种物种了吧?   “承一,还有所有的大家,我不怕陪你们去同生共死,尽管我最重要的人并不在那什么内村,而是被封进了一面鼓里,我们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冷静一点儿,这就是我最后的劝说吧。全凭你们决定,总之,无论什么决定。”路山也有些动情,双手扶着自己的腰,眼眶有点儿泛红,然后说到:“我路山陪着就是了。”   “我也是。”陶柏依旧是那副羞怯的样子。   我的内心有些感动和动容,承清哥想要说什么,可这种时候,我才是真正的大师兄,他一直都很看重,并且维护这个……所以,他只是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再一次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了,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只是说出了一句话:“忍着,现在都散了吧。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两天聚会一次。”   其实,我不想利用这个漏洞太过频繁,但如今明确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这样做,同时背负着一些东西的我,必须冷静的做任何的决定。   我的话刚落音,路山松了一口气,而大家没有一个人对我表示反对,从承清哥开始,大家默默无声的开始散去,这是一种默契,每一个人都被翻起了情绪,如果要诉说什么,那就太多,不如沉默的离开,躲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夜晚空间里,默默的,默默的……   而我不知道的事情到底太多,以为我们只是无声的聚散,可是这个世界到处都有一双带着有趣的眼神,窥探的眼睛。   在那个夜里,仿佛又是一场掀开回忆的盖子,然后再自己用力猛然去盖上的‘战争’。   我总是思绪恍然的看见那个下午,阳光下,师父似乎带泪的双眼,听见那一首,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啊头……接着,就是那一夜寂静无声的竹林小筑,然后是整整一天坐在长廊前无望的等待。   这样的疼痛不得不让我痛苦的躺在炕上,无声的蜷缩起身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夜无眠,可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我却过得有些焦躁。   我们开始每两天就一场的相聚,甚至因为某种焦虑,变成了每一天都相聚,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带来有任何价值的消息,我把主意打到了娱乐室上面,我想要打听更多,我甚至想要找到林辰,却发现我身上根本没有足够的那所谓的点数纸。   那下一步我是不是要放下一些坚持,然后去赚取那个点数纸呢?在焦躁之中,我又多了一些挣扎!   而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我们的聚会开始有了争吵,有好几次,都有互相说话带刺的人差点动手,却又因为后悔懊恼不已,我们一群人因为半个师父的消息,就犹如被置放在了火堆上炙烤一样,是活生生的被炙烤。   这种日子根本毫无时间的概念,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天,好像过得很快,但又好像过得分外的漫长。   这样的我们,在时间的流逝中,怎么可能注意到圣村即将要开始一场大事呢?   ‘新嫁人’要嫁给所谓的神了,这就是圣村雷打不动,一等一的大事!   这一天的早上,天气分外的寒冷,一转眼,日子已经由深秋进入了冬……或许是为了迎接冬的到来,在这一天天空下起了细细碎碎的小雪。   而我不是被那每一天熟悉的,就像小学广播体操的音乐吵醒的,这天,吵醒我的,是吹锣打鼓的声音。   第五十七章 大事(上)   听到这个声音,我没有从床上起来,睁眼后第一个反应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了落雪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细密的仿佛打进人内心最柔软的深处,而一个雪字也寄托了我太多的感情,这样的情感之下,即便是睡着,我也能听见落雪的声音,仿佛得到极大的安慰,可以睡得很安静。   在今天,却不想被这敲锣打鼓的声音给硬生生的打断,所以我下意识还没有思考是什么事情,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窗外还黑沉沉的,在平复了一下自己懊恼而烦躁的心情之后,我爬起床来,点亮油灯,看了一下手表,不过凌晨5点半,比平日里起床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而大脑终于完全清醒的我,还是反应过来,这平日里波澜不惊,就如一潭死水的圣村,怕是迎来了什么大事儿?   可是再大的事情,大的过师父在这内村的消息吗?我越发的不敢想那半个是什么意思,一想就会想起肖承乾的大表哥痴痴傻傻的样子,连自我安慰都不会了,诸般的压抑情绪,让我竟然对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但在这个村子,万般事情‘村民’的意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逃避般的还想蒙头大睡,却不想还没有回到炕上,我那窑洞的门就被很用力的踹开了。   “换上,来饭堂前集合。”进来的是一个村务,踢门的动作很是不客气,我这不老实的蝼蚁自然得不到他们的什么好脸色,我也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门陡然被踢开,伴随的是一下子涌进屋里的寒风之声,除了这个,屋里分外的沉默,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被扔在炕上的东西,是一套全红色的褂子加裤子,刺眼的一塌糊涂,要穿这个东西?   不过我还是默默的换上了,只是看了一眼窗外已被细雪覆盖的大地,心中叹息了一声,不冷么?   看我老老实实的换上了衣服,那个村务好像很满意,转身走出了我这个窑洞,只是临到了门口,回过头来警告了我一句:“你心里什么想法,我不想知道,也不感兴趣,只是不嫌命长的话,今天就最好老实一点儿。”   我不语,因为此刻忙着扣那难弄的系扣,一身儿红色,呵。   换上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我就朝着那个村务所说的地方走去,在饭堂前就是村子我所在的区域最大的空地,既然是在那里集合,恐怕就是一场惊动全村的盛事,换做以前,我可能会对任何的变故都异常的在意。   可是,如今,我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的在风雪中前行……甚至想不起曾经是谁模糊的说过,老子还有7天的特权,这个时候算下来,不正是那7日之期吗?   在完全不知情,也不感兴趣的情况下,我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个所谓的饭堂空地。   原本应该是完全的一片黑暗的地方,在这个早晨竟然是一片灯火通明,平日里舍不得开的悬挂在饭堂空地周围的大灯,全部都被点亮。   我来的比较晚,看着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人都是一身红色的衣服,就像一片血海,而我默默的混入了其中,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难得用电紧张的村子那么‘奢侈’,今天这事儿,是要发电机全开吗?那得耗多少油这种无聊的事情。   等待了大概十分钟,就自有村务来清点人数,末了,我隐约听见有人说,这是第3批,人齐整了,出发吧。   出发,又是要出哪儿?一番耽误已经是上午快7点的样子,天光有些隐隐的泛白了,我终于从一种神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而内心的某种感觉也随着我的清醒完全的复苏。   我一下整个人忽然就楞了,因为这一次的感觉是如此的奇怪,莫名的窒息,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的心跳‘噗通’‘噗通’的声音。   这是什么感觉?我活了三十几年,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窒息而心悸,是危险还是平安都全然不知道。   可是,不容我仔细的思考,那些维持次序的村务就如同赶牲口一般的催着我们出发了,我只能在人群中默默的跟着走……渐渐的就走出了我所在的区域,走出了村子,走出了进来时的平原,走进了那个一线天般的羊肠小道……   一片红色,我望着头顶上狭窄的天空暗想,从天空下看下来,这像不像是血液在流动?   这个想法很无聊,但总算稍微缓解了一下我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为压抑的太过难受。   走出那一线天,就来到了我们最初达到圣村时的那片绿草地,很奇怪的景色,草色还在泛绿,就已经被白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脚印,说明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就来过人了。   我终于想起了第三批是什么意思,原来我们这批人已经是第三批了,看来真的是全村出动的大事儿啊。   而在这时,被刺激的已经完全回过神的我,终于想起了‘新嫁人’的这件事,仔细的回想,才察觉出来就是今天!在如此寒冷,穿着也单薄的情况下,我一想起这件事,蓦然就流了一身冷汗……至于为什么,好像今日里有些反应慢,思绪也不集中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这种情况,让我感觉自己有些无助,心慌的厉害,我下意识的举目四望,想在和我一起这批人里找到伙伴们,哪怕只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也能给我带来莫大的慰藉,可全是陌生人,一个熟悉的伙伴都没有,我的心感觉更加的凉了下去。   在我一个人慌乱的时候,那个长长的码头也是分外的忙乱,来来回回的船正在一批一批的往上装人,然后朝着那个看起来是被山挡住的死路滑去。   今天出现的船比那一次我来的时候更加的多一些,这到底只是感觉来来回回的穿梭如织很多,还是真的多了起来,被负面情绪包围,完全不能冷静的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只是麻木的随着人群前行,感觉也没有等待多久,我就走上了那个长长的木桥,一晃神,就到了桥的尽头,一艘挂着好几朵夸张红色大花的船已经等在了那里。   “比到镇子里‘迎亲’,还要隆重许多啊。”我看着那打扮的夸张的船,又止不住的开始走神儿,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这般思绪难以集中,我怕是连一个最简单的术法都使不出来吧?   这样想着,我的心又慌乱了一分,不知道到底是一股强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气场在影响我,还是说我本人出了问题。   “快点上船!”一直守在长桥尽头的村务对我可没有任何的耐心,见我表情变幻不定的在发呆,他根本就懒得与我废话,催促之下,一脚就踢了过来。   力气比我想象的大很多,我一下子就被踢到了船头的甲板上趴着,而那村务显得有些暴躁的声音还在耳边:“快点滚进去,不要让我再踢你第二次。”   我沉默的站起来,因为心中背负了太多的情绪,我根本没有对那个走狗一般的村务有半点儿的愤怒,只是沉默着走进了船舱。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种大乌蓬船的船舱,比我想象的大了许多,大概能坐20-25个人那样,我找了个位置沉默的坐下,而那船在装上了20个人以后,船头立着的那戴着斗笠,沉默的有些过分的艄公就点开了船,开始在这水波中划行。   仿佛是已经习惯了在村中沉默的生活,和我在一条船上的人们也分外的沉默,长久的压抑,让人已经养成了不说话的习惯,到这船上也不会改变。   那艄公也是同样如此,不同的只是,在那斗笠下面——他应该长着和正常人完全不同的类似于骷髅的脸吧。   我这样想着,头靠在了那略微柔软的乌蓬之上,眼看着尽头那好像挡住水流的青山就近了……   第五十八章 大事(下)   这是村口那座青山的一部分,一直绵延到此。   原本青山给人的感觉总是好的,我初来此地也不甚注意这山,只是奇怪一片黄土的世界里为何会有青山绿水般的存在?难道是这里主人的特殊爱好?   如今,这船步步逼近了这青山,我才感觉到了莫名的压抑,距离越近,我越觉得这山青绿的表象之下好像隐藏着什么,这片青绿也不是那么正常,就像写意的泼墨山水画非得给硬染上一层绿色。   不论是绿色本身还是山脉,都是那么的不合!   我皱起了眉头,船行径到此时,我各种的负面情绪都莫名的消失了,又开始恢复了正常,这其中的原因我却觉得自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个念头,但我尽量不去想,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怪山之上。   相比于怪山,我们所乘坐的这艘船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在我凝神思考的时候,这渺小的船就好像用尽全力的在朝着这怪山撞去。   这种巨大的压力,连我也不得不停止了思考,莫名的屏住了呼吸,眼看就要撞上的一刹那,船身忽然贴着这怪山陡峭的山底一个急速的转弯,然后再继续前行。   不得不说那艄公的技术很好,但这样一个急速的转弯,然全船默然坐着的人全部跟着东倒西歪,但好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一般,在船平稳以后,全部都默默的站起来,又沉默着重新坐好!   这一段河流的水流已经稍微的湍急了一些,不过相比于黄河的其它河段还算是平静,我不知道为什么船要贴着山体的下方前行,但是前行了一阵子以后,我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原来这座山脉根本没有完全的挡住水流,而是留有蜿蜒曲折的缝隙,由于视觉的盲点,一眼看去,就好像是这座山脉完全挡住了水流,贴着山体前行,完全是因为这一段河面蜿蜒曲折,如果不贴着山体前行,就算这乌蓬船也很难经过这段河面。   在这些沿着山体的蜿蜒曲折的水道里,水流就更加的湍急了,水也变得昏黄,在这个时候,你才能感觉出原来人是在黄河,才能感觉出黄河的气势。   我只是惊异于这艄公的技术真的很好,在如此恶劣的水面环境下,他却一直把船把握的很平稳,就像真正生长在黄河岸边的水上人家一般,不,比这个还要出色,是圣村刻意培养的吗?   我又想起那张骷髅一般的怪脸……直觉这些艄公应该人人如此!可是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在思绪凌乱的时候,船忽然进入了一段最狭窄的河面,狭窄到最多只能并行两条这样的乌蓬船,水流急到不可想象,一直非常沉稳的艄公也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他戴着斗篷,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出色的听力却可以听见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起来。   这样的水流,控制一艘船怕是很累的吧?我这样想着,也跟着这船身子开始东倒西歪,接着剧烈的晃动,让我已经无法思考。   好在这样的河面并不长,在我忍耐到极限,已经忍不住想吐的时候,船突然从狭窄的河面中穿行了出来……我努力的深呼吸,平息着体内不停翻腾的眩晕,接着我就听见了水流的咆哮声,还有嘈杂的人声。   我到哪里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观察起周围,发现从那段狭窄的河面穿行出来以后,我们竟然到了一段儿开阔的水面,昏黄的水流咆哮着前行,这才是真正的黄河。   而举目远望,发现在前方有一个不可想象的巨大的回水湾,这段奔腾的河面到那里就渐渐的平息下来。   在回水湾的旁边是一片带着典型大西北特色的巨大的半月形滩涂,贴着滩涂的内侧则是用青砖扑了很大的,也是半月型的一片空地,这应该是圣村的手笔,果真是大手笔,不过也够闲的!   嘈杂的人声就来自那片青砖空地上,此刻那里也快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密密麻麻的人站在那里,越是接近,就越能听见震天的喜乐声。   在空地之后,好像有一个阶梯似的看台一般的东西,上面也坐着一些人,我想要仔细观察,无奈离得有些远,只能暂时作罢。   船就朝着那片滩涂前行着,此刻我才知道,那段宁静的河流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那一座山脉挡住了激烈的水流,我才会以为那是南方的清澈河流。   说起来黄河上也有很多相对宁静的支流,它应该算是其中一条很小的,不过也因为怪山的遮挡,那个在黄河中相当于‘天堂’般存在的宁静支流,也被隐藏的很好。   怪不得,连带着整个村子也被隐藏的很好。   仿佛是解开了一个小小的谜题,我的内心有了一丝开心,而这时,艄公已经非常的操作着乌蓬船接近了滩涂,然后在青砖空地的边缘停了下来。   “下船。”早已经等在这里的村务不耐烦的冲着船里的我们吼了一句,尽管喜乐震天,也遮挡不住他这充满了某种暴虐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个狗腿村务是个什么态度,顺从的跟着人群一起下了船,然后等待又一批乌蓬船靠岸陆陆续续的聚拢几百人后,那个村务才带着我们走上了那青砖平台,融入了那一片红色的海洋。   没有坐下的自由,所有人都只能站着,人们好像没有什么抱怨,而我也借着人群的掩护,开始观察起那个所谓的高台。   这个时候,我发现在高台的最高之上,是修建的一个道家样式的大型祭台,在祭台之下,是一排整齐的间间类似于马场VIP包房的存在,而在看台之下则是坐着地位很高的‘村干部’,层层下来,是那些村务。   看台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总之这些属于圣村的高层人物核心人物几乎都在这阶梯看台之上,可我知道,最神秘的存在应该在那一间间房间之中,这让我想起了雪山一脉的巨大山中场地,也是一样,最顶级的人物都是有这样的待遇。   可是想着也觉得好笑,最顶级的人物就注定是不能见人的吗?   在这个时候,我莫名的想起了肖承乾,他被那个怪道带走之后,就没有了消息,而我们的处境艰难,心中的焦虑也太多,一时半会儿也就没有那么挂念他的事了,其实是我始终坚信他是安全的……在就是今天,我很想知道他的所在,可是看台上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发现肖承乾那一张熟悉的脸。   这样的聚集过程比较长,毕竟圣村离这个神奇的地方也有一定的距离,加上河道难行,交通工具也是原始的,所以我还是得面对相对漫长的等待,才能看见这一场把人嫁给所谓的神的圣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在等待中,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从早晨五点半就被叫醒,折腾到现在,雪已经停了,天有些白晃晃的刺眼,不知不觉就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也是在这种等待中,一些村务也不知疲倦般在人群中来回的巡逻着,我完全不在意他们,所以当一个村务走到了我身边,说了一句:“跟我走。”的时候,我全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更不知道的是,其实在这个时候,随着最后一批人的到来,这个聚集的过程已经接近尾声了。   圣村所谓的大事已经开始,而我却面对着一个要带我走的村务,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在稍许的犹豫中,那种窒息般心悸的感觉又快将我包围。   第五十九章 死局   最终,我还是去了,因为不要说圣村的顶级势力,就算如今站在大坝之上的‘红色海洋’,也可以轻易的将我淹没,当然是在我试图反抗的前提下。   村务走的速度并不快,我也就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一张脸看似平静,实际上内心那种窒息般的心悸感,让我手脚都变得冰凉。   穿过‘红色海洋’,我被带到了看台处,看台上同样密密麻麻坐满了圣村的所谓高层,可是没有人关注我,而是每一个人看向那一片巨大的回水湾,面具之下的眼神都能感觉到一种狂热,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到了这里,那个村务嚣张的态度就立刻变了,有些谨小慎微的样子,他不敢向上走去,而是恭敬的在中间的台阶之下等待。   大约过了两分钟左右,一个身穿道袍,同样带着面具的人下来了,他像赶苍蝇似的对着村务挥了挥手,村务就立刻离开了,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心跳却分外的快,就像要跳出喉咙那般。   可是那个穿着道袍的人却并不着急着要怎么样,而是感觉非常感兴趣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才冷漠的对我说到:“跟我来。”然后转身朝着阶梯之上走去。   我有些木然的跟了上去,我以为他会带我进入看台最上面的房间,却不想,他是直接把我带到了最顶层。   最顶层在之前我就看见过是一个方正的,标准的祭台,这个看台原本就是倚着滩涂之旁的矮坡修筑而成,最上方被整理的平整,就铸成了这样一个祭台。   在这祭台之上,全无遮挡,所以风显得有些大,我眯着眼睛,其实在内心有些羡慕,这种祭台无疑是道士最好的施法场所,在古代,也非大术士不能拥有,因为任何的法术基本上都有一个上表天听的过程,这个且不说,这种专门的祭台,也可以更好的沟通各种能量。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还有心思想这个,在如此的环境和重压下,可我明白,如果说我有一个自己也称道的优点的话,那就是面对重压,常常到极限的时候,反而放松了,虽然这一次不同,那种心悸的感觉仍然存在,可是并不影响我又开始光棍起来。   在祭台的正中,此时已经设好了一个法坛,那是一个最高标准的法坛,任何的法器祭品一样不少,在法坛的正中一个小小的香炉,三柱清香正在燃烧,轻烟袅袅升腾,从空气中飘荡的味道来看,这是最顶级的祭香。   可是,那么大的法坛就只有我和那个穿着道袍的面具人两个人,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他偏着头,好像并没有怎么注意我,惹得我有些心思活络,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但这个念头刚刚在我脑中浮现出来,嘈杂的脚步声就响起在我的耳边,我下意识的转头一看,却是看见一群人拥簇着一个人正朝着祭台之上走来。   而那个被拥簇的人竟然是那个怪道。   他没有带面具,还是那副不甚引人注意,仔细一看又从他身上挪不开目光的感觉,依旧是明明看在眼里,却又记不住长相的模样,说不上是普通,也更不是张扬。   跟随着他的人大概有十个的样子,和最初我们出现在圣村的时候不同,他这次带的十个人并不全是道士,其中还有穿着僧袍的大和尚,但明显其中一个藏传佛教的弟子,他走在怪道的身旁,只是略微让了半个身子,看起来地位颇为不低。   这些人都没有戴面具,一上来的气场,让天空中刮过的风都变得凝滞起来,显然个个都是强大无匹的存在,在没有刻意收放气场自然的状态下,让我都感觉到双腿有些发软,更别说普通人站在这里了。   面对他们,我显得是那么的势单力薄,那么的渺小,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在发挥作用,我竟然咬着牙,强迫着自己盯住他们,我不想示弱,我是老李一脉的山字脉弟子,我得站着,还得站得笔直。   就是这样的一份倔强,让我把他们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然后我震惊的发现,肖承乾竟然也在其中,只不过走在最后的位置。   此刻的他同样穿着华丽的道袍,配合他的样子,倒也显得颇有道家弟子的潇洒和风骨,我看着他,很想喊一声,可是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我的脸上,眼神显得分外的冷漠。   这副模样,让我止住了内心想要叫他的冲动,可是我并没有怀疑他任何事情,我不相信曾经生死相伴的伙伴会背叛,我只是猜测他有顾忌,我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他添乱,即便我也疑惑一件事情,他为什么会有那么高的地位,在这圣村?会跟随这些明显是顶级的人物一同走向这个祭台。   “村长,时辰就快要到了。”一直守在我身边的那个道人见到这十一个人走上祭台,赶紧小跑的两步,弯腰执手,态度异常恭敬的说到。   “嗯,我自然省的。”回答他话的是那个怪道,依旧是言简意赅的谈吐,颇有古风,只是想不到这么一个人物,竟然会有一个称呼叫村长。   我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貌似和村长颇为有缘,第一次跟随师父出任务,见识这个大千世界,遇见的就是老村长,而这一次,在一个看似我完全不能反抗的地方,我又遇见一个村长。   面对那个怪道的回答,那个道人自然不敢多言,弯着腰缓缓的后退,像极了对古代帝王的尊重,退到一定的程度,他才转身走下了祭台。   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光凭着气场,我就知道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是对手,珍妮姐曾经大致给我了讲了一下修者的实力划分,这些人应该已经是接近最顶级的存在,而那个怪道……   我不敢猜测,嘴角发苦,可是一个念头还是怎么也压抑不住,那个怪道怕已经是顶级的存在了,在顶级中是什么程度,那恐怕就不是我现在的眼力能够衡量的了。   “给他。”那个怪道看了我一眼,既不冷漠,也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仿佛他就该那样看我一眼。   他这样一说,在他身后那十个人中,立刻有一个穿着很平常的衣服,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类型的修者的人物站出来,‘哗’的一声,一个包袱就扔在了我的面前。   此刻,我因为想起村长一说而浮现在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看着那个包裹的时候,亦是一脸平静。   “你应该很高兴,竟然要劳烦我亲自为你送上那么一套衣服。”把包袱扔给我的人,仿佛是很骄傲的样子,他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十分注重形象的感觉,无论是头发,鬓角,胡须都修建的恰到好处,就像一个优雅的中年成功人士。   我没有接他的话,他自骄傲他的,可那份骄傲却落不到我的身上,因为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默默的走上前去,拣起了那个包裹,还未来得及打开,那个人又说到:“也罢,算是为你还有胆笑的奖励,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呱噪。”那个怪道似乎有些不满,又吐了两个字出来。   那个中年人却是面色一惊,赶紧退了回去,看来这怪道在这个村子里是有着绝对的权威。   我懒得理他们唱什么戏,而是快速的打开了包袱,在包袱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套上好绸缎的黑色唐装,摆放着一根红色的腰带,和一朵应该是要挂在胸前的大红花。   我笑了,原来我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竟然就这样被选为了所谓的新嫁人!   “换上。”那个怪道轻描淡写的对我说到。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然后说到:“你不觉得天气有些冷吗?”   “换上。”怪道依旧如此说着,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是灵觉一向出色的我,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中分明就波动着一丝的怒意。   为什么而怒?如果修为到了他那个地步,心境自然也是极高的,就算他是个歪门邪道,也绝对不影响这份淡定,为什么会为我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怒?   “村长,是已经决定了吗?”在他身旁那个喇嘛说话了,说话的咬字很奇怪,带着一股浓浓的藏语味儿,显然他不太习惯说汉语。   不过一向说话简洁的怪道却对他有一份儿在意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解释了一句:“他的灵觉天赋自然是要被抽取的,可他的人也不要浪费,送过去罢。”   我原本已经脱掉了那件儿红色的上衣,套上了黑色的唐装,陡然听见这个怪道那么一说,手一下子再次变得冰凉?   抽取,我的灵觉天赋?想着为什么那么恐怖?因为本来就无助,我不自觉的目光就落在了在这里唯一一个我信任的伙伴肖承乾的脸上,他依旧淡漠的样子,可是在他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   第六十章 送行的人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肖承乾不能给我任何解释,而且他发现我看着他,他避开了我的眼神,然后低下头沉默,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恐怕是面对面,他也不想给我这个解释。   我的心猛然有一些冰凉,可是这份信任我却不愿意放弃,我始终坚信人都是有感情的,也相信人性里的美好……我认为这不是天真,更不是幼稚,只是一种我的人生态度。   所以,尽管内心有些莫名的冰凉,但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开始一颗一颗系着黑色上衣的扣子,同时脑子飞快的转动,在想我还有什么本钱可以翻盘?在任何时候,我都不愿意坐以待毙,就算只是拿鸡蛋碰石头,也总比石头来碾碎自己来得强。   黑色的上衣很快就穿好了,我却还是想不出任何的希望,在祭台的边缘,滚滚的黄河水从下面咆哮而过,那喧哗的声音搅得人心更乱。   “当众脱裤子,我会害羞的。”我用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对那个怪道说到,这是我故意的,我也许实力在他面前微不足道,可是意志上我从来未有屈服过,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死得太难看。   “你以为,这里会有女人看你么?”说话的又是那个优雅的中年人,这时的他正在懒洋洋的修着他的指甲,在天光之下,他的手看起来很特别,异常的修长有力,手指很长,看起来非常好看的一双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注意这个细节,总是觉得这个人非僧非道,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他的一双手。   可惜,发现了这个细节又有什么用。   至于那个怪道,面对我的挑衅一般的发言,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微阖眼,看起来好像要入定一般,可惜的是,我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异样。   虽然这祭台上都是大男人,可是我不会真的脱了裤子,那样太难看,而是选择把裤子套在了外裤之上,然后三下五除二的随意系上了腰带,那朵大红花则拿在了手上。   “挂上挺傻的,等下你们强迫我这弱小青年的时候,我再勉为其难的戴上吧。”我随意的说到。   “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你不要逼我在你死得很难看之前折磨你一顿。”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注意到是跟在怪道身后一个魁梧的就跟张飞似的男人在威胁我。   他很高,很壮,又很黑,两百多斤的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好像是不屑去用气场遮盖自己,反倒一眼看得清楚,长得十分粗犷,一身华丽的道袍勉强裹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滑稽和不搭,我怕他一用力,这可怜的道袍就碎裂了。   感觉像是张飞,他还真的像,我看得好笑,干脆冲他一乐,然后说到:“我陈承一这辈子就没娶过媳妇儿,你们却逼我‘嫁’掉,甭管嫁给啥玩意儿吧!这爱好我都不好说了!只能说明了你们是一群低级的人,一群纯粹的杂种,一群没道德的人,一群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一群有害于人民的人。啧啧……”   “你是真的想死了。”那个张飞大怒,举步就朝着我冲过来,而那群僧道看我的眼神也陡然变冷下来,肖承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那个怪道却始终阖着眼,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我是故意激怒他们的,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乱七八糟的情况下,或者我才能得到一线生机,尽管这群人的心境都已经到了一个十分高端的地位,激怒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如那个张飞看似很愤怒的朝着我冲来,可是他的眼神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冷静,一种对我的不屑。   “退下。”那个怪道陡然睁开了眼睛,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就朝着我看来,气势陡然一收,集中在了双眼。   他只是冷冷的扫过了我一眼,我却整个大脑如遭雷击,先是麻木的空白了一秒,然后就像是一整天没有睡觉,一直在存思那般,开始晕眩的剧痛起来。   “唔。”我抱着脑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接着那种让我连身体都不能有效控制的眩晕,然后一下子半蹲在了地上,胃里剧烈的翻腾,由于最近一次次东西都是昨天晚上了,所以吐出了一地的酸水。   可我还来不及擦干酸水,由于脑内压力剧烈升高的颅压,然后我鼻孔内的毛细血管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两行鼻血从我的鼻子流了出来。   真够狼狈的,我嘲笑了一下自己。   这就是怪道的实力吗?集中了自己的气场,用自己的精神力直接碰撞于我,就产生了这样的效果,我拿什么跟他斗?   他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存在,可以厉害到这种程度?   “口舌之利,小小教训。”怪道扔给我了八个字,然后又阖上了眼睛。   倒是那个张飞退了下去,而肖承乾始终低着头,连看我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是啊,口舌之利,什么时候我陈承一也只剩下这个了,伸手擦干了自己的鼻血,我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再怎么也得站着吧?由于带着眩晕的剧痛还没有消失,我用虚弱的声音说到:“别折腾了,人也来了,衣服也换了,要我去死就赶快,对着一个弱小青年炫耀什么实力?!”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那个优雅的中年人此刻已经完全的修饰好了他的指甲,把手扬起来,对着天光,眯着眼睛,好像很满意的样子,然后才笑着对我说到:“有人来为你送行的。”   谁?我的内心陡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接着,我就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朝着看台上飞奔而来,然后我看见了我所有的伙伴们,他们被五花大绑的带上了这个祭台。   “哥。”慧根儿叫我了一声,鼻青脸肿的样子,看得我异常心疼。   他们此刻都换上了一身所谓‘新嫁人’的衣服,看来这个圣村是打算把我们一群人都嫁给所谓的神啊!   看见我眼中的心疼,慧根儿却是眼神平静,他很轻松的对我说到:“哥,额有反抗,可额打不赢……nia(人家)非逼着一个和尚嫁银(人),额是没辙咧……包社咧(不说了)。”   “呵。”我笑了,也不管这些人的目光,径直的走到慧根儿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除了小时候的时光,他已经很少用这种纯粹的陕西话和我说话了,让我想起了慧大爷,想起了师父。   难道人生真的就是这样吗?最接近希望的时候,往往就是最绝望的时候。   这样想着,我开始不顾这些人的目光给慧根儿松绑,带着他们上来的一群修者立刻对我怒目而视,我头也不抬,说到:“怕什么?我们不是一群蝼蚁吗?你们还怕我们反了天不成?有这么怕吗?”   那个怪道没有说话,这群修者也不敢怎么样,所以任由我把所有伙伴的绳子都解开了。   最后解到如月的时候,她红着眼眶看着我笑了,忽然对我说到:“三哥哥,如果是这样去死,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我不怕,真的一点儿都不,就像小时候在饿鬼墓那样,你拉着我跑,其实挺幸福的。”   我沉默着,我很难对如月诉说,曾经在黑烟苗寨的地洞内,有一个女人用自己柔弱的背背着我,一步一步的爬向生命的希望,我真的没有办法诉说!   “时间。”一直沉默的怪道说话了。   “还有半个时辰。”有人恭敬的回答到。   “送他到祭坛之前。”怪道吩咐了一句。   然后,这一次是怪道身后的两人直接走向了我,一个是那个张飞,另外一个则是另外一个道士。   与此同时,祭台之下的人群沸腾了,我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一艘华丽的大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驶出,那不是虚幻的船,而是真实的船。   像极了古代帝王将相才能坐的最高等级的船,而且整个船十分的喜庆,这就是属于新嫁人的大船吗?   第六十一章 神乎其技   在一片沸腾的喧哗中,大船慢慢的停在了回水湾,船的整个颜色是一种怪异的红色,离得太远,我根本看不清楚为什么那片红色那么怪异,但大船整体的华丽也多少掩盖了那片红色带来的不适感,毕竟是一艘送亲的船吧。   这个时候,两个要带我到祭台之前的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面对他们刻意释放的强烈气势,别说反抗了,我就连呼吸也困难,同时也没有办法再去观察那艘大船了。   他们的那种强大,让我想起了曾经在雪山一脉,打败了四大势力的年轻一辈第一人之后,那个身穿皇袍的老者忽然出手给人的强大感觉,原来这些人在不压抑自身气势的情况下,已经达到这个等级了吗?   我心里有些苦涩,堂堂四大势力也不过寥寥几个这样的存在,这个怪异的村子为什么会聚集了那么多?我想起了隐秘存在的部门,就算整个部门倾巢而出,也没有实力和这个村子对抗吧?因为这里顶级修者的数量实在太多。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他!”   “三哥哥……”   “放开我哥……”   所有人都大吼了起来,我注意到原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沉默,莫名畏惧的路山忽然也被这一幕刺激的激动了起来,也跟着大喊了起来,冲动的想要冲过来拉我,可惜这些制住他们的修者实力就不俗,数量也众多,何况这里还有顶级高手的存在,就凭我的伙伴们根本就无法反抗,反倒被这些修者瞬间压制。   一向害羞的陶柏也激动了起来,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望着路山说到:“山哥,我不管了,拼了吧,是死就死个痛快,那么多年了,只有跟随着陈大哥的这些日子,我才感觉到我们俩活得幸福痛快了一些日子,山哥……”   我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害羞的陶柏竟然说出了那么动情的话,而且一向异常保护陶柏的路山也是几乎没有犹豫的说到:“反正也是个死,那就拼了吧!这一次我不会阻止你。”   看着大家激动的样子,我忽然就红了眼眶,有一种我陈承一这辈子也值了得感觉,但我知道,如果我们其中能活下来一个,也算是希望,所以我大喊到:“都给我安静,不会有事的,你们安静!”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变得平静,但其中的坚定却是不言而喻,因为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原本那个一直站在怪道身旁,闭目养神,仿佛一切与己无关的那个喇嘛,忽然睁开了双眼,然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就落在了路山和陶柏身上。   虽然暂时他还没有什么表示,但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路山和陶柏的秘密一定是惊人的……虽然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可是我还是下意识的想保住一些东西,即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安静,求你们。”我看着强压着自己情绪的大家,语气低沉的又说了一句。   而承清哥最能理解我的情绪,他的眼中闪动着某种压抑的仇恨,然后忽然抬手,也同时示意大家冷静,而每个人那种强压痛苦的样子,莫名的让我们一群人多了几分悲凉的色彩,还有出路和希望吗?   这个时候那个喇嘛附在怪道的耳边,小声的给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个怪道忽然也张开了眼睛,再次打量了陶柏和路山几眼,其实一开始怪道就对陶柏表现出了一点儿兴趣,只是被肖承乾给阻止了,而那个喇嘛的话让怪道再次注意到了陶柏。   他一边打量着陶柏一边就像是在思量着什么,最后他说了一句:“那个小子的确奇怪,不过做事必须舍得,祭献吧。”   那个喇嘛好像很不甘心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什么,再次变得沉默,怪道的一句话再次决定了陶柏的命运,至于路山,怪道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这样,我稍微有一些放心,对那两个要带我去祭台之前的人说到:“我自己过去吧。”然后就朝着祭台之前走了过去。   如果我陈承一死之前,是被人架着过去的,我觉得我会有一些不甘心,我对逃脱没有了任何的希望,我只渴望自己能够在死之前有尊严一些。   一直走到了祭台之前,我才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祭台之上有着复杂的,隐形的纹路,因为雕刻的很浅,所以在刚才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发现。   “转过身去。”怪道如此对我说到。   我沉默的转过了身去,如今这种情况,目光落在哪里,也是一样的。   我感觉到怪道朝着我走来,而我已经根本不在意,眼光只是落在那艘华丽的大船上。   此刻,祭台之下的那片红色海洋已经彻底的沸腾,喧腾的喜乐响得震天,那拨高儿的唢呐声,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在高扬的音调下,隐藏的一丝淡淡悲伤,或许是我心境有问题,听什么也觉得是送给自己的一曲挽歌,这一生不是值得了吗?   由于大船很大,加上回水湾旁边有巨大的滩涂,注定岸边水浅,大船无法靠岸。   所以,此时有几艘乌篷船已经在那个巨大的回水湾里划行着,朝着停泊在回水湾中的大船前行。在船上坐着的应该是这一次送去的‘新嫁人’……因为已经一艘乌篷船已经靠岸,大船之上的人放下绳梯,正在把那些穿着礼服的新嫁人一个一个的接上船去。   我无法看见那些新嫁人的表情,更没有办法知道他们此刻是在想些什么,可是他们真的就甘心吗?真的就不害怕吗?还是被洗脑洗成了无知者无畏?   我真的无从揣测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伙伴们,他们的表情越加的痛苦,流泪好像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   其实我不感觉我被怎么了,只是觉得怪道在围绕着我忙碌,这种情况下,我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心里却异常的震惊,熟悉的红绳,一个个的绳结快速的在我身上各个关键的点开始编织而成。   那速度比起我师父还快了不知道多少!   绑绳结本来在道家就是比较少见的法门,更何况这个绳结……我的眼中流露出巨大的震惊,因为这绳结的绑法,根本就是老李一脉的不传之秘!几乎我是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你……”我忍不住惊骇的对着怪道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可是他根本就不会理我,只是低头忙碌着,好像怕我承受不住他的气势,他刻意收敛了气息,此刻就像一个平常老人。   在这时,他的长相才在我的眼中行成了一个具体的印象,有些沧桑,中年的样子,不显老,看以看出年轻时也有一些俊美,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的凌厉和冰冷,而且有一种说出来的,几乎快接近偏执的坚定感,好像他认定了目的,就算撞死在南墙也不会回头那种。   绳结在我身上快速的行成,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冰冷,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可怜我从师父那里传承了我老李一脉所有的绳结秘法,竟然认不出来这怪道究竟在我身上绑的到底是什么效果的绳结。   因为他采用的竟然是复合绳结的绑法,就是说常常一个结里,包含着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绑法,这简直是神乎其技,因为我知道绳结根本不知道绑好就有用那么简单。   就跟符一样,照着画出来,也没作用,必须存思凝神结符煞,这一点相当的关键……绳结其实每一个成型之前,也要用特殊的口诀接引力量,也可以理解为就像符完成之前,结煞的作用,锁住其中真正起作用的能量。   但是一个结里,两种不同的力量就很难维持微妙的平衡,更何况是两种以上!   这怪道难道是神仙?   我几乎无法思考,而这个时候,绑绳结已经开始接近尾声…………   第六十二章 撕心裂肺   尽管这个时候,怪道在我身上绑绳结已经接近尾声,但我除了全身感觉有些冰凉以外,还是没有多大的感觉,而那种冰冷甚至不如锁阳结绑在身上来得冰冷。   我不是太清楚怪道要做什么,不过联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说要抽取我的灵觉天赋,总觉得应该就是和这个有关联。   不过灵觉是可以抽取的吗?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不过想到运,命这种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被‘借用’,我又觉得或许这个是有可能的,虽然这是属于我灵魂层次上的东西,也是暗合在我命格中的东西,想起来可能比借运什么的复杂很多,但是这样的祭台,这个怪道来操作……   我竟然觉得这不是有可能的事情了,而是我的灵觉真的会被抽取。   从小就跟随着自己的东西,被抽取……这种感觉是比死亡还难受的,况且这份灵觉我并不是因为它给我带来了什么天赋而重视,我在意的只是因为这样的灵觉,成为了我和我师父的缘起,承载了太多回忆,事到如今竟然要被带走……可我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是为了伙伴们,我还必须要忍着,他们是希望,而我被怪道盯上,俨然已经绝望,我很接近过死亡,但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绝望。   我拼命的转移着注意力,不去想那么悲伤难过的感觉,所以我干脆看着下面那场盛大的祭奠好了。   此刻,下面的欢腾声越发的震耳欲聋,所有的‘新嫁人’都被送上了那艘华丽的大船,而那大船在人齐整以后,就毫不留恋一般的朝着这个巨大的回水湾以外划去……   我有些奇怪,不是我们也被选为‘新嫁人’了吗?为什么不等着我们一起出发?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奇怪,在大船离开的那一刻,下面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整齐的就好像被人摁停了的录音机一般。   然后我看见那片红色海洋陡然矮了一片……原来是人群齐刷刷的跪下来了,所有人都头贴着地,我能感觉一股带着狂热虔诚的气场!一个人或者不那么明显,可一群这样被洗脑的人聚集在一起,这种气场是那么的强大又明显。   那大船带着浓浓的南方精致风格,行驶在这黄河上是如此的不协调,也不知道为什么,船的行驶速度非常的慢,慢到我盯着船看都感觉快要睡着一般。   所以,我干脆居高临下的看起河面上的风景,反正也是死定了,重要的东西也会被夺走,我为什么不放松一秒是一秒呢?   目光内,在回水湾的两旁,几乎是被高高的黄土高坡包围着,水流绕过这两旁的高坡,一边稍许平缓的流入,一边是急促翻滚着的流出……站在我这个位置可以看见绕过这高坡的河面……   不过因为视觉的盲点,被黄土高坡遮盖的那一段河面我是看不见的。   我无聊的叹息了一声,朝着大船这样的行驶速度,这得猴年马月才能驶出回水湾,到黄土高坡背后的那一段河面吗?或许,我只是同情下方那一群狂信徒会这样头贴地的跪拜很久而已。   此时,怪道已经绕到了我背后,我感觉他是在我背后的某个位置忙碌着,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某种气息来看,此刻的他也非常的认真严肃,或许还有些压力的样子。   毕竟一个人的气场太强大,只是稍微流露出那么一点儿,也能让周围的人察觉到。   最后一步那么关键吗?竟然让这个怪道也到了有压力的程度,而在我的周围,此刻围上了一群道士,开始用红色的朱砂描绘地上原本已经刻好的那些符文。   直到颜色浮现出来,我才陡然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复杂之极的阵法,不要以为这些人只是照着纹路描绘异常的简单,实际上每根线条的粗细,长短都是讲究一气呵成,而且转折汇集之处都有极大的讲究,所以这个阵法才会要那么多人同时去完成。   每个人几乎都只负责一条阵纹,而且很多人迟迟不敢落笔,显然有些极大的压力,这是非常考验阵法基本功的。   最夸张的是,中心的阵纹竟然是怪道身后的两个道士来负责,这可是顶级修者般的存在啊!   而且再仔细看,朱砂的颜色也有些不对劲儿,根本不是我们常用的那种普通朱砂,因为普通的朱砂也暗含有至阳气息,这朱砂……没有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   忽然发现自己不懂的好多,不过自豪的是那么多人为我忙忙碌碌,包括那个怪道,我觉得这死法也算光荣了。   这样的忙碌持续着,而那艘大船依然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悠闲的状态慢慢的行驶着,我竟然莫名的陷入了无聊等待的状态,直到那一艘小船出现为止。   那一艘小船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而且全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感,但这艘黑色的船,那么冲击显眼的颜色驶入这回水湾时,我第一眼竟然都没有发现,看了很久,也才陡然惊觉有一艘船进入了这里。   和一切喜庆的气氛不同,这艘船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但是它一出现,所有人的头跪得更低了,因为站在我这个位置,明显又感觉这片红色的海洋‘矮’了一层。   然后同时,那虔诚的气场更加的强大,几乎快要连我的心境都影响到了,在某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也应该膜拜。   好强大,在这种境地下的我都忍不住发出了这种感慨,可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忽然感觉一股根本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忽然锁紧了我的全身。   “唔!”只是一瞬间,我就忍不住为这种挤压性的力量给弄到痛苦的低吟了一声,要知道绳结只是细细的绳子,根本不可能对我产生什么被捆绑住的感觉,我的身体甚至能够非常自由的行动,可是我的灵魂深处却传来了一种强烈的被捆绑住的感觉。   就像一根绳子越勒越深,而且整个人就像被捆粽子一样的被捆住,根本挣扎动弹不得,偏偏还有很大的力量拼命的拉着绳子,那种层层深入的挤压感觉,而且是细细密密每一寸的灵魂都逃不过那种感觉,除了灵台以外。   那里是唯一的出口!   可是我的灵魂却又偏偏被另外一种力量束缚着,之前的那种冰冷感,根本就是错误的错觉,这个根本就不是锁阳结,应该叫做索阴结吧,同锁阳结锁住阳气同理,我属于阴性的灵魂力量被紧紧的锁在了身体里。   而且还有其它别的力量在发挥作用,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在一层层的割离……不痛苦,只是一种剥离灵魂力和灵魂本质的感觉,就像把衣服从身上拿开。   阵纹已经绘制完毕,我看见有几个修者恭敬的拖着几个被黄布盖住的托盘走上前来。   这一次又是那个怪道亲自上前,掀开了黄布……黄布之下的东西并不显然,是几面显得有些陈旧的阵旗,和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玉石。   我在这种多重力量的折磨下,也根本不能分辨这些东西好还是不好,在一开始我还能压抑自己所承受的痛楚,到这个时候,我已经忍不住喘着粗气,仰天长嚎!   “哥……”“三哥哥……”我仿佛听见是有人在哭泣的喊着我,可是连听力都模糊不清,尽管我的身体是自由的,灵魂被锁住了,没有了它的支撑,我的身体根本不能动弹。   偏偏这个时候,我还被几个道士强行的扶住身体,不能倒下,哪怕是躺下也不会那么难受吧,我脑中只有这个念头。   怪道不慌不忙的拿起那些陈旧的法器,开始在这个复杂之极的阵纹下安插着法器,根本就不看我一眼,这些法器很快的被安插完毕,也没有什么惊天的变化出现。   这个时候,他才不慌不忙的走到我面前,很淡很淡的对我说了一句:“你若不是表现的那么淡定,或许你受的折磨会少一些。何必强逞英雄,不重实质。”   我在这种痛苦的情况下,根本就听不清楚任何的话,无奈他就是有那个本事,一字一句的传入我的耳中,虽然我根本没办法思考他是什么意思。   “承乾,过来,他的天赋灵觉从此以后是你的了。”怪道好像对肖承乾有一种别样的不同,对他说话时,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温情。   可他也好像是故意要我听见一样。   我眼神涣散的看着肖承乾一脸平静的一步一步走向我,我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竟然感觉心里的痛苦仿佛更大,肖承乾,难道不是我可以信任的,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伙伴?   “肖承乾,你他妈终究还是白眼狼啊……不,是黄眼狗吧!总之都是畜生!”承清哥在那边疯狂的大骂,却很快被人拖住。   “闭嘴。”肖承乾回头看了承心哥一眼,那句闭嘴说的无比冰冷。   而承心哥也如他所愿,被人捂住了嘴!   呵呵……这也是一种失去吗?就像当年师父离开我的时候那种失去吧……   我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什么了,灵魂的挤压来得更加的强烈……而傻虎终于也在灵魂深处感觉到了这种逼迫,陡然睁开了眼睛,寒毛直立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一起——吐血   傻虎只是一缕残魂,和我相伴快接近三十载,这才恢复了一些。   它没有身体,自然也就不可能真的有毛发,那只是一种傻虎的表现形式,它在害怕,在担心,在寻求我的依靠又想保护我的一种情绪,在某种形式上,傻虎可以说是我的‘哥哥’,一种比血脉相连更加亲密的共存形式。   我在剧烈的痛苦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种一心求死的心,而我模糊的意志中,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傻虎,我能够完全的释放它的残魂,可惜在这种痛苦中,我根本没有办法完全的做完这一件平日里对我简单之极的事情,老是被那种我已经不能忍受的痛苦给打断。   ‘嗷’由于命格相连,傻虎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我的痛苦,开始发出疯狂的咆哮,即便在这个时候,痛苦还没有加诸在我灵魂深处的傻虎身上。   “咦?”那个怪道忽然沉吟了一声,原本准备走向祭坛的他,一下子又转身大步的走向了我,然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   我已经懒得理会他的眼光是什么意思,而站在我面前的肖承乾则说到:“他的灵魂深处有一只共生魂,一只普通的妖虎而已。”   那个怪道的眼神听闻以后,眼神忽然变得我更加看不懂,最后停留在他眼中的情绪竟然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怒气,可是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但却意思明白的话:“果然……你先接受它的灵觉,等一下共生魂也是你的。”   “嗯。”肖承乾淡淡的说到。   肖承乾自己是有共生魂的,他要我的傻虎做什么?而在那边我的伙伴们可能原本也想说这个,我迷糊中看见好几次如月欲言又止,但他们终究没有说出来。   和我一样的心情吧,肖承乾如果不把刀子捅进我的心口,我就始终不肯相信他会背叛,尽管心很痛,尽管这就已经是赤裸裸的现实……承心哥大骂,也是因为他平日里虽然老是和肖承乾吵嘴,但这两人的感情莫名其妙是最好的,希望放得太大,所以难免情绪也就越激动。   在茫茫的河面上,那一艘黑色的小船已经停留在了回水湾,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在这边,一个属于怪道身后十大顶级修者的人已经站了出来,用一种薄薄的,但却是很宽的刀子分别插进了我身体里的七个地方,丝丝的血从我的身体溢出,很快就让衣裤上起了七团雪花,让我看起来更加的狼狈。   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极快,亦或许是因为我灵魂上太过痛苦,总之我已经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苦。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法门,总之这刀一进入我的身子,我就感觉在灵魂被挤压的同时,还更加多了一重镇压之力……就是感觉灵魂里的一些东西在被锁住的同时,又被压住,可是有什么东西却被单独的剥离了出来。   而还有一个十大顶级修者中的一个,在我和肖承乾之间连接了一条看起来很怪异的金属链,链子细细的,上面贴满了不明的符箓,缠绕在我和肖承乾身上,而在链子的两头是很细小的尖锥,可能比绣花针大一些,最终刺进了我的肖承乾的心口。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没有模糊,而那些挤压力还在层层深入,终于也深入到了傻虎残魂所在的位置。   “嗷吼……”傻虎刹那间就爆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咆哮,这咆哮几乎犹如实质,响彻了整个祭台,在我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我看见祭台上,包括那些顶级修者的脸色都有所动容。   其中几人在说着什么,可惜我听不清,最终只听见怪道用一种明显的,不能克制的,带着不满与妒忌的语气说到:“不管是什么,他灵魂里有用的东西都会是承乾的,祭奠结束以后,把那些人也检查一下。”   其中一人好像说了什么。   怪道冷哼了一声,说到:“那就留下老李一脉的弟子,下次祭献就好。其余人祭献……”   这是怪道说话最清楚最明白,也是话最多的一次……我不知道傻虎的存在怎么就刺激到他了。   接着,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怪道好像去了我身后的法坛,不知道开始忙碌一些什么。   而肖承乾始终在我面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这一刻我的意识好像轻松了片刻,我想起了很多人,师父,如雪,爸妈,姐姐,沁淮,酥肉……那是此刻不在我身边,却是我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   师父,终究还是不能再见到你了,即便我们的距离第一次如此接近……   如雪,如果你苦守龙墓,知道我已经死在这里,你是否会为我流泪,还是你已经彻底的忘记了我,就如同那一夜在医院留下的清冷背影,纵使相逢也不肯再见……   爸妈,我准备在我的命格稳定之日,就长伴在你们膝下尽孝的……   姐,我不会忘记小时候你们对我的疼爱,可是我没办法还清这份疼爱了   沁淮啊,酥肉,你们是在对着我笑吗?喊着我一起喝酒吗?别再笑了,怎么看着他妈的难受,沁淮啊,如月会平安回去的吧?酥肉,我的干女儿,我没办法去好好疼爱一下了,你会不会等她长大跟她说起我?   我的眼眶彻底的红了,风变得更大,刮过苍茫的天空,原本停下来的细雪,在这时忽然洋洋洒洒的再次落下,被风卷起,飘洒在这个祭台……伴随着怪道忽然开始行咒的声音,为我陈承一的生命写下最后一笔苍凉。   阵法好像是开始运转了,我感觉灵魂里的某种东西开始汇集凝聚,然后会流逝出去的吧?我根本就不清楚!   我的五感模糊,我只是能感觉到我的伙伴们在疯狂的大叫,而一直低着头的肖承乾终于说话了:“我最后的情意,就是让你们等一下能扶着这个男人,上到那条等待的船,因为他很快就会变得没有思维,行动也无法自理……能送他一程,难道不是最后的情谊吗?”   原来,那条怪船是为我准备的?我为什么能那么清楚的听见肖承乾的声音?潜意识里,我知道,那是怪道使用了什么法门,让肖承乾和我灵魂相连,这样也才能拿走我的东西吧?   算了,不去想了……在一片空白中,我只听见怪道行咒的声音越发的激烈,我只知道他也很吃力的样子。   终于,我灵魂里某种东西好像凝聚在了一起,开始缓缓的朝着绳结故意留下的那个‘缺口’,灵台流动而去,至于傻虎则被具体的压制。   流动的东西就是我的灵觉吗?这一个我好像把整个天地都看得无比清楚,细雪,狂风,水流的波动……它们那么抽象,在我眼里都有如实质,如果我的灵觉发展到极致,就是这个地步吗?看见不一样的,更实质的世界!   快了,就要到灵台了,我知道下一刻,它们就会从灵台涌出,然后通过那条怪异的细细链条,彻底变为肖承乾的东西。   我心平静了……如果死亡,就用放下的心情去坦然的走……这是师父常常念叨在我耳边的一句话。   可是一直低着头的肖承乾却猛然抬起了头,他看见他刚才一直冷酷的脸忽然变了,变成了平日里的样子,他望着我笑,目光中充满了歉意,可是笑容就是我熟悉的那样子。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可是这笑容真好,简直消除了我要死亡之前唯一的遗憾,我下意识的也朝他笑笑。   但肖承乾好像不止要笑一下那么简单,他忽然用一种极快的速度,伸手就朝着我抓来,具体的说,他是抓住了我身上细细的红绳,一下子就扯断了它。   ‘噗’‘噗’‘噗’,祭台上同时响起三声吐血的声音。   怪道被反噬,肖承乾因为和我灵魂被链条所连接,所以我们也同时被强行中断的法门所冲击,绳结必须按照一定的方法解开,这样粗暴的扯断,无疑就像在深海中承受着压力的身体,在瞬间就冲出了海面!   压力的巨大反差,弄不好就会死人的……肖承乾还真是胡来啊。   “我们还活着。”绳结被弄断了,我的痛苦在瞬间就解除了,所以我看清楚了肖承乾的脸,他笑着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我转头看着他,同样是笑,接着我听见肖承乾说:“就算我是死,我也不能在你身上抢去任何东西,不是吗?怎么能抢兄弟的东西,是吧,兄弟?”   “胡来啊。”我也笑了,然后手搭在了肖承乾的肩膀上,气息一阵翻腾,然后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相连的肖承乾也是。   原来,兄弟可以一起喝酒,一起胡闹,一起同生共死,还能一起……吐血。   第六十四章 惊天震动   这样的峰回路转,让祭台上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显然肖承乾的忽然‘叛变’,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圣村之人都有些承受不了。   他们先是呆滞,然后脸上全部浮现出了怒意,一时间正在‘悠闲’吐血的我和肖承乾成为了众矢之的。   有人愤怒,自然就有人高兴,肖承乾扯断我身上绳结的那一刻,我的伙伴们同时爆发出了一阵震天的欢呼声,而最克制的反而是承心哥,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了他那招牌一般的春风笑容,只是眼眶红红的,莫名的任由眼泪流着。   “刚才谁骂老子是白眼狼,黄眼狗的?嗯?”肖承乾和我终于结束了吐血,我开始一一扯断身上的绳结,而肖承乾却开始‘质问’。   “是我,从本质上来说,我只是在配合你的演技。”承心哥的笑容越发的温暖,话说的淡定而理所当然。   “是吗?”肖承乾扬起了眉头,一副怀疑的样子。   承心哥扶了一下眼镜,摇摇头,用一种可惜的语气说到:“啧啧……事实上,你对剧情的设计是出色的,可惜演技太差,或许面部的神情不能到位,眼神的情绪太过的肤浅,以至于你只能用冷酷来掩饰你的僵硬,用低头来遮盖你内心真实的想法。眼看就要出漏洞了,我只能用我的演技来弥补你的错误,让人们成功的转移注意力的重点。不然,你以为一切会那么顺利吗?”   “真的?”肖承乾脸上的神情已经表示他开始相信了。   “当然。”承心哥的笑容开始在温和中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真诚,然后说到:“别忘了,嫩狐狸是我的‘私宠’,而嫩狐狸是‘混’哪口饭吃的,你不知道?”   “也是啊。”肖承乾显然相信了承心哥的话。   而我只是笑着,懒得理会他们扯淡,把身上的红绳全部给扯开了,扔到了一旁,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刺入肌肉里的薄刀子是那么的疼,甚至让我的行动都有些不便,因为从灵魂深处还传来阵阵的压制感。   所以,我忍着疼痛开始把这些薄刀子一把一把的拔出,然后扔在了地上。   承心哥和肖承乾谈笑自若,而我也是一副悠闲整理的样子,让众人的怒火更盛,或许到他们这个地位,根本无法容忍修者圈子里的小辈,新人如此的‘嚣张跋扈’吧。   可是,他们一个个都很克制,只因为受了反噬之力的怪道此刻正在闭目养神,连嘴角的鲜血都没有擦去,他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些人自然不敢怎么样?   而我知道肖承乾之所以隐忍到现在,才敢这样做,他肯定是有什么依仗,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把缠绕在我和肖承乾身上的锁链扯下,扔掉以后,我开始大步的朝着我的伙伴们走去,肖承乾亦是跟在我的身后。   “承一,如果你今天表现的冲动点,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件事情。”在走过去的过程中,肖承乾好像‘邀功’似的对我说到。   “冲动,怎么冲动?我很想出手,可是那个村长怕是比珍妮姐还厉害的存在,我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压制,只能绝对的冷静,不要轻举妄动的保住大家。实力不够,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其实,我很能认清现在的形势,脑中在不停的转着,下一刻我该怎么脱身?   沉香串珠里,师祖的残魂吗?那个是绝对不能动的,因为我不会忘记所谓的蓬莱,还有一个师祖一力要消灭的存在,师祖如此的安排,必然有其道理,如果我擅自动用残魂……   另外就是,我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动用这缕残魂,难道又是我那似是而非的中茅之术吗?   要破僵局,除非我有充分的时间施展几种自伤的秘术,那样……不过,肖承乾扯断绳结,我们没死就是幸运,其实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承受了一定程度的伤势,需要静养,动用秘术的效果也……   在沉吟之中,我和肖承乾已经走到了伙伴当中,此刻我们开始激动的拥抱,有什么还比死而后生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尽管我们还是在如此的困局当中。   “肖承乾,过来,你这是在表明你的态度吗?”终于,是有人开口了,是那个一直话很多的优雅中年男。   “是又怎么样?”肖承乾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那个中年男问了一句废话。   “妄自村长对你那么好,难道你要我出手亲自杀了你?”中年男的神色变得阴沉,开始抬起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揉搓他的手指。   “他对我好?还是让他交代一下我的外公去了哪儿吧?论起血脉,怕是我外公和他更加接近,更加浓厚吧。”肖承乾的声音也陡然变冷。   我皱起了眉头,事实已经指向,师父他们一群人是真的在这里啊……血脉,这怪道难道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惊人的想法,然后震惊的看着肖承乾。   但肖承乾却来不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又对那个中年人说到:“你最好不要动我,不然亲爱的村长醒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那个中年人的脸色疑惑不定,终究还是不敢出手,肖承乾怎么会如此特殊?还能压制这些顶级修者?   “承一,我只能做到让他投鼠忌器,可是我没有任何翻盘的能力,如果要翻盘,只有你冲出去。我会想尽办法护住大家的。”肖承乾认真的对我说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感觉肖承乾比我知道的多的多。   “可能没时间说了。”肖承乾看了一眼在那边调息的怪道,然后遗憾的对我说到。   此刻,是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怪道的气势在恢复,他就要清醒过来了。   “他是谁?”这个问题我一定要问,必须得问。   “谁?你,包括你们老李一脉的弟子,都应该叫他一句师叔祖,而我应该叫他师祖。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吧?”肖承乾看着我,忽然就说出了这么一句。   “什么?!”这一次不仅是我惊呼,连我身后所有的人都开始惊呼。   我们对怪道的身份有众多的猜测和疑惑,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我师祖的那个神秘师弟,是肖承乾一脉的老祖——吴天!   他……为什么不主持肖承乾他们那一脉,接手那个组织?而是躲在这里?这一切又是为什么?而我们初见时,他说我会对他熟悉,又是为什么?   我还在无比的震惊中,肖承乾就一把扯过我跑了起来,我们是朝着祭台的边缘跑去的……而在高高的祭台之下,是滚滚的黄河。   肖承乾还来不及对我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怪道就忽然张开了眼睛!   我们并没有看着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张眼的动作,可是他的气势太强了,强到他如果愿意,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感受到。   他是我的师叔祖,他根本就是超越珍妮姐的存在,他……我和肖承乾同时转身看着我,而他亦平静的看着我们,眼神中看不出来喜怒,显然肖承乾刚才的行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他根本就不想表露。   “陈承一,李一光一脉三代弟子,山字脉传人。莫非李一光真的得天独厚,算到姜立淳收下你,就是特意为了克制我而来?”吴天背着双手,终于从祭台缓缓踱步而来,朝着我和肖承乾走来,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是这一刻,有一个人走出来,对吴天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他平静的说到:“时辰还未到,自然也不会耽误……局已破,多说两句也无妨。”   他到底要对我多说什么?为什么要说我是克他的?   我只能沉默的看着他,我自问实力也就是在年轻一辈中拔尖儿,而这个世界上总是天外有天的,我没有妄自菲薄到以为自己能打赢他,所以对这个说法是相当的疑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最好别过来,让他走,你知道的,你用了什么秘技,他死,我也会受到巨大的牵连,你不想看到吧?”肖承乾很是紧张,就算威胁吴天也是气势不足。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老祖?”吴天似笑非笑。   而肖承乾吞了一口唾沫,莫名的手有些发抖,显然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废物,终究是不如李一光的弟子出色,否则我怎么会费尽心机?”吴天看了肖承乾一眼,然后望着我说到:“陈承一,你可还记得饿鬼墓?难道你对我还不熟悉吗?村子里的人都戴面具,我也有。”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那一张脸……   往事纷涌而至,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吗?   第六十五章 万分之一   思绪悠悠,吴天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渐渐的也在我眼前模糊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墓室,尚还年少的我从墙上撬下了一块古玉,玉上雕刻着一张表情怪异的脸,似笑非笑……又想起了在荒村,似乎是在那架带走杨晟的飞机上也有这样的标志,还有东北老林子,嫩狐狸的‘家’,也有这怪异的面具……   都是吴天吗?   看见我的反应,吴天好像很满意,即刻摘下了他那张面具,他说到:“陈承一,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失声的说到:“饿鬼墓原来是你?”   吴天看着我,反问了一句:“很想知道一切吗?你能活下去再说吧。”   “活下去?即便是牵连我,你也不想他活下去?”听闻这句话,肖承乾有些失态,估计他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所以着急成了这副模样。   吴天看了一眼肖承乾,即便是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可是仍能让人感觉到他对肖承乾的话感觉到有几丝好笑,他说到:“我原本以为你不够聪明,不过今天做出这样的事,倒是出乎我意料,你是隐忍着等到这一刻,才出手,不过是因为为了你更好的拿到陈承一的灵觉,我会施术让你和陈承一暂时灵魂相连,到时候会因为投鼠忌器不伤害陈承一。”   原来是如此,怪不得肖承乾会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   “怪不得我开卦推算此局,有极大变数,只是事关己身,算不到变数是你。”吴天最后也只是淡淡的总结了一句,这么费心的一件事情失败了,还遭反噬,他还能保持这份淡定,是会让人觉得这个人非常的了不起。   大风吹过,雪越下越大,我和肖承乾同时沉默,在这样的吴天面前,任谁都会感觉到无力。   而吴天跟肖承乾说完这几句话以后,才转头看着我,说到:“小局破,大局未必就破……你自己也会去送死的,肖承乾可是清楚,只有你冲出去才有破局的可能,不过你冲出去也会面对死局,你还不得不去。破局的可能根据卦象,万中无一。”   什么意思?我皱紧了眉头,而肖承乾则是脸色一下子惨白。   “我透露的不过是一点点想法,你就自以为是,我这后半句没有透露的话,你可有什么想法?”吴天或许还是愤怒的,这句话他是对肖承乾说的,感觉就像故意刺激肖承乾,而肖承乾呆愣愣的看着吴天,莫名的一下子双手着地的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绝望的姿态。   肖承乾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情,可惜如今在吴天的面前,他根本没办法对我诉说,或者他因为什么忌讳也根本不想说。   而吴天却懒得再理会肖承乾,而是看着我说到:“即便只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让你走下这祭台,我或者会好好思考怎么利用一下你,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吴天说完这句话,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原本跟随他的十大修者中的两人就朝着我和肖承乾走过来,看样子,事情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像人手里的鱼,挣扎了几下,也无法挣脱被逮住的命运。   更可怕的是,吴天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一切的谜题好像解开,又像有更大的迷雾笼罩着我……如果到死都要死在这种迷惑之中,确实是很可怕。   在纷扬的雪花当中,那两个修者朝着我们走来,吴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始终不曾出手。   我那一群原本放松的伙伴们,此刻再也没有了轻松的表情……但是就在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肖承乾忽然抬头,然后猛地转身,使劲的把我望着祭台的边缘,那个陡峭的黄土坡上推去。   虽然只是黄土坡,但因为陡峭的原因,根本就像是一个悬崖,我重重的落在黄土坡上,那一瞬间有些失神,我当然相信肖承乾对我的情义,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其实对于事情又有什么样的帮助?   “吴天,可别忘了,时辰已到。”肖承乾嘶喊的声音飘荡在风中,而我的身体不自觉的朝下滚落。   “承一,你师父在鬼打湾,上那艘船,那艘黑色的船,即便万分之一的希望,我相信你,去破局吧。”在滚落的过程中,肖承乾显得有些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能感觉到他怕我听不见,所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而在滚落的过程中,由于这个土坡陡峭,我不停的翻滚落地,根本就没有办法去仔细思考什么,只是任由那沸腾的情绪布满了全身!   师父在鬼打湾?而我要破局?   ‘咚’,我重重的掉下了一个巨大的陡坡,落在了陡坡之下相对平坦的缓坡之上,这才停止了翻滚。   ‘哗哗哗’的黄河水在我身下不到十米的地方奔腾流过,而这时,却有另外一个声音相对更大的宏大,是人群的声音,具体的内容我听不清楚,但能判断,那是一种祈祷的声音。   这也可以看做是行咒的一种,咒言极大基础里,祈祷也是其中的一种,而万人以上的祈祷,那其中的念力简直不可以想象。   我全身剧痛,试着动了动四肢,或者因为这个黄土坡并不是岩石的结构,我并没有伤到骨头,这也算是一种幸运。   或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是要去到那个所谓的鬼打湾。   我没有去关心那些人的祈祷,也懒得去震撼什么……有什么事情,还比我师父在鬼打湾更震撼吗?即便之前我在林辰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我的半个师父在内村,肖承乾又说师父在鬼打湾里,好像有些矛盾,可是我根本不会去丝毫怀疑肖承乾的做法!   而鬼打湾,那个神秘的鬼打湾,没想到真的隐藏在这里,我当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但是肖承乾已经交代的够清楚,要我上到那艘黑色的船。   由于全身剧痛,我走的有些踉跄,几乎是拼命的挣扎着朝着黄河边上走去……我下落的位置正是滩涂的边缘,而滩涂的之后,就是那回水湾,黑色的船就停泊在那里,此刻已经开始缓缓的开动。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上这条显得与众不同的黑色之船。   跳下陡坡,走过有些陷脚的滩涂,我顾不得冬日的寒冷,一头扎进了这冰冷的黄河水中……人群都在祈祷,没有人理会我这个‘变数’,我挥动双手,开始拼命的在水中游动起来。   速度能再快一点儿吗?我咬着牙,拼命的游动着,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式。   好在回水湾的水流相对比较平静,否则会被这滚滚的黄河之水冲到哪里去,我内心也没有底。   可是就算黑色的船航行的再慢,也不是我靠游泳能跟上速度的,况且就算是水流相对平缓,也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身体不自觉的跟着水流波动,冰冷的水,有些僵硬的身体,我莫名的觉得有些绝望。   我不想浪费肖承乾好不容易给我争取到的一丝机会,我知道我背负着那万分之一。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不能放弃,但也只是不能放弃而已……   可是,事情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艘黑色的船忽然停了一下,然后朝着在水中还是拼命划动的我驶来!   我抬头震惊的看着,为什么?难道黑色的船是不受圣村控制的?它是在帮我?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第六十六章 船上怪人   诸多疑问涌上心头,让我在那么一瞬间以为那黑色的船朝着我驾来,可能只是错觉。   但是这黑色的船朝着我驶来的速度和刚才不同,是非常快的,所以我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它已经离我相当之近了。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平台,祈祷的人们还是在祈祷,看台上的人也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至于祭台之上会发生什么,我根本就看不见……可是这不妨碍我感应到一股巨大的能量在朝着那回水湾的大山背后穿梭而去。   那个祭台不是上表天听的?我稍微有一些愣神,因为如此规模的祈祷,原本这种力量是应该冲着天上而去的啊,为什么……我想起了那怪异的朱砂,总觉得这件事情里有更多我想不通的怪异之处。   同时,我的心也跟着警惕了起来,总觉得这一切里是不是蕴含着什么阴谋,连同肖承乾也同时被‘耍’了,否则怎么会让我如此顺利的登船?   可是,时间却不给我多大的思考功夫,水流忽然变得震荡,原来是那一艘黑色的船已经停在了我不到五米远的地方,船上有一个全身穿着类似于汉服,头上一样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正站在船舷的边缘,盯着我。   彼此之间无声的沉默了一秒,那黑衣人忽然朝着扔下了一捆绳梯,那意思就是示意我上船。   即便是怀疑有阴谋,我也没有任何的选择,只因为肖承乾那一句话,师父就在鬼打湾里。   所以,我快速的游动了过去,贴着船体,拉住了绳梯,就准备爬上这条怪异的黑色船。   只是,在靠近船体,拉住绳梯的一瞬间,我差点吐了出来,因为这黑色的船竟然有一种浓重的血腥味儿,陡然的冲入我的鼻子,就让我起了本能的反应。   怎么会那么浓重的血腥味,我转过头,吸入了两口从西北方吹过来的寒风,才感觉从胃部传来的不适稍微好了一些。   然后忍着这种气味,我抓着绳梯开始朝着甲板上爬去,等到我爬上甲板,刚刚站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一身黑色儿衣服好像染上了一层暗红的颜色,我也分辨不出来,毕竟是黑色的衣服……   下意识的我就用手指头去捻了一下衣服,手指头上的确被染上了颜色,就是那种暗沉的红,像极了干涸的血液,不,应该就是血液。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脚下的甲板,也是那种黑沉沉的颜色,发现了这么一个细节以后,我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那种纯粹的黑,而是红得发紫,紫得发黑……这么夸张的事情,让这艘船的颜色看起来像黑色。   那是得多少的鲜血才能把船体沾染成这个颜色啊?这样的想法着实震惊了我,让我有些惊恐的一抬头,正好就看见那个黑衣人,不过他好像不怎么在乎我,只是站在船头,看着手上,也不知道他的手中有什么东西。   “如果不想死,就去船舱。虽然去了船舱也不一定能熬得过,总好过站在甲板上。”好像是感觉到我在看他,黑袍人如此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平和,带着些许的沧桑,但是并不想圣村那些戴着斗笠的人,说话有一种说不出的‘死人味儿’,感觉连声带都干枯了的感觉。   我莫名的对这个黑袍人没有什么恶感,虽然我充满了好奇,想要站在这甲板之上,看看这船是怎么从一个正常的地方驶入鬼打湾的,可是肩膀上的那万分之一的责任,让我知道,我最好不要多事儿,要‘惜命’。   所以我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的走进了船舱。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是萦绕在鼻端,不过在这条血船(此刻应该叫血船了)的船舱中,要比站在甲板上要好很多,因为在这船舱中点着一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香,一直在散发着一种让人闻了很舒服,不浓烈的香气,冲淡了这血腥味儿。   甚至让人有一种越闻越上瘾的感觉。   整个船舱看起来也不像船舱,地上铺着类似于日本现在常常铺地的草席,不过我也知道这是我华夏唐代的风格,在草席之上也是摆放着唐代风格明显的家具,那神奇的香就在那矮几之上,透过一个精致的香炉袅袅的升腾。   这里更像是一个布置虽然简单,却透着精致和古风的厅堂。   整个船舱就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没有看见其他的任何人……在这种神奇的香的安抚下,我的情绪竟然得到渐渐的放松,疲惫也涌了上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躺在了草席之上,任由湿漉漉的衣服贴着我,我虽然警惕这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又有一种不管是什么玩意儿,我都迷恋它香气的感觉。   船航行的很平稳,而我并不知道这船要航行多久,鬼打湾究竟是在哪个神奇的地方,有多远的距离。   在香气的安抚下,我全身的剧痛也缓解了不少,我竟然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给吵醒了,原本我就是躺在地板上的,所以这脚步声才对于我来说,是分外的清晰。   我迷迷糊糊的睁眼,感觉自己睡得很舒服,然后才彻底的清醒过来,发现是那个黑袍人已经走进了船舱,此刻正站在我头顶的上方看着我。   我莫名的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就翻身而起,原本干净的草席之上,留下了一个有些脏的红黄混合的,湿漉漉的人型印记。   黄的自然是从黄土坡上滚落下来的,一身的黄土,经过水一泡,就变成了泥浆,虽然冲刷过,也不可能完全的干净。至于红的,自然是在船体上蹭的那种不知名的鲜血。   “你弄脏了我的地板。”黑袍人开口,说话间,他取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淡淡的走到矮几之后坐下了。   我这才看清楚他,长着一张方正的脸,眼神中透着说不清的沧桑,是一个中年人,手上不停把玩着的是一截乌色的木牌。   他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样子,拇指轻轻的摩挲着那乌色的木牌,然后坐在矮几之后,拿出摆放在矮几之上的笔墨纸砚,开始一字一划的练字。   “你应该呆的船舱是在下面,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头也不抬,平静的对我说到,想着,又放下了手中的笔,指了指在一个地方。   他所指的地方是这个船舱的窗户,带着浓烈的古风的窗户旁边,挂着一幅硕大的字,上面写着:“上船之人,下行。”   而我顺着字往里看去,果然是有一个半是遮掩的屏风,屏风之后有一个方形的洞口,猜测那洞口之内就应该是下行的楼梯。   这倒是我预料之外的事情,我原本脸皮就薄,想到这里,不由得解释了一句:“我太疲惫了,进来没有注意……而且,这香的味道太好闻了,我就不知不觉……”   那个中年人也不甚在意的样子,拿起矮几上的香炉说到:“你说这个吗?确实很难得的东西,至少现在这个世界上是找不到这个东西了,必须得特殊的地方才会有吧。”   特殊的地方?什么特殊的地方不也还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吗?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的确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香啊?”   “龙涎香,你可以这么称呼它,不过这可不是鲸鱼肚子里的那种,是……”说着,他眉头微皱,然后放下了手中的香炉,不欲再说下去,也不知道又陷入了什么沉思。   我和他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默,他回过神来,才不由得提醒了一句:“你该下去了。”   我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但我的确没有多呆的理由,只能转身朝着那个方形的洞口走去,只是走过窗户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了外面的景色,还是透着一股沧桑大气的黄土之山,看起来那么眼熟……应该就是环绕着回水湾的那山。   这个发现让我一愣,不由得又仔细看了一眼,的确就是那个山体啊?   难道说,我只睡了十几分钟?是在香的作用下,才睡得那么舒服吗?   尽管知道不礼貌,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请问我睡了多久?”   而那个男人一开始并没有理会我,而是摩挲着那个木牌在自言自语:“你已经死掉了很久,可是我还不由自主的活着,连样子都不曾改变。”   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六十七章 绝望   在我沉默的皱眉中,那个男人好像终于回过神来,收起了木牌,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到:“不算多久,三个小时左右吧。”   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这船还刚刚过了回水湾,在这高坡后面游荡?这船到底是个什么速度?   “很吃惊吗?”那个中年男人扬眉问了我一句。   “是啊,很吃惊这船的速度。”我有些迷迷糊糊,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因为我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是吗?”那中年男人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摩挲着手中的牌子,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然后才抬头对我说到:“你该下去了,过一会儿,船不会太平,在船舱中活命的机会总是要大一些。”   我总觉得这事情隐约透露着不对劲儿,一种强烈的想法不停的在脑中盘旋,当我已经快走进那个方形的洞口时,我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想法,忽然一个转身,然后朝着甲板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是速度的问题,肯定不是速度的问题!我脑中就只有这一个念头,在我看来,搞清楚这个非常的重要……我甚至在脑中想起了我在祭台之上看到的一幕,那就是那个高坡之后的水面,我有一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感觉,那就是这条船永远也到不了那里。   我忽然爆发的动作,让那个中年人吃了一惊,他陡然的站起来,快跑了两步,叫了一句:“你……”   可是船舱根本不算大,他反应过来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我已经冲出了屋子,冲到了甲板之上。   然后我生怕他阻止我,一个箭步的冲向了船舷的位置,然后看着船舷之下的水流,开始愣愣的发呆。   ‘哗哗’的黄河水响彻在耳边,另外一种更强烈的‘哗啦啦’的声音是这条血船破水的声音,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说明船的速度根本就不慢,而我脸色有些难看抬头朝着远方看去,发现山坡在前方行成了一个转折,但是不阻碍我能隐约看见之前在祭台上看见的那一段河面。   而望向远方更能感觉到船的速度,这根本就一点儿也不慢,正快速的朝着那个山转折的弯道航行而去。   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我脸色有些难看的回头一看,不就是那个中年人吗?他望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些怜悯,又似乎有些无奈。   “何必呢?如果知道的太多,会很痛苦的。这条船在这条道上航行了那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不守规矩的人。”中年男人淡漠的说到,可是言语之中只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并没有带有丝毫的怒气。   “如果不守规矩,后果是什么?”我问出了这个问题,我想进入鬼打湾,如果这个中年男人要对我做什么的话,就算天皇老子,吴天再现,我也会和他拼命,最后的万分之一的希望,不能放弃。   我怎么能忘记还留在祭台上的——我的所有伙伴?还有内村中可能存在的半个师父?我要破局,我还要回去!   “没有任何的后果,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守船带路人而已,我没有对任何人惩罚的权力!如果说一定要有后果的话……”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眼神落在船外的景色之上,眼神又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我也下意识的跟随着他的目光朝着船外看去,这个时候船正在过那个山坡的转折之处,这里的转折有些巨大,也许远眺能看见转折之后的景色,可是走近了转折,近景却只能看到眼前。   我松了口气,无论事情怎么诡异,我们到底航行到了这里,就要过那个山坡的转折,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那就是过了转折之后,会一切平安。   “如果说一定要有后果的话,那只会是来自内心的痛苦,也就是说,当一个人不怕死,却发现再也回不去时,那种绝望。”中年男人说的声音很轻,有些小心翼翼,感觉就像是怕刺激到了我。   我不懂这话的意思,但这时,船已经航行过了那个转折,没有了高坡的压迫,天光大亮,我刚想彻底的放松,却内心发紧,我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不可抑制的一屁股重重坐在了甲板上。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我不知道怎么用文字去形容自己的所见,简单的说来,就是过了那个转折,以为必然会到的新的地方,原来根本不是,而是重新回到了原地!   是的,重新回到了原地,就算我陈承一再疲惫也不会认错眼前的景物,一模一样的高坡,每一根沧桑的线条都没有变,一模一样看起来很远的转折之处,连弧度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很想笑,很想自我安慰,就像那句诗词里写的话,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这背后就是这样的,看似一样的风景,让人以为迷路了,只要过了下一个转折,就发现原来只是山穷水复而已。   于是,我倔强的沉默着,捏紧着拳头,死死的盯着远方……船的航行速度根本就不慢,在船舱的最底部有好多的船桨伸出来,奋力的划船,怎么可能慢?这是我一开始爬上船就知道的啊?刚才觉得不对劲儿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所以,船飞快的航行着,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又到了那个转折处,我的心跳开始剧烈的加快,捏紧的拳头中也渗出了冷汗,紧张的喉咙干渴……   很快,转折再次过去了,我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然后呼吸粗重的缓缓睁开,然后慢慢的抬头,发现眼前……又是一片同样的景色。   在这个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低嚎了一声,一拳重重的砸在了甲板上,甲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咚’的一声,我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头。   “所以,又是何苦?”中年男人摩挲着手里的牌子,静静的朝着船舱走去,一声叹息从他的口中淡淡的散发,然后消散在空气当中。   我终于理解那一句话了,不怕死,只怕是再也回不去,如果诡异的场景,每个人如果发现了真相,都能体会到这种绝望。   可是……我忽然想到了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一下子爬了起来,朝着中年男人那看起来有些落寞的背影追了过去,我大声的说到:“是不是还有办法的?是不是?就比如船可以调头,走回头路?对吗?”   “你会失望的。”中年男人转头看着我,眼神中的怜悯更甚。   “难道说,我们就会一直在这里漂流?不老也不死?就一直这样……?”绝望之中我问出了一个毫无逻辑的问题,如果他回答是的我,我会选择毫不犹豫的跳下船去,自己游泳也好,怎么样也罢,总之我不想自己困在这绝望之船上。   “自然不是,但也不知道要这样航行多久,就算到了目的地,也是出不来的。你不觉得吗?”中年男人的态度似乎很好,面对我的狂躁,也没有半分的波动,而是选择耐心的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话有些晦涩不明,却又分外的明了,那意思就是船是通过如此诡异的方式航行到目的地的,那么你以为还有回去的可能吗?   我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无休止的这样航行,总还是有点儿希望的,就算目的地是刀山火海,在经历刚才那种诡异的感觉之后,我也觉得是天堂。   中年男人见我情绪平静了一些,静静的说到:“下去吧,去你该呆的地方,我也说过,知道太多,比不知道要来的痛苦。”   而我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忍不住大声的说到:“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如果回不去,你怎么会出现在回水湾?如果……那……”   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有一个可能我明明是感觉很接近的,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   那中年男人再次停住了脚步,看着我说到:“最后一次重复,知道了一切比不知道要来得痛苦,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第六十八章 林建国   他不告诉我,我还真的没有办法。   他转身朝着船舱中走去,我也只能闷闷的跟上,呆在甲板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难道看着这些山穷水复的风景吗?   船舱中安静,这个中年男人也没有留住我的意思,我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忍不住还是朝着中年男人问了一句:“你说到目的地到底会是多久?没有一个定数吗?我之前听你小声念叨,你却死不了,没有变,难道在这种怪异的事情中,时间也是停留的吗?”   可是船舱中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看来那个中年男人的耐心也是耗尽了,不想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我自觉无聊,也没有办法,只好有些失魂落魄的朝着船舱下面走去。   但在这个时候,我又听见那个中年男人在非常小声的自言自语。   估计他是不想被我听见,所以声音压得很低,不过我听力一向出众,还是听见了他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声音:“又一个……何时才是……我越发的无力……刘二……你还相信我……”   其实他是说的很大一段话,只不过这几个关键词也大概能揣测出一些意思,我听见了,只是下意识的组织他这些话语里的意思,可隐约却觉得话里有什么关键点被满腹心事的我忽略了。   一步,两步……我默默的朝着船舱走去,可是当第三步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我猛然的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然后回头,目光有些狂热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还在皱着眉头,低低的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但在这时,我却觉得我忽然看这个人顺眼了许多。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我和他的对话,也在情绪冲动之下脱口而出喊了一句:“林建国!”   ‘啪’的一声,这个中年男人手中的木头牌子掉到了那张矮几之上,他先是低着头,好像要整理一下情绪,然后才陡然的抬起头,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然后才有些苦涩的说到:“林建国……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人这样喊过了。”   “你果真是林建国?”我的情绪忽然变得兴奋,来到圣村那么多诡异的事情,我的脑中一直就没消停过,所以也就快忘记了曾经诡异消失在镇子上的林建国与刘二爷,我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这样一艘诡异的血船上与他们相遇。   外面那些不停重复的风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生还是这样的,在山穷水复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另外一个点,也就是人生跌宕起伏的乐趣所在,所以说现世难忘,难割舍也就是因为这些吧。   “你如何知道我是林建国的?其实圣村的人就算知道我,也不过知道的是我另外一个名字林金贵……难道……?”林建国想到了一个可能,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立刻自己又摇头否定,说到:“不,不会的……你还太年轻。”   “没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我是从那个镇子来的!我听见你叫了一声刘二,那么应该就是刘二爷了……所以才判断出你是林建国。”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林建国的对面,有些兴奋的说到。   如果真的是他,破局还说不定真的有希望,这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男人,恐怕就是我能破局那万分之一希望的关键。   林建国听闻我这样说,略微有些激动的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说到:“原来你真的是从镇子上来,那里曾经承载了我所有的希望,可是却也成为了我所有的愧疚……那个镇子还好吗?不,你不用告诉我,应该是不好的,我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是清楚的。”   的确是不好的啊,林建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放在矮几上的乌木牌也开始微微的震动,之前它气息内敛,我也就一直就没有注意到这个被摩挲的很光滑乌木牌,如今我才发现这里面释放着强烈的灵魂气息……这个……我仔细看去,这是……上好的养魂木!   几乎已经绝迹的,真正的没有经过人工处理的养魂木,天然的!   “这里面是我所有重要的人,家人,朋友……我能提供的唯一庇护就是这个了。知道吗?这里面睡着我的二女儿和小儿子,我的妻子,我的小舅子……还有我唯一的朋友刘二。刘二,既然你激动了,就出来一见吧。”林建国爱惜的拿起那块乌木牌,对着牌子轻声的说到。   这样一块养魂木,住上几个灵体简直可以说是奢侈,我一点儿也不怀疑林建国所说的话,但还是避免不了,为他话的内容所感悲凉,所有的……重要的……人都以灵魂的形式住在一块木牌子里啊,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悲伤的事情?   “收敛一下你的气息。”林建国这样对我说到,然后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能感觉到刘二吗?”   “其实不用开天眼,它在养魂木里住了那么多年,也足够强大了,我能模糊的看见它,也能听见它。”我一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一边认真的说到。   “唔,我忘了,你是一个修者,也只有修者才能坐上这艘船。”林建国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淡,不过对我却是亲切了很多。   很快,我就看见在林建国的身后模糊的出现了一个身影,那就是一直守着正道的刘二爷吗?虽然只是模糊的看见他的模样,可是眉眼间的方正之气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已经是属阴的灵魂,依然是如此。   “刘二爷。”我带着尊敬的喊了一声,但是就只是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样说下去了。   “镇子……镇子还好吗?我……我的家人……朋友……”而站在林建国身后的刘二爷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态度是否尊敬,它一出现就激动的提起了镇子和镇子上它熟悉的人们,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它的灵魂都有一点儿不稳定,有种摇晃快要消散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要消散,只是激动所致,我想起了那个压抑小镇的一切,一时间望着刘二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我这样的态度,刘二爷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了一声,说到:“早有所料,不然也不会冒险让建国带着我回去送信一封,你说吧,我都承受的住。”   话已至此,我确实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诉说起镇子上的一切……   这样山穷水复的航行就像永远没有终点,连天光的颜色都不曾变过一丝,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到我说完的时候已经是口干舌燥,而刘二爷却是呆立当场!   气氛在这个时候变得分外的沉默,过了好久,刘二爷的魂魄才忽然弯腰拍腿,悲凉的大喊了一声:“我儿啊!我可怜的小儿啊……”   那声音夸张的就像是戏剧,可事实上那是真的满心的悲伤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更让人不忍的是,它明明就是那么的难过,在我的眼中有些模糊的脸上连表情都扭曲了,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这样的惩罚为何要给予一个这样的好人?   是天道不公?还是一个快有果和业的人,注定就是要承受更多的磨砺与艰难?才能经过天道严酷的考验?   我没有答案,天道也不是我可以揣测,我和林建国都沉默着,任由刘二爷发泄,在过了许久之后,刘二爷或许是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在我和林建国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径直的回了养魂木。   在有些情况下,人的确是需要一个人安静的。   “我是那个镇子的人,用生命送出来的唯一希望。”我看着林建国严肃的说到。   林建国沉默不语,双眼莫名的透出一丝悲伤。   “而且我还背负着我伙伴们万分之一的希望,另外还有一个我很重要的人深陷在鬼打湾。因为我刚才有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是终于想起来了,我们的目的地恐怕是鬼打湾吧?”我又追加了一句。   “是!”林建国简短的说到。   “帮我,只有你了。”我认真的说到。   “帮你?为什么是我?”林建国的神情有些恍惚。   “你刚才说你重要的人都在养魂木里,二女儿,小儿子,妻子,亲人,朋友……唯独,你没有提到你大儿子。”我看着林建国,眼神不容他躲避。   而林建国莫名的全身巨震!   第六十九章 鬼打湾的隐秘之说(一)   看着林建国的反应,我知道我抓到事情的重点了,以前师父就说过,一件事情不知道前因后果,就没法从乱丝中抓住一个线头,然后抽丝剥茧的理顺,再解决。   就如鬼打湾的存在,那么神秘,甚至是流传在修者圈子里的传说,没人说得清,道得明……那一年被淹没的村子,前往调查的失踪修者,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一个‘疯子’口中曝光的住着神仙的地方,然后令修者圈子疯狂,却苦寻不得,为此搭上性命的大有人在。   这些都是关于神秘鬼打湾的传说,总之明面上从来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儿,更不会知道原来关于鬼打湾的契机会是在一个镇子上,我们一行人无意中闯了进来,一直都迷迷糊糊,我是第一次有机会得知鬼打湾的全部事情,我怎么会错过?   在我的目光下,林建国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抬头看着我,沉默了很久,忽然问我:“为什么是大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如果第一个是女儿,你不会称长子为二儿子的。林先生,我真的需要知道关于鬼打湾的一切,如果你真的不想说,又何必和我左顾而言它?”面对林建国的问题,我莫名的焦躁,忍不住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这种焦躁也是可以理解的,一直以来就像是蒙着眼睛在黑暗中寻找出路的人,并且已经陷入了好几次绝望,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拿开蒙眼的布的情况下,谁会不着急和焦躁呢?   “你比我以为的要聪明,可是凭你根本没有办法颠覆整个悲剧,你甚至连走出鬼打湾的能力都没有,我告知你一切,又有何用?”林建国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股冰冷的失望迅速的弥漫在了我的心,我有些着急,但还必须自己勉强淡定,我说到:“我身上还背负着镇子上人的希望!”   “如果说没有根基的希望,那只是妄想。这么多年,我看得很明白……又何必多生是非,如果你安分,说不定在鬼打湾还有一丝活着的机会。”林建国叹息了一声。   “你说出不来,可是我在你身上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力量,你都出得来……”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然后恳求的望着林建国说到:“如果你肯帮我的话。”   “如果我肯帮你的话?这句话,在两年前也有这么一行人中的一人对我说过,他们让我看见了希望,可是他们却陷入了绝望吧。”林建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内疚,接着说到:“其实不用高估我,我也不能高估我自己,我能自由出入,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你口中,那个我的大儿子。”   说完这句话,林建国站起来,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了两个杯子摆放在矮几上,然后拿出身旁一直放在小炉子上的精致小壶,分别在两个杯子里加满了水。   热气袅袅的升腾,雾气中我有些看不清楚林建国的表情,因为我根本没心去看,兀自陷入了悲伤。   两年前的一行人,很有可能就是我师父他们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念头,但我几乎不用思索就是肯定这个念头,他们陷入了绝望,不就是我伤心的理由吗?   但毕竟林建国没有说他们死了,我好歹还是有希望的,再说这鬼打湾我去与不去,已经不是单纯的为师父他们的理由了,我是必须要去。   想到这里,我强忍住内心的各种情绪,对林建国说到:“那就讲讲你的大儿子吧,不管我是不是有希望,至少你没有任何的损失。你不用怜悯我的性命,你要知道对于有的人来说,苟活不如痛痛快快的死,至少不遗憾,这类人中就有,比如背负着所有人希望的人。”   林建国端起杯子,似乎是想要喝水,又似乎是愣住了,过了半晌,他才放下了杯子,对我说到:“好吧,既然如此,你心意坚定,那我就讲与你听吧。”   我其实很想再问一下,那一行人的事情,但到底好像缺乏了一点儿勇气去问这个,即便我肯定那一行人是我师父他们。   不论怎么样,先听明白鬼打湾是怎么一回事儿再说吧。   “关于鬼打湾这件事情,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这个村子的历史……我们村子,怎么说呢?我姑且叫它盗村好了。”林建国开始平静的叙述。   “盗村?不是圣村吗?为什么一个村子会有那么奇怪的名字?”尽管我一再的告诫自己耐心下来听林建国说,可是这第一句话就让我忍不住了,什么村子会给自己取一个如此不雅的名字?   “就是盗村,因为这个村子的里所有人的祖先,是一批来自黄河上的挖沙人……说是挖沙人,事实上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盗墓的……只不过活跃在水上的盗墓人,没有活跃在陆地上的盗墓人那么显眼罢了。”林建国慢慢的开始诉说。   随着林建国的诉说,我开始和他一起走入了盗村的历史。   之前,并没有盗村的存在,只有十八个挖沙人聚集而成的一个小势力,他们有各自的家庭,平日里分散在各个小村落里,只有在有‘行动’的时候才会聚集在一起。   所谓的挖沙职业已经是很古老了,以前就是驾着一条船,从河道里挖出沙子,靠着船的运输弄到岸上,卖钱这一种营生。   林建国并没有说这十八个挖沙人是哪个年代的存在了,但从他的语气来看,恐怕至今也有两百年左右的历史了吧?   挖沙人这种职业自然是困苦的,但这十八个挖沙人却是非常的富裕,只不过他们富裕的低调而隐秘,因为他们的职业见不得光,他们实际上是盗墓者,利用挖沙人这种身份做掩饰,干着盗墓的勾当。   “不要小看了黄河,历史上黄河多次改道,淹没了很多土地甚至还有城市,你说黄河底下会隐藏着什么呢?不要说我们村子的祖先,就算是普通的挖沙人也会从河道里面挖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很多人不懂得有些东西的价值!我们村子的祖先却不同,他们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而是由一个叫林二的人带着,有着一身绝活的盗墓贼,他们挖沙只不过是为了探点儿,然后从水下获得有价值的东西,这就是我们盗村最初的老祖宗。”林建国给我解释了一下其中的因由。   “那么盗村是怎么来的?”我不由得问到,其实祖宗的历史和圣村怎么扯上关系的,这其中的关节我并没有想明白。   “很简单,就算再低调……交易的次数多了,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那一段的历史我不是很清楚了,总之是盗村的祖先又弄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物,终于引来了有心人的追杀,我们村子的祖先带着家人仓皇的逃窜,凭着对黄河水路的熟悉,勉强的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杀。可惜追杀他们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集结在一起的,其中好几个人是非常有势力那种,这种追杀并不是一次一次的逃窜可以躲掉的……在有一次,我们祖先都绝望了的情况下,却莫名的迎来了希望。”林建国简单的讲述了那一段历史。   听起来就像武侠小说的桥段,可是我清楚在历史上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新鲜,所谓的小说都是来自于生活,我只是惊奇这个村子还有这样的来历。   而从林建国的话语中我也大概猜测到了,他们的希望恐怕就是找到了盗村原始地所在的地方。   林建国喝了一口杯中的水,然后说到:“看你的表情,我猜你也可能猜测到了,我们祖先在又一次的逃亡中,从一条异常隐秘的水路中,又发现了一条更加隐秘的支流,按理说,对于这种隐藏的很深的支流,在黄河上生存的人都比较忌讳,不管是传说也好,忌讳也好,一般都是不会轻易进入的……可是,我们的祖先在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进入了那条支流……然后就发现了原来圣村所在的地方!”   这样发现的吗?听起来很让人吃惊啊,我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静静的听着林建国的诉说。   而他也不啰嗦,继续的说到:“不是很完美吗?隐藏的支流,隐藏在山背后的一片平原,进去的路也是那么隐秘,一条一线天那样的存在,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被敌人发现了,那唯一的入口,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就是圣村最初的来历。一群盗墓者落脚在了这个隐秘的地方,那个时候,它并不是圣村,而是盗村。”   盗村,原来圣村以前是一个这样的村子。   “那接下来呢?有一些谣传,就比如说,被水淹没的村子什么的,难道被淹没的不是你们之前那个盗村……那……”来历我是知道了,可是难免有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林建国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对我说到:“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祖先是做什么的,躲过了风头,自然还是要做老勾当的,何况他们也不会别的事情,只能做这个。不过有了这个隐秘的盗村所在,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因为没人可以找到他们了。”   “嗯。”我能想象一群盗墓贼在有了一个隐秘的落脚点以后,会怎么样的肆无忌惮,但圣村的一切与他们后来有关吗?   “这就是圣村最初的来历,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我们村子那十八个祖先没有关系了,他们只是留下了传承,让子孙后代继续做着在黄河上挖沙盗墓的勾当,甚至在那个战乱的时代,我们村的先辈也活跃着,而且战乱也没有影响到我们这个村子,甚至因为干的是这种勾当,所以村子里的人活得是无比的富足……那个时候,盗村甚至成为了盗墓圈子里的神话,甚至有的盗墓贼说我们村子是盗墓者的圣地,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处存在,里面住着盗墓贼的祖先……”林建国说起这个的时候,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的确,说起来很辉煌,但这段历史根本不怎么光辉,难怪他会一声叹息。   “多行不义必自毙,何况是动死人的东西?更何况,对不起华夏这片土地老祖宗的事情,我们村子的先辈也做了不少,就比如在那段战乱的时期,把我们华夏老祖宗的东西,华夏这片土地上珍贵的文物卖给外国人,还有涉及到利益的事情都是血腥的,我们村子的人行走在外面世界的时候,双手沾血的事情也没有少做。这些孽行累积起来,终于遭到了报应……”林建国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意思?”我觉得事情可能到了关键点了。   “那是192几年的事情了,我们村的一个能人,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在我们村‘门口’就隐藏着好东西。”林建国的语气变得沉重了起来,然后接上了一句:“然后这就是一切悲剧的开始,鬼打湾的大门也打开了……”   第七十章 鬼打湾的隐秘之说(二)   随着林建国的诉说,我才知道重点就在那片滩涂,在某一次黄河莫名的改道之后,露出的那一片滩涂。   “黄河改道从来都是灾难,可是那一次改道寂静无声,甚至我们村的人过了好些日子都没有发现。”林建国淡淡的说到。   我是不了解黄河改道该是怎么样的灾难,但是想想也是恐怖,莫名的改道会淹没多少无辜的人?说起来这寂静无声的河道小小偏移,这种事情究竟是巧合,还是说天道的意思?   我无从揣测当时到底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村子里的人好些日子都没有发现日夜在身边流淌的黄河改道了?   可是不用我问出口,林建国脸上就流露出了怪异的表情,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继续说到:“一般人都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村子里的人要好些日子才发现了黄河改道,实际上改道的那片滩涂所在之地一直有问题。”   “你是说……就是祭台那个位置?那个回水湾?”我终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是的,没有露出那一片滩涂之前,那片回水湾更加的大,可是你知道古往今来回水湾是个什么地方吧?黄河上的冤魂不少,年年都有不少人葬身在黄河里,回水湾一般就是聚集死尸的地方,如此巨大的回水湾,村子里的人偶尔路过那里,几乎都会发现浮沉的尸体……也有专业的捞尸人会长期活动在那一带。可是,你知道吗?如果要去那里捞尸,家人给出价格绝对是不一样的,会是平常价格的好几倍。”林建国认真的对我说到。   “为什么?”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一句,虽然我对这个为什么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因为那个回水湾常常会失踪人和船,莫名的就会出不去……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个一两次,所以捞尸人如果活动在这一带,自然会多收几倍的价钱。”林建国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而我已经懂了,开口说到:“所谓的出不去,是不是和我们走了一样的路,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大概是的吧?也可以永远的就这样重复着不停的走在了这条水路上?情况我不能肯定,终点不是谁都能到达的,到达了不过也是一条死路。”林建国的语气有一些唏嘘。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我觉得细细想来极其的恐怖,永远的重复吗?刚才我就体会到了那种绝望……更让人绝望的是,从林建国的语气来看,终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原来熟悉的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回去了。   看着我的表情,林建国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继续说到:“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常常会失踪人和船,村子里的人认为是这些人被回水湾聚集的鬼物吞吃了,所以如非必要,肯定是不会走那条密道去到那个回水湾所在的地方,这就是村子里的人过了好些日子才发现那里露出一片滩涂的原因。”   “没被其他的人发现吗?就比如说捞尸人?”我问了一句。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那里的事情这么持续的发生了几十年以后,你觉得还会有几个捞尸人冒险?这里本来就算是黄河比较偏僻的地方,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村所在的地方也就越发的安静了。”林建国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说到:“我们发现那个滩涂也是一个巧合,是因为村子里某一个人为了走近路去到某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说是有好东西,他想抢在别人的前面,才发现黄河的河道发生了小小的偏移,露出了这么一片滩涂。”   “这个发现让那个人极其惊恐,立刻就调头回村了。你不要以为这是一件夸张的事情,靠着黄河吃饭,在黄河上生存的人都是极其敬畏河神的,所以这么一点儿小小的偏移,下意识的就会认为是河神的警告!你知道的,我们村子之所以传承了那么久,活得那么逍遥,全部是依赖我们村隐秘的如同世外桃源所在的地方……对于这种警告更是在乎,怕河神一个发怒,就淹没了我们村子的所在。”林建国继续的说到。   而我则是点了点头,没有笑话这些人的迷信……敬畏是存在在华夏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地方的,不管这种敬畏是否荒谬,你必须得承认,有敬畏的人,内心才会有所约束……而人心一旦失去了约束,那种可怕是不能想象的。   “所以,当那个人把消息传回村子以后,村子里的高层,就决定全村出动,举行一场大规模的祭祀,敬畏河神。”林建国说到这里,表情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但他还是很快收起了这种情绪继续说到:“那个时候,我已经出生了,还是小孩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也会成为一个在黄河上盗墓的盗村人,可是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那是怎么发生的?”我无法想象一场祭祀就可以引出惊人的意外。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能人吗?那个人就是我们村的村长,他有一双非常毒辣的眼睛,别人看不出端倪的事情,他却能一眼就看出不同的地方,他判断的什么河面下东西,什么滩涂下有名堂,那基本都不会走空……他自己说,自己有望气的功夫之类的,反正我也不太明白,那一天我跟随村子里的人到了那片滩涂,准备祭祀,去看见他激动的无以复加,他像疯了一样的兴奋,告诉我们全村的人,露出这片滩涂不是河神的警告,而是河神对我们的眷顾和赏赐。”   林建国并没有具体说出当时的情形,只是三言两语的描述,我却仿佛可以看见那个所谓村长的激动,同时心里也震惊,望气的功夫,那不是和承真是同行,不过没听说过承真有这本事,一眼就能看出水下的古墓……高手在民间,就是这个意思?   “总之,结果就是那村长十分肯定的告诉我们,那滩涂下隐藏着惊人的好东西,所以,我们要挖开那片滩涂,村子里的人,人人有份,因为河神的赏赐,是不能独得的。我还记得那位村长十分的激动,说如果运气好的话,滩涂下的东西会让我们整个村都逍遥好多年……大概是这样的吧。”说到这里,林建国苦笑了一声。   “结果呢?挖出了什么?”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挖出了什么?”林建国微微的皱眉,然后用手指敲打着矮几的桌面,沉默了很久才说到:“那个村长没有说错,我们很快就利用特殊的办法,在滩涂里挖出了一个墓道,下去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的墓,总之里面的陪葬非常的丰富也非常的古怪……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是没有资格参与到具体的挖掘中去的,总之我记得那时,村子里的人都被墓里的一切给震撼了,因为古怪的地方太多……那时候,我的爹娘也还在,我记得他们回家,一开始也说的,墓里怎么样怎么样了,后来就三缄其口了……所以,我对那些知道的不是很具体,我知道是最后挖出来的那个东西,颠覆了一切。”   “最后挖出来一个什么?”我觉得这个故事分外的复杂,甚至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又是怎么与林建国的儿子联系在一起的。   “那是一个藏在棺材底下的东西,是推开棺材以后才发现的……我没见过那个东西,我只是听说,那是一个八卦型的盒子。”林建国如是对我说到。   盒子?我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我已经被这段神奇的往事深深吸引住了。   “大概就是一个盒子吧,总之,那个墓里本来就非常的神奇,布满了各种我们村的人看不出来的符文,那个盒子更是被保护的严密,据说当时在棺材下面是贴满了各种的符纸,盒子上面镶嵌有一块玉,据有经验的人说是一块玉符,其实具体我不知道……”林建国抱歉的看着我。   玉?我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我内心涌出不好的预感。   我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可是始终却不得重点,可是内心莫名的紧张已经让我手指发凉。   第七十一章 鬼打湾的隐秘之说(三)   但我这样的情绪并没有让林建国感受到,只是一个无端的情绪,没必要去诉说什么。   而林建国则依然在诉说着那一场变故,那个盒子被镇重其事的带了出来,自然是放在了盗村的村长家中,至于村长怎么处理的,村子里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只是察觉到在几天以后,村长的情绪变得有些不正常,深居简出的,还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如果盒子里封印的是一个灵体,这种情况就非常的典型,应该是人被灵体影响了……可是,在我的判断中,盒子上的那块玉才是关键,我直觉那对我们来说应该很重要,可是我的猜测太匪夷所思,所以一时间也不能做出判断。   “那个时候,那个墓的挖掘已经接近了尾声,基本上能搬出来的东西都被咱们村的人搬出来了,村里的人也闲了下来。村长呢,自从把那个盒子从墓里带了出来,就没怎么去过那个墓了,人们忙碌,除了少数人,没人注意到村长的异常,只是在事后回想起来,才会发现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不对劲儿了。”林建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到:“直至7天以后,事情又发生了转折……”   还会发生什么转折?我凝神的听着。   “那个时候,村里该忙的都忙完了,已经有些变化的村长忽然就再次召集了所有的村里人,说是要在全村的人面前打开那个盒子,他说盒子里应该有了不起的东西,要全村人一起见证,那个时候,做为一个半大孩子的我也参与了那次活动……盒子就在那一次被打开了……”   “盒子里有什么?关键是……关键是……”我还没有等到林建国把话说完,就忍不住急急的打断了,由于太过着急,我重复了两次才说出来:“关键是你之前不是说,盒子上有一块玉吗?玉你有没有看见,玉去哪儿呢?”   “玉?”林建国皱起了眉头,然后用有点儿怪异的神情看着我:“我真想相信这一切是巧合,关键是我无法把这一切理解为巧合,你是第二个问我玉在哪儿的人,知道吗?之前有一行人,其中有一个老头儿也追问了我这件往事,而且也是在听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问我玉在哪儿?”   “什么?”我的喉咙一下子干涩发紧了,这么明显,这么明白,还能是谁?之前原本就有过猜测,只是不敢去追问,如今林建国主动说起,我的情绪再次波动极大,师父……我竟然又一次和他走上同样的路,可是他却一直想避开这种轮回……想我安稳一世。   可是,这就是老李一脉的命运,如何去安稳一世?天定的命运,就像一双推手,怎么可能以人为的意志为转移?何苦,要这样去分别这么悠长的岁月?一起面对不是更好,我情愿是一辈子当那个看着师父背影的陈承一。   “陈承一?”林建国忍不住叫了我一声,在交谈中他已经得知我叫陈承一了,我知道了自己失态,连忙回过神来,他却奇怪的看着我,问到:“你为什么要哭?莫非你真的与两年前那一行人有关系?你知道吗?他们曾经是我最抱有希望的一行人,可是……”   “那一行人,可能是我的师门长辈。其它的你不要与我说下去,等要到达目的地,你再告知我吧。我不想放弃希望,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我神情认真的说到,我生怕林建国告诉我,他们都死了,如果是那样,我还有什么勇气去到鬼打湾?   “希望总是有的,至少他们没有死。”林建国看了我一眼,仿佛猜测到了我的想法,忍不住带着安慰的性质给我说了一句话。   “嗯,这就够了。”我摆摆手,表示这个时候真的不想再听这个话题,免得自己内心焦躁,而是转了话题问到:“你继续说说那块玉吧?”   “回答自然是和两年前一样的,那就是开盒子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玉存在,而且我可以补充回答你一句,免得你到时候再问,那就是那个墓里挖出的一切东西,都被后来……就是你看见的所谓圣村的高层收走了,收进了所谓的内村。”林建国回答的非常直接。   “所谓的内村?那个时候没有内村吗?”我没有问那些高层是不是盗村的人,他们是修者,自然不会是之前那个盗村的人。   “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你听我讲下去就知道了。”林建国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后继续说到:“开盒子那天,我的印象是很深刻的……那个盒子之前是被一块黑布蒙着,郑重其事的放在了村子里用来祭祀的案几上,后来,村长亲自去揭开的黑布,黑布被解开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就刮起了一阵大风,当时那一阵风真的很大,吹迷了人的眼睛,我记得我是站在我爸爸身后的,都依旧被那阵风吹得睁不开眼。”   天道意志的表现,因为盒子里的东西是逆天的,这就是我第一个念头。   而林建国则完全陷入了回忆,继续的说到:“按说狂风应该吹散乌云,而且原本就是晴朗的天儿。却不想,那一阵狂风吹了一会儿以后,当风停时,天就立刻变得阴沉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乌云,就聚集在咱们村子,当时明明是暖春时候,我穿着衣衫竟然觉得冷。”   “这样的异样,难道村子里的人没感觉吗?”我想就散是普通人,看见那么明显的‘预示’,恐怕也会心生不安,这是人本能的,潜意识里对天道的感应,根本就不会磨灭,更何况是一群心里有着敬畏的人。   “怎么会没有感觉,就连我当时在那里,也本能的觉得盒子里应该不是好东西!如果是好东西的话,怎么一出现的气氛,就和故事里出现妖怪一样的情景是一样的?当时,自然就有胆小的人阻止村长,可是村长根本就不听,他用非常强硬的态度对我们说,任何的好东西都是遭天嫉的,就是要用咱们全村的人命来逆天,非得把这好东西弄到手不可。”林建国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而我根本就不去问他结果是什么,如果没打开那个盒子,这个盗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且不说村长原本在盗村就是有威严的,那句重宝怕也是能让很多人忍不住铤而走险的,人性的贪婪是人最大的劣根性之一,一旦被放出,会延伸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   “村长的话显然是起了作用,村子里没有人再劝了……因为过去的很久了,我的记忆细节也有些模糊,我只是记得那一天村长一步一步走进那个盒子,每走一步,几乎就发生一个变故,天下雨了,天闪电了,天打雷了……而且那雷电是直直的劈在村长的身旁……也好像想劈那个盒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也劈不到。然后村长就走到了那个盒子的面前,抱起了盒子,就像疯子一样的,要我们全村的人每人都放血,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铜盆里……”林建国皱着眉,似乎想把细节给我回忆的仔细一些,无奈也只是说出了这些。   可是,我却心知肚明,这是要用血气来滋养盒子中的存在,另外还有用众人的气息来遮掩盒中那个存在的意思,总之,这样的办法,绝对不是那个盗村的村长能够想到的,应该……是盒中的存在蛊惑的。   在林建国的诉说中,我知道,村子里的人也蒙了,总之就像着了什么魔一样,村长说这样做,在狂风暴雨之中,每个人也这样做了,放出的鲜血很快就覆盖了大半个铜盆,然后村长就抱着那个盒子,在不停的要落在他身边的电雷中前行,很快就把盒子泡在了那个铜盆中。   当盒子浸入铜盆的瞬间,雷电似乎变小了,因为这么多人的血气气息混杂在一起,已经遮盖了盒子里的存在的一些气息,这就是大隐隐于市的另外一种理解……利用众人来掩饰。   然后在这个当口,村长就打开了盒子。   “看见了什么?”我好像也被代入了这个故事中,忍不住想快一些知道结果。   “呵,你根本就想不到……那个盒子被打开以后,盒子里是半盒子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水,让所有人都看得一阵儿失望。可是,村长却在这个时候,郑重其事的跪了下去,并叫我们所有人也跪。可是,村长就算再有威严,也不能强迫村里人这个,毕竟就算是盗墓贼,也是有脊梁的,除了天地祖宗,哪能轻易下跪?村长只是叫了几声,见没人下跪,也就懒得理会我们了,只管自己跪着,然后过了一会儿……”林建国说到这里,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仔细回忆当时的时间,然后才说到:“具体是多久,我不记得了,反正也没过几分钟吧,那盒子里的黑水就起了变化,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样,接下来的,你可能就想象不到了。”   “那是什么?”我问了一句。   “从盒子里爬出了一条蛇,一条很小的,大概就大拇指粗细的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怪异的蛇,底色儿是灰白色,一种死尸才可能有的灰白色,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在那样的颜色上,却有着非常艳丽的紫色……我形容不出来那种紫色,总之两种颜色非常的不协调。”林建国说起那条蛇的时候,就像回到了当初的场面一般,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而我是打死也没有想到,从盒子里竟然爬出的是一条如此怪异的蛇!   可是,紫色……我发现简直是我一生也不能避开的颜色,我的命运好像就注定与它相连。   第七十二章 鬼打湾的隐秘之说(四)   在说出了这一幕以后,船舱中的气氛出现了些许的沉默,我是听着觉得诡异,而于林建国那边应该是回忆起灾难的开端太过痛苦。   直至过了很久,血船又转过了那一个拐弯的地方,再一次走入重复的路径,我才有些艰涩的开口问到:“那一条蛇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没有怎么样?它身上带着血迹,绕着我们村子的人所站的位置爬了一圈,就自己爬走,不见了。听起来是不是很平淡无奇?事实上你如果经历了那一幕,你绝对不会这样认为……首先是那条蛇的眼睛,充满了各种你猜测不透的情绪,但是又冰冷无情,我看过一眼就不敢再看,我总觉得它根本不是一条蛇,而像是一个个高高在上的魔鬼,我们则是魔鬼眼中低贱的存在,这种感受就算我语言说给你听,但是根本不是看见过的人不能体会的。另外,你还记得那个铜盆吗?就是装满了村子里人鲜血的铜盆?”林建国问了我一句。   我轻轻的点头,表示记得。   “那条蛇爬出来之前,曾经在铜盆的鲜血中游走了一圈,出来以后绕着我们爬行了一圈,地上直接就是一道道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我当时很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血迹留在地上,难道是那条蛇自己的鲜血吗?可它看起来不大,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鲜血……后来直到那条蛇消失以后,我才发现铜盆里的鲜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而地上……”林建国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我脑子一动,忍不住问到:“其实它应该不是乱爬的吗?那些血痕代表着什么吧?”   “之前是不知道,后来我们村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它看似无意的爬行了一圈,实际上是把我们村的人都圈入了某种阵法当中,应该是阵法吧,我是不太懂,可是在后来,我却从某个人口中得知,从他出现的第一次开始,就通过鲜血熟悉了我们村子的血脉,利用秘法已经控制了我们村子的人,那是一个诅咒,我不知道。”林建国苦笑着。   可是,我却觉得他说这句话根本语序不通,因为明明爬出来的是一条蛇,为什么就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还告诉林建国他第一次出现做了什么?这根本……我开始是迷惑,后来仔细一想,我忽然震惊的抬起了头,内心在颤抖的问到:“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是你的大儿子?”   “没想到你竟然能联想到这个!是的,就是我的大儿子。”林建国唏嘘的说了一句,然后有些疲惫的说到:“那条蛇消失以后,我们全村的人就开始做梦,梦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在告诉我们,他是我们的神!在十五年以后就会回来,亲自降临伟大的神迹,而现在也会有小小的神迹出现,让我们信奉他。”   我的手在微微颤抖,我好像能把所有圣村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了,除了不明白为什么吴天会出现在这儿。   “想不到吧?我已经无法诉说那一段往事,简单的说,我们的村子真的出现了各种的神迹,这种神迹就和你所在的镇子里出现的神迹是一样的……可是所谓的神迹一直都需要代价,那就是我们必须供奉活人。一开始是村子里不信任那个所谓神的人,到后来我们村子的人开始利用手中的金钱贩卖人口献祭……只因为这个神迹最好的发生在了一个人身上,让村子里的人越发的对那个所谓的神深信不疑。”   “一个人?你是说打开盒子的村长?”   “就是他,在说这段往事之前,我忘了告诉你村长的年纪,他已经是70几岁的老人了,而且在挖开滩涂之前,他是身患重疾的……他当时主张挖墓,只不过是想在自己临死之前,干一票大的,好给子孙后代多留一些家底罢了。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从那个神出现一个,重疾消失了,精神奕奕的活着,他自称是得神恩最大的一个人,将永远祀奉我们的神,那他也将永生!你知道吗?他疯了,是从内心开始腐坏那种疯狂,但村子里的大家都已经不清醒,觉得他那样是正常,他之前是多爱自己子孙的一个人啊,可这样活久了以后,自觉有了悠长的生命,他对神祭献了自己最爱的一个男孙。”林建国说起这段时,闭上了双眼……仿佛这种痛苦根本无法平息,必须这样才能缓和自己的情绪。   “那,应该是疯了。当一个人的眼中只有自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好重要的了。不过,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再多人的世界,也变了一个人的世界,那样很是冰冷吧。”我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林建国听了我这一句话,忽然睁开了眼睛,说到:“你说的很对,就是这种感觉!真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从前我们的村子,所做的勾当并不光明,可是因为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村子里的大家总是很温暖的,我从来不认为他们是坏人,就像我小时候,父母出去,吃百家饭,都能感觉这是一种理所当然,也能感觉到村子里那种类似于亲人的淡淡温暖,可是在这之后,变了,全部都变了!每一个人,都之关心自己能够得到多少的神恩,因为神,夫妻不像夫妻,兄弟不像兄弟,甚至母子之间都不像母子……在这个村子人性的自私被发挥到极致!贩卖人口那有什么?神最喜欢的是不到十五岁的幼童,而且有一定的要求,他说他喜欢旺盛的生命力!”   旺盛的生命力吗?呵……我想我应该看透了本质,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却利用这个世界上无辜人的生命力‘活’着,嘴角剩下的残渣却培育了一批冷酷无情的,已经快失去人性的人。   这就是这个村子的本质。   我的心开始烦闷,我是烦闷人们的不坚定,一有诱惑,就不自觉的偏移向恶的一端,可是我自己呢?君子当一日三省,我忽然发现这句话异常的痛苦,因为审视自己本来就是一件难过的事儿。   我只是发现我自己,如果涉及到我在乎的东西,说不定我也会失掉某些原则……怪不得圣人从来都要斩去七情六欲,最后斩向自己的‘三尸’(私欲,食欲,性欲),彻底的清洗自己,只剩下干净的本心,最后得以证道,回归天道。   不过,如果是这样,人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或许不是的,因为上天还赋予了人一样东西,那就是克制力,如果斩不断,那就克制,利用克制来锤炼自己,在痛苦的以后,一颗心也会干净。   我的思绪凌乱,因为被这个村子的疯狂所震撼,其实还震撼什么呢?那个镇子不是让我见识了吗?不同的是,那个镇子还有一群有着重要守护的人,这个村子却像是彻底的疯狂。   冷静了一会儿,我问到:“那之后呢?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之后?在这之后,就已经是十五年后了,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忘记了告诉你,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结婚了,妻子是村子里最善良的一个姑娘,那个时候我还有了一个儿子……我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神的回归会与我的儿子有关系。”说到这里,林建国更加的痛苦,忍不住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接着说到:“你觉得我是清醒的人吗?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是,我没有承受所谓的神恩,可是我也不抗拒它。我只是在想,等我老了以后,总是会向神祭献的,然后换取我想要的生命,继续的活着。我只是没有想过祭献的方法而已……”   “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到。   “意思就是村子里的人都像畜生,被神‘养’着,一边贩卖着外来的人口,一边拼命的生育……孩子成了祭献用的东西,因为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是最好的祭品,懂吗?虽然神给了我们漫长的生命,但是有一点儿你必须要知道,一个人所能生养的孩子是有限的,不管你有没有把他(她)生下来,但是你一生能有几个孩子是注定的!我没有结婚之前,我有阴暗的想法,希望自己的子孙缘旺盛,那么我就能活得越久。”林建国说起这个的时候,嘴角上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他是在嘲讽着自己。   “为什么会改变想法?甚至逃出这一个村子?”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其实现在的林建国,我并不觉得他卑鄙可怕,只因为难得是他在泥泞中的挣扎和醒悟。   “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有一个最善良的妻子……我的妻子是村子中的孤儿,她的父母在某一次的事情中丧身了,我们村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光荣的事儿,确切的说是在一次盗墓中丧生了。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记得我之前说过,在神出现以前,村子里总是温暖的……就像事情有两面性,有恶必然也有善,如果发展成了一个极端,那不是得以升华,就是走向极端。我的妻子是在大家的照顾中长大,所以她分外的感恩,分外的善良。我们结婚以后,我就能体会到她这种品质了,并且感染我,她和我说过很多话,就包括怀念从前的村子,希望我们以后不要走上献祭这条路,安稳幸福一生不也是一种活法吗?在她的影响下,其实我和她都成了‘异教徒’,这个村子悄悄存在的‘异教徒’。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林建国望着我,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我明白。”我的内心也有一些感动,原来在任何地方,哪怕是罪恶之源,善良也总会存在的。   “我们幸福的生活着,我的心也渐渐变得清明,我们有了第一个儿子,接着又有了第二个儿子,小女儿也在我妻子的肚子里孕育着……”说到这里,林建国的嘴角泛起一丝幸福的微笑,沉浸在这段回忆里,久久不愿意回神。   我也不忍心打断他,毕竟幸福的时候是那么珍贵,我又何必残忍的提醒他,让他回神?尽管我很想知道答案。   “可是,十五年的回归就像是一个恶梦,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应在我大儿子的身上!我妻子是那么的善良,根本就不应该这样啊!”林建国是自己回过神来的,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第七十三章 圣村的隐秘之说(五)   “在你大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办法想象那个存在的回归方式,只能轻声的这样问了一句。   由于此刻的林建国特别痛苦,我连自己问出这个问题都不敢太大声,甚至我希望他听不见。   但安静的船舱中,林建国到底听见了我的问题,他用不经意的动作悄悄的抹了一下眼睛,眼眶有些红的说到:“其实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记得在那一个晚上过去,第二天我的大儿子就变得陌生了。在那一个早上我妻子叫他起床的时候,发现他盘坐在床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甚至是烟雾的情绪冰冷的看着我妻子,你知道那种眼神有多可怕吗?他当时明明才6岁,可是这么一眼,就吓得我妻子差点摔倒在房间里,她尖叫着呼喊我的名字,说我们的儿子出事儿了。”   我沉默着,我无法想象林建国的痛苦,一夜之间,明明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还依赖着父母的小孩子忽然变得陌生。   “接下来的事情很复杂,详谈也没有意思。总之,他很快就在村子里证明了他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个神。这种证明很简单的,呼风唤雨也好,晴天霹雳也罢,这都不是一个小孩子,我的那个之前并不是很引人注意的儿子能做到的。他离开了我们家,他说这个身体里还隐藏着的‘残痕’让他厌恶,就是那种对父母的感情,其实他很想杀了我们的……就是我,我妻子,他的弟弟妹妹,因为我们这些低贱存在的情感羁绊,他认为是侮辱了他。可是,我的儿子……”林建国捂着自己的脸,那么大一个男人竟然开始低低的哭泣,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静静的坐着,任由他软弱的哭泣,只因为我心里比他还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就比如说一个灵体要上一个人的身,并不是无所顾忌的,因为每一个人的命格都是独特的,就算相似,也不可能完全的相同……如果没有大法力的灵体,轻易上身,是一种互相伤害的事情。   就算有大法力的灵体,这样做了,甚至是采取更极端的‘夺舍’,也会有比较严重的后果,比如说对灵魂的伤害,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除非采取邪恶的术法。   紫色,自然是相关于昆仑的存在,这样去夺取一个我们所在世界的人的身体,自然不会有多契合,留下之前那个身体原本的灵魂痕迹,那是必然,甚至还有更多我想象不到的后果……   总之,可以说这样情况,那就是林建国的儿子还残留了一小部分,这的确很残酷。   又是一阵儿沉默,林建国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自己压抑的低泣,任由脸上残留着泪水,对我说到:“他是神,也是我的儿子。只不过我那可怜的儿子,怎么也斗不过那所谓伟大的神,所以神的一面在我儿子身上一直表现的很强势,偶尔,他会回来悄悄的看我和妻子,小时候,是哭泣着说想我们了,长大了,就会来吃一顿饭,说会保护我们……我的儿子……他一直都在的,他太可怜……我……”   林建国说不下去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却道出了一家人的痛苦,还有身为父亲却无能为力的帮自己的孩子的无奈。   基本和我判断的情况一样,甚至比我想象的问题更‘大’,那就是林建国儿子的灵魂可能一直存在,那个身体是一体双魂!而林建国一家得以活下来,甚至在村里里有特殊的地位,一切都依赖着他儿子灵魂的存在。   这也就是说,那个无所不能的神,其实是有弱点的,弱点应该就在林建国儿子的灵魂上,否则一个普通人的灵魂怎么可以‘胁迫’昆仑遗祸?   这一点……应该……就是关键!因为激动,我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可是这一切对于林建国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问题的突破口,竟然是他那个可怜儿子的灵魂!   可是……这个事情却没有可是,因为结局是注定的,不是破开这一切浓重的黑雾,就是人们被黑雾彻底的吞噬,不管是圣村的人,镇子上的人,还是我们这一行人……还有,我的师父他们一行人。   “呼。”林建国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要调整低泣带来的呼吸凌乱,他接着说到:“再后来,我的儿子十岁了,我们没得选择,只能继续着这样的生活。他会很温情的对待家人,但在他是那个神时,我们一家人也受尽了折磨,包括我另外的孩子……你不能想象那样的日子,我们恨,可是我们也爱着他,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那愧疚的眼神,思念的情绪,就像割在我们心上的一把刀子。有时,想着死去才是解脱,可是神根本不会让我们死去,这原因我并不知道……我以为这样地狱般的日子,我们会一直的持续下去,因为神既然能赋予村子里的人悠长的生命,那它自己一定是不灭的……直到有一天……”   “有一天?就是你离开村子的事情?”我扬眉问到。   “是的,那一天,我的儿子又回来了。他莫名其妙的对我们说,时间差不多了,他必须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在这之前,神要办一件儿大事,到时候,会有一群人来咱们村子的,如果那群人来了,他也保不住我们。他要我先离开,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以后,再把我的家人接过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于是你就去了那个镇子?”   “是的,那个镇子并不引人注目,可是挂念着家人,我又不想离开太远。其实,走出这个村子并不容易,因为在神出现以后,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中了‘诅咒’,是不可以轻易离开的,就算暂时因为别的事情离开,就好比贩卖人口,也必须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回来,所以,我猜想我能出走,我的儿子一定是付出了代价,这个代价就是那样偶尔回来看我们的日子也没有了……在我出走之前,我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   “你的儿子很早熟。”我这样下了一句评论,不同的成长环境,自然会造就不同的人,更何况是这种特殊的情况?我只是猜想林建国以前的家庭一定很幸福,才会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对父母有那么深的依恋……可惜这样的幸福消失的太快,我能看出林建国几乎是用一生来怀念着这种幸福。   “他是很早熟,也很懂事,我觉得他承受的痛苦比我们多,可是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到后来的故事,你知道了,我去了那个镇子,结果却并没有逃脱所谓的追踪,即便儿子给了一个庇护我的东西,也不能逃脱这个命运……毕竟我儿子的对手是那个神。”林建国苦涩的说到。   “给了你庇护的东西?是什么?是你给刘卫军的那个东西吗?”我追问了一句。   “是的,那一具怪异的骷髅就是庇护我的东西,我的儿子并没有把事情说的太明白。他只是告诉我,动用这里面封印的力量需要付出代价……而不用的时候,也要用鲜血来供奉它什么的。”林建国似乎不是很在意那庇护的东西,只是简单的评价了两句。   我脑子里的念头却很复杂,不过一时间也不知道问什么,毕竟林建国也说明了,关于这个东西,他的儿子并没有给他说的太过明白……他或许知道的也有限。   我直觉这个东西也许还隐藏着秘密,只是这个秘密是什么,恐怕我也只有到了真正的鬼打湾,才能知道吧?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两个问题,不由得追问到:“那么,在镇子上出现的两具尸体是什么?另外,为什么镇子上的人要供奉骷髅?”   林建国苦笑着说到:“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献祭,必然是要问这种问题的,那两具尸体其实献祭过后的人,你懂吗?就是说,他们经过了磨难,是真正从鬼打湾出来的存在……我其实懂得不多,无法给你解释!只要你明白,只要通过了献祭,都还能保留着尸体的人,那就是神选者,他们的尸体被安放在内村,偶尔他们也会行动……这不也就是一种永生?至于为什么供奉骷髅,等一下你看过那条船,你就会明白的,那时候,我再给你答案吧。”   “唔。”我被林建国的话说得迷迷糊糊,但也只能先答应着了。   “再后来,你知道,我灭掉了第一个所谓的前来追踪的神选者,利用的就是我儿子给我的‘庇护’,那个时候,其实我很紧张,但在灭掉了它以后,就觉得没有事情了,我没想到……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灭掉它……因为在里面藏着一丝神魂,你知道吗?简单的说,第一个来的追踪者,就已经盯上了这个镇子,并且做了手脚,而第二个来的追踪者则是引爆了所有的问题,按照你的说法,它应该附身在了那个魏东来的身上。”林建国认真的对我说到。   他并不是道家人,了解的可能也只有这些,但我却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了。   剩下的一个问题只是……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魏东来就已经抢先着说到:“我不得不再次回到村子里,第二个追踪者的灵已经跑掉,我知道那个镇子完了,会发生和我们村子一样的悲剧,我愧对那个镇子,毕竟一切是我引去的,可是我没想到的是,等我回到村子,一切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七十四章 进入鬼打湾   变化?其实不用林建国说明,我就已经知道,他口中的变化,应该就是以吴天为首的那一批人了,他们来了圣村。   而且之前,通过他讲述的故事,他儿子不也说过,村子里会来一批人吗?   “就是现在把持着整个圣村的人来了吧?”虽然已经有了答案,我还是问了一句,来确定这件事情。   “是的,就是这样!这些人一出现,我儿子也就消失了,确切的说是去到了鬼打湾,因为那些人有办法让鬼打湾稳定的开启……他们和那个神之间有什么协议我并不清楚,但我觉得那群人也是不见天日的存在,你知道吗?真正的内村就在那座山体里,他们成天整日的躲在那里……”林建国稍许犹豫了一下,对我说到。   躲在那里?要躲什么呢?   我正在皱眉思考的时候,船又再一次过了那个大转折,我以为又会进入重复的风景,却发现这一次有了一丝不同,因为整个天地间莫名其妙的起雾了。   林建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忽然就冲着我喊到:“快,下去,回到船舱里去。”   我一下子愣住了,其实我本能的就知道,这个时候这条血船应该快进入真正的鬼打湾了,我愣住是因为不明白林建国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下去,我还有问题没问林建国,就比如他和他的家人,包括刘二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鬼打湾里又是怎么样一个存在,我师父他们在哪儿?他应该知道的吧?甚至,我还很想看一看,血船是怎么驶入鬼打湾的。   可是,见我没有反应,林建国竟然冲我大喝到:“不想死就下去,这个船里存在的都是修者,应该不容有闪失,所以船舱下面会有一些保障的!你如果还想要保住命,做你想做的事情的话。”   雾气弥漫的很快,刚刚还是微微起雾,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成为了漫天的大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雾气中,我还能看见一条宽阔的水流异常自然的和这片水流相连,也是有些浑浊的河水,可是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看不清,雾气的遮挡让我连那边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分不清楚。   “快下去!尽管我不认为你有希望,可总还是忍不住寄托,你懂不懂?”林建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我说到。   我不敢再犹豫了,看了林建国一眼,虽然心中奇怪他为什么不怕,但还是转身朝着那个下行的通道跑去,在那一瞬间,我看见窗外,船已经驶过了那个转弯处,看见了雾气弥漫的天,听见了不一样的风声,也瞥见了那浓厚的雾气冲进了船舱。   沿着下行的木梯下去,是一个狭小的屋子,在里面点着油灯,这个小屋子连着另外一间大屋子,在大屋子的门口就有复杂的阵纹,那阵纹繁复的我竟然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感觉雾气已经笼罩在了上方的出口,不知道为什么那雾气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当下什么也不想了,一咬牙冲进了那间大屋子。   大屋子里点着许多盏油灯,发出温暖的,昏黄的光芒,而和上面那个华丽的船舱相比,这里就简陋了许多,就像一个木板房,空空的,两旁随意的铺着一些席子,在席子上坐着五个人。   我来不及观察这些人,因为我已经被船舱内密布的复杂的阵纹所吸引,我依旧看不出这阵纹有什么名堂,但从阵纹的一些排列方式来看,这是我们老李一脉独有的排列方式,或者,现在不应该说是老李一脉,因为吴天不也是我师祖的师弟吗?   我就这样傻乎乎的站在船舱中看着这些阵纹,毕竟学道几十年,自然的就会对道家高深的东西感兴趣,对于其它的事物就完全忽略了,甚至我这样突兀的闯入船舱中,那些人都在打量着我,我也不知道。   “陈承一,你是陈承一?”也就在这时,我听见了有一个声音在叫我,这语气是吃惊,但是并不算是友好。   这个声音对于我来说有些陌生,但莫名的却有些熟悉,我本能的回头,先是看见雾气已经弥漫在了这个船舱的门口,我之前所在的小屋子里,之后,我才看见有一个缩在角落里的人在喊我。   这里也会遇见认识的人?我很是奇怪,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个人身上,一张白净斯文的脸,中等个儿,眼神中却流露着一种焦虑和憔悴的感觉。   这是谁?我先是疑惑,然后仔细想了一下,这张脸才渐渐和记忆中的某一张脸重合……这个不就是纪清吗?曾经在差点儿成为我师父的徒弟,却因为我错过了这场机缘,心中不忿,然后在湖村挑衅我,想和我一战的人。   我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是因为曾经的他脸上写满的是一种傲气,仿佛天下都不放在眼里,哪里是如今焦虑憔悴的样子?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心中疑惑,一边感慨着人生何处不相逢,一边也忍不住好奇。   “呵,陈承一……曾经应该我是姜爷的徒弟的,然后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如今我在这条船上,你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出现……难不成,你我命格是真的相似?可惜……”纪清看我的眼神有些阴沉,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此。   但他的话没说完,那句可惜还没有说出来,船就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   我淬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然后随着船的颠簸,重重的撞在了一边的木板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咚’的声音。   我差点儿忘记了,这已经是进入了鬼打湾,原本就不可能这么平静的……可是,船外有什么,会引起如此大的颠簸?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船只是平静了几秒钟,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不同的是,在这个封闭的船舱中,我也听见了巨大的破水声,还有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的,洪亮的嘶吼的声音。   难不成这船外有着恐怖的巨兽?可惜,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想下去了,因为这一次的颠簸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船舱中的所有人都开始在船舱中翻滚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只能拼命的趴在地上,拼命的稳住自己的身体,如若不这样,几次翻滚碰撞,就会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自然,我和纪清也不能交谈了,即便是交谈,估计他也不会说什么重点吧?我能敏感的察觉出他对我真的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比上一次见面更加的讨厌我。   就这样,船在剧烈的颠簸中前进,我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总是听见隐隐约约的有行咒的声音,还有别的噪杂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一切才安静了下来!   不过,船舱中的每一个人还是躺在地上呻吟着,我也喘着粗气,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即便是船现在安静了,可是我仍然觉得眼前是在晃动,身体也稳不住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彻底的平静下来。   坐了起来,我又看见了纪清,他此刻也坐了起来,只不过脸色更加的阴沉,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陈承一,这一次你是抢不走我该得到的,我只是可惜你是来送死的。”在沉默的气氛中,纪清莫名其妙的说了那么一句。   我真是无奈,为什么每次这个人都是纠缠不清的样子,我来这里是抢东西的?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这个漩涡,我会来这个什么鬼打湾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接他话,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是不是被人骗了,并不清楚鬼打湾的本质,我还是提醒他一点儿什么吧?   但在这时,船舱之外响起了脚步声,我转头,看见弥漫在船舱门口的雾气已经淡了许多,一脸疲惫的林建国就出现在了船舱的门口,他又戴上了斗笠,声音异常冷漠的对我们说到:“休息一下,就上来吧。目的地的入口已经到了,现在你们在甲板上去等待吧。”   还没到鬼打湾吗?如此的一番折腾,只是到了入口吗?我一边想一边站了起来,而纪清早已像抢什么似的,抢着跑出了这个船舱,而其他几个修者,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也跟随着走出了这个船舱。   只有我,心里翻涌着巨大的不安,有一点儿不想出去的感觉,但我能不出去吗?显然是不能的……这样想着,我无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也跟着走出了船舱。   第七十五章 大船   站在甲板上,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会是这样一幅画面,难道这就是鬼打湾吗?   微风轻轻的吹过,空气中的雾气如梦似幻,天空说不上晴朗,可是也绝对不是阴沉,而是一种在雾气朦胧的笼罩下,却蓝得透彻的感觉。   我站在众人的最后,却发现自己的眼睛不够用。   船下是静静的流水,非常的平缓,河面宽阔,两岸是类似于原始森林的密林,随着一个缓坡斜斜的向上,绿得层层叠叠,偶尔夹杂着一些红的,黄的颜色,美得让人沉迷。   再望向远处,却因为朦胧的雾气,而看不太清楚了。   这里真的就是鬼打湾?不是现实中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加上朦胧的雾气,可能说是仙境也有人相信。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而船上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表情,不说他们具体是否知情,就凭鬼打湾这个名字,就知道此行绝对应该凶险,没想到颠簸得行来,竟然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如果不是船行时,诡异的反复,我真的会以为我来错了地方。   林建国静静的站在我们的前方,背着双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我们,除了最初对美景的震撼以外,心绪都难以平静,毕竟这里是鬼打湾啊,再美的风景也不能掩盖它的本质,更何况只是过了几分钟,我就发现了这里的诡异之处,那就是偌大的林子,我竟然没有听见虫鸣鸟叫……   但水下却时不时的传来让人不安的,不正常的‘哗哗’的水流声,细想起来,这里根本不是表面的美景能够掩饰的恐惧。   莫非逃到那林子,就是安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心隐隐的渗出冷汗,已经开始思索退路。   “来了。”在这种绝对的安静无声之下,林建国忽然这样低沉的说了一句。   什么来了?我变得分外敏感,他这么一句来了,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就没有下意识的低吼出声,捏紧了拳头,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不同的是,站在船上的另外几个修者,却全部都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最夸张的一个人甚至一把拉住了身边的另外一个修者。   在这其中纪清发出的声音最小,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他却转过头来恨恨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我觉得我摸不透这个人的想法,所幸的是我对他根本算不上在意,除了内心隐约防备在鬼打湾这个这么危险的地方,怕他做什么以外,他怎么想的,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纪清的想法我是不在意,但这个地方我却变得重视了起来,如果只是隐约透着诡异,是不可能给人那么大的心理压力的,如果对修者都造成了一惊一乍这种影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里绝对隐藏着什么?   我默默的防备,因为随身的背包早已不在身上,从早上出来换衣服时,我就悄悄的把它藏在了屋里,我剩下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是背包里有很多的传承法器,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有用,但愿肖承乾能帮我保住它,我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在刻意的转移思绪下,我的情绪果然平静了很多,林建国莫名的转身,似乎是向我看了一眼,但是他戴着斗笠,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在看我,如果是,眼神里又是什么意思?   但我已经注意到了,在前方朦胧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个巨大黑影的轮廓……这就是林建国说的来了吗?那来的到底是什么?   甲板上安静,每个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除了林建国和我相对平静,其他人都紧张到了一个极限,因为谁也不知道雾气中将要窜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时间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流逝,本来恍如仙境的美景,在我眼里也变成了一幅乏味的死板油画一般,莫名的想快点儿逃离这个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的地狱,至少我还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   可是,再难受的等待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随着‘哗啦啦’的破水声渐渐的清晰,那个巨大的黑影终于在雾气中露出了它真面目的一角,那是一个华丽的船头,但是船头的装饰却显得诡异和恐怖,竟然是一个在挣扎嚎叫,栩栩如生的骷髅头。   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先我们之前的那艘大船,只是我在当时离得太远,根本就看不出来它的船头装饰原来是这样诡异恐怖的图案。   船滑行的速度不慢,在露出了船头以后,很快就渐渐的露出了整个船身。   和我们所在的这艘小船比起来,那艘大船显得庞大了很多,我们船的船高大概只有它的一般,在宽阔的河面上,这艘巨大的船和我们错身而过,我们能看见的只能是巨大的船体。   可是,这船体却显得那么触目惊心,大片大片的血迹就像随意的泼洒上去的一般,可是船体却没有任何的伤痕。   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看得目瞪口呆,没想过献祭是如此残酷的一件事情。   由于看不到甲板,我也不知道具体上面的人怎么样了,但船的船桨还在诡异的动着,说明船内一定有人存在……我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艘大船,脑子里忽然就乱成了一团麻。   没有任何预兆的,林建国忽然冲着那艘大船挥了挥手,结果那一艘大船竟然无声的,诡异的就停了下来。   林建国也没有多余的解释,冲着那艘大船吹了一声口哨,那大船上也不知道是谁,诡异的扔了一捆绳梯过来……林建国试了试那绳梯,然后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和我一起过去。”林建国声音低沉的对我说了一句。   话刚落音,身后就传来了纪清有些恼怒的声音,冲着林建国喊到:“你这样做怕是不合规矩吧?”   林建国让我抓住绳梯,示意我荡过去,然后一转头,对纪清说到:“在我的船上,我就是规矩!”   “你不怕我去告发你这些行为吗?”纪清依旧不依不饶的样子,这个时候我已经抓住绳子荡了过去,有些沉闷的撞在船体上,但到底稳住了身子,接着就听见了纪清的话。   这让我有些无语,有些怀疑纪清这二十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怎么说话非常没有智商的样子,在门派里他这种愣头青的性格,难道不被别人所讨厌吗?还是说,他是真的‘天才’惯了,已经习惯了这样?   我抓着绳梯开始往上爬,对于纪清这个人有些莫名的担心,虽然他屡次对我非常的不友好,可是我对他还真的说不上讨厌,但愿他在鬼打湾能活下去。   “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再想告发我的事吧。”好像林建国也不愿意和纪清过多的纠缠,平静的说了一句。   可是纪清在那一刻却好像有些崩溃的样子,开始大吼着,你说什么?什么叫活着回去?不是在里面有着道家最高级的传承吗?之类的话,可任由纪清说什么,林建国也不再开口。   听着这些,我心里忽然有些明悟,大概知道了这些修者是怎么来的了,以圣村的资源,要去骗一些修者来到此地,心甘情愿的献祭,还是能做到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非常突兀的想到了雪山一脉,或者……想到这里,我却想不下去了,因为我真的想不出这里的一切和雪山一脉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时候,我已经爬到了船舷的位置,一个伸手,就翻了过去……我还没来得及看眼前的一切,林建国就冲着我大喊到:“站在那里别动,把绳梯扔给我。”   我不敢怠慢,只得赶紧把手中的绳梯扔了过去,而伴随着林建国声音的,是那些修者的大吵大闹,想来他们和纪清一样,也是被‘忽悠’过来的。   我突然对他们有一些同情,可是我在这里都是自身难保,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我是背对着大船的甲板的,莫名的就感觉后背隐隐的发凉,我不敢多想,只能看着林建国也荡了过来,跟着爬上了大船……   “走吧,我为你解开最后一道谜题,然后你就进入真正的鬼打湾吧,你能感觉到这里的异常,让我多看到了一丝希望。”上船以后,林建国如此对我说到。   第七十六章 最后一个秘密   最后一道谜题?那会是什么?   我的脊背后心都还在隐隐的发冷,但是林建国已经轻轻的拉着我的手臂,让我同他一起转身。   “嘶。”我的牙缝间下意识的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在转身的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人间炼狱。   扯破的喜服,大片的血迹,碎肉,还有已经变成了一俱俱骷髅的人,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啊。   “你是一个道士,你肯定能明白,如果一个人冤死在什么地方,他的魂魄总会在这片儿地方徘回不去。但你仔细感觉一下,你能感觉到丝毫的痕迹吗?哪怕是残留的灵魂碎片?还是一些其它的什么,我不懂的。”相比于我,林建国比较平静,或者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多了,所以能够平静的面对了。   我忍住胃里一阵阵的翻腾,真的仔细去感应了一下,才发现比死气环绕的地方更可怕的是一片死寂的荒凉,在这船上除了我和林建国,根本没有丝毫生命存在的迹象,即便我指的生命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一些生命的痕迹,就比如逸散的灵魂气息,人在这世上活着自身所带的各种气运等等。   有的,就只是荒凉。   “感觉到了吗?”林建国看我睁开了眼睛,看着我问到。   “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些骷髅。”我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苦涩。   “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祭拜这些骷髅了吗?因为承受过神恩的都是这副模样!当然,这些骷髅也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想让人对自己的行为彻底认可,可以用一种别的方式。”林建国拉着我的手臂,继续的在甲板上行走着。   脚下的一些血已经半凝固,从鞋底传来的触感,用一种黏糊糊的滑腻感,我的鸡皮疙瘩从脖子上一直蔓延到脸上,可是我还在兀自强忍着。   林建国的话让我思考,他虽然语焉不详,但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神做了一些事情,让人们自主的对恐怖的骷髅都能崇拜,他是让我猜测神到底对人们做了什么……   可是我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行事诡异的神行为模式到底是什么?如何能猜测的到答案?   林建国也没指望我能猜测出事情的真相,只是自顾自的说到:“为了让人们认可他的行为模式,他做了这么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制造出了一些不一样的骷髅!就比如一些颜色是黑色的骷髅,在上面附着着一些他不需要的‘食物’残渣。”   “‘食物’残渣指的是什么?”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此刻,我们已经穿过了如同人间炼狱的甲板,进入了船舱之中。   “这个我不太懂,我只是偶尔从我儿子在的时候听说过一种说法,那就是一个命里不该这样死的人,被强行夺走了自己的命,除了本质的灵魂外,还有属于这个人的一些气运,神用不上这些普通人的气运,所以就附着在了骷髅上……随着这艘船送出去。就说是神恩……供奉这些骷髅,等于把另外一个人的气运加诸在自己的身上,那么自己的气运自然更强,这种事情其实表现很明显的。久而久之,这船上的每一具骷髅都成了人们争相供奉的对象。第一,他们生前毕竟近距离的接触过神。第二,承载有所谓的神恩。不仅这里有这种骷髅,偶尔镇子也会得到这种骷髅,你懂我的意思了吗?”林建国望着我说到。   我当然懂了,把自己残忍的行为掩饰为神恩,那个神做的就是这种事情。   此刻,我们已经身处在这艘船华丽的厅堂内了,整个厅堂里摆着好几张大桌子,桌子上还有剩下的残酒剩菜,非常丰富,而整个厅堂也布置的很美,就像一个真正的喜堂,可是本质上却和死刑犯临死之前吃一段好的一个道理。   而在一个角落里,堆着几口像棺材一样的大箱子,林建国指着那些对我说到:“我想你不会有兴趣去看的,那些箱子里装得就是不一样的骷髅。有的骷髅里甚至会付有神封印的一些能力,但那个就不同了,使用是需要代价的。内村的那些修者自然会懂得说明分配。”   我摇摇头说到:“别人的气运哪里是那么好用的,不付出代价,一个人怎么可能两个人气运加身?”   之前,林建国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了。   面对我的问题,林建国皱眉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才说到:“你知道我本质上是一个普通人,懂得根本就不多,所知的也是偶尔从我儿子口中得知的。总之,神是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你不要以为所有送去的人都会变成一具骷髅,有的也不是的,就比如下面划船的这些人,他们就会变成那种类似于追踪者的存在。”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轻轻敲打着自己的眉心思考着,说是活尸,绝对不可能!那种逆天的东西,就算是昆仑残魂我相信也没有能力造出来,那应该是什么?   一切的谜题都太多了,恐怕只有到了鬼打湾才能迎刃而解。   “船舱之下就不去了,划船的是傀儡,就算是以我的身份,也不能轻易的冒险。我之所以带你来参观这里,说是为了解开我能知道的最后一个谜题,实际上我是为了引出一个秘密告诉你。”说话间,林建国停下了脚步,随意找了一张凳子坐下,并且示意我也跟着坐下。   我依言坐在了他的面前,他取下了斗笠,神情严肃的看着我,从他的表情上来看,这个所谓的秘密一定非常的重要。   “陈承一,我必须要告诉的秘密,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小心骷髅。”在我坐下以后,林建国是附在我耳边对我说这个秘密的,声音非常的小,几乎只是一种气声,来告诉我这个秘密的。   小心骷髅?这算什么秘密?我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林建国。   而林建国却摇头说到:“详细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这是一次我儿子无意中给我透露的一件事情,透露以后,他就喊着完了,完了,说了不能说的,一定会很痛苦的。总之,那一次他说了这一句话以后,我就隔了很长的岁月都没能见一次我儿子。后来,我儿子也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情。我知道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一句话,所以我必须给你带到……上一次,你说可能有你师父的一行人,我都忘记了告诉他们这句话。”   我沉思了一阵,发现此刻我根本理不出这句话的任何头绪在哪儿?只能暂时作罢,因为要进入鬼打湾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林建国。   “你说所谓的神,为什么会那么残忍,食人血肉?直到剩下的全是一具具的骷髅?”这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大船上的血迹,小船干脆就被染成了一艘血船,所以我认为在里面一定会有非常惨烈的搏斗,我必须要问清楚。   “鬼打湾不是神一个存在的地方,这些人可以说是合理的分配给了他以及另外一些存在,神或许不食人血肉,但是另外的一些存在对血肉可是非常的感兴趣。”林建国认真的对我说到。   “那到底另外一些存在是什么?”我认真的问到,心里忽然沉重,原来我要面对的敌人根本不止所谓的神一个。   “我不知道,我只能生活在鬼打湾外围一个很小片的地方,剩下的路要你们自己去闯。”   “那么为什么要分两条船进出?”这个问题我是一直很想问的。   “因为前面那些普通人并不珍贵,他们就是神用来和某些存在瓜分的,死亡了也没关系,反正神要的东西只是一些对于常人来说飘渺虚无的东西。而你们修者却是珍贵的,不是每次献祭都能有修者,懂吗?如果可以的话,神想让你们活着到他的面前。”林建国认真的说到。   我摸着下巴,仔细的思考了一番,这话里的意思我恐怕还要好好琢磨一下,尽管林建国并不想把话说的深奥,他只是所知有限。   而且,那里有什么所谓的神,有的,不过是来自昆仑的遗祸罢了!比帕泰尔更厉害的昆仑残魂……   第七十七章 鬼打湾   我和林建国的谈话到这里就基本上结束了,因为能解释的,林建国都对我解释了。   其实,我想问问所谓的神是什么模样?我到了鬼打湾又该去哪里找他?可在这时,整个大船忽然开始震荡,林建国一下子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的说到:“不能再说下去了,时间差不多了。”   说话间,林建国就已经站了起来,急匆匆的朝外走去,我很纳闷,但也只有跟上他的步伐。   “时间耽误的太长,里面的存在已经在提醒我了。”林建国不忘给我解释一句,因为甲板上太滑腻,走得急,他好几次差点儿摔倒,都是我及时拉住了他。   “你是说那个神?”我追问了一句。   “呵,除了他,还能有谁?”林建国淡淡的回应了我一句,这个时候双手已经抓住了绳梯,开始往下爬。   “神在鬼打湾的什么地方?”我这时也抓住了绳梯,开始往下爬,看林建国的样子,时间紧迫,我也不敢耽误,但是我还是抓紧时间问我想问的问题。   “你不问,在下船之前我也会告诉你的。”林建国显得非常着急。   “那神是……什么样子的存在?”我再追问了一句。   林建国抓住绳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然后才说到:“我儿子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我一下子就沉默了,因为这个问题显然触动了林建国的伤心事,即便我不是故意的。   ‘咚’‘咚’两声沉闷的响声,我和林建国又跳回了这条船上,船上那些修者的脸色一个个都很难看,刚才他们吵吵嚷嚷了很久,并没有得到林建国的任何回应,也是知道吵吵嚷嚷没用。   而进入鬼打湾的时的诡异经历,让这些人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么大的动静,傻子才会相信水下是平安无事的。   “该走了。”林建国叹息了一声,然后打了一声呼哨,这条血船就开始再次划行起来。   林建国站在甲板上对我说到:“不用好奇,这船里划船的人也和那条大船是一样的。”   我点点头,注意到在小船划动的开始,大船也同时开始划动……林建国是要告诉我,这些划船的都应该是类似于活尸那种存在。   “你要给我们说清楚,到底是要带我们去哪儿?不然我们不会下船的,我们会一直跟着你。”我和林建国简单的对话,显然引起了纪清的注意,他一步上前,开始再一次找林建国交谈起来。   和刚才的态度比起来,这一次的语气虽然也不太好,到底是不敢这么嚣张了,话中也多了几分理智的感觉,应该是他们几个人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   “你是想得到什么而来的,可是这世界上哪有这样就轻易让你得到的好事儿?下船与不下船其实都一样,剩下的你自己去想吧。”林建国这次没有不理会纪清,而是简短的说了一句。   “你是说,我想要得到我渴望的,我就一定要承受危险的代价,是这意思吗?哦,哦,我懂了!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纪清自己好像把林建国的话悟出了另外一种意思,豁然就开朗的样子。   “但是,你也不能只帮他啊,你好歹也得帮帮我们啊,我的天赋其实不比他差的...你的主人说不定就比较满意我的。”在他自以为是的领悟之后,他的态度变得积极了很多,开始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样和林建国攀附起关系来。   林建国好像被纪清打败了,除了回应了一声叹息,就不再言语。   其实,那感觉就像不怕水清澈鱼被逮住,就怕鱼自己蠢,根本就不知道躲避...   我看得有些着急,如果不提醒纪清和这几个修者几句,我觉得我良心过意不去,想了一下,我说到:“纪清,他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告诉你,要经过什么考验和磨难,才能得到所谓的传承。他是在告诉你,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这....”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纪清就粗暴的一挥手打断了我,说到:“陈承一,你不用用言语来迷惑我,你有那么好的传承,还冒险来这里做什么?可见你这个人有多贪心?你是想故意这样说,让我放弃吧?我告诉你,山不转水转,这一次的机会是我的!我根本就不必你差。”   我一下子无言了,下意识的就问到:“你至于那么讨厌我?”   “如果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改变了你的命运,你觉得你会讨厌他吗?”纪清反问了我一句。   我一愣,下意识的说到:“那就是命运啊,是命里有或者没的,是你的总是你的啊。”   “哼,虚伪。”纪清一甩袖子,一副我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看来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不会听我说什么了。   而他强硬的态度自然影响了那些修者,于是那些修者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恩怨的,而纪清多半说的是真的....所以,也就一个个老神在在的安心下来。   我没有办法,只能说了一句:“总之,你们自己小心,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传承,有的只是无尽的危险。”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我。   船在这时,已经航行进了那片迷雾,整个船身就像被一个巨大的怪物完全的吞噬掉了。   在迷雾之内,能见度并不好,但是我隐约能看见和迷雾之外没有什么不同,两岸隐隐约约的还是那种原始密林一般的存在,雾气笼罩的水面依旧是安静的,天色却显得更蓝,蓝得让人有一些不适应,这种天空根本就只该存在于动画片儿里啊。   和外面的安静不同的是,这里充斥着各种声音,隐隐的水流声,就像有什么大型的动物在水下游过,密林里的怪声,让你根本没有办法判断那是什么?   让人不得不紧张的来面对这一切。   “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抱着一丝希望吗?”林建国忽然再次开口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林建国该告诉我的,已经告诉我了,为什么又忽然提起这个。   “其实刚才在外面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存在,所以那里才会寂静无声。这个鬼打湾根本不是完全封闭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里面的存在就可以出去。就是因为那个存在在外面霸了入口处,所以...”林建国低声的说到。   “外面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林建国一提起这个,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灵觉告诉我外面这个存在应该非常的厉害,才会让我起了如此的反应。   “你最好还是不要看见,不要多打听。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存在非常的隐秘,一般人根本就察觉不到,可是在当时,我在观察你,你却异常敏感的察觉到了它的存在,我当时看了你一眼,是非常赞赏的看你一眼的。”林建国淡淡的说起。   “只不过是感觉敏锐一些而已。”纪清又不服气的插嘴了一句。   可是林建国根本不理他,而是自顾自的对我说到:“其它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好像神对这样的人非常的忌讳,至于为什么忌讳我却是不知道的。”   “唔。”我点了点头,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而在这时,船忽然晃荡了一下,停靠在了一块儿靠近岸边的礁石处,然后林建国对我们说到:“到了,你们可以下船了。”   在这里就到了吗?看这个地方,除了迷雾多一些以外,其它的根本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下船之后,你们只管朝着南面的山坡走,而在那里,有一片木屋,就是你们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地。”林建国简单的吩咐了我们一句。   而修者们面面相觑,显然对于如此简单的交代并不满意,但林建国不理会,只是叫住我对我说到:“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要记得,黄河上的传说很多,黄河中见过奇怪水怪之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你有想过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吗?多的就不说了,你知道应该小心什么?”   “水怪?”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也不尽然,黄河上飘荡着多少的冤魂和奇怪的东西,并不一定只存在于水里。可能老天才会安排这么一个地方存在来收纳吧。”林建国认真的对我说到。   “我知道了。”我回应了林建国一句,尽管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这船为什么会被鲜血染红。   然后,我就告别了林建国准备下船,却不想还没有迈出步子,就听见了一阵儿非常不正常的喧闹声,很原始的那种鼓声。   第七十八章 灰眼人   听见这样的声音,我本能的站住了,那几个原本准备下船的修者也停住了脚步,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建国。   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任何风声鹤唳,都会让人草木皆兵...不是连我也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吗?   “怎么来的是他们?”林建国皱起的眉头,从他沉重的语气上来看,这次来得恐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在那鼓声之下,还有人声鼎沸的嘈杂之声....只能从这个判断是来了一群人,可是单纯的来一群人,怎么会让林建国的语气如此的沉重?   “你们最好合作一下,如果抵抗不过就分头跑吧。”林建国如是的说到,我想也是因为我的存在,林建国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提醒所有人。   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林建国分明就是在告诉我,这个事情不能善了,所以就只能动手。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些存在都是来自于密林,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用的就是用引火之术来阻挡他们一下,说做就做,我在船上就开始踏动步罡,掐动手诀...而相反,另外几个人则不停的要林建国开船离开这个地方。   但林建国一直默然无语,显然他也是有着什么顾忌,行动并不能自由,只是到最后被催的急了,只是答了一句:“你们最好抓紧时间,这里的任何一个存在都不是好相与的,如果你们还想活着的话。”   “你如果不开船离开这里,我就不客气了。”终于有一个心机相对深沉的修者,对林建国发难了。   毕竟修者之间互相都有感应,对于林建国不是一个修者这种事情,恐怕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之前是因为在人家地盘上,必须表现的低调点儿,如今在莫名的危机下,自然会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也恐怕只有这种翻脸无情的人才会被骗来这种地方吧?   “不用管我,你继续施术。”在这种情况下,林建国开口提醒了我一句,可能他也察觉到了我要打断术法来救他。   我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船儿一阵剧烈的波动,然后像是一件儿重物落在了船的甲板上,然后就是那个修者惨叫的声音。   这样动荡的环境下,让我踏动的步罡都差点儿被打乱,可是让我惊喜且庆幸的是,在这里和外部的世界不同,在这里沟通天地的力量要容易许多,可以说只需要一半的力量就可以办到同样效果的事情。   所以在术法差点被打断的同时,那股被我沟通的力量还没有逸散。   “求你,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在这个时候,那个惨叫的修者声音再次响起在我的耳畔,不过声音怪异的像是从空中传来。   “你们最好快点儿动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林建国不理那个修者,而是极快的催促到。   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掐动起了手诀,那施展引火之术时,所熟悉的炙热开始在空气中波动,同时我再次惊醒的从这种波动中感觉出来,在这里施展术法的效果比外面又要强上那么一些,这引火之术如果能够顺利的施展出来,恐怕就不止一条‘火龙’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空气中另外几股能量的波动,应该是另外几个修者也终于出手了....从这里的环境来看,我们并非毫无胜算的。   “这些家伙非常的卑鄙,恶毒。承一,等一下不要手下留情。”林建国冲我大喊了一句,他或许并不知道,在施术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接收外界的一切事物,我只是本能的听见。   可是,当下一刻,随着手诀和行咒的完毕,所有的炙热都聚拢在一起,只等我最后一个手诀掐出时,引火之术就会彻底的完成...我就已经从那种存思的状态中剥离出来,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建国话里的意思,那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只要等待着那些存在出现,我含而不发的引火之术就会彻底的爆发。   “放我下来啊,求求你了.....”因为太过专注,我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个时候,那个修者的再次惨叫,让我才想起有那么一茬事儿,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我用手诀聚集的天地之力差点儿逸散。   因为我看见一个巨大脑袋,出现在离我上空差不多三米远的地方,那个修者就被这个脑袋叼在了空中,或者是林建国不想让他死,所以他被叼着的就是衣服而已。   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物,那个巨大的脑袋滑腻腻的,轮廓像蛇,实际上又更像一种鱼,或者是像鲶鱼?我根本就无法形容。   它的脖子很长,所以才会把那个修者叼起来三米高的高度...至于脖子底下是怎么样的存在,我根本就不知道?   大量的粘液从它的口中逸出,偶尔会有那么一团滴落在船上,从它冰冷却贪婪的眼神来看,它分明想吞了这个修者,只是一直忍着。   我无法形容这种惊心动魄,还有巨大的压力...林建国却对我说到:“它一直在我们的船下,跟着过来的。否则,怎么可能凭我押送了无数的修者?我跟你说过黄河之中很多水怪,它也算...承一,注意...”   林建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陡然的变化给打断了,我有些麻木的转过头,简直无法想象,在我乘坐的这条血船之下,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存在。   可是,当我转头的瞬间,却更加的震惊了,连续变化了好几次补救的手诀,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灰眼人!是他们,我不会看错,曾经在长白山天池下的那个洞中,我们查探几个鬼物的记忆,在那记忆力看见的灰眼人。   侏儒一般的个子,冰冷无情的灰色眼睛,其它和人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那个时候肖承乾会想和我说灰眼人的事儿,却因为后来的各种变故,我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没想到,我在这里竟然会看见灰眼人的存在!!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们,肖承乾是如何知道的?想起他的出生,我有一些恍惚...   但是在这个时候,林建国却大声的再次提醒我:“陈承一,快点儿,不要手下留情!他们就是恶毒,阴狠,残忍的化身,杀一个都是替天行道,快啊,不然等他们的大巫冲出来就来不及了。”   是这样吗?其实我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去杀过‘人’,灰眼人也算人的一种?   我稍许有一些犹豫..但是已经冲出了密林的十几个灰眼人看见我们,忽然开始兴奋的大叫,他们就像人类拍摄的纪录片中,那种原始人一般的打扮,身上画着奇怪的图腾,看起来是分外的狰狞。   就是那么一小下的犹豫,‘澎’‘澎’‘澎’,甲板上就多了好个绑着石头的所谓像石矛的武器....那个叼着修者的水怪愤怒的一声大吼,‘咚’的一下扔下了那个修者,冲着灰眼人咆哮了一声。   那是像牛吼的一声大叫,震得我耳朵都在发麻!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我只是庆幸灰眼人个子如此的矮小,否则那几个石矛会真的扔中我们,在没有热武器的世界里,根本不要怀疑它们的杀伤力!   我根本不可能犹豫了,索性的眼睛一闭,掐动了最后一个手诀。   ‘轰’的一声闷响,热气聚集,凭空出现的一道火焰,一下子在离我们不远的岸边燃烧起来,并且逐渐蔓延,行程了一条庞大的火龙....   这就是在这里施展术法的威力!   因为是朝着灰眼人去的,火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蔓延..那些灰眼人开始惊惶的吼叫我听不懂的语言,而望向我们的眼光更加的愤怒仇恨!   让我莫名的有一种心惊的感觉。   第七十九章 逃散   “不要手下留情。”林建国就像不放心一般,再次的对我强调了一句。   亦或者,是那些灰眼人仇恨的目光让我心惊之余更加的心悸,所以我一个冲动,手中掐动的手诀控制着的力量异常干脆的完全释放,那条本已经看起来十分壮观的火龙,猛然的又发出了两声类似于风助火势的闷响,忽然就爆发般的一下子再次壮大了很多。   原本冲在前面的灰眼人已经在逃跑,只有少数几个灰眼人被蔓延的火势伤到,吱哇乱叫着在挣扎,但如今火势忽然的蔓延,一下子几乎把所有的灰眼人都淹没了,卷入了大火之中。   再加上是密林的原因,给了引火之术最得天独厚的条件,就算我收了术法,火势一样会顺势蔓延开去,至于怎么会熄灭,就不是我能够操心的事情了。   在这样的火势中,那些灰眼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加上被大火吞没的密林,我的心里一下充满了一种罪恶加上震惊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想过术法在到了一定的程度上能有如此的威力,更没有想过在刻意的运用下会如此的残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承一,你不必有罪恶感,因为在这里的存在,几乎都是把人当做食物,或者食物都有它应得的尊重,在这里是没有的,是你想象不到的残酷……至于这里是你这一场区区的火势毁不去的,这里是天造存在的地方,你就安心吧。”仿佛是看出了我的所想,林建国忽然开口安慰到,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莫非以前也有到这里的修者,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林建国才能猜测到这份心事?   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我相信的只是这个地方是天造的,不然怎么会术法的威力在这里提升了一倍有余的样子?   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修者也施术完毕了,非常巧妙的是他运用的是呼风之术,在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下,在他施术完毕的同时,一阵儿狂风就席卷着朝着我之前引出的火龙而去……风助火势,让这一带沿岸的一片,全部被大火熊熊的包围了。   果然是不能小看任何人,这个修者出手心思缜密,知道与我的引火之术配合,施术的威力也不低,阵阵的狂风到现在都没有停歇,看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存在。   看着如今的形势,我的心头微送,这样的情况足以吓跑这些奇怪的灰眼人了吧?   另外几个修者的术法还在施展,其实我心底隐约有些期待一向自傲的纪清会施展什么样的术法,可是当我转头时,却看见的是林建国显得有些忧虑的神情。   “怎么?”我忍不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关于纪清会施展什么术法,也不关心了。   “如果来得是他们的一个小部落,这种程度就足以阻止了,就算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大巫来了,也不足为虑。但如果来得是一个大型部落,那就……”林建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那就怎么样?”我追问了一句,在那边的密林里虽然是逆风,但在这时,也隐约传来了焦臭味儿,估计是已经烧死了几个灰眼人,我的心跳很厉害……毕竟用术法这样,我是第一次。   “那就分头跑吧,凭你们是敌不过的,跑入林子是生是死,就看命了!如果你真的是那个可以解决这一切的人,你总会活着的。”林建国声音低沉的说到。   说话间,第二个修者的术法也完毕了,相对于引火之术,和呼风之术,这个修者可能能力有限,施展的术法也平淡无奇,他施展的是类似于请神术,是召唤力量,融合自身,不像是华夏特色浓重的术法,更像是东南亚那边的‘神打’。   会在第一时间变得力大,抗打击能力也会强大,也就是说是一种近身防备的术法,当然和曾经的老回,还有慧根儿施展的术法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也不一定是他要施展这种平淡无奇的术法,细想起来,这个人可能更加的‘狡猾’,选择的是最有利于自身,明哲保身的术法?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施展一个毫无帮助的术法,我自然会忍不住多想一下……但在这时,一阵阵震天的奇异鼓声和一种说不出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密林,伴随着的还有更加喧闹的灰眼人的嘶喊声。   “果然是来了。”林建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进入鬼打湾以后,他就取下了斗笠,所以他这个表情,几乎施术完毕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我第一时间就知道是林建国口中的那个大部落来了,而在之前林建国就给我打过招呼,如果遇见这种情况,最好就是分头跑路,我转头下意识的问林建国:“你要怎么办?”   林建国摇头说到:“他们是这个地方最不讲规矩的怪物,但是也不至于敢动我!你们快点分头跑吧?别在这船上再挣扎了,知道这条船为什么是这样的血红吗?就是曾经的修者和这里的各种怪物搏斗的鲜血染红的……只要遇见了,就一定是一场血战!但这一次遇见的是这种灰眼人,就真的没必要了,他们是最讨厌的垃圾。”   从语气中,我发觉林建国对这种灰眼人几乎是深恶痛绝,可是我却来不及问原因了,在林建国说完分头跑以后,那两个施术完毕的修者已经匆忙的跳下船,在浅水中飞快的,跌跌撞撞的朝着岸边跑去了,另外一个刚才被那巨大水怪叼在口中的修者也是同样,翻身起来就跑,此时刚刚跳入水中,哪里还有之前那副被吓傻的样子?   只有纪清不知道为什么,一脸坚持要施展他的术法,从天空中聚集的云层来看,他竟然是想要施展雷诀,可是关于雷诀,除非是大规模的聚集,否则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多大的帮助,又不是单打独斗。   我下意识的想跑,可是看见纪清那张坚持的脸,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在那边,又是一群灰眼人冲了出来,很自然的,他们被岸边蔓延的大火所包围,同样是飞蛾扑火一般的被大火所席卷,可是我发现了,这群人就像蚂蚁过河一般,根本无所谓‘牺牲’,一个一个所身体去扑火,为后来的灰眼人争取着一条通道……而他们这样做,是的确有效果的,至少现在已经有少量的石制武器开始凌乱的抛向我们所在的这条船,砸得船身‘咚咚’作响。   “果然是不讲规矩。”林建国有些恼怒,和他同样恼怒的是那条水怪,再次发出那种牛吼一般的嚎叫,震的我头晕,似乎是在警告那些灰眼人别太过分,不要惹到他们。   “走,别在施展术法了。”我冲着纪清大声的喊到,尽管我也很烦自己这样,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不提醒他两句,见死不救的话,我的心怎么也过意不去。   可是纪清根本就不理我,依旧坚持在原地不动,如果我去强行打断他施术,是会让他被反噬的,虽然他是存思状态,但凭借对周围的所感,完全可以做出最基本的判断,停止施术的。   “你快走吧,你已经尽力了。”林建国很看重我,见我在那里犹豫,忍不住踢了我一脚,催我快走。   “那个神如此重视修者,难道就任由修者被杀?”我没有办法,只能转头朝着船舷跑去,但这个问题我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这个地方,总不是什么怪物都怕神的,懂吗?这种偶尔抢夺食物的小事,不足以让他们翻脸。”林建国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总是让人觉得有几许悲凉难过的意思,食物,我们只是食物。   此刻我的双手已经攀附上了船舷,正准备跳下船去。   可这时从密林里传出了一阵古里古怪的,类似于大巫行咒时,却又不完全类似的声音,不过那种暗含天道的节奏感却是比大巫行咒时更加的强烈。   “糟了!承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别再朝着密林跑了,逃过以后再上岸。”林建国忽然对我大声的喊到。   我原本就要跳下船了,一听见林建国的呼喊,强行的稳住了身子,但都差点掉下水去。   于此同时,纪清的雷诀终于施术完毕,天空中乌云滚滚,原本在现实世界里应该是细雨的雨水到这里成了瓢泼大雨,一道闪电划过,第一道落雷就要成型!   “不要!”林建国只来得及喊了这一句。   而我正好从那边的船舷跑过来,准备从另外一边的船舷跑下水……   八十章 灰眼人的残酷以及……   林建国的这句不要让我稍许回了一下头,正好看见的是林建国伸出手,朝着纪清跑过去的一幕。   可是怎么还来得及?纪清的第一道落雷已经落下,狠狠的劈在了一个正朝着这边不知道扔什么东西的灰眼人身上,那个灰眼人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毫无疑问的就倒地不起……   “算了,你死定了,已经没救了。”林建国这时收回了手,目光中对纪清多少流露出一丝同情。   可是,纪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疯狂的大叫了一声,天空中的电闪雷鸣更加的厉害,一道道闪电撕破了乌云,然后一道接一道的落雷一次次的劈在那些冲在最前方的灰眼人身上。   “还不快走?”林建国转身望着我,目光变得有些凌厉,显然我三番五次的犹豫让他非常的恼火。   那一边那个所谓的大巫行咒已经完毕,很突兀的……从密林中就传出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吼声,按照我的眼力也只看见了一道灰影飞速的从密林中窜出,然后一下子消失不见。   我可不认为那道灰影是什么好打发的东西,我也来不及给已经有些恼火的林建国解释什么,而是毫无预兆的转身,然后快速的跑向了纪清。   “啊……”我还没有跑到纪清的身前,纪清忽然疯狂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全身开始颤抖了起来,嘴角也开始抽搐,吐出了一些白沫……我看得出来他想努力的再控制落雷,但是颤抖的全身,连手指也跟着不受控制,如何还能保持掐诀的状态?   天空中的落雷少了这一层控制,开始胡乱的落下。   如果不是纪清倔强的想要保持雷诀,天空中的雷云应该散去……自然他也会遭受到反噬。   “陈承一,你做什么?”林建国对我的怒火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所谓的护船兽,那只水怪也转头冰冷的看着我。   我一把就拖过纪清,然后一个耳光强行的把他从某种沟通力量的境界中唤醒,之后就一脚朝着他强行的踢了过去,把他朝着那边的船舷踢了很远。   我见识到了纪清这个人的倔强,不得已只能有这样的办法,至于为什么用那么粗暴的方式,是因为陈承一也不是圣人,总得发泄一下。   ‘澎’,纪清狠狠的摔落在甲板上,由于强行中断术法的反噬,‘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可是这根本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情况是,他全身已经抽搐到扭曲,十根指头已经呈一种怪异的姿势张着,就像十根怪异的树枝,身体也同样是扭曲而颤抖,嘴角混着鲜血不停吐着白沫,双眼已经开始翻白……   任谁看这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在这种环境下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没有回头,而是冲过去拖着纪清的衣领,对身后恼怒之极的林建国说到:“我知道这样的陈承一让人讨厌啊,妇人之仁,看不清楚大局!但如果是没有妇人之仁的陈承一,那也就是不是陈承一了。而且,不管是不是有我主观的原因,我曾经破灭了这个小子的一个希望,抢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个师父。”   说话间,我已经把纪清拖到了船舷的边缘,毫不犹豫的扔了下去,然后我站在船舷边缘,依旧是没有回头的对林建国说了一句:“对不起,让你看到了希望。可是,我承担这些的同时,我不能失了本心,我要仍然是我。”   说完,我也跟着跳进了这条看似平静,雾气笼罩的河水中,而开始下沉的纪清在这个时候正好浮上来,我再次拉住了他,然后有些吃力顺流而下,并且尽量朝着河的对岸划去。   “陈承一,河里非常的危险,避开了这些灰眼人以后,就尽快上岸,至少在岸上你还有争斗的余地!这个小子恐怕是活不成了,大巫的诅咒已经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实在不行,记得放弃。”林建国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的耳中是‘哗啦啦’的水声,而带着一个全身不停在扭曲颤抖的人,我也根本没有余力回应他的话。   “陈承一,我是一个罪人。尽管不是我自己想的,尽管我是为了镇子的‘毒’不再蔓延下去,可是我还是带着一批批无辜的生命到了这里。陈承一,把我从罪恶中解救出来吧,把我从漫长的生命中解救出来,你知道吗?我……”林建国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我怕他出事,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看见他痛苦的抱住头,然后又放下双手,忽然发泄一般的对我大喊到:“我已经受不了我自己满身的尸臭味了,我根本就不是一个该活着的人。村子里的人也是,根本就是一具具的尸体。”   失神之下,我转过了头,一口冰冷的河水灌进了我的口中,我忍不住呛了一口水,可是脑中的思维却停不下来,原来是这样吗?享用别人的寿元,其实自身早已身死……我想起了刘师傅的女儿,想起了我曾经见过的,她腐坏的身体……都是一样啊!所谓的神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没有任何的事情不付出代价,要么没有遗憾的死去,要么腐朽的活着……一生的意义根本不在于时间。   我挥动着双臂努力的在水中划动着,就算借助水流的力量,我的速度也不可能太快,刚刚划出了离船身不到十米的距离,我就再一次的听见那个大巫的行咒声停止。   我怕是纪清又会遭殃,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却看见已经跑在那边,避开了火势,想窜入密林的那个给自身加诸了术法的修者,抱着脑袋痛苦的倒下了。   他仰天长嚎了一声,然后出现了和纪清同样的症状,早已经开始追逐的灰眼人立刻包围了过去……那个修者也意识到了危险,强忍着,状若疯狂的和最开始冲过来的灰眼人搏斗起来。   我知道他身上加诸了类似于神打的力量,应该说近身的搏斗占尽了优势,可是这种灰眼人看似个子矮小,却凶狠异常,力量也不是我能估算的。   这样的一个修者,就算有那所谓的诅咒干扰,竟然也只是勉强制住了一个灰眼人,就被那些冲在前面的灰眼人包围了!   ‘呜吼吼’灰眼人发出兴奋的,怪异的,应该算是欢呼的声音,对着那个修者一拥而上,接着我听见了这一生听过的最惨烈的惨嚎声。   因为那个修者被围绕着,一时间我看不清楚,但是过了不到五秒,我就看见一个灰眼人窜出来,兴奋的举着一截血淋淋的肠子,在蹦着大吼大叫,然后一边把那一截肠子塞进口中……   “唔!”尽管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我也忍不住一声干呕,更残酷的是,我终于看见了,那个修者并没有死去,他被开膛破肚了,还活着,那些灰眼人好像懂行,根本不去碰那个修者最致命的地方。   而且,一些灰眼人对那个完全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修者一拥而上,趴在他的身上就开始啃噬。   那一幅幅骷髅架子就是这样形成的吗?   “咳……咳……”我开始大口的呛水,怪不得林建国对于这些灰眼人深恶痛绝,他们比动物还要残忍,动物捕食,都是尽量的咬住咽喉等要害,致命以后再吞吃,没有那一种动物有喜欢专门吃活物的习惯,听着猎物的惨嚎声在享受……怪不得林建国说,他们连对食物的尊重都没有!   于此同时,那个所谓灰眼人的大巫咒语还在响彻,更糟糕的情况是,这一次行咒的不止一个大巫,而是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我的冷汗密布了额头……我怕我也会是中了诅咒的其中一个,我第一次觉得那么的恐惧害怕,忍不住使出全身的力气划水,因为我看见其中一个灰眼人已经在对着水中的我咆哮,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   尽管如此,我抓住纪清的那只手却是更紧了紧,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如果我此刻放下纪清,是一件更会让我恐惧和害怕的事情吧。   我的脑中已经麻木,但一直在发抖的纪清此刻有了一丝微弱的反应,他那扭曲的手,轻轻的碰了一下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我只想逃出这些可怕的灰眼人的包围,但在我的耳边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陈……陈承……承一,和……和你……斗法……,是……是在……斗……法!你……看……看不起……我,我……我就……就这样……和……你……你比,我……我的……我的师父……是我……我的。”   我的心一紧,原来他刚才如此的坚持,竟然是要和我斗法?换这样的方式在我争斗?他的师父?这个人……怎么……   我不知道是该说他傻,还是怎么,扪心自问,我是真的有看不起他吧?或许是,我忽然眼眶有些发热……   纪清忽然一下子剧烈的挣扎起来,大口大口的开始吐出白沫,然后口中诡异的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声音,但听起来非常接近于猫叫——瞄……的一声,但是凄厉无比!   情况非常的糟糕,糟糕到我全然没有注意,在水中一道黑影已经默默的跟上。   第八十一章 何谓因,何谓果   显然,纪清忽然发出的猫叫,让我心都紧了一下。   更糟糕的是,他显然已经不能在水中控制他的身体,开始蜷缩着,做出了一副类似于猫的样子。   原本就在水中,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方便我带着他游出水中,这样下去,不要说逃出灰眼人的追踪,搞不好会两个人一起沉下去。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或许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根本就不应该救人,别人也可能不理解我这样的行为。   但是我始终不能忘记师父曾经说过一句师祖的教诲,如果通俗点儿说,那就是一个人,自己首先要是自己,才能是别人眼中的自己,不要前路如何,背负着什么,有着怎么样万千巨大的理由,都不是自己可以违背自己的理由。   这才是一种真潇洒,真性情,真正的随着本心自然而走。   陈承一不是争霸天下的枭雄,陈承一也不需要是别人眼中的英雄,陈承一更不是小说中要不停变强,冷静理智从不吃亏的主角,陈承一,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坚持着自我的普通人。   答案就是如此。   若今天,不救纪清,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就真的愧对师父告诉我的,在世间总是要坚持心底的一点儿真善,在这基础上,再谈自己的行为行事,是否是坦荡君子。   所以,当纪清变成了这样,我兀自还有自己的一分坚持,也犹如爆发一般的,强行的用手臂挎着纪清的胸口,强制性的让他不能挣扎,然后拖着他不停的朝前游去,速度还快了几分。   这就是一种坚持的力量吧。   水花打在我的脸上,而对面的河岸也越来越近……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些灰眼人大部分都去追逐另外几个逃跑的修者,对于水中的我,虽然也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几次吼叫着想要下来,可是不知道在顾忌什么,始终不曾下水,只要游到对面的河岸,那就应该会安全了。   同时,这个时候,纪清也变得安静了一些。   难道,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但事情远远不会那么简单,就只是这样过了一分钟左右,在我离对面的河岸还有几十米距离的时候,原本已经安静的纪清忽然异常激动的挣扎起来,我以为是他又在发作了,刚才的症状只是让我想起曾经在黑岩苗寨的猫灵……但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的挣扎,根本不是抽搐一般的挣扎,而是那种很正常的人在挣扎。   我很快就感受到了不同之处,忍不住转头吼了一句:“不想死就别动。”   但不可避免的就同时注意到,原本翻着白眼的纪清眼神在忽然间已经变回了正常,甚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在此时,我们的姿势是一个面朝着对岸在朝前游动,而另外一个则是被我挎着胸口,和我背对……   “陈承一,我是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纪清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口了。   我根本没有力气和他对话,即便我不懂他在这个时候,忽然的说这句话是个什么样的意思?   “陈承一,其实我自己比谁都更了解自己,我根本就不骄傲,我很自卑!因为,从小在我的周围,很多人都嘲笑我,不是要有高人收为弟子吗?原来是自己不要脸幻想的之类难听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纪清在这个时候变得极其清醒,连说话的逻辑都变得异常清楚,他竟然在这种危急的时候开始回忆起往事来。   尽管现在的形式根本不是很好,但我却莫名其妙的听着他的话内心触动,也不知道曾几何时,我曾有那样一个念头,我师父种下的因,要我这个弟子来还。   我不知道纪清是背负着这样的过往长大,也因为这样的过往,变得太过于自我保护,所以那样的自卑就变成了一种表面极其自傲的表现。   每一个人都有执念,而执念是一种常常会与理智相违背的东西……就如我陈承一的执念就是必须要找到师父,师父的执念是追寻师祖的脚步,即便希望渺茫,即便看着我们好像是在做傻事……就像纪清,他的执念就是我,这个一直压在他头上的阴影,他情愿连命都不要的去证明。   我很想说一句,我很理解他。   可是我还没有说出来,纪清已经自顾自的说到:“可是,陈承一,不管我怎么自卑,骄傲是怎么伪装出来的。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欠下的,就是你的人情!因为,你是我一直想要超越的一道阴影,我从小的记忆也伴随着你这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一起成长,你知道那么多年以来,有多么沉重吗?”   什么意思?我不由得看了纪清一眼。   可是,纪清忽然望着我非常坦荡的笑了,我和他交集不多,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更无从猜测他这样的笑容是否从前有过,我在那一刻甚至有一点儿发呆,弄不懂纪清为什么会这样笑,在这样雾气缠绕的河面之上,笑得就像一缕阳光忽然照向了他。   “陈承一,人情我现在就还给你……”说完这句话,纪清忽然就像爆发了一般,双手的力气变得异常的大,在猛地的一下子,就甩开了我挎住他胸口的手,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又猛地转身推了我一把。   原本就顺流,原本我就是在朝前,被这样一把推过去……我不由自主的前行了好几米。   接着,我听见一声巨大的破水声,在我的瞳孔中映出了这样一个画面,由于反作用力不由自主朝后划动而去的纪清,脸上还是那样坦荡的笑容,破碎的水花之中,一个巨大的头颅,比刚才的护船怪兽更加的巨大狰狞,就像是蛇与恐龙结合那样的头颅……它此刻已经张开了巨大的嘴,在这样蓝得透彻的天光下,那口中的牙齿显得狰狞却又锋利无比……   纪清的整个身体和它比起来,显得如此的渺小,可在那一刻又在我的瞳孔中无限的放大……   他的笑容消失,他的双眼又开始翻白,他好像又有了抽搐的症状,可我还听见他对我说:“人情还给你,是爷们就别回头……”   不回头?不回头!我的脸上满是河水的水花,所以那热热的东西是什么我不知道,在那一刻,就像所有的血液倒流,心脏猛然爆裂开来!我猛地的转头,开始发泄般拼命的游动,我哪里敢回头,我根本不能回头……如果回头,那就是彻底的辜负,真正的辜负……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样,一边痛苦的大声嚎叫着哭泣,一边拼命的在水中游动?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在这一刻我忽然变得迷茫无比,师父辜负的因,让我结下了救他的果,救他的果,又变成了另一个因,他还了我一个有活着机会的果……那接下来还有什么因果纠缠可了?   他对于我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我从来没有为陌生人这样过,也没有想到过,一个念头之所起,变成了这样的结局,这是善报吗?或许,善报有时候也是苦涩,只能说,不能放弃自己所坚持的,就是所有的理由。   身后变得安静,那个巨大的怪物和纪清怎么样了,我根本就不敢看……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那个怪物的声音也变得全无。   我已经靠近了河岸,我的身体怕在浅水层,我狼狈无比的湿着身体,四肢都不协调的在往岸上爬,一边爬一边痛哭,我不知道我此刻应该想些什么?或许是想他就真的不想欠我人情,会比较好过?   这就是人,偶尔做出的事情不理智,不绝对,一点儿都没有让旁人理解的道理,可也才是人真正可爱的地方?那个纪清,那个坦荡的笑容。   我爬上了密林之中,趴着抱着一颗眼前的树,任由自己的泪水混合着泥土,哭得无比大声。   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从密林走出,站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然后静静的看着我,看着……   第八十二章 重逢   我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如果说是我重要的人为了我而牺牲,我可能会活不下去,痛彻心扉,那是因为一种情感的羁绊。   我不会认为这样的行为可以构成我现在的情绪,就比如说伤心,懊恼,内疚……毕竟是重要的人,我同样也会为他(她)牺牲,那是理所当然。   我只是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是一个陌生人就这样为我牺牲了,就算是他口中那个理由,为了还人情。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可是我的路却必须继续,不管是如何的沉痛,也必须咬着牙走下去,就好像人生,不能因为你失去了什么,时间就会为你停留,你依然要面对第二天早晨的太阳,一睁开眼,还是自己的人生,自杀永远是罪孽最深重的一种行为。   这样想着,我一把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手很脏,因为脸上混合着大量的泥土,估计我自己现在的脸上这样糊弄了一脸,也非常的狼狈吧。   在河的对岸,有为数不少的灰眼人依旧在对我嘶吼着,一个个张牙舞爪贪婪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吃掉我,却就是不敢过河。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在水里吃掉纪清的存在,是让他们顾忌的根源,不过这样想着,心口又痛了一下,呼吸也跟随着停滞了一下,我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想小心的靠近河岸看一下,纪清是不是还有希望?   我其实很怕看见大一片的血色,纪清被撕咬的凌乱的尸体……可是河面静静,除了对面的灰眼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的双眉微皱,忍不住又靠河岸近了一步,却不想淬不及防的,一个脑袋忽然突兀的出现在河面上,朝着我就冲了过来……   在那么快速的时间里,我只看清楚那根本不是刚才那个怪物,而是一条巨大的水蛇,因为太过巨大,我忽然觉得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森蚺什么的,都是笑话……   我不知道这平静的河面底下会隐藏着这样的凶物,而且是违背常理的忽然朝着人发起进攻,下意识的我只能后退了两步……心里说不上怕,毕竟如果只是一条水蛇,即便是大一点儿,我还是有办法去对付的。   但与此同时,忽然从密林里传来了一连窜儿笑声,就如少女般天真烂漫的语气,可是音色的本身却是有些老气的。   “哈哈哈……太好笑了,你这个人是大花猫吗?”连话里的意思也是那么的充满了童趣。   我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可是这样的语气,和这样少女娇憨的感觉,我实在想不起我在哪里和这样的人对话过?更无奈的是,现在一条莫名其妙的大蛇进攻我,我根本就无暇转头,即便在那个声音出现以后,那条大蛇的动作忽然停滞了一下。   “我记得哦,我记得……是要封正的,入江为蛟,下海为龙。入江为蛟,下海为龙……是不是啊?是不是啊?”那边的女声嬉戏般的说着,仿佛是觉得特别好玩儿,甚至是开心的拍起了双手。   入江为蛟,下海为龙……!!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尽管此刻的情况不好,可是我的思绪就是控制不住,曾几何时,那饿鬼墓之前盘踞的一条蛇灵,师父封正的身影……在我发呆的这一两秒,那条大蛇竟然莫名其妙的又潜入了水中。   我有些奇怪,忍不住瞥了那大蛇一眼,我竟然从它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畏惧,非常人性化的,不愿意惹事那种畏惧。   这是……?我已经顾不上对那条大蛇好奇,相比起来,更让我好奇的是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我一转头,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只大概体型类似于巨型蜜蜂,但是五色斑斓,显得有些狰狞却又艳丽的虫子。   那只虫子在空中飞舞着,透过密林中斑斑点点的光线,它始终环绕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此刻还在兴高采烈的蹦着,跳着……娇憨的就像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儿,可是她的整个人却显得不是那么好,头发散乱,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脏成了一缕一缕的纠结着,衣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说不上是衣不蔽体,可是比起这个也好不了多少。   而整张脸更是黑乎乎的,脏兮兮的,她笑我是大花猫,她其实比大花猫还不如……因为笑起来的时候,牙齿白得耀眼,是和黑乎乎的脸对比的效果。   我呆呆的站在河岸边上,我发誓刚才经历了一场伤心,我根本就不想再哭,但此刻的泪水先是一颗一颗滴落,跟着是一窜一窜的掉落,最后是忍不住犹如决堤了的河水一般的漫出眼眶。   我声音哽咽,我几乎不能呼吸,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是知道我要靠近她……所以,就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去。   我的全身就如同被抽去了力气,连简单的走路走快要做不好,走得踉踉跄跄,甚至是歪倒在地上,要连滚带爬。   “你哭什么啊?你走不好路啊?你是受伤了吗?”她蹲下,奇怪又同情的看着我。   此刻的我,几乎是爬过去的,就半跪在她面前,离她不到半米的距离,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任由着自己哽咽着……她看我的眼光则更奇怪了,而那只五色斑斓的‘蜜蜂’,则是停留在她的肩膀上,是那么警惕的看着我,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可是警惕危险什么的,还有什么重要?此刻我已经不能压抑自己的情感,就这样半跪着,快速的又朝着她前行了一步,然后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所有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奶奶,凌青奶奶,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是谁!!”   我说不出自己的痛恨,说不出自己的伤心,说不出自己的思念,我只是想紧紧抱着眼前这个人,她不是虚幻,她终于是真实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是的,她就是凌青奶奶,和我师父一起,失踪了那么多年我们遍寻不见的凌青奶奶。   “啊……”对于我的动作,凌青奶奶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开始眼神迷乱的挣扎起来。   一直守护着她的那只蜜蜂开始发出‘嗡嗡’的鸣叫声,一下子就冲向了我。   如果我不放手,一定会被攻击,但是我根本就不想放开手,这样意外的重逢,我做梦都想不到,我怕是一松手,凌青奶奶就会消失不见。   “小花,不要咬他,不要咬他……”出乎意料的,就在那只虫子要扑向我的瞬间,凌青奶奶开口制止了那只虫子。   这样的转折让我既惊且喜,莫非凌青奶奶刚才是在和我开玩笑?她已经认出我来了?   “凌青奶奶,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我是承一啊,承一!你知不知道如雪和如月有多想你?奶奶……”我迫不及待的诉说着,可是说着说着,我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因为凌青奶奶的眼神从始到终都是迷茫的,好奇的,她歪着脑袋打量我。   嘴上无意识的念叨着:“承一?如雪,如月又是谁?啊……为什么说起这几个名字,心里那么不舒服呢?但是好亲切啊,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一股无力感一下子在我的心里炸开了,比无力更加厉害的是那种心酸心痛的感觉,我的泪水再次在眼眶里打转,凌青奶奶……怎么再次见到你,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怎么会……你是如此爱干净的一个人,如此的睿智淡定坚韧,有着自己强烈主见的一个人。   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我努力让自己的双手不颤抖,我很认真的看着她说到:“奶奶,我就是承一,陈承一。我师父你一定不会忘记,姜立淳,知道吗?你是一定忘记姜立淳的,对吗?”   第八十三章 没有夜的密林   “姜立淳?姜立淳……”我师父的名字显然让凌青奶奶起了不一样的反应,她原本有些不省人事,天真到让人无奈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思索的神情。   难道我师父的名字,能够刺激一下凌青奶奶?   我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这么多年了,我是第一次如此真实的能见到他们中的一个,如果说凌青奶奶都在这里,我师父应该就会在附近?或者,也在一个什么地方看着我,就像凌青奶奶这样出现?   这样想着,我都变得很激动,而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眼睛酸涩,凌青奶奶变成了这个样子?那我师父会变成什么样子?难不成也是10岁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那么应该是我要回报他了,做为弟子,也是儿子,我必须要照顾他……就像小时候在竹林小筑的岁月。   那挥之不去的,温暖的一幕幕,会不会那个时候,就变成已经长大的我,和已经老了,却忽然变小的师父?   “啊……脑袋好疼,我想不起姜立淳是谁?我不想,我不要想,你是坏蛋,你让我头疼。”在我期待的目光下,凌青奶奶的神色却变得越来越痛苦,到最后竟然抱着脑袋发出了这样的喊声。   她这样的心理年纪,不说十岁,可能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什么都不会伪装。   我看见了凌青奶奶眼中流露的痛苦,一下子说不出来的心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师娘,师父如果是我的父亲,她也算是我另外一个母亲,这样的她我怎么能不心疼?   强行的忍着鼻子发酸,喉头发痛的感觉,我轻轻的抱住了凌青奶奶,就跟哄小孩儿一样的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到:“好好好……咱们不想,不想就是了。”   在我的安抚下,凌青奶奶稍许平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大哥哥,你带我玩吧?那么大的林子,我只敢在这一带玩,找东西吃。其它的地方有好多东西好可怕啊,只有这个地方的大怪物怕小花,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有的时候好害怕啊。”   大哥哥?什么时候,我就成为了凌青奶奶的大哥哥?如果如雪和如月此刻在这里,看着这样的凌青奶奶,说不定会喊她们姐姐,她们又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个念头一冒出脑海,我就忍不住用头使劲蹭了蹭自己的衣袖,然后只能用和凌青奶奶能够接受的方式,牵住她的手说到:“好的,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一起吧。”   “你要和我拉钩吗?”凌青奶奶望着我,眼神中全是天真,她的手被我握在手中,明显就是已经苍老了的手,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可是岁月的痕迹扔在,但这眼神……   “嗯,拉钩。”我的鼻音很重,我是真的克制不了。   拉完钩,一转头,我又在自己的肩膀上使劲蹭了蹭自己的眼睛。   她一定是还会记得我的吧?否则怎么还不能忘记那亲切感?多少年以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家乡的镇子上,她那么优雅的出现,那么漂亮,带着如月,如今的她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我有太多的情绪需要消化,只能拉着凌青奶奶静静的坐着,时间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下子流逝的异常模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想起抬起手来看了一下表。   我的手表是防水的,此刻的时间显示,已经快接近夜晚8点钟,可是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好像天光永远是蓝得透彻,根本没有半点儿像要天黑的迹象。   而和天光同样坚持的,是那些灰眼人,他们还在对岸嘶吼着,叫着……好像不把我吃掉,不甘心一般,我根本就无法想象另外几个修者是什么命运。   河水依旧平静,就是这份平静让我相信,纪清是不是还有一点儿希望?自我安慰也罢,自我麻痹也好,我是真的不希望他死。   至少,我们师徒都应该给他一个抱歉,尽管不是我们主观,可是我们造成了他从小岁月的阴影,并一直活在这个阴影之下。   这个人性格怪异,可是我必须得承认,他是一个真正的爷们。   我的思绪凌乱,和凌青奶奶重逢的情绪,在此刻终于稍许平静了一些,可以理智的去思考一些事情了,而凌青奶奶或者是累了,靠在我的肩头,竟然非常无辜的睡着了,或许是一个人呆得久了,她在睡觉的时候,紧紧的抓着我的衣领,非常用力。   我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儿,去掰她的手,竟然发现轻易的一下根本就掰不动。   不过,我这个动作倒是惊醒了她,她有些睡眼迷蒙的醒来,不解的看了我一下,我怕她难过,正待安抚她,却不想她伸了一个懒腰,忽然笑着对我说到:“大哥哥,你饿不饿?小花肯定找到吃的了。”   小花找到吃的了?我说有什么不对劲儿,原来是那只像蜜蜂的虫子不知不觉的不见了啊。   凌青奶奶也不给解释什么,蹦蹦跳跳的站起来,然后也开始在这片密林里东找找,西找找……林子里有很多落叶,层层叠叠的堆积,有的地方长满了灌木丛,还有一些地方怪石嶙峋……可是凌青奶奶的脚步却非常的快,我一个年轻的大男人都必须全神贯注的跟着,才不至于跟丢了。   但是就算这样,我也摔了好几次,被灌木丛挂破了衣裳,才狼狈的跟上……想到这里,我有些难过,从这样的熟悉程度来说,凌青奶奶应该是在这里生活了多久?才能达到这个程度?一直就一个人吗?师父他们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不管她?   可是和我不同的是,凌青奶奶却显得非常高兴,时不时的就弄来一朵蘑菇,或者一颗小果子,嘴上嘟囔着:“这个蘑菇没毒呢,可以吃。这个果子甜呢……”之类的话。   就算她倒退成了这般小女孩的心性,可是做为多年的蛊女,一身本事简直成为了她的本能,辨毒什么的,简直对于她来说,是小儿科,也就是凭借着这个,还有小花,应该是本命蛊?才在这里活下来吧。   其实说起小花,我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之前在饿鬼墓,我和饿鬼王搏斗时……不是在昏迷之前看见过一个五色斑斓的虫子飞来吗?是不是这只小花?忽然间对这只虫子也充满了亲切感。   能够这样找到长辈,是真的好。   很快,凌青奶奶就找到了一小堆蘑菇啊,锅子啊,野菜啊什么的东西,无比信任的交给我,让我用衣服兜着……我直觉差不多的时候,她忽然在原地蹦跶了起来,再一次双手直拍,然后高兴的喊着:“小花找到肉吃了,小花找到肉吃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像一只兔子似的,忽然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我赶紧的跟上。   总之在林子里七万八绕的,大概跑了十分钟左右,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来时的路,她才在一个地方停下来,然后手上挥舞着一条看起来乌漆漆的,体型也不小,怕是有两米左右长度的蛇兴高采烈的对我招手。   我赶紧跑了过去,凌青奶奶指着那条蛇对我说:“小花叮过的头不可以吃,只能吃身子,吃了肉可以很久很久都不冷的。”   我看着她,正准备接过蛇帮她打理,她对自己找了一块看起来锋利的石头,一下子弄断了蛇头,把那半截蛇身子递给了我。   “吃吧,吃吧……”她很大方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吞咽着口水。   我看着血淋淋的蛇身,不是恶心的感觉,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再次在心底爆炸,说我多愁善感也好,情绪敏感也罢,我只是无法接受为什么凌青奶奶要这么苦的生活在这里,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一时间,我再次酸涩的说不出话来,可是她却误解了我的意思,拿起血淋淋的蛇身就要吃,也顾不得脏或者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那蛇抢了过来……她没有生气,只是奇怪的望着我,说到:“你又要吃了?”   我忍着心里的悲伤,很勉强的堆起一个笑容,对她说到:“我可以把这个变得很好吃的,真的!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啊,好啊……”凌青奶奶好像对我有着无限的信任,再次高兴的欢呼起来,而小花就停在她的肩头,仿佛这只虫子也在跟着一起伤心。   在这个时候,密林里缓缓的起了雾,伴随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咽呜声,这里没有黑夜,但在这个时候,我就感觉好像黑夜在一瞬间降临了。   第八十四章 温暖的回馈   我的内心涌起不好的预感,抬头望去,这天光依旧蓝的刺眼,可是那种被阴影笼罩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   那若有似无,有时像是近在耳边的,有时又像是远在天边的咽呜声,根本不是密林里什么地方让人误会的怪声,而是分分明明的鬼哭声。   从这种让人阴寒入骨的感觉来看,这不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鬼物,至少也是厉鬼,甚至超越厉鬼到鬼王级别的存在!   常常人走在密林里会听见奇怪的声音,只是本能的不去想,或者自我安慰这声音只是林子里什么动静而已……也就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可是,这种明显的咽呜声是过不去的,因为绝对是非常厉害的存在,会顺着人味儿找来的……师父从小就告诉我,遇水不过,遇林不入,特别是在夜晚,因为这两处地方的鬼物会是最厉害的。   只是瞬间,我就乱七八糟的想到了这些,背上莫名的就起了鸡皮疙瘩,在这个怪异的鬼打湾,如果没有鬼,才是奇了怪的事情了。   我下意识的就觉得做为山字脉的传人,绝对就应该保护好凌青奶奶,也就是我的师娘,我想把她护在身后,让她快走……却不想,我还没有做到,就感觉到一股力量一下子把我扯远了,开始朝着丛林的另外一头跑去。   我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凌青奶奶在扯着我跑,我对她是一万分的信任,自然就任由她这样的扯着我。   “里面有好可怕的东西,有一次我遇见了,要不是小花,我就要死掉了……小花为了救我,好久都没醒过来……”天色的光线斑斑点点的洒在密林之中,凌青奶奶拉着我奔跑如风,而我却跌跌撞撞……而奔跑起来的风不停的吹拂着我们的面颊,忽然就觉得这样很幸福。   是到了这个程度,也不能忘记庇护我们这些小辈的本能吗?就算这样,也是可以依靠的吗?   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是这么多年以来,最安心的一次,可是眼眶却依旧是红的……差点死掉吗?在这个危险重重的密林中,感觉就像是失去了智慧的凌青奶奶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是再次跑回了我刚才上岸的地方,看着应该也相距不远。   凌青奶奶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拍着胸口,喘着气夸张的说到:“就这里最安全了,我和小花都不会害怕哦。不要太深入林子里去了哦,也不能过河的,过河都有很多要吃人的怪物。”   我听着凌青奶奶的话,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了对岸,就像承心哥的习惯那样,微微眯起了眼睛。   此刻,对岸的河边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灰眼人是终于失去了守候猎物的耐心吧?总之,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我不敢就这么放心,但是说对岸不去,是肯定不现实的,因为我不敢忘记林建国的话,那个所谓的神就在河的对岸,密林深处一直朝南,就能找到。   另外,凌青奶奶如今这个模样,肯定是对找师父他们没有帮助的,我直觉要真的找到师父他们,我还是必须去直面那个‘神’。   可是,如果我去,凌青奶奶怎么办?我好不容易和她重逢,如果我一个人去了,这几天她偏偏出事儿了?不仅我师父,如雪如月不会原谅我,就算我自己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但要带她去的话……我怕会是羊入虎口……   好像有一些纠结,不过事情总归要解决,我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收回了思绪,看见又开始在密林里活蹦乱跳,摘花扯草的凌青奶奶,眼中却泛起一丝温暖,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始终是我心中要守护的人。   之前,是他们守护着我们这些小辈,如今该我们来守护他们了。   就算事情纠结,但我在内心中始终有一个明确的事情要做……是非做不可。   河岸安静,我费劲各种力气才生好的火堆,此刻正在熊熊的燃烧着。   因为在水里泡了一次,身上的打火机什么的早就不能用了……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去生火。   我一点儿都不嫌弃麻烦,再次费劲力气去把一块很合适的石头,弄了一个很深的凹槽,就像一口薄薄的石锅,然后想办法架在火堆上,这口不小的石锅里此时正‘咕咚咕咚’的烧着开水。   那条巨大的蛇,被我用磨得很锋利的石片儿打理的很干净,此时也架在了火堆的边上……我脱了上半身穿着的那件黑色衣服,只剩下身上套上黑衣之前穿着的那件红色衣服,正在和一根树桩较劲儿。   而我做这一切,凌青奶奶都一直很有兴趣的看着。   树桩被我成功的挖了一个洞以后,石锅里的水也烧开了,我抓起衣服走到河边,用衣服汲满了水,然后把水拧到了树桩的大洞里。   如法炮制了十几次,再小心的想办法取下了石锅,待它稍微凉一会儿,就用几层衣服抱着石锅,一口气把热水加了进去。   这样,终于有了‘一大树桩子’的温和热水,我扯下了衣服的一片袖子,然后招呼着凌青奶奶过来,她对我充满了无比的信任,原本正在和地上一只不知名的小虫较劲儿的她飞快的跑了过来。   我用那片袖子沾满了温热的水,开始给凌青奶奶洗脸,她乖乖的就像一个孩子,任由我这样的帮她擦洗着,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我自顾自的说到:“凌青奶奶,你知道吗?以前的你好漂亮的,年龄都没有成为你的劣势,反而让你更加的有气质。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是全华夏最漂亮的……嗯,奶奶?怪不得我师父喜欢你。”   “喜欢我,嘻嘻……”凌青奶奶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觉得有人喜欢她好开心,她真的忘记了,那一句曾经对我师父说过的话,我总是要跟着你的。   随着温水的清洗,凌青奶奶的脸开始变得干净起来,但是对比起从前保养的很好的样子,此刻她的脸上真的多了很多的细纹,甚至还有几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都不知道怎么弄的。   她没有以前漂亮了,可是那一份亲切的动容,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都不会改变的。   我强忍着心酸,开始哄着凌青奶奶洗头,在这里没有什么洗头的洗发水之类的,连一把木梳都没有,可是我知道她爱干净的其实,所以我只能一遍遍的兑着温水,反复的为她洗头,一缕一缕的绑她整理着已经花白的头发。   这是对待妈妈的方式,这样对她也是应该。   出奇的,整个过程中凌青奶奶都很耐心,任由我打弄着她,知道我已经尽了全力,把她弄得干净了一些。   如果是师父,我会为他洗个澡,但是师娘就不行了。   不过,我再次准备好了温水,对凌青奶奶说了一下该怎么样擦洗一下身体,至少我明白,做为小辈,不能‘欺负’长辈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习惯,就敷衍的对待。   所以,我耐心的准备了最多的水,然后详细的跟凌青奶奶讲了怎么擦洗身子,然后把之前我刻意弄干净,烤干的那一套所谓的‘黑色嫁衣’放在了旁边,又耐心的和她说怎么穿。   “穿得干干净净的,凌青奶奶,明天说不定就见到师父了。”我是这样对她说的。   她毫无感觉,只是装作很乖的样子,不停的对着我点头。   可是曾经的她是多么深爱我的师父,一定是不能容忍自己非常邋遢的见到我师父吧?   香烟被我放在火堆前烤干,我忍着有些微微的凉意,抽着烟坐在密林的另一侧,等待着凌青奶奶……过了很久以后,我回来看见她竟然把我留给她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这到底是女人的‘天赋’?   在那一刻,我甚至以为那个凌青奶奶回来了,但终究……我叹息了一声。   然后招呼着凌青奶奶在火堆前坐下,缺少盐味儿的烤蛇肉,还有野菜蘑菇汤,她竟然吃得狼吞虎咽,我却是有些吃不下的感觉……恨不得全让给她吃了。   听着她不停的说着好吃,我的心竟然一片柔软。   这叫鬼打湾的地方,不停嘈杂的怪声,蓝色的天光竟然也透出了一丝温暖的感觉,明天,是真的就能见到师父吗?   第八十五章 ‘神’的指引   这一夜,凌青奶奶在我为她铺的柴床上,睡得很是安稳,或许是温热的水抚慰了她在这片地方流浪,疲惫了很久的心,她竟然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连小花也跟随着她的鼾声有节奏的煽动着翅膀,好像一起睡着了一般。   我一直坐在火堆前,守护着她,却无甚睡意。   这样的日子我多想陪她多过几天,可是时间在不停的追赶着我,灰眼人,密布的怪物,伙伴们的希望,为我死去的纪清,长辈们的脸,不停的在我眼中交错,一直到我迷迷糊糊为止。   在这样的迷糊中,我好像一直在听着一个声音。   “陈承一,你不该来了吗?”   “陈承一,朝南走!”   “陈承一,不用害怕,你朝南走,带着那个老太婆朝南走!”   是谁?我在这样迷迷糊糊的情况当中,都不自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个声音冰冷,无情,高高在上,偏偏洞彻了我所有的心事,知道了我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是有那么厉害吗?   可是我就是没办法醒来,在一片迷蒙中,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看不清楚的,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背着双手,背对着我,我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个身影,连是高是矮都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就是这么一个背影都高高在上。   我心底始终有一份清明,知道这个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神,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属于梦魇的一种,可是我就是无法挣脱,我没想到我和师父学艺以来,竟然也会碰上这样的情况,在梦中被人强行的控制。   这和飞机上那一次,那个古怪的人入梦于我不同,毕竟是那么近的距离,他凭借着雄厚的精神力很容易影响我,甚至催眠我……这么远的距离,洞悉一切,并且影响我,而且还挣脱不了,我简直无法想象。   但那个身影好像很奇怪,很突兀的‘咦’了一声。   接着,也不知道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忽然出现,一直直达我的内心,就像一个强力的发动机忽然‘嗡鸣’了一声,产生了强大的力量,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那一刻,我才发现冷汗已经沾湿了我的全身,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让我非常的不舒服……但是凌青奶奶微微的鼾声,却莫名的让我安心,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我下意识的去摸了一支香烟,被水泡过的香烟味道其实很怪异,不过我也不在意了。   这个梦魇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却在无意中为我指明了一点儿方向。   好像那个神是真的很在意我要不要去找他这件事情啊?而且,凭借他的本事,为什么要我们自动送上门?这里这么多的‘抢食者’,他一定不愿意他费尽心机送来的‘祭品’就真的被一些不守规矩的给抢到,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护送’一下?   另外,他也没有说谎什么的,他说很安全,那一路朝南就很安全。不是我相信他,而是我真的感觉到了他对我的那份重视!   是不是因为,所有的修者都被灰眼人给拦截了?所以才会如此在意我?   我想不明白,却在香烟快要燃烧到尽头的时候,看了一眼凌青奶奶,在心里默默的做了一个决定。   当时间指向上午10点的时候,凌青奶奶终于满意的伸了一个懒腰,睡得非常好的样子,看来不叫她,任由她睡倒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我整夜恐怕只是睡了一个囫囵觉,但也觉得精神状态还不算糟糕,我想我是不适应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分明,所以才睡不好吧。   尽管很难开口,我还是艰难的给凌青奶奶表达了我的意思,那就是我想带着她过河,然后一直朝南走去。   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去找所谓的神,因为说了她也不理解……只是我在表达完了我的意思以后,我看见她猛地退缩了一步,然后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和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份神情看得我很是难受,天知道受了怎么样的痛苦,才会表现的如此畏惧?那么我的师父呢?其他的长辈呢?就比如说慧大爷他们?   “不然,你就不去了?在这里,就听我的,哪里也不要去,我为你准备很多烤肉?”我试探性的问到,我承认在这份难过面前,我是一个很没有原则的人,我不想硬拉着凌青奶奶去面对她的这份儿恐惧。   尽管这样的重逢,让我根本就不想长辈们再离开我半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一直拉着我的衣角,摇头不要我离去,并且开始很痛苦的克制自己的恐惧,表示一定要跟着我走。   我叹息了一声,世间真的就是一个轮回,在当年,我们也是多想拉住长辈们的衣角,表示无论多么恐惧,也想跟着。不同的是,我们没有这个机会,而如今体会了这种痛苦之后,才知道,如果她要跟着,就一定带着她吧。   既然如此决定了,我就弄断了一颗小树,坚持的让凌青奶奶趴在小树上,然后我下水,推着她开始慢慢的过河。   河里有多么恐怖的怪物,我是知道的……昨天纪清快要被吞噬掉那一幕,我是怎么样也难以忘怀,在水中,我不得不承认,我整个人都绷紧了所有的神经的,而且还不停的四处张望,就怕出现像昨天同样的情况,有个巨大的水怪,无声无息的跟着我,我都不知道。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平静的河面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就连大水蛇那种应该算是低级的存在,就没有出现过……一直到我带着凌青奶奶爬上岸,我都有些恍惚,这一切是真的吗?   这边的密林和那边的密林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灌木丛生,同样的铺满了落叶,怪石嶙峋。   就是因为太过相同,这里又没有太阳,其实很容易迷路,而凌青奶奶到了这片林子,就好像失去了她在那片林子的灵性,开始变得畏缩不前,很多时候,我都只能背着她走。   其实,我曾经在东北老林子呆过那么久,当时也多少学会了一点儿辨路的办法,可是在这片奇异的空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所以,入了林子一个小时,我都几乎没有走多少路,因为生怕就迷失在了这片诡异的密林当中。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鬼打湾啊……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不会发生?所以,当一个莫名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若有似无的响起,指引我方向时,我的心脏已经完全的麻木了。   我下意识的就跟随着那个声音前行,我知道又是那个神,他在迫不及待的指引我去见他。   而我竟然还能非常神奇的面对他的不满,就比如我在路上看到了尸骨,从一些特征和穿着上来看,我十分肯定那就是和我同行修者的尸骨……如果见到了不掩埋,那确实也太冷血,所以我会停留下来,让他们不至于暴尸荒野。   尽管只是一副骷髅架子了,但我也只是尽人事。   每当这种时候,我总能听见一声冷哼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故意的,每次都会刺得我脑袋生疼……我一共遇见了2具尸骨,就在第二次的时候,我也倔强的选择了对抗,尽管我觉得只是鸡蛋碰石头一般的对抗。   可出奇的是,那个所谓的神根本没有步步紧逼,反倒是由着我了。   这样在莫名的指引下,我们从上午10点出发,一直在这片密林中步行了7个小时,当时间指向下午5点的时候。   我好像看见了密林的边缘,这就是要到了吗?   第八十六章 瞬间清醒   在密林的边缘,是一座不高的山脉,相比于层层叠叠的密林,这里的风景更好。   一个斜斜的缓坡上面绿草萋萋,翠竹摇曳,偶尔点缀着三五野花,倒让我恍惚像回到了四川的家乡,看起来和竹林小筑有三分的相似。   可是就算如此,我并没有任何这里是美景的感觉,甚至心中连一点儿触动都没有,只因为刚才经过密林的时候,我感觉到好多让我胆战心惊的气息,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的事物来招惹我。   如今这个缓坡看似平静,给我的危险感觉却比那个密林更甚,我坚信这不是我的错觉,因为一直拉着我衣角的凌青奶奶不停的在发抖,眼神流露出让人看了也跟着心惊的畏惧。   我们站在密林的边缘,凌青奶奶拉着我的衣角,怎么也不肯前行了。   我轻轻的拉着凌青奶奶的手臂,尽量温和的说到:“不然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她畏惧的摇头,强烈的表示不愿意,而眼中的怯意更甚……   那该怎么办?我的眉头皱起,如今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们根本就没有退路,如果不按照那个所谓‘神’的旨意去办,我恐怕就算退回密林,我们也会遭到围攻,再说我一直直觉在这里,就应该是最终找到师父他们的关键。   所以我不可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那个‘神’不知道又用什么办法再次沟通了我,没有更多的语言,只是不停的催促着我前进,让我走上那个缓坡。   凌青奶奶虽然神智不清,心性和智商都倒退到了只有六七岁小女孩的样子,可到底她还是凌青奶奶,就像有的小孩子六七岁的时候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有几分懂事那般,她察觉到了我的为难,不禁撇撇嘴,非常委屈的对我说到:“大哥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又是大哥哥,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拉住了凌青奶奶那双已经变得苍老粗糙的手,很温和却异常真诚的说到:“放心吧,无论有什么情况我都会保护你的。”   “可是,可是……这里面,好像有个很凶的人,很凶很凶……”凌青奶奶任由我拉着朝着缓坡走去,嘴上却带着颤音这样说到。   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因为我知道凌青奶奶畏惧,可是仔细一琢磨,我却深感不对劲儿,我从遇见凌青奶奶开始,就觉得她像一张白纸,完全没有有逻辑的记忆,有的只是零散的片段,就比如会冒出师父封正时说的话,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任何有逻辑的记忆。   如今这句简单的话,却是分明的记忆,在告诉我,这里有一个很凶的人。   诧异之下,我转头看了凌青奶奶一样,也感觉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她牵住我的手,已经变松,变成根本没有自主动作,而是机械的任由我牵着那种。   而且她的眼神也变了,之前是那种清澈的小女孩般的天真无知,如今变得涣散,就像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那样。   “凌青奶奶……?”她这副样子看得我有些担心,还有莫名的心惊,忍不住叫了她一句。   对话之间,我们已经爬过了三分之一的缓坡,走进了山腰一直蔓延到山顶的竹林丛中,可是除了竹林‘沙沙’作响的声音,凌青奶奶根本不回应我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这样走,走着走着又忽然说到:“那就是一个很凶的人,他打我,我打不赢他,我所有的蛊都死在了他手里,除了小花……”   “他怎么打你了?”听闻她的话,我心里一紧,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喜欢折磨人,他折磨很多人,在他眼里我是没用的,所以被他赶了出来,自生自灭。有人救了我,是有人救了我……”凌青奶奶的神色变得非常的痛苦,她的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抚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即便心里是很想知道一些什么的,可是还是不由得的用双手轻轻的揉着凌青奶奶的太阳穴,不停的轻声安慰到:“凌青奶奶,你别想了,什么都不想要,我们在这里休息,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这一次凌青奶奶并不接受我的好意,她木然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推开我,靠着一丛竹子,非常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说到:“不,不要在这里休息,这里不能停留,他随时都会出现,那个很凶的人随时都会出现。”   “那个人是谁?”我的怒意已起,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一直耽误到现在,那个神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那个人是谁?”凌青奶奶陡然的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更加的涣散,可是下一刻,她抱着脑袋,越加的痛苦,望着我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清明:“可问题的关键是,谁救了我?是谁救了我?”   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救了凌青奶奶?在我看来,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而是此刻她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像之前那种小女孩的语气了,而是变得非常正常,虽然没有当年凌青奶奶那份睿智淡定,可是……   “凌青奶奶。”我忍不住喊了一句,几步朝她走去,我觉得她现在的状态非常的危险,我必须不能让她这么想下去了。   在那一刻,我不能避免的想起了肖承乾的大表哥,他的情况可以说是‘失魂落魄’的典型,一开始我认为凌青奶奶也是,只是情况比他轻得多。   如今我有一种觉悟,那就是凌青奶奶的魂魄是完整的,她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是因为被伤了神……因为我不是医字脉,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我应该开天眼看看的。   这样想着,我的内心变得火热,如果真是我判断的这种情况的话,凌青奶奶是有得救的,只要承心哥在此……   可是,当我走近凌青奶奶的时候,她忽然一下子神情变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开始望着我,原本她的双手是捂住脑袋的,这个时候也因为发呆,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她看我的眼神从不可思议变得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一种激动和亲切,这种眼神看得我‘心惊肉跳’,一种我根本不敢相信的可能浮现在我脑海,难道凌青奶奶她认出我来了?   由于这样的想法,让我呼吸都差点儿停滞,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非常紧张的看着凌青奶奶,我生怕这是我的错觉。   反观凌青奶奶,缓缓的放下了抱住头的双手,然后两行泪水从脸上滚落,她站直了身体,任由脸上的泪水滚落,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我,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停住,一只手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摸在了我的脸颊之上。   “承一,是你吗?”终于,凌青奶奶开口了,她的眉头紧皱着,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在激动之余,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可这一句话于我简直就是天籁之音,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任由凌青奶奶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喉头哽咽了好几次,才说到:“奶奶你想起来了吗?是我啊,我是承一啊,陈承一!我……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们都在找你们?”   凌青奶奶的呼吸变得急促,显然这样的状态给了她极大的负担,放在我脸上的手也在颤抖,泪水还在一直的流,可是她忽然把我朝着竹林的边缘用力的推去,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对我大喊到:“快点走,快点离开!你怎么到这样的地方来了?快走啊……你们全部都回去!怎么是那么不听话的一群孩子?”   我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凌青奶奶推得接连后退,身子不稳,一屁股坐到了草坪上,我不理解凌青奶奶的情绪为何会忽然那么激动,但是我根本不可能离开,我大声的说到:“凌青奶奶,有很多事,我必须到这里来,我们必须要找到你们。”   凌青奶奶此刻已经非常的虚弱,她难受的朝着我走来,无力的拉着我的手,有些语序散乱的说到:“你走啊……快一点儿……不要找……不要找!你师父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你,你知道这个就够了……快走……”   师父,无时无刻在想念我?   我整个人听见这句话,犹如悲伤在爆发在全身的每一个地方,我怎么可能走?我一下子站起来,还要说什么?可是在一抬头,却呆住了,望着前方有点儿难以相信。   而凌青奶奶看见我的眼神,一回头,忽然抱着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第八十七章 见面相斗   我难以相信的原因是因为,这片竹林一开始明明就没有人的,即便是丛丛翠竹让目光不能望到很远的地方,但也不至于周围五十米左右的事物我会看不清楚。   所以,我突兀的看到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我的确是难以相信的。   况且,这个人气定神闲的朝着我走来,一举一动比起在圣村的吴天更显得和谐自然,而且无害的样子,如果稍微有一丝不清醒,甚至会恍惚觉得他本来就该在这里。   一看之下,这个人不会让人有防备心,没有吴天那种压迫性的气质,可是在细想之下更加的让人害怕。   我原本也是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的恶感的,可是凌青奶奶突兀的尖叫声,瞬间就让我的脑海里冒出了这诸多的念头。   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唯一记得凌青奶奶此刻的状态很糟糕,我要安抚她。   于是,我刻意的去忽略这个人,身上却莫名出了一声的冷汗,我下意识的把凌青奶奶拉到了我的身边,然后揽着她,不停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大哥哥,我害怕,我害怕……”凌青奶奶又恢复成了那种小女孩的状态,在我的安抚下虽然停止了尖叫,可是却不停的颤抖着向后退,躲在了我的后背,抓着我后背的衣服,不停的发抖,然后碎碎念。   我用手臂护住她,然后直面着那个男子,可是却觉得这样的动作根本就是软弱无力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那个男子并不说话,只是朝前又走了几步。   这个时候我才清楚的看见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儿的绸缎衣服,不是唐装,倒像是改良版的汉服,腰间随意的系着一根黑色的柔软腰带,这样简单颜色的搭配,看起来倒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他的个子比较高,大概有1米85以上,却不给人太多的压迫感,好像这样的身高正合适。   皮肤白净,脸显得很嫩,像一个少年,却又有着中年人的气质,五官并没突出,看起来很普通,但却一点儿都不讨厌。   头发是那种非常简单的寸头,打理的很干净的样子。   此刻,他歪着脑袋看着我,神态中有一丝少年的天真,眼神中又带着一丝玩味儿,我却感觉他就像一个主宰,而我则是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玩具。   “不错。”他开口很突然的说了一句。   我却不懂他这句不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防备的看着他,而心里则在快速的计算着,如果到了这里非要动手的话,应该用什么样的术法,可以争取到一丝的生机。   可是他的注意力只在我身上停留了那么一会儿,目光就穿过我,落在了我身后的凌青奶奶身上。   看到凌青奶奶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中就流露一丝厌烦的表情,他好像很喜欢把情绪外露,就像根本不屑于掩饰,然后他抬起了手。   就是那么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我一下子全身都紧绷了,那感觉就像毒蛇扬起了头,雄狮忽然站直了身体……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我瞬间就一把把凌青奶奶推开,开始掐动起手诀。   这个手诀是禁忌的手诀,是那一次师祖的残魂为了补魂以后,留下的几个秘术之一,这比用自身力量为引,调动天地秘术更加的逆天,因为这个术法施展起来极其简单,只需要三个手诀动作,就可以彻底的施展。   效果却是灵魂力会在瞬间‘爆炸’,这个爆炸不是普通的那样灵魂力瞬间就攀升到极限,而是压榨灵魂本身力量的爆炸,说白了是透支灵魂的潜力,事后会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根本不可想象。   你只需要想一下,这是透支‘未来’,就明白了这个术法的逆天性,而且如果继续的补充后续的七组手诀,可以把你的寿元,气运,灵觉等等一切抽象的东西都用到一次施展的术法里。   可以说,这是我一直以来最后的压箱底牌,却一直也不敢打出来的一张牌。   面对我忽然开始施展术法,这个男人根本不在意,这一抬手,就对凌青奶奶说了一句话:“呱噪!”然后眉头微微一皱,我看见他的手好像动了一下,接着,一股带着巨大压迫力的力量竟然实质性的卷起了一阵儿狂风,带起了铺满了竹林的枯萎黄叶,席卷着朝着凌青奶奶刮去。   这个时候,我的第一个手诀还没有掐动完毕,我下意识的横移一步,想帮凌青奶奶挡住这阵狂风,可是这力量就像极其有着自己的主见那一般,从我的身侧刮过,带起我的衣襟,擦着我的耳朵和脸庞,然后毫不犹豫的‘扑’向了凌青奶奶。   我的心中大急,这种急切和担心是我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状态,竟然变为了一股支撑我的力量,然后施术的动作又快了几分,我仿佛又找到了某一种状态,掐动手诀的时候,手指竟然带起了一片残影。   同时几乎福至心灵的,我竟然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动作,他的手微微一动,其实分明是在瞬间掐动变化了两个单手手诀!   我的脸和耳朵火辣辣的痛,我感觉有液体从我的脸上溢出,刚才的那阵狂风刮过,竟然在我脸上带起了一道伤口……看来这个男人真的是很残忍,对凌青奶奶出手,顺手也伤了我一下,仿佛是他的乐趣。   “啊……”凌青奶奶的叫声痛苦,从声音来听,就像承受着什么酷刑一般,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她抱着脑袋,非常可怜的在竹林的草地上趴着,我看见就连她肩膀上的小花也跟着微微的抖动着翅膀,在那一刻我竟然能感觉到小花的简单情绪。   它也在承受着痛苦,就是不愿意从凌青奶奶的肩头上下来。   他要杀了她们,就是随口的一句呱噪,他就要杀了我那么重要的人!一股愤怒在我的心中爆炸开来,这样的心境几乎已经脱离了施术时原本应该无悲无喜的心境,危险的就像走钢丝。   但也不是说这样完全不好,因为有一小部分可能会让这种情绪转化为施术的动力,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更大的可能则是施术人会因此走火入魔。   但我怎么能顾忌那么多?我根本无法让心情平静,我只感觉手指一阵阵的传来痛苦的感觉,就像是骨折以后,还被反复的搬动那种感受,可是我根本停不下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动作。   直到那个男人有些惊奇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才察觉到我可能做了一件稍微有些‘了不起’的事情。   对于我,那个男人一开始是不在意的,可是这个时候他竟然对我没有半分的废话,朝着我再一次的举起了他的双手。   在平常人看来,他的双手好像就是举起来交叠在一起,眼里好的人可以看见他的手在微微的晃动,可是在我的眼中,却看见这个男人在那一刻,手上起码掐动了三个以上的复杂双手诀。   他的手诀极为奇特,有一种原始古朴的气息,就像是道家的手诀和密宗的手诀相结合的一种怪异手诀。   他的嘴唇微动,我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下,竟然能微微的听见,他是在行咒,一种不完全是道家的行咒方式,因为还着巫家的浓厚特色。   我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反而因为这种愤怒进入了一种分外清明的状态,我竟然无所畏惧,脑子思考的异常清楚,我根本不畏惧他手诀掐动之间,天地好像微微起了变化。   因为第一组的三个手诀已经被我施展完毕,我的灵魂力量在那一刻就爆发开来了,没有丝毫的痛苦,发倒是有一种全身微微发热,就像泡在温泉里的舒适感,有一种天下我皆去得的力量感。   这种状态实在太为难得,所以在那个男人对我施术的同时,我又趁机掐动了又一组补充手诀,这一组手诀中我融入了自己的寿元,意思就是借自己的寿元祭献,来求得更大的力量。   在手指无比的疼痛间,我已经施术完毕,我的眼睛血红,完全没注意那个男人的手轻微的摇动间,天地已经变色,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黑沉而狂风四起。   “我不会杀了你的。”那男人此刻就像天地间的王,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尽是不屑。   凌青奶奶的惨叫声,就像是我们一见面就斗法的背景之声,激得我心口一片生疼的感觉。   我的脑中真的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要杀了凌青奶奶……我必须救凌青奶奶,可是我并没有冲昏头,反而是有了一个赌博性的想法。   在力量如此充沛的情况下,我竟然动用的是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平常道士都能施展的小术法——喊魂!   第八十八章 跌宕   风,四面八方的朝着我挤压而来,此刻竹林里的翠竹随着狂风乱舞,不时的有噼里啪啦竹子被折断的声音传来。   就像古老的时候,人们最早使用的‘爆竹’,燃烧竹林发出的声音来庆祝节庆一样。   从翠竹承受不起的狂暴来看,这风逝就是如此的凶猛,而我就是风暴的中心,承受着这股凶狠的力量。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术法吗?术法还未成型,就有了如此的威力……我根本就不能等待,这股疯狂的力量,就像把我赤身放入了深水之中,承受着巨大的水压,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压到极限,只要再一下,就会碎成肉沫,从口中喷出来。   所以,顶着巨大的压力,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开口喊到:“林富瑞。”   是的,林富瑞就是林建国大儿子的名字,在我的交谈中,他无意中给我提起过,我当时也没太上心,可是不妨碍我能记住这个名字,我没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的细节,如今成了我最大的依仗。   我刻意用了一点儿吼功的技巧,很简单的那一种,带着对人灵魂镇压之威的吼功,我不指望能镇压如此强大的灵魂,但是这样的好处是,这个声音直指灵魂!所以就算我的声音被狂风吹得断断续续,就像一段破碎的片段……但不妨碍这喊魂的效果。   当我的话音刚落,那个站在我面前的男人神色就发生了莫大的变化,带着一点愤怒,一点震惊,或者有一丝畏惧,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由于他施术暂停了那么一下,挤压我的狂风威力稍微小了一些,连竹林的‘狂暴’也稍微平缓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在轻松了一下之后,我知道我赌对了,我不能给眼前这个男人任何一点点喘息的机会,我猛地一整衣衫,脚下步罡踏开,标准的拦魂,喊魂之步,然后面容一肃,大喊到:“林富瑞,林富瑞……何在?何在?……九天玄女,接魄童子……林富瑞,魂兮何在……”   我喊魂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但是和普通的喊魂不同,普通的喊魂是从旷野中把人失掉的魂魄给喊回来,而我这是从生人身上生生的把魂魄喊出来,一般也用来对付上身的情况,自然就是经过了改编的,甚至是属于老李一脉独有的喊魂法。   “啊……”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生生的中断了术法,同样遭到了术法的反噬。   可是他没用像平常道士那样,受反噬必吐一口喉头热血,而是忽然抱着头,仰天长啸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我眼神出了问题,还是说他带动了周围的气场,让我看见了什么,总之在我眼中的他,身体好像在不停的扭曲变形,就像是有好几个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一样,而他在强行的压制。   而我的面容不悲不喜,随身并没有带来法器,所以,我干脆以手掌互击,打出了喊魂应该用特制的筷子与水碗相击的节奏,然后凛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声比一声更加的冰冷无情,一声比一声更加的声声凌厉,急迫:“林富瑞,林富瑞……”   “啊,啊……”那个高傲的男人竟然抱着头,被我在灵魂爆炸的状态下喊魂之后,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我的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就是他,高高在上的神么?你早就是该跪下了,为了被你害过的万千圣灵,那个凄凉的镇子,那个变态的存在,你是早就该跪下了……   看来这个根本在别的道士眼中没有什么威力的喊魂术,是击中了这个神所谓的‘要害’,和我之前在船上猜测的一些想法相同。   所以,在这种‘打击’之下,那个神的任何术法都没有办法进行了,施加在凌青奶奶身上的术法也同时解除了。可是,却不知道凌青奶奶从前受到了多大的阴影,在压力解除了以后,竟然还是一幅畏惧之极的样子,赶紧的锁紧了一丛乱竹中,卷缩着身体,躲着瑟瑟发抖。   看到凌青奶奶没有再承受伤害了,我的心稍稍松了一下,可是看到凌青奶奶这个样子,我的心又被搅的生疼……到底是承受了怎么样的折磨?我师父他们又怎么样?慧大爷,师父……   不过也能想象吧?一开始的冲突,那个神就表现的分外冷漠,暴力……他能怎么样对待别人?   这样想着,我心中那股一直压抑着的无名火就像忽然爆炸开了一样,脚下的步罡也开始起了变化,我开始封锁四周,如果喊魂真的能够成功,我决定用独特的步罡之法锁魂……   可是……我到底是‘天真’的,毕竟我面对是连吴天都要与之合作,甚至说不定要稍微弱势一点儿的神,他怎么会如此脆弱的就被我轻松的击败?   “啊……”在我改踏步罡的时候,这个男人忽然发出了受到喊魂术以后最大的一声的呼号,然后在我有些惊诧的目光下,他猛地一拳击打在地上,借此爆发的力量,一下子站了起来。   ‘啪啪啪’,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甚至听到了他全身骨节作响的声音……这种声音听起来比战场上刀剑的声音更加的有震撼力,也更让人心惊。   “呜呜……大哥哥,走……大哥哥,我害怕,也带我走……”凌青奶奶咽呜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是一种畏惧到极限的声音。   我的力量如今还充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却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可是我不愿意放弃,我用双眼直视他的双眼,这样的喊魂更加具有压迫力,就是压迫着一个人的灵魂,然后再强行拉扯出来的意思。   可是就一眼,我的整个人就忍不住‘蹭蹭蹭’倒退了好几步,之前踏动的步罡全乱了,喉头发甜,被我好不容易给咽下了那口血。   这就是差距,就是碰撞的威力……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脸色泛紫,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   特别是他的双眼,从刚才的看似平和无害,变成了一种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凌厉,那种收不住的力量从眼神流转中律动,就像是实质性的光芒。   那是什么力量?灵魂力?精神力?我根本猜不透,比吴天的更加带有侵略性和压迫性……而我知道,当一个人的气运糟糕之极时,或者说死气缠身,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时,那些气息就会外溢……连普通人都会看出来不正常。   可是,这紫色?是灵魂力外溢的表现吗?   那一刻,灵魂爆炸的力量还在,可是我的身体却好像被重锤碾过,极其的无力……喊魂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去,只是这么一眼,我感觉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铜墙铁壁,试问我怎么从铜墙铁壁里把他的魂魄拉扯出来?   但我不能放弃,我放弃不起自己,因为背负着希望,更放弃不起凌青奶奶的性命,所以,我下意识的就朝着凌青奶奶那边跑去。   那个男人站起来以后,根本没有看我,而是手抬起来,用极快的,我这种状态下肉眼都捕捉不到的动作,开始在身上的三十六处位置,用怪异的手势连拍带点……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陈承一,你倒是比我预料要聪明厉害一些,和你的师父一样难缠啊。”神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和我的师父一样难缠?我的脚步跌撞了一下,看起来,我师父也曾经和他一战?   “不付出一点儿代价,想让你服帖,看来是不行啊……如果不是你不错的话,你这样冒犯我,你可以死一万次了。不过……”说话间,神忽然闭了嘴,眼神一动,竟然是看向了凌青奶奶。   他的手缓缓的再次抬起来……我的心猛地一下沉,然后几乎是不要命的一跃,朝着凌青奶奶扑了过去。   大喊了一声:“你不要动她!”   第八十九章 混沌   可是我喊有什么用,这一次,这个男人出手的根本不是什么精神压迫,而是挥手之间,乌云就笼罩在这片竹林,闪电划过,一道惊人的雷电在乌云之中浮动,聚集成了雷球在滚动着……   我丝毫不怀疑这道雷电的威力,可以生生的劈死一个人!   这一招我曾经见吴天使用过,挥手之间,引雷之术……这个男人使用出来,比吴天的威力更加的让人震惊。   在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心酸,一个个的长辈高人欺负小辈吗?师祖,你又在哪儿?曾经,你也是有如此风姿吧?师父曾经,你谈笑间,引天雷,潇洒不羁……   ‘轰’,一道粗大的雷电毫不留情的就落下了……那个冷漠的神再次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而在我的眼中,凌青奶奶那一张惊恐的,害怕的,无助的脸无限的放大。   是真要如此吗?我陈承一的结局……我自己忽然就笑了,或许笑得有些凄凉。   这样的引雷之术,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改变方向的,就是说针对的对象是谁,那就必然会劈在谁的身上。   可是,世事无绝对,修者既然能引雷,自然也有强行改变雷电落点的本事,就比如……用自身的灵魂之力,却强行的接引雷电。   在那一刻,我毫不犹豫的就这样做了……释放自己的灵魂之力,然后集中精神,在存思的世界里,朝着雷电包裹而去……在力量和雷电相撞的那一刻,我感觉从灵魂里都是麻和痛的。   可是我忍着那一刻这种折磨,一把推开了凌青奶奶,疯狂的嘶吼了一声:“过来!”   “我操你妈!”我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神也会在这么一瞬间,惊慌变色了……这种落雷之术,只能用自身为引,去强行改变它的落点,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   我很开心,我恍惚的意识到好像我对他有几分重要,能这样打击到他,何尝不是一种痛快?   更重要的是,凌青奶奶活下来了……她转头,那一刻,我看见了她的泪眼……如果再见到大家,帮我说声对不起吧。   如果,是见到如雪,有好多话能转达吗?不,如果只是有几句话,很想告诉她……我喜欢的你是寂静的,仿佛你不在这山河岁月里。你在远方听见我,可是我的声音却无法抵达你……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就已足够。   曾经我们一起看过的一首情诗,如今就是所有的心情。   真好,师父他们有了下落,再也不用我这样一直挂怀了,他们,大家会来的吧?   雷电落下的瞬间,我脑中的念头纷杂,只是很开心,这一次必死的局,我面对死亡,竟然就这样微笑。   ‘轰’的一声,那粗大的雷电丝毫没有停留的落了下来,那一刻,几乎是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我只是感觉灵魂在瞬间就从身体里漂浮而出……好像是有别的感觉,可是那巨大的压迫性的力量,一下子就让我全身麻木,然后陡然昏迷了过去。   伴随着那个神不停的咒骂声,还有一声好像很迷糊的,凌青奶奶呼喊‘承一’的声音。   在一片无尽的雾气中,我醒来了……我睁开双眼,静静的躺着,看着我所在的地方,心绪平静。   在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分割,没有界限……在这里就是传说中,这个世界最初的最初——混沌吗?   原来死亡了以后,是要来到这样混沌的世界吗?我慢慢的站起来,身死恩怨了,身死则消散一些今世的缘分,如今我该是平静的接受吧?   我慢慢的走在这一片雾气之中,刚才还平静的心绪却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如果朝前走,到了路的尽头,就是我陈承一的下一辈子,重新的开始,那么我还想记得一些人呢。   我要记得谁……一张张脸庞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我好像谁都不舍得忘记。   所以,在雾气中行走着,我就忽然变得伤感了……而这里是没有人的吗?任何的景物都没有吗?在伤感之中,我的心就慌乱起来。   我情愿自己去的是地狱,也好过这种亘古无声的寂寞啊?至少牛头马面这个时候看起来也异常的亲切啊……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痴儿……”就在我心绪难安字迹,我听见了一声仿佛是震动了这整个混沌世界的声音。   痴儿?谁是痴儿?我吗?为什么这个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熟悉!   “痴儿……”又是一声这样的呼喊!   这一次,我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就是……就是我师祖的声音!   可是,我已经死了啊,难道我师祖寻我寻到这个混沌世界来了吗?这个想法让我的心情难以平静,仿佛是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一般,让我开始寻着声音的来源,发狂的朝着那个地方奔跑而去。   “停下来,朝上看……”仿佛是感应到了我的一举一动,师祖的声音指引着我。   我好像也不累,在如此的速度下奔跑也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师祖一说,我就停下了脚步,然后抬头朝着茫茫雾气的上方看去。   上方还是一片沉沉的雾气,只是随着目光搜寻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好像看见在朦胧的雾气中,有一座孤峰矗立在雾气之中。   那一座孤峰不高,却因为突兀的出现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孤独的立着,给人一种心理上高山仰止的感觉……我呆呆的看着这孤峰,下意识的就朝着它慢慢的走去,因为我看见孤峰之上,仿佛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混沌世界安静,师祖的声音不再指引着我,而是任由我朝着孤峰走去……终于,走到了一定的距离,我停下了脚步。   那座孤峰在我的眼里就是一整块巨大的岩石,我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不如就这样安静的站在孤峰之下就好,因为我已经看见师祖的身影。   此刻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汉服,背负着双手,衣襟飘飘,融于天地,说不出的潇洒和不羁……就那样站在孤峰之巅,这么静静的看着我。   他的身形有一些模糊,脸上的表情什么的,我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他的疲惫与虚弱……   “师祖,我是死了吧。辜负你精心设局的一切,我不能完成了。”我低沉的开口,内心满是自责,陈承一总是任性啊,可是如果不救凌青奶奶,那也不是陈承一了。   “既是痴儿,就跟随着心痴的方向走吧。若你不救,又何苦是陈承一,是我老李的徒孙,立淳儿的徒弟。”师祖的声音没有责怪,有的只是淡然,仿佛天地之间,我所做的这一件事情就是理所当然。   我的心一下子也跟随着师祖的声音坦然了,是啊,就是这样,不自立,何以在人心中立?而这自立,是自我的塑造!   “而且……谁说你死了?我老李的徒孙就那么容易死?”师祖的声音再次传来,而我却震惊了?我没死?那样一道落雷,我都没有死?   那我又在哪里?   “我要传法,彼时,你将和立淳儿并肩……战斗!”   什么?仿佛是嫌我的震撼不够一般,师祖又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撼不已的话,他要传法,之后,我将要和我师父并肩战斗?   师祖从来不说谎,那意思就是,我快要见到师父了?   第九十章 长河一滴水   我的心情难以言表的激动,在我心里,只要师祖出现,一切就有了逆转的可能,哪怕是走入了地狱一般的绝境,只要有师祖在,也会为我们指引一条重回人间的路。   安心,就是师祖给我最大感觉,想到他就是安心。   我想问很多细节的事情,就比如我为什么没有死,我在哪儿,师父的情况什么的,我全然忽略了师祖的疲惫和虚弱,这不是我对师祖‘不孝不敬’,而是在我的心里师祖无所不能,任何的困难都能克服。   我一肚子的话想说,面对师祖又那么放松,正在组织语言,却不想迎来的是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是如此的震撼,夹杂着师祖少有的强烈情绪,就如同从亘古的沧桑岁月,悠远的寂静空间而来,让原本处在情绪兴奋顶端的我,一下子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整个人从皮肤到心口都变得冰冷。   “师祖……”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这样一句话。   而师祖一向是那不爱解释的性子,我等不到他的回答,却见他只是盘膝坐下,然后一个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集中精神,我传法与你。”   我的心情复杂,师祖的叹息是那样的让我不安,可是传法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敢有半分不认真的,于是立刻默念起静心口诀,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的心境变得空灵一片,不喜不悲。   我不知道这一过程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师祖的耐心似乎很好,好像也在感应到我在静心,一直到我的心情到达了一个理想的境界,他那平静却带着一丝沧桑的声音才在我的脑海中响彻……   我此刻其实已经有点儿明白了一个状态,那就是我虽然不知道这片混沌的空间究竟是什么地方,但这种交流方式,是绝非正常的交流方式,而是灵魂与灵魂的交流才可以做到。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师祖,应该都是灵魂状态,即便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即便是又如何?只要师祖在,就算是发出那样叹息的师祖,也是我安心的本源。   我安静的听着师祖传法,全身的沉浸在其中,在听到兴奋之处时,会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比划,印证……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没有去思考师祖传来下的这些术法是什么样的术法,威力是怎么样的威力,我只是完全的沉迷在这些术法一招一式施展的过程之中,深怕遗漏了一点。   在这片混沌的空间里,地域仿佛是没有界限的,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概念。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师祖说了一句:“这三个术法,就是我老李一脉最逆天的秘技,或者应该说是禁术最贴切。当用不当用,相信你和立淳儿在不同的情况下自有判断,传法就到这里罢。”   在师祖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兀自呆滞了好久,才从接受传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此刻,我没有多余的语言,心中这才反应过来,师祖说的话没有丝毫的,半分的夸张,这三个术法称之为禁术也不为过,让我心中震撼,没想到我老李一脉也有着剑走偏锋到极致,然后威力逆天之极的术法。   要知道正道的术法一般厚重,踏实却偏温和,就如同君子剑一般……真正毒辣的剑法,极致的效果,那剑锋是一定要偏移的,才能如同吐信的毒蛇,一击致命。   沉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即便是师祖,传法也是恩。   从始到终,我这个徒孙就从来没有机会正面对他表示过心中的敬与爱,所以我此刻站起来,执我道家最大之礼,徐徐的对师祖拜了下去。   师祖从来不爱这些繁文絮节,不过这一次,他沉默的受了这一拜。   可我再抬头时,却发现我师祖的状态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身形模糊到我几乎看不清楚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心中的情绪一下子复杂到极点,但最大的是震惊和难过……要知道,在万鬼之湖一场大战,师祖的残魂要散去时,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啊。   好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情绪,师祖又是一声叹息:“痴儿,何必执着于我的一缕残魂。这世间没有真正的湮灭,即便魂飞魄散,属于一个人留下来的意志不散,它就藏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亘古存在。无数滴的水才能组成河流奔腾,什么时候能坐于长河之岸,聆听到那一声长河之中的清脆钟声,什么时候就是悟了。”   我低头不语,表情惶恐,这样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不明白也罢,本就是水滴,痴痴粘连成水流,就是红尘万种,何以谈跳脱于外?我也只是一滴水,看什么岸边的风景?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每一个脚步记录在世间的长河,那就是通过你做过的事,来展现你的意志,记得,就把脚印流清晰,走得正……因为那是亘古。”师祖的话就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响彻在我耳边。   我的头埋得更低,心中说不上来的情绪,想为师祖的话兴奋到手舞足蹈,却有感受到其中淡淡的一种叫悲凉的沧桑。   一席原本应该似是而非的深刻道语,师祖三言两语就让我明白了一个‘正’字,坚持这一个字,留下自己的永恒,有什么好怕,好遗憾的。   “弟子谨记。”我异常的恭敬,朝问道夕可死……这种情绪第一次出现在我心间,我甚至都遗忘了师祖说什么我执着于一缕残魂的事情了。   “我是镇压帕泰尔的那一部分残魂,原本残魂齐聚,可登蓬莱一战……如今注定是要残缺。世间本就是如此,哪有完美的布局,老天也不容于完美吧?我料想不到,你会遭受雷劫,你为他人挡雷之时,我为你挡雷……成全好一个因果,痛快,哈哈哈哈……”师祖说到这里,笑声豪放。   而我低头,感应到那不羁的潇洒,自叹不如之时,心中的感动已经无法完全的表达了。   我明白师祖说我未死,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原来在那一刻,是师祖残魂的力量为我消弭了雷电的巨大能量……我以为这残魂是‘沉睡’的,一定要到残魂齐全才可唤醒师祖,原来……而如今师祖的状态,应该就是雷电的伤害所致。   可他完全不在乎,他在乎的竟然只是在我身上演绎了一段完美的因果,让我更加深刻的明白了一因一果的报!   “师祖……”再一次的,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对师祖的呼唤。   可是师祖的笑声仿佛响彻于天地之间,我这一声呼唤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一般。   良久,畅快的笑声停止,师祖的残魂越发的淡薄,他沉寂下来说到:“你在哪里,想必已经清楚,不过是我藏魂之处,你手上的窜珠而已。不必在乎空间是怎么样表达的形式,你看什么,什么既是什么,也不是什么。就如你等一下要面对这世间,你把那所谓高高在上的存在看着一个乞丐,他也就是你眼中的乞丐,即便他不是。这就是一种心境,面对高山,大河该有的心境,不妨碍你认真的走,心理上却轻松。这缕残魂就要消散,但蓬莱一战必须完成。我的不完美之局,当由你和立淳儿来补……”   “那师祖,师父他……”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路是你的,人生是你的,我传法,你面对,自己去看,去发现一切吧。该是你遇见的,该是你失去的,该是你面对的……都是你的。”师祖说完这句话,重新的盘膝坐下。   那一缕残魂竟然开始缓缓的消散。   我的身体也开始急剧的后退,在无数的雾气中,混沌的空间里,不停的后退……直到那一座孤峰在我的眼中再也看不见。   第九十一章 我所在的   我仿佛是听见了‘澎’的一声,然后整个空间在我的眼前消失,有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就忽然的穿透而过。   总之,之前在我心里那根本没有尽头的混沌空间就这样突兀的消失了。   师祖残魂已经不全,之前强尼大叔告诉我的隐秘,师祖的几缕残魂是再也不能齐聚了吗?我的内心焦躁,悲痛且沉重……就如同一个对你重要的人,他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你心里宽慰我没有彻底的失去他,可你一样会为他而心痛无比的感觉。   我心中的情绪如同快要喷发的火山,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万千的情绪都只让我想在呼唤一声师祖……可是我感觉自己在掉落,轻飘飘的飘荡在一个不知道高度,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到了某一个点,使劲的一坠,然后全身剧痛,喉咙干渴的就快要冒出青烟,我喊不出师祖两个字……只是在朦胧中听见了自己那模糊不清的呻吟声。   接着,我有一种意识开始清醒,灵魂开始舒醒的感觉……我非常想痛骂,谁让我躺在这里的,躺在铺了一千根针的地方?刺得我全身生疼?是那个神吗?他的新一种酷刑?   我当然能想起一切,那挡雷的瞬间,混沌空间的传法……我很清醒我没有死,在面对世间的瞬间,人生的车轮又开始滚动,剧痛烦躁的情绪上涌,同时一种牵挂的忧思也出现,傻傻的,让人不放心的凌青奶奶怎么样了?   可是,想起了师祖那一番话,该是我的……心绪在波动之间又有了一丝平静。   感觉自己好像一直想要说话,听见的却是脆弱而虚弱的断断续续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在这个时候,一个脚步声分外清晰的出现在房间里。   ‘咚,咚,咚’一步一步是如此有规律,听来就像每一步走过的距离都经过了精心的丈量,如此的一致。   那个脚步声走到我所躺的地方就停下了,我不知道这是谁,要做什么?是那个所谓的神?我立刻就否定了这一想法,因为来人不仅没有那个神看似不惊人,却影响到人极致的气场,反而有一种感应不到一个普通人都该有的气场的僵硬。   那又会是谁?我的大脑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思考能力,只是剧痛和沉重让我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来。   可是,下一刻,我就感觉我的身体被一下子扶了起来,动作快,用力也是那么均匀,又是一种标准化的模式……我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被扶起来了,直到身体陡然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低沉的痛呼了一声,我才认清这件事情。   接着,不容我思考,我就感觉一个碗状的东西放到了我的嘴边,我的下颌被捏开,力道又是恰到好处,让我合不拢嘴,也不至于太过用力而疼痛……接着,一股带着奇异香气的,实则苦涩的液体就被缓缓,慢慢,非常有节奏的倒入了我的口中。   每倒入口中一点儿,我就会听见放碗的声音,接着喉头就会被抹一下,是让我顺利的吞下这些液体。   我很想反抗,无奈全身不仅剧痛,而且力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连动都不能动……加上喉咙的干渴,原本就很渴望水,即便是苦涩的液体,那也能滋润一下,所以也只能就这样被动的吞了下去。   这种液体应该不多,那个来人如此慢和仔细的动作,也只是几分钟就让我喝干净了碗中的液体,而且从他的动作来看,好像这液体非常的珍贵?因为这动作小心的完全一滴液体都没有浪费。   这样的折腾应该完了吧?我以为是这样的,却听见了我所在的地方,又响起了两个规律的脚步声,又停在了我所躺的位置。   然后,又是灌水,这一次是真正的水……不过那滋味,一口就能喝出来是加了蜂蜜,那纯正的滋味应该是上好的蜂蜜。   相比于那苦涩到异常的液体,这蜂蜜水对于还是干渴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最美妙的东西,我开始不由自主的主动吞咽。   不过比起那苦涩的液体,这蜂蜜水的数量好像是管够的,喂我的人动作也随意了许多,反正直到我喝不下去,呛出来了不少,这些人才停下了动作。   我再次以为完事儿的时候,一碗温热的,散发着醉人香气的东西又端到了我的鼻端,接着,一勺软和好吞的粥就进入了我的口中。   我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我的舌头却能感觉出来,这粥里应该有肉?有菜?还有不知名的药香味儿……总之,好吃到极点,而且每一口吞下去都感觉温暖爆炸在了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我贪婪的吃着,直到我听到碗空的声音,心里还遗憾的很。   可惜和蜂蜜水不同,这个粥也就这么一些,再没有了。   这一切的事情非常繁琐,却能感觉出那种精心照顾到小心翼翼的状态,我心中奇怪,我到底是在哪儿?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仔细的照顾着?难道……我的心突突的跳着,是师父他们出现了,在照顾我?   可是下一刻这个想法既被我否定,师父不论是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认得的,因为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儿’,这种‘味儿’指的是一种感觉!   这些人空洞而僵硬,没有那种味儿的。   我的身体再一次被重新的放下,这次我没有了躺在一千根针上的感觉,嗯,少了那么两百根?总之,还是刺痛的很难受。   这些人也并没有离去,而是开始在我身上捣鼓着,我感觉是在一层一层的剥绷带的感觉,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操,莫非我变木乃伊了?”因为这种自己被剥开的感觉实在太过奇怪了。   但是下一刻,我又享受了起来,因为一种冰冰凉凉的膏体被抹在了我的身上,一触碰到我的肌肤,就如同我是滚烫到难受的火山,而一场润物细无声的细雨在抚慰我一般,让我的刺痛也跟着缓解了不少。   这些人的手指会偶尔碰到我的肌肤,我感觉的出来应该是男人的手,不过却冰凉的可怕……我猜测不出来我所处环境究竟是什么?当然也就猜测不出来这些人是什么?只能随遇而安的去顺应……或者,是因为太过舒服,我竟然就沉沉的再次睡着。   无梦……安心的睡。   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记得这样繁琐的事情在不停的沉睡中又发生过几次,具体几次也懒得去记。   因为我感觉我的身体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刺痛的感觉越来越轻,换上的是一种麻痒的感觉……我记得某个时刻,我真的痒得受不了,我的手指也能微微动弹了,我又一次听见了脚步声。   这一次那些规律的脚步声变得轻了,好像是畏惧又好像是恭谨?因为在这些脚步声中夹杂着一个看似平和,却带着无尽霸气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我所在的地方。   好痒,痒到了极限,我必须要去抓抓,我根本什么都顾不上,只是想着去抓好像全身上下都在痒的地方。   终于,我能抬起手了,可是刚刚举起来,却感觉我原本就有些无力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了,他好像漫不经心不太用力的样子,可却不是现在的我能挣脱的。   从他抓住我的一瞬间,我就有想冷笑,接着跳起来再和他斗上一场的冲动,因为还能是谁?那个神呗……我感应到了他的气场。   我真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呢?原来……到底是落在了他的手上,尽管他如此精心的照顾我,让人奇怪。但我绝对不会认为他有什么良好的动机,因为他的性格和冰冷,我已经见识过了。   “陈承一,你是很痒吧?所以,你更不要去动你身体的任何地方,因为这是恢复的状态。很开心,你没有浪费我珍贵的药材……底子不错,所以恢复的也不错。我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呵呵……”那个所谓神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忍着全身痒的感受,眉头一下子就微微的皱起,我分明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贪婪,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精心照顾我背后的目的吗?   好像我的境况有些不妙,而各种的状况堆积在一起,我沉重的眼皮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在挣扎了许久之后,我终于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眼中模糊映入的就是神那一张被放大的脸,得意的笑容,贪婪的眼神……   第九十二章 小院中的神秘来客   尽管眼睛可以睁开,可是我却说不出话来,那个神见我睁开了眼睛,放开我的手,气定神闲的站起来,一背手,神情很是满意的样子。   “陈承一,我是谁?在这个世间我就是神,无所不能的神。你就算想死,也没有资格。”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敲打在我的耳边,我反倒没有想和他说话的冲动了,我不以为他是神,他也就真的什么也不是,自以为的,也只是自己眼中的,难道还能立在别人的眼中吗?   先自立,这个神根本就没有立正自己。   师祖说的话萦绕在我耳边,其实他并不是要我把谁真的看成是乞丐,他只是在告诉我,看任何人你都可以看成‘赤身裸体’,拿掉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切,他和你并没有不同,这样你自己自然可以心态平和,不卑不亢,不羡慕亦不看低,不争辩亦不迷茫。   “好好照顾他,我看再有三天,这小子就彻底的恢复了。到时候我再开坛做法……”见我没有任何的回应,表情平静,神倒是有些诧异,不过更多的应该是无趣,他说完这一句就走了。   他一走,整个房间里压迫的气场就没了,我是没有和他说话的冲动了,但如果说话可以顺利的话,我其实真的不介意告诉他,我要死不死,和你是不是神没有关系,是我师祖救了我。   我的法器被拿走,唯一剩下的也不过是随身带着的虎爪和沉香串珠。   我可以理解吴天不拿走,因为他本就和我师祖是一个层次的人,这些东西自然没有放在他的眼中。   至于这个神,应该更骄傲?   我不是很清楚他,不过我终于可以打量我所处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木屋,整个房间散发着一种天然木料特有的香气,原本这样的屋子应该朴实,一两点画龙点睛之笔就能突出整个房间的格调,可是房间的主人好像欣赏能力与众不同,这样的一间房间竟然被他弄得‘金碧辉煌’,处处透着富贵。   就比如那墙上的画,我觉得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一挂就是一整排。   这样的房间……我很难去欣赏,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然后打量起房间里站着的三个人。   这些人的打扮和圣村人的打扮一样,都是穿着黑色的唐装,带着一个看不清楚脸的斗篷,就算注意到我的目光在打量着他们,他们也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站在房间的角落,一动不动。   这些人身上完全不能体会到生气,只是站在那里都能感觉到一股机械僵硬的气息。   我想起了那些所谓的追踪者,这些人也应该是?   总之,这里的一切如今对我来说都是迷,我知道如果不亲自探索一番,光凭想象也是不能知道什么具体的,我还不如安心养伤,一切谋而后定吧,既然一场轰轰烈烈的寻师之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不急在一时了。   这样想着,我又闭上了双眼,心中不停的在默念着静心口诀,这样做是因为身上那种奇痒的感觉又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强烈到让人觉得如果不去狠狠的抓挠痒发泄一下,简直就……可是我也明白那个神说的有道理,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伤口正在朝着良好的趋势发展,默念精心口诀,只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抓挠它。   不管神是有什么目的,而我却是明白,如果不能痊愈,一切都是枉然,这样的我能做什么?   之前,在睁眼的刹那,我就看清了自己的情况,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几乎都涂抹着一层淡绿色的药泥……药泥之下,有很多皮肤都触目惊心的样子,被雷劈了,想一想都会是这样的,好在总算已经可以不绑着厚厚的绷带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前些日子那个神应该是在我身上用了作用奇好的,并且异常珍贵的药,才会有那么快的恢复速度。   我心里挂念着凌青奶奶,因为我在神这里,凌青奶奶她……不过,我并没有那种悲伤的直觉,那应该就说明凌青奶奶没事儿,我相信我重要的人如果出了事儿,再怎么我的灵觉也会给我一点儿提示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默念静心口诀后,我就渐渐的忽略了身上奇痒无比的感觉,又一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而接下来的日子泛善可陈,就是每天吃饭,吃药,抹药,养伤……我表现的分外安心和安静,既然急不得,我就利用神给予的一切条件,来恢复自己吧。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无聊的养伤日子,神也来探查过几次,他不关心别的事情,唯一担心的只是我的伤势恢复问题,我总觉得他是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三天以后。   我的伤疤开始结痂脱落了一些,也不知道那个神给我用的到底是什么药,新长出的皮肤除了稍显得白了一些,并没有什么突兀的感觉。   而我也可以自由的活动了,当然在那三个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也只是在房间内走动走动。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神对我比较放心的缘故,所以那三个黑衣人除了白天我需要照顾的时候,夜晚我睡觉以后,都会离开我的房间。   每当那种时候,我就会走出这个‘金碧辉煌’的屋子,到屋外去转悠一下,也当是熟悉环境。   第一次出去的时候,我的心里还会有些紧张,怕遇见个什么人是神的眼线,后来我才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我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个非常大的院子,独门独户,夜晚除了我一个人外,这个偌大的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安静的连任何的动静都没有,包括鸟叫虫鸣都没,像一幅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画,一切都是静止的。   院子很大,也很华丽,中间翠竹,花园,山水,长廊……错落有致,可是出去的第一晚我就发现了,这些布置看似随意,其实暗合了某种阵法,第一眼以为没有防备,事实上这阵法很精妙,那夜,我只是随意的走动了几步,就发现自己绕了一个小圈子。   这让我惊疑不定,绕圈子是小事儿,但是在几步之间,就能让人绕一个圈子,这可就是大本事了。   我站在院中,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再仔细朝着院子里的一切布置看去,就越发的觉得看不透这重重阵法的精妙,推演不出这些阵法的布置结构,毕竟对于阵法我也是粗通,水平绝对算不得很好的。   不过,这院子里是复合阵法,我怎么也是能看出的,至于复合了几重阵法,暗含了一些什么机关,我却是不能知道了。   所以,这个神根本就不是自信,而是他真的不需要特地派人来防备我,只是这么一个院子,就可以把我‘关死’在这里,他或许就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我又怎么甘心坐以待毙?每一天的夜里,我都会出门,仔细的推演院子外的阵法,争取一点一点的破阵,到如今,既然已经急不得了,我就当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就有时间了。   尽管我对阵法算不上大师,可是好歹基础是扎实的,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我就当自己是在学习,总有一天也能把这阵法给破了。   于是,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五天,一切都相对的平静,除了神来得分外频繁了一些,我感觉到了他不仅贪婪的情绪在外露,也有了那么一丝急切夹杂在其中。   这让我暗中警惕,表面却越发的不露声色。   而这一夜,我又照常在那些黑衣人离开以后来到了院子中,再一次的开始推演这院中的阵法……只不过,或许因为太沉迷其中,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这一夜,院中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儿不同。   因为几个晚上的精心推演,我在院中已经能够顺利的前行到池塘的位置,而不走任何的错步,不触动任何的机关。   说起来,从屋门到池塘的距离也不过十七步,不过这十七步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站在池塘的边缘,我俯下身去,捧了一捧清澈清亮的池水,想洗一把脸,清醒一下因为太过全神贯注而疲惫沉重的大脑……可是水刚泼到脸上,我却听见了一阵儿鼓掌的声音,我警惕的抬起头,忍不住问了一句:“谁?”   然后,我看见在月光下,一个身影就站在离我不远的,池塘中的假山上,身穿着合身的黑袍,一头长发随着夜风微微的飘扬。   这是谁?我不动神色的站起来,表面上很是淡定,可是心里却是异常的防备起来。   第九十三章 什么都没有   我的小心思很多,在这个地方,我也不得不如此,压力和危机总是可以逼迫一个人变成如此的。   这个穿着黑袍的人,很明显就是一个女人,她也没有可以遮掩自己的容貌,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她的五官很是清丽,不过神情间却是另外一种妖娆的感觉,妖娆的异常刻意,反倒显得有一种阅尽人世的沧桑。   如此特别的一个女人,如果见过一次应该就是会记得的,可是我的记忆中却并没有这个人。   我的双手背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她,其实暗中已经开始准备掐动手诀……毕竟,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院子里,并且观察了我那么久的一个人,肯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感谢那个神的奇药,让我的一切都恢复的不错。   那女人毫不在意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眼波流转,看似魅惑,实际上却是在传达某一种情绪,就比如你不用那么防备,其实你的小心思我都看透了。   而之所以会让人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情绪,是因为她好像和那个神一样,对人的精神有着无比强大的影响力,而且同样好像不屑去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   如此的联想,让我不禁又对那个女人注意了几分,然后又让我发现了一个细节,她身上那个黑袍的样式和神穿着的白袍是同一个款式,不过是一黑一白的男女款汉服,难道是古代情侣服?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而那个立在假山之上的黑袍女人却是巧笑倩兮的模样,任由我打量,在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以后,她才用那个立身的假山之上,飘然而下,动作轻灵……   从假山上下来以后,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池塘的另外一侧,和我遥遥相对,大概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她根本没有任何停留,就这样信步沿着池塘朝我走来……她的步伐很快,身形也很飘忽,忽左忽右就跟喝醉了酒一般走不了直线,可是在那一刻我的心却‘突突’的直跳,只因为我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喝醉了,而是这院子中布有阵法,她只不过在走‘正确’的路,我费尽心思的研究了那么多天,也不过突破了十几步的距离,如果……   这样想着,我瞪大了眼睛,在那一刻思维集中到了极限,就是想记清楚这个女人的步子,还有走位。   可是她的速度很快,加上这个院子布置的极其复杂,很多亭台楼阁,假山怪石都能造成视觉的盲点,我哪能去记得很多?可只要记住几步,也能省却我不少功夫啊?   “呵呵呵……”那女人笑了,在我仔细着急的去记她的脚步时,她何尝不是在看着我?对于我这样的行为,她根本没有刻意的去回避,反倒发出这样一窜让人不明意味的笑声。   我任她去笑,只是用心的去记她的步伐,可惜的是对于熟悉这个院子的人来说,五十米的距离就算绕着走,也不会是多远的距离。   所以,不过三分钟而已,这个女人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安全位置’,还是带着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我。   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是因为刚才集中精神强行的快速记忆带来的负担导致的,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也不在意她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只是问到:“你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我说我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你信吗?”那个女人双手抱胸,很是随意的倚在了一颗树上,简单的动作也是风情万种,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六姐。   也不知道六姐现在是否过的还幸福,想起这么一个老朋友,我忍不住恍惚了一下,随后就开口说到:“我信啊。”   “不知道是想着谁说的呢?”那女人笑得很甜美,不过怎么看也带着一丝凄凉在其中,她抬起头,也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着天上的月亮幽幽的说了一句:“我是很可怜啊,我信仰般的追随他,他却追随死亡。”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追随谁呢?那个神吗?可是那个神会追随死亡吗?看他那样子,分明就是嫌弃自己没有活成老妖怪才是啊。   听不懂,我也懒得去打听,也同样倚着身后的一颗大石头,静待她的下文,所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以为一个陌生的女人闯入这危机重重的院子,就是为了来和我说这么一句充满了文艺色彩的话的。   好在她也不打算继续抒情,而是很直接的看着我,然后说到:“前些日子就听说,有一个家伙彻底惹怒了这里的主人。”   “你说我?”这里的主人自然是那个神,可是我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日子就有将近半个月,所以我根本没那个觉悟认为是我。   “你说呢?听说这个人惹怒这里主人的方式很特别,听说他自觉自愿的去挨了一下雷劈,你觉得有意思吗?呵呵呵……”仿佛是真的在说什么好笑的事儿,那女人笑得极惬意,而意思就明显的是在说我了。   我摇头说到:“我挨雷劈,碍着他什么事儿了,何苦生气呢?”   不动声色的,我已经在套话,尽管和那女人只是短短的几句对话,透露的信息却是说明,这个神秘的女人应该在这里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知道的也应该不少。   那个女人又用那种看透了你的小心思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不过嘴上却是说到:“神是什么?自封的当然不能作数。传说中不也需要一个封神榜,由天而封吗?这里的主人只是人,充满了缺点,一靠近就能感受到的人。他同样的贪婪,占有欲那么强,你看看满屋子堆砌不下的东西,能感觉到吗?名画挂不下,干脆就挂上一墙,古董多不可数,干脆就摆满任何角落……他为你愤怒,你觉得会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忍不住在背上冒冷汗,脑中已经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只因为,在他眼中,你已经是一件对他来说很珍贵的物品,当然容不得有半点闪失。所以,最好的,世间难寻的药,亲自动手来医治……他是容不得你的身体有半点损失的。换句话来说,那就是你的身体很快就不属于你了,而会变成他的身体,至于你的灵魂说不定也是颇有补益的呢。”那个女人在说一件恐怖的事情,可是语气却天真如同一个少女,一边说,她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手,玩着自己的指甲,很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我却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尽管有着各种猜测,我却没有想到,神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就如同‘鬼上身’一般,想要彻底占有的竟然是我的这副躯体,不,应该比鬼上身更狠,我的灵魂也要成为他的补品。   怪不得凌青奶奶如此怕这个神,根本就是冷血冷酷暴戾到了极限。   在这个神眼中,没有生命这个概念。   “吓到了?”那女人忽然收回了她的手,看了我一眼。   我苦笑着说了一声:“的确。”   “你是一条不怎么老是的鱼儿呢?总是想着怎么咬破网住自己的渔网,对吗?其实,从你出来这个院子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无聊的在那边的围墙观察你了哦?”此刻她仿佛累了,靠着树神了一个懒腰。   “那你的确是无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该死的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   “你大概是以为自己的时间很充裕,然后可以慢慢的研究这个院子的阵法吧?可惜,你很笨啊,等你研究透彻了,你恐怕早已消失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吧?”那个女人歪着头,笑着看我,眼神戏谑。   我学道以来,第一次被人说笨,不过这个不算关键,关键是她分明就在提醒我,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个事实,让我一下子心脏都缩紧了,我之前想着的还是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有时间。   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我连时间都没有了。   第九十四章 神仙倒   可是这个发现未必就会让我完全的失去冷静,失去方寸,一切都只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我从来不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幸运的主角,也从来都不认为在这样一个地方我就必须得遇见一个什么好心人来帮助我。   所以,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告诉我这些,一定是有其目的的,我相信世间的美好,同样也相信世间的现实。   这也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平等而各取所需的交换是构建一切关系的基础。   这种想法让我刚刚一下子紧张的心冷静了下来,靠着大石头舒展了一下子筋骨,然后语气轻松的问到:“你需要什么?”   那女人饶有兴趣的打量了我几眼,然后说到:“我以为自己去挨雷劈的人,总是脑子有些短路的,没想到倒不是一个冲动派,有意思。”   “其实你不必夸奖我,我要么很深沉,要么就冲动的像个傻屄,单纯的一面活着不是太无聊??”我懒洋洋的说到。   “呵呵……有意思,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抗拒你了。”那个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看我的眼神真的不再是那种刻意的妖娆,反倒有了一分清澈,尽管我不知道这分清澈意味着什么。   “你就当我是人活着,总得有些追求吧。不必理会我冲动的原因……你会愿意帮我的吧?”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不想与她扯无聊的事情,把话题带了回来。   “也是,你说什么原因,我都很难想象你的追求就是挨雷劈。还有,你不要眯起眼睛耍帅,你这全身疤痕的样子真的不适合。”那个女人终于不再靠着那棵树了,而是朝着我走来。   “疤痕很快就会好的,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有爱美的权力,也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耍帅的权力吧?”看她朝着我走来,我莫名的全身紧绷,其实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简单,甚至有些危险,可是我和她在言谈间其实已经建立了一种脆弱的合作关系,我不能轻举妄动。   她在离我只有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了,被夜风轻轻吹的飞扬的头发扫过我的脸颊,连同她的呼吸也轻轻打在我的脸上。   这是一个让人不怎么舒服的距离,因为人怕孤独,所以会构建一个社会,行成一个群居的大环境。可是不安却又是人的一种本能,无论任何人都有,所以往往又抗拒别人离自己太近。   一米就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也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这个女人离我那么近,我自然会本能的抗拒。   可是她好像却并不怎么在意,任由我僵硬着身体,却故意的,轻轻附在我耳边说话:“是的呢,疤痕很快就会好,因为神可是一个偏执到变态的家伙,如果有必要,他不会允许瑕疵的存在。可是,我却很难适应你,懂吗?”   我自然是不懂,有些脑子短路一般的看着她。   她却不会给我解释,柔软无骨的手如同一阵缓缓流淌的水流划过我的胸膛,然后我感觉有一件儿什么东西就被她放进了我的衣衫里,她并没有拉开和我的距离,反而是继续在我耳边说到:“刚才记我的步子,记得很辛苦吧?其实有更轻松的办法的。”   “唔……”我无言以对,或者说面对这么一个女人,呼吸痒痒的打在耳边,我的感觉异常奇怪,非常不安。   可是她却觉得我无趣一般,很快脸颊就恢复了冰冷,很快的拉开了和我距离。   “需要我做什么?”此时,我已经从衣服里拿出了她刚才塞进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张图纸,上面很精确的画着这个大院子里的一切,中间用显眼的红线标示出了一条路,路旁有蝇头小字做了详细的说明。   就比如这条路该怎么走,往什么地方左移几步,或者右移几步……得到这样的东西,我自然是欣喜若狂,我没有了时间,可是我在手上却莫名的握住了一张底牌。   这时,这个女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很利落的拢起了她的头发,从随身挂着的一个充满了古风的小皮囊里拿出了一小瓶酒,对着自己大口的喝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到:“看来,适应你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难到我情愿冒险去帮你好了。”   我不懂这是一个什么意思?只能奇怪的看着她。   她根本不想解释,只是看着我很爽快的说到:“神在你身上下了大本钱,你的伤势最多还能拖延七天。我给了你挣脱牢笼的‘钥匙’,或者之后我还能给你一些帮助。而你唯一要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全力的破坏神的计划。”   “比如?”我扬眉。   “就比如他其实夺你的阳身,不过是为了夺你童子命的命格……你不要让他成功。”那女人三两口就喝完了小瓶子里的酒,然后开始转身离去。   “其实我真想知道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我破坏这个?又为什么是我?”说我没有好奇心,那绝对是假的。   “两个原因,第一,只能够是你。第二,那就是能让神愤怒的人都不简单,就比如两年前的一个老家伙。至于原因,更简单,我信仰般的追随他,而他追随死亡。可是他是我的追随,我怎么能让他去死?”说完这句话,这个女人的步伐再次变得极快,比之前走近我的时候快了很多很多。   两年前,老家伙?莫非是我师父,我喉头一动,忍不住想开口打听我师父的消息,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算了吧,我有些颓废的叹息了一声,她说过或者还会给我帮助,下次再问?而且,我应该感谢命运,让我看见了那么一个转机。   我握紧了手中那张对我来说异常珍贵的图纸,我必须去记熟它,然后毁去。   我剩下的日子只有七天了,但是我每一晚还是会来到院中,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一条‘逃生’的路。   我和那个女人还有会面,就像是在下一局围棋,我和她已经开始布局……但到底是我们被吞噬,还是对方吞噬我们,总是要棋子之间有了纠缠碰撞之后才知道……   从倒数第五天开始,神开始每一天都来了,不止一次,有时甚至两三次。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身上的结痂已经开始大量的脱落,每天脱掉衣服,都能极不适应看见,衣服上一块一块的老化而掉的血壳儿……我正在快速的恢复着,但是我表面平静,内心其实已经焦躁到了一个临界点。   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个女人告诉我的一切事情,关于我师父的,关于我那些长辈的。   可是我必须隐忍,因为双方的架势已经摆好,短兵相接的时候却远远未到……更何况是为了怕我更加的焦躁,那个女人说的并不详细。   除此之外,我还要忍受,忍受什么呢?那就是那个神的目光。   他已经越来越不能克制了,他来到这个房间,很多时候只是坐在这个房间某一个最高的位置上,沉默的看着我,就像满足的看着他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又像在欣赏另外一个自己。   他已经不需要掩饰他的贪婪,在这个世界里,他可能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主宰,没必要掩饰他的任何心情吧。   可是,对于我来,被人当做一条案板上的大鱼,最成功的猎物来欣赏,并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情,我需要舒缓心理压力。   而方式则是,只要能和那个女人见面的晚上,我也会问她要一小瓶她常喝的那种酒。   入口及其的轻,香甜,爆炸是在喉间,返回来的气息却是冲上整个大脑的烈……一小瓶就已经足够让人似醉非醉,她说这叫神仙倒。   “明天,就是你我相见的最后一晚,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她说这话的时候,递给我了两瓶神仙倒。   明天吗?我拧开盖子,迫不及待的就喝了一口,我需要这种烈酒来让我忘记神的目光以及即将到来的开局……   以为我记得每一个日子,就好比,明天是第七天,而神不会等过后天。   第九十五章 法坛之下   “为什么是两瓶?”我接过酒,有些疑惑的问到,对于这种酒,她一向极其的吝啬,无论我再怎么哀求,永远递到我手上的都只有一小瓶。   “原本呢,也不是小气,神的身子不好使,你是知道的。但这不代表他不敏感,再多了,他就能闻出酒味儿了。”那个女人慢悠悠的对我说到,却并不说给我两瓶的原因。   我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拧开了酒瓶的盖子,一开口,就灌下去了一大口,当熟悉的暴烈回荡在脑海中时,我长舒了一口气,微醺的感觉让我的神经彻底的放松下来,看来,人要沉迷一件事情或者是东西,真的是很容易,只要是有一个理由。   太苦的时候,谁又能是硬扛?扛过去的,应该都成为了圣人吧?   那个女人很悠闲的坐在池塘边上,赤足,脚丫子一晃一晃的打着池塘的水,看着我喝完了一瓶神仙醉,然后才说到:“今晚你可以喝醉的,按照你的酒量,两瓶也就差不多了。之所以可以让你放肆一次,是因为神明天不会来,他会布置法坛……而那些木头来一百个也没办法看出来你醉了,我只希望你不要醉的太厉害,放松之后还有几分清醒,听我说明天要告诉你的事。”   “嗯。”此刻我的双眼已经微微有些发热,也是脱了鞋,任由自己的双腿泡在这池塘中,晚风吹拂,烈酒过喉……带不走的却是这满腹的心事。   “我走了。”她放下了裤子,却不想穿鞋子,一双布鞋在手上晃晃荡荡。   “等一下。”我拧开了另外一瓶神仙倒,却忍不住叫住了她。   “什么?”那个女人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凶,眉眼间也尽是不耐烦。   可惜我们相处了那么几天,加上酒意,我根本不在乎她的语气和神情,只是说到:“后天,也就是一场开局,是生是死谁知道?好歹,你也说一下你的名字吧?我不习惯到时候死的时候,在心里留下了记忆的某个人是没名字的。”   那女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很简单的说了三个字:“林晓花。”   “噗……”我口中含着的半口神仙倒一下子喷了出来,烈酒涌上了鼻腔,让我忍不住连声咳嗽。   我其实没有看不起这个名字的意思,只是这个女人如此的风情万种,比开花店的六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是很难想象她会有个名字叫小花?   “我是村里来的。”她说完这句话,扔下我就走了。   村里来的?呵……有意思,我擦掉了刚才呛出来的酒,拧着神仙倒再次喝了一大口。   结果,就如林晓花所说,两小瓶神仙倒足以让我醉倒,第二天,我是醒在池塘边上的……神处的地方或许比较特殊,在这里不像鬼打湾外面那样,只有蓝晃晃的天,因为在这里,会有黑夜,甚至会看见月亮,唯一不能看见的就是太阳。   醒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那蓝晃晃的天,发了好一阵子呆,然后进屋去睡了。   神仙倒是好酒,至少宿醉以后也不会头疼,可是我却莫名的觉得全身心的放松。   我任由自己在屋子里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就发现桌子上摆好了饭菜,估计是那些林晓花口中的木头人送来的。   我很安然的过了一天,当然没忘记抓紧时间恢复着自己的一切,体能,精神力,灵魂力,功力……在没有法器的情况下,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这里,没有什么季节之分,就如池塘里的荷花莫名的常开不败,而每到晚上8点,黑夜就如同席卷一般的会来到这片地方。   我早早的就出去了,习惯性的坐在那块大石上等待着林晓花。   她今夜也出现的很早,秉承一贯的风格,我是不可能知道她是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的,等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是坐在我们最初见面的那座假山上,正在呆呆的看着月亮,手上是一瓶神仙倒。   “今天没有你的了,因为你昨天已经喝完了今天的份。”她开口这样和我说到。   “我也没打算要和,神经太过放松,我就怕明天的事情办糟糕了,你知道我一点儿败的理由都没有,也承受不起失败的结果。”我很随意的说到,可是语气却并不随意,很是认真。   “恢复的不错。”林晓花淡淡的说到。   “必须恢复的不错,我等得及,他也等不及了。”我说的他当然是那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神。   “那也是,反正迟早都是一刀,对于你来说,还不如早些上刑场,牵肠挂肚,坐立不安的等待也是一种最高刑罚。人最难过的事情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那你觉得更难过的事情是什么?”林晓花说话一向犀利,搓我的痛处是她的强项。   “是什么?”我心里及时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师父他们的事情了,我们之前布局的时候,本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我简单的告诉过她,我和师父的事情,她也很肯定的告诉我,如果我描述正确的话,我师父还活着,比我想象的活得好,而且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再多她却不肯说了。   她告诉我,是好大一群人。   可是就算如此,我还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只因为她的性格古怪,一个不高兴,她可以兜好大一个圈子,然后说的话还似是而非。   “更难过的事情自然是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她说完古怪的笑了。   而我很奇怪,摇头说到:“大多数人并不是这样啊。”   “那是因为他们没感觉到生的痛苦,特别是在心灵不圆满的情况下,就不要想着活成一个老妖怪了,自以为很快乐。”林晓花的语气忽然变得沧桑,言下之意是在告诉我,她那句的意思是说,一个人活到不想活了,偏偏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是一件更难过的事。   她又在说这个了,可我真的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总之,我绝对不会以为是那个贪婪的神。   “告诉我,我师父的事情!这是计划中的一环。”沉默了良久,这句话我终究是不能体会的,很干脆的问出了我牵肠挂肚的事情。   “他们那一大群人活着,也可以说是半坐化的状态,神暂时拿他们没办法。或者,你再晚两年来到这里,就毫无办法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林晓花喝完了手上的神仙倒,说话倒也直爽了几分。   半坐化的状态?这个词用的真好,真能安慰人,我的手指冰凉,做为一个修者,说一句这样的状态,就好比是普通人变成了植物人。   是活着,可是醒不醒来就是关键,醒来后能不能恢复,又是两说,这样说来,凌青奶奶的情况还要好很多了。   是的,凌青奶奶的情况也是林晓花告诉我的,神最终没有杀掉凌青奶奶,而是把她囚禁了起来,因为我挡雷的那一下,的确‘威胁’到了那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神。   他怕我又做出同样的事情,不肯好好养伤,所以就这样囚禁了凌青奶奶。   而神的性格一向是多疑的,他怕我最后才来发难,为了他的大计顺利,他是准备明天法坛之上,用凌青奶奶来威胁我配合着完成的。   因为,他认为我既然敢为这个老女人挡雷,那自然也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情,在神的眼里,任何事情都可以用代价来衡量,他认为这样一向是精准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望着天上的月亮,这儿为什么就偏偏不下雨呢?抛开这个古怪的想法,我问出了一直以来,我最想问的问题:“我师父他们到底在哪儿?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如果顺利,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我说的那么明显了,你还不明白,我就没有办法了。那好吧,就告诉你这个笨蛋吧,他们就在法坛之下。”或许是最后一夜,林晓花分外的干脆,一句话就给我说出了答案。   法坛之下,这些年,我朝思慕想的人们,原来最后竟然一直在一座法坛之下。   在绝对的静谧中,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可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简单的一句:“嗯,我知道了。”   第九十六章 开局   林晓花可能有些好奇,我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反应,歪着脑袋看了我半天,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也就放弃了。   我们沉默的相对了一会儿。   林晓花再一次从假山上飘然而下,说到:“计划就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可笑的。好在,那个神还不是最绝对的力量,我们就使用使用计谋吧,不用太过,简单的就是有效的,加一点儿运气……”   “我们就能成功吧。”我望着天上的月亮说到,最近是越来越爱看着月亮了,因为我莫名的开始想念外面的世界。   “不对,是有一点点成功的可能。”林晓花再一次站在了和我隔湖相对的地方。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我不满的撇撇嘴。   “对不起,我这人天生灰暗,明天见吧。”林晓花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准备离开。   “喂,你一心想坑那神,可是你信仰般追随的人又是谁?”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晓花回头看着我,犹如和我初见时候那般的巧笑倩兮,然后开口轻声说了一句:“不就是我想坑那个人吗?”   我一下子愕然,还真是那个神想死?这简直就好比一个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一边对人说我最不爱吃的人一样可笑。   “怎么?不敢和我合作了?”月光下的林晓花笑得越发的灿烂,清丽的脸显得更加的风情万种。   “没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心里犯着嘀咕,可是嘴上却说得大义凛然,其实根本也就没有退路了,何必再想那么多?   “陈承一,看来你一直是像个傻屄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机灵来着……你说这话没有底气哦,明天到底要怎么样,看你吧。”林晓花走的很潇洒。   莫名的,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我竟然有三分安心,抱着胸,倚着树,竟然在这样一个开局之前的夜晚,脸上真心的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和晚上八点的时候,夜会来一般,这里的早晨也是那么固定。   在上午7点的时候,那蓝晃晃的天就会准时的出现,挤走属于这里的黑夜。   而在7点的时候,那些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人也会准时的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为我送上一份丰富的早饭。   今天同样也是如此,早餐就有碧粳粥,一碟玲珑包子,三样儿精致的小菜,不知道加了什么调料的蒸蛋……看一眼就觉得复杂,我也懒得去管有多少种花样了。   只是惊叹这米是真正的碧粳米,做出来的粥那翠绿的颜色让人看了就舍不得吃。   我也不明白在如此紧张的早晨,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关心这种不着边际的细枝末节,难道我是在感慨神比较会生活和享受?或者,他已经开始把我当成他了?   这样想着,我大口大口的吃完了桌上所有的食物,拍着很饱的肚子,想起一句朴实的老话,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吃完饭,照样是有一个黑衣人负责收碗,在这里如果不是一个被囚禁的身份,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   不同的是,在收拾了碗筷以后,那些黑衣人一般都会默默的离去,在今天却是站在那里不动,而另外一个黑衣人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我的面前,盒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字的力道十足,光是看那勾勒的笔画,就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一股霸气。   “换上衣服,等待三个小时,我来接你上法坛。”   这是神的留字吗?我看了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默默的把纸条放在了一边,然后打开了那个盒子。   在盒子里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套白色的汉服,至于式样就和神穿的那一件是一样的,之前我以为他穿着朴实,手摸上去才发现这绝对是顶级的丝绸,不知道怎么处理了一下,一眼又看不出来丝绸那种独有的光泽,倒是显得朴实了。   我没有什么好抗拒的,这汉服是经过了简单的改良,穿上倒也不影响行动,所以我也就干脆的换上了。   看了一看时间,不到八点的样子,神说三个小时以后就会接我上法坛,那么现在出去运动一下吧。   我这样想着,走出了院子,和往日毫不理会我做什么不同,那些黑衣人在今天好像对我看得分外的紧,简直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我在院子外面打了一套拳,他们就跟在后面半米不到的地方,偶尔被我挥拳,踢腿打到了身体也不在乎。   和这些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那么久的时间相处,我太明白他们的做事风格,林晓花用木头来形容他们都是给了他们面子,或者,这些人本身就不正常,完全就是行尸走肉?   从他们的身体上传来的触感是不正常的冰冷,这让我打从内心里感觉到不舒服。   一套拳打得也不算尽兴,很快我就进了房间,擦了汗,洗个澡,解决了一下个人的问题,穿好衣服,再次的来到院子外面。   同样的,那些黑衣人依旧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只是站在屋前的走廊沉默着。   “知道下围棋最是需要考验耐心的,但原因呢?”林晓花给我说起整个计划的时候,是如此开口的。   “为什么?”我从小就喜欢和师父还有慧大爷下象棋,对于围棋算是兴趣缺缺,了解有限。   “因为落子无悔,而有时一个子儿落的位置又往往能决定大局,所以举着棋子迟迟不落,是正常的,如果等待的那一方没有了耐心,说不定就输了。”   “那你是要我有耐心吗?”   “错,我是在告诉你,其实神是一个相当有耐心的人!你遇见了这样的对手,就下快棋,说不定能把他给蒙住,既然决定了,落子不妨就像下雨一样的快,他反而会惊疑不定……这就叫措手不及吧?”   决定了,就快点儿去做吗?我望着蓝蓝的天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我的脚步迈出了一步。   我当然知道那是正确的一步,在这个小院中的那么多夜晚,那张图纸上的线路已经被我练得分外熟悉,我没有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的本事,但是……我至少可以很快的走出去。   就如同料想中的一般,随着我一脚踏出去,那些黑衣人也跟随着迈出了一步……我脸上带着冷笑,很快的就跨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接着我在大院中飞快的行走了起来。   和计划中的一样,那些黑衣人的动作非常的慢,他们应该是被严格的训练过院中阵法的走法的,可是就如同你给一个机器人输入了程序,它也不可能如人那般的灵动,所以只是走了三十几步,我和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计划一旦执行,那就是落子无悔。   此刻我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莫名的就没有了,我只是全神贯注的在院中飞快的行走,我知道我错不起,当我绕过那个池塘,走过长廊,跨过亭台之后,我终于走到了大门的面前。   而反观那些黑衣人才走到了池塘的一侧。   我看了他们一眼,第一次双手扶到了大门之上,接着毫不犹豫的‘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哗’的一声,一股浓烈的雾气扑面而来。   “出门以后,是没有任何的阵法的,小子,你就放心的横冲直撞吧。”林晓花的嘱咐还在耳边。   所以,我也就没有任何犹豫的,扑进了这茫茫的雾气当中,这是被神拘禁了那么久以后,我第一次走出了这个院子。   第九十七章 大地之力   外面是雾茫茫的一切,不要说路,连一切的景物都看得模糊不清。   我只依稀的知道这外面应该是一大片竹林,因为在雾气中成片的竹子若隐若现,其它的,我根本看不清。   “怎么那么浓的雾?”我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这简直和那个大院内的世界是两个世界,那里面连一丝雾气都没有。   可是,这个也无所谓了,我随便的认了一个方向,就没头没脑的朝着那边胡乱的跑去。   计划的关键根本不是我在这里做什么?只要……我一路疯狂的跑着,在如此浓厚的雾气中,就连对面有人也必须跑到两米左右的距离才能看见。   所以,一路上我几乎看见了7,8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几乎都需要短兵相接的冲撞,我才能够跑过去。   他们看见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会伸出双手来拉我,有优势的地方在于,这里雾气浓厚,他们根本就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我,必须很近的距离,再则,他们的反应好像真的很慢,好像都必须看着一件事物,直到两三秒后才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我一般遇见了这些偶尔出来拦路的黑衣人,几乎都是非常暴力的横冲直撞而过,这种时候他们几乎来不及捉住我。   在雾气中跑了大概有五分钟,我就感觉到身体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即便是采取这种‘粗暴’的方式避开了被捉住的命运,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些黑衣人有着让人‘恐怖’的一面。   就比如撞上他们就如同撞上一块儿冰冷的铁块儿,而且他们的力气真的奇大无比。   他们这样的存在,让我想起了道家山字脉中一个隐秘的支脉——炼尸道人,几乎已经断了传承的一门术法——炼尸之术。   因为这些黑衣人根本不是僵尸,更不是故事中刘二爷故事中所说的逆天的‘活尸’,他们的一切表现都更像是一具炼尸。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简直就是……尽管这里的雾气是没有‘生气’的,根本就不像外面普通世界的晨雾那样,会沾湿人的衣衫,可是这个想法还是让我的衣衫潮乎乎的,是被身上的冷汗给打湿的。   要知道,僵尸多少还有本能,越是高级越是有智慧,就算比炼尸厉害,凭这一点也有弱点可寻,打不过的时候,吓一下,惊一下,虚张声势一下,也能给自己寻得脱身之机。   可是,这炼尸……根本就完全的毫无弱点,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他们。   一具都还好,那么多如果全是炼尸的话……越是深想,这个想法让我越是心底焦急,这是林晓花根本没有告诉我的事儿,在她口里,这些黑衣人都是她轻描淡写的木头,她根本……   林晓花这女人真是的,我忍不住低声哀嚎了一声,或许我也能理解她,她要的不过只是她追随的人不去追随什么死亡罢了,成功的阻止了某件事情就好,这些炼尸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这个女人太过特立独行了。   我脑中的念头乱七八糟,可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敢停留,或许是因为想得太过入神,一直到很近的距离,大概就是一米左右的距离,我才发现我前面又立着一个黑衣人。   不同的是,这个黑衣人的胸口绣着一条紫色的蛇,是那么的刺目,看在眼中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可是这么近的距离,我除了本能的生出这种感觉,心里已经来不及有任何想法了,更来不及停下脚步,只能一咬牙,还是选择硬冲过去。   但这个黑衣人根本不像那些黑衣人一般,反应速度很慢,在他出现的刹那,他就伸出了一只手,朝着我的衣襟抓来,我本能的扭转了一下身体,他跟着斜了一下身体。   到底是我要快些,在错身的一刹那,他抓住了我的衣角。   ‘刷’的一声,这套其实很名贵的汉服就被这个黑衣人扯掉了一个衣角,但是他的力气太大了,以至于他在拉扯掉我衣角的瞬间,我的人不自禁的跟随着他的力气,朝后趔趄了一下。   还好没有摔倒,不然根本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但是那黑衣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停顿,随手就扔掉了手中的衣角,速度极快的再次朝我抓来。   我因为身体打了一个趔趄,这次再没有任何避的可能,下一刻,我就感觉到一只铁钳一样的手一把就扯住了我胸前的衣襟,扯着我朝着某个我不知道的方向走去。   完全是无法抗拒的力量啊,这个紫蛇黑衣人是更高级的炼尸吗?我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输不起,这次的行动也没有任何可以输的余地。   之前,我是不想出手的,只一心一意的想保留自己的力量,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再次叹息了一声,师祖传我的秘术,有一个就是针对身体上的,虽然道家人最重的应该是大功力,这所谓的大功力是指灵魂力,精神力,气力(本身练气所产生的功力)等综合。   师祖在传法时,我曾经想过他为什么要传一门针对身体的秘法,此时却不得不感慨师祖是‘神人’。   所以,我任由这个紫蛇黑衣人拖着我走,与此同时,我口中已经开始默行咒语,体内的一股气息开始按照特定的方式朝着后脑冲去。   这也就是我说剑走偏锋的原因,后脑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位置,如果用重物打击后脑,基本的情况就是一个死。   而用内气冲撞后脑,一不小心也会把自己弄成‘瘫痪’,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术法,我也根本不敢这样做。   但是,这个术法之所以会产生奇效,也必须是去‘刺激’后脑,众所周知,后脑是主管人的‘行动之脑’,在某种刺激下,它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然后发疯压榨人体潜能一般的压榨人。   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了不少奇迹,举起汽车的母亲,忽然就能背起氧气筒的老人……就是这个原理。   我小心翼翼的按照特定的方式运气,配合着口诀,在外人看来,我整个人的眼神已经涣散,只是被这个黑衣人拖着走……但是这个术法完成起来是极快的,随着气息在蛰伏停顿了一下以后,猛然撞上了我的后脑……我的脑中一下子开始‘嗡鸣’起来。   接下来,我就和喝了世界上最强效的兴奋剂一般,全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猛地一下子停住,按照术法的最后一步,猛地一跺脚,一股更加庞大的力量一下子充斥了全身。   如果只是自身的潜力,怎么可能称之为老李一脉的秘术?大地最是厚重有力,自然蕴含一股力量,就像大地的脉动,能引发最灾难的地震!   人要引大地之力,就要‘打开’自己的身体,这钥匙就是在人的后脑。   随着我狠狠的三下跺脚,这股力量一下子充满了全身,瞬间达到了极限,我伸出手去,一下子握住了那个逮着我前行的紫蛇黑衣人的手。   “够了,该停下了。”被忽然的力量刺激,我的神智有些兴奋到我不能控制,人也变得暴躁,这是这个术法不可逆转的副作用,师祖曾经就有过说明。   可是,那个黑衣人怎么可能放开我?他的手依旧紧紧的抓在我的衣襟上,还一下一下试图拉着我走。   我冷笑的看着他,然后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握住他的手不自觉的就用上了更大的力量,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我说够了,你难道听不懂?”   伴随着我声音的,是令人牙酸的,骨头和骨头摩擦的‘吱吱’声!   就算这样,黑衣人也愿意放手,可是我瞬间爆发的力量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在我的带动下,他的手慢慢的被我从我的身体上离开了,他的手掌上还挂着我的一片被他刚刚扯破的衣襟。   细碎的破碎声渐渐的变大,变成了就像一个人在‘咔嚓咔嚓’啃骨头的声音。   如果是活人,怎么可能承受这粉碎性骨折一般的后果?可是黑衣人好像毫无感觉,吼叫声,另外一只手又朝我抓来。   “真是的。”我叹息了一声,然后猛地的一用劲,一拉扯。   ‘咔嚓’一声,黑衣人的手臂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活生生的被我拧断了,背在了身后。   然后,我一下子冲了过去,撞开了他的身体,在他一个趔趄未稳的时候,换成是我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后把他活生生的举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就是秘术的力量……而且我只打开了后脑,师祖说,到极限,是72个大穴位全部打开!   第九十八章 入局(一)   可是任何事情不付出代价,就想要到一个极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开72个穴位,那只是一个理论上假设存在的可能,实际上普通人体能承受洞开5穴就已经是身体底子极好的了,随意的洞开,到时候力量上冲,你付出的代价不止是生命,还有可能是灵魂被冲散的代价。   而且,这个秘术无论是洞开多少穴位,第一个刺激的必须是后脑,洞开的穴位越多对后脑的刺激也就需要越大。   从术法的深推来说,对后脑这样刺激,绝对也会影响到大脑,人的行为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这也就是师祖要我和师父看着去使用这些秘术的原因……   浓雾中的竹林安静,那个胸口绣着一条小小紫色的黑衣人被我摔倒在地以后,斗笠滚到了一边。   曾经,在渡船到圣村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划船的圣村使者一张隐藏在斗笠下的脸,那张脸就和人肉骷髅似的,但好歹能看出来是一个人。   但看到这张斗笠下的脸时,我在如此刺激,情绪冲动的情况下,也忍不住楞了一下。   说起来,这张脸虽然也是皮包骨头,但是比起那个圣村使者还好那么一点儿,让我愣住的是,这个黑衣人的脸色,是一种完全铁青的颜色,不夸张的说,是青色占了主导,颜色的改变让他看起来不怎么像个人,而且从脸一下,他的脖子处已经有细密的黑色绒毛长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炼尸的人术法逆天,竟然把普通的炼尸朝着僵尸的方向发展……即便只是最低级的黑白双凶,即便根本还没有成功,标志性的尸牙都还没有,但……   在冲动暴虐的情绪控制下,我也没有办法深想,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脚踢翻了这个黑衣人,让他背朝着我,接着我一下子单膝跪在了他的背上,不让他挣扎,然后伸手一下子抓住了他脊椎的某一个位置。   对付炼尸,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如此,破坏它的神经,它也就完全的失去了活动能力,整个炼尸也就被破坏了。   不然也可以选择破坏它的脑袋,不过头盖骨的坚硬,这个办法其实得不偿失……必须完全打爆,那是需要非常巨大的力量,根本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轻易就能敲碎脑袋,甚至几颗子弹打进去也是没有用的,只要没破坏到它可以活动的神经都是没用的。   我冷着脸,一用力,手就陷入了这个黑衣人冰冷的身体里,然后捏住了他的脊椎骨,‘咔嚓’一声毫不留情的拧断了它。   那个黑衣人不动了,我之前并不能完全肯定这是炼尸,这下却是完全的肯定了。   炼尸的身体里没有血液的存在,却也有说不清楚的黏黏腻腻的东西,我把手随意的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擦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这个术法不需要特别的解除,刺激的强弱也决定了术法持续的时间,这一次小小的试验一下,最多持续三分钟不到,也就差不多了。   我再次奔跑在路上,没有去特别的在意这件事情,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雾气慢慢的变淡了,举目望去,竟然可以看见另外一片大得惊人的平坦草坪就在不远的地方,在那个草坪之上,依旧是翠珠依依,三五丛的点缀着。   更多的是大型的建筑物,一栋栋,一片片,全是华夏的古风建筑,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小型的宫殿,不过因为地型缓缓的落差,显得比平地上的宫殿更加的华美。   但是比起真正的宫殿,就如紫禁城,它又少了几分庄严,多了几分华丽,还有刻意营造的仙气。   我的目光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切,看见在宫殿之后,也就是地型的最高处,是一阶阶的阶梯,阶梯之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再多了也就看不清楚了,可是我的心却在这个时候异常激动的‘咚咚咚’剧烈跳动起来。   法坛一定就在那里,师父……   ‘噗通’一声,我的身子一软,在这么激动的时候,我竟然扑到在了地上,全身的肌肉就像被一只只蚂蚁小口啃噬一般,又酸又麻又痒又痛!而且根本使不上一丝的力气,连挣扎着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如果没有力气都还好,但是肌肉传来的那种感觉简直是比酷刑还折磨的事情,它出现的一瞬间,我就忍不住咬紧了牙齿,但就这样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出现了,这个秘术使用过后,强烈的副作用出现了,而且我只是小试了一下,幸运的不会留下永久的副作用!   我原本全身没有力气,但是这感觉开始越来越强烈,在一个人完全无力的时候,都可以痛苦到在地上翻滚,手指深深的陷入了泥土里……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啊?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前的留海因为汗水也紧紧的贴在了额头上,身上的衣服几乎全被汗湿了,可是这痛苦还在持续着。   一秒钟都是难以忍受的事情,何况我还看不到结束的曙光……这一小片草地都被我滚得不成样子,旁边的竹子也被我因为翻滚而撞得东倒西歪。   我没法去计算时间,每一秒都过得如此漫长,在后面稍微好了一些,我无意中看到手腕上的表,才发现快过去了三分钟……也就是说,我的术法持续了多久的时间,可能接下来的痛苦就要持续多久的时间。   和我预想的一样,终于在三分钟过去之后,这种来自每一块肌肉的感觉终于慢慢消失了。   我大口大口的仰天倒在地上喘息,这才发现全身脱力的感觉更加的严重……我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儿。   这算是计划之外的事情吗?我忽然就笑了,人算永远不如天算啊……不过……我的心情真是没有一点儿沉重,一局棋不就是这样摆开棋局的吗?   由于刚才那样的搏斗,我都没有太过的注意周围的细节。   这个时候才发现,我已经翻滚到了那片草坪的边缘,我身处的地方还有着薄薄的雾气存在,身后则是一大片厚重的雾气看不到尽头,一种刺耳的鸣叫声回荡在其中,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意思?   而事情如果开始糟糕,人就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也许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往往从坏事的开始,还会伴随着更坏的事情发生。   “呵,你还真是能糟蹋东西。我对你厌恶又加深了一层。”一个平静却真的好像对我充满了讨厌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之上。   我连抬一下眼皮,看一下是谁的力气都没有了,其实也没有看得必要,因为这个声音就是那个所谓的‘神’的。   话音之后,才是一连串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看起来来的根本不是神一个人。   至于糟蹋东西?我糟蹋了什么?是草坪,还是翠竹?我已经懒得去思考了,我也不想看见这个神。   但是脚步好像很快,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我周围一两米的地方停下了,这个神讨厌的地方就在于,我明明不想看见他,可是他偏偏喜欢绕到我的眼前。   他自以为非常高高在上的出现在了我的正面,如此高大的身形,我的目光想避开他都不可能。   此时,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吗?这白色的袍子,在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有资格穿。你说,你不是糟蹋东西,是什么?”   第九十九章 入局(二)   气力终究是在缓缓的恢复,不过面对这个似笑非笑,说话奇怪的神,我始终不知道说什么?   抬眼,望着天空,依旧是一片蓝蓝的天,是被逮到了吗?我的心情莫名的轻松,甚至忍不住想笑……眼角的余光瞟见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女子身影,她此刻眼珠子斜看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一张嘴,吐了一个唾沫泡泡,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林晓花,比起这个女人,我的演技是不是算太差了?   我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看见神用一种莫名的眼光看了林晓花一眼,忽然一挥手,说到:“把他弄回去,换一身儿衣服。至于你……回去,今天结束之前,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此刻的光线下,林晓花口中的唾沫泡泡正好破碎,她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夹杂着慌乱的哀伤,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那个神的脸上出现恼怒的表情,忽然前行一步,拉住了林晓花的手腕,低声说到:“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待到我更自由的时候,你惹到我,我一样不会让你好过,你最好相信这句话。”   “干嘛不杀了我?”林晓花笑得分外妩媚。   我看见神的侧脸,一下子就愤怒到了极点,甚至可以看见因为牙齿咬得太紧,腮帮子高高的鼓起,他一把扔开了林晓花的手,然后对着身边两个穿着紫色袍子,戴着斗笠的人说到:“看住她,一步都不要她离开你们的视线。”   那两个紫色袍子的人也不说话,只是按照神的吩咐快速的走到林晓花的身后。   我的心一下子有些冰凉,而林晓花则第一次流露出了那种很在意的愤怒,最终还是忿忿的转身离开了,两个穿着紫袍的人就当真如神吩咐的那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林晓花的身后。   我和神同时注目着林晓花的离开,当她的身影随着几丛翠竹的遮掩,转身消失不见的时候,我们才同时收回了目光。   我注意到神面对林晓花的神情总是有些复杂的,不像他面对其他人时,无论怎么样的不屑掩饰情绪,实际上都带着一份平静。   好像林晓花这么一段儿插曲,让神缺乏了某种想要‘戏弄’我的心思,他用一种非常厌弃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一挥手,几个黑衣人就赶紧的过来,扶起我,朝着之前小屋的方向走去。   我发现这几个黑衣人身上穿的衣服都和之前我看见的不同,他们的黑衣上都盘踞着紫色的暗纹,仔细看来是一条蛇……   这些是更高级的练尸?或者,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这些人逮住我身体的手,并没有其他黑衣人那种冰冷的感觉,但也或者是因为他们戴了手套。   不过,这些应该就是这个神身旁的核心人物了,我不能观察的不仔细,因为林晓花这几夜和我的会面,很多信息给的很笼统,我却害怕细节决定成败。   我终究被带回了那个神秘的院子,然后莫名的在几双眼睛的监视下,再次的洗澡更衣,当然换上的又是那一套神才可以穿的白袍。   在这过程中,神再次的来到了我的房间,依旧是坐在那房间里突兀的,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上,手指敲击着座椅的把手,一双眼睛看着我,毫不掩饰对我的愤怒和讨厌。   “你耽误了我整整半个时辰。”忽然的,神就开口说话了。   那个时候,我正在穿着裤子,我几乎已经习惯了神这样的注视,不过他说这样的话?我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淡漠……   他‘霍’的一声站了起来,仿佛是为我这样的淡漠而愤怒,但他很快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有些烦躁的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才说到:“任何事情总会付出代价的,我的半个时辰,岂是你可以耽误得起的?你是托了林晓花的福吧?可是,你终究还是我手里的鱼,你的命运也改变不了。”   此刻,我已经穿好这套白袍,依旧不接神的任何话,只是脸上流露出了适当的沉重,动作也越发的无力……不过,也同时觉得这个神真的很不同,不要说和真正的神仙比,就算和普通的高人比,他也显得异常的神经质,好像是多重人格分裂了那样。   “呵……你果然还是知道害怕的?为你改变不了的悲惨命运吗?因为这半个时辰,我保证你会更加的惨。看你样子,是使用了某种秘术吧?我倒是很有兴趣,不过你不用说给我听,我都会知道的。”那个神根本不管我是否回答他的话,只顾着自己自言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一份紧张,才会这样不安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可是我已经懒得听他啰嗦了,依旧是平静的说到:“不是已经耽误了你半个时辰吗?难道你还想要耽误更久?”   这句话本是普通平常,却忽然像刺激到了那个神一样,他忽然冲到我的面前,一下子逮住了我的衣领,用几乎能把我耳朵震聋的声音对着我咆哮到:“说,你为什么如此平静?你是不是有什么我没猜到的底牌?”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看起来像一个疯子,然后说到:“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吗?掐指一算,不就能算到我有什么底牌了吗?”   在我看来,这句话才是能激怒神的话,可没想到我说完这句话以后,那个神忽然就平静了,松开了抓住我衣襟的手,然后还伸手帮我抚平了衣襟上的皱痕,这才说到:“如此有底气,那我知道了,你的底牌不过就是林晓花那个女人,我知道她就不会老实的。”   “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不是……”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身子因为发软,连站也站不住,‘蹭蹭蹭’的倒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看我的反应,神忽然就笑了,说到:“你以为林晓花能来救你?能破坏我?谁也不能阻止我的!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林晓花是不可能出现的了,相比与你,我恐怕要重要的多。”   说完这句话,神显得异常的神清气爽,一背手朝着屋外走去,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屋中:“你说的对,时间已经不能耽误了,走吧。”   接着,那几个穿着紫色暗纹的黑袍人就毫不留情的抓住了我,拉扯着我朝着屋外走去。   我的身体越发的发软,也只能任由着他们拉扯着,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命运……连整个神情都变得呆滞。   再次穿过了布满浓雾的竹林,穿过了那一片巨大的草坪,我被这些人拉扯着走进了那一片类似于宫殿的建筑。   或许是嫌我这样太过耽误时间,在进入那片建筑的时候,就看见几个穿着灰袍的人抬着一个类似于‘滑竿’的东西等着我,接着我就被那几个穿着紫色暗纹的黑袍人给扔了上去,然后被这些灰袍人给抬着走。   我们开始穿梭在这层层叠叠的华丽建筑中,我脸上的神情一直都很灰暗,被神揭开了最大的底牌,不是吗?   但我还是忍不住去观察,发现这些抬着‘滑竿’带着我走的灰袍人,竟然是真真实实的人,有意志有生命的人,怪不得他们没有带上那斗笠……只是他们的神情太过奇怪,是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麻木的平静。   而这些建筑很多是开放式的,我发现根本不是我想象的,这里全部都是神一个人住的,几乎是每一个大型的建筑里都有人,同样也有身穿灰炮的人来回的忙碌伺候着,我偶尔就看见了一个身上穿着淡青色袍子的身影,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无论如何,这一番景象,总是会让人察觉到今天是会有大事发生?   大事不就是我吗?   我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却又忍不住去想这里好像习惯用衣服的颜色来划分人的等级什么的,而这里的一切比我想象的还要……   那些灰袍人的脚程极快,我还没有具体去想清楚这里的一切,我已经被他们抬到了那个巨大平台的阶梯之下……   第一百章 入局(三)   到了这里,所有人的脸色莫名的都变得肃穆,包括那个神。   我在滑竿上,样子看起来十分虚弱,脸色也难看到极点,可事实上我根本无法言说内心的震撼。   一切都只因为那阶梯之上巨大平台之上的天空……在这个叫鬼打湾的空间里,外围是没有黑夜的,在神所在的地方,我能看见黑夜,而在这个巨大平台之上的天空,我看见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在一片沉寂的蓝色的包围之中,雾气缭绕之地,天际在平台的边缘开始交错……那一边是层层叠叠的蓝,颜色渐渐的变深,在你目光不能捕捉的细微中,就变成了夜空的深蓝。   对的,平台之上就是一片夜空,星辰闪烁,我在外面的世界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大颗,大颗的星星,清晰明亮到流光溢彩,仿佛是在滚动……而一股股属于未知的,宇宙的天地之地,也交错在其中,如同平缓却磅礴的河流在流动,轻轻一闭眼,就好像能被这样的力量包裹。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初来鬼打湾之时的斗法,术法效果强力无比,施术也顺利无比的事情,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下看见这片神秘的,力量滚动的夜空,我忽然就明白了原因。   这里到底是哪儿?这个想法一直在我的脑中环绕不去,可惜这个问题是天地留下的,我想那个所谓的神也不能回答吧。   所有的人脸色肃穆的,开始一步一步走上阶梯,我原本是沉浸在那片夜空之中,可是随着人沿着阶梯缓缓的上升,我忽然就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是想哭?我的内心没有答案,只因为那一刻的悲伤已经淹没了我所有的思维,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此刻,脸上眼泪的滚落就像这天地间最自然的事情,当那些人抬着我最终站在了平台之上,我在不知觉间已经是泪流满面。   站起来时,我终于明白了那样的哀伤从何而来,在这里我感受到了熟悉的……熟悉的味儿,根本不存在,却一直在耳边不停呼唤的声音——三娃儿,承一……承一,三娃儿……我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在这里我天生就出众的灵觉也被无限放大了。   我感受到了师父的存在!   那一天,阳光下,师父回头的那一眼,我以为那就是永恒的离别……其实我没信心,只是在寻找中不停的安慰自己。   如今,我终于是靠近了你吗?   我忽然就想弯下腰来,俯下身体,轻轻贴着这个平台,感受这法坛之下,师父所在!   “你其实不必怕成这个样子的。”神此刻的语气有一些轻佻,轻佻的得意。   如果他认为是怕,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我伸手一把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可能此刻我的神情是努力的想不怕,实际上又像畏惧到了骨子里吧?   这时,我才看见了这个平台之上,和鬼打湾之外,圣村那个平台一样,刻满了繁复的阵纹,不同的只是,两相比较起来,圣村那个平台就像一个才学会几招的小孩子,这个存在却像一个站在巅峰的武林高手。   我之所以有这样强烈的对比,是因为,那些繁复的阵纹,我只是看了一眼,竟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神知道我在观察这些阵纹,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晃了晃身体,眩晕的样子,他的眼中竟是得意,忽然开口对我说到:“你可知,这阵纹在昆仑也是最顶级的存在,我在这里,这个特殊的地方还原了它,你知道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吗?”   他莫名的开始和我炫耀起来,这是应该他做的事情吗?或许……我的眉头微皱,已经开始了吗?   但终究是不动声色的平静了下来,而在平台之上有一座方形的法坛,四面不高的阶梯围绕,我看着它,就知道,这里应该就是……师父他们最终的所在。   神在此刻有些癫狂,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看向了那座法坛,也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一些什么,总之我只能清晰的听见一句,我终将自由,这个世界应该被颠覆……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力量开始轻轻的翻起‘浪花’,就如同原本平缓磅礴的河流终于因为狂风暴雨,开始急速的上涨,爆发……   在这种变化的开始,神也忽然变得有些癫狂,走过来,一把扯过我,眼神狂热的对我说到:“你是真的不需要害怕,你终究和我一起走向辉煌的巅峰。”   我们两个穿一样的白袍,此刻因为力量的忽然爆发,平台上狂风肆意……吹起了我们的衣襟,和你一起走向辉煌的巅峰?还是终究你我之间必然毁灭一个?我的内心也开始激动,可是脸上却依然是那样的表情。   平台之下,一群穿着青色衣袍的人缓缓而上,狂风也同样吹起了他们的衣襟。   这些人身上的气息,我一下子就能辨别,是修者……个个都不弱,但也强不到哪里去,至少比不上吴天身边的那些人,也不知道神留着他们是一个什么意思?   “涨潮开始了。”神忽然就说出了这句话,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这平台之上滚动的天地之力,瞬间狂暴之气,仿佛就听见浪花拍案的声音,‘哗’的一声,即刻冲向一个巅峰。   连呼吸都能感受到的天地之力,那么一个普通人在这里,只要能知道咒语,做出手诀,那么也可以使用术法,甚至不用存思!   多么独特的空间,多么神奇的存在……   神在这刻兴奋到了极点,拉扯着我开始朝着法坛走去,而我很平静的扯开他的手,低声的说了一句:“我自己上去。”   神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了然的大笑,然后说到:“臭道士,到最后也喜欢表现所谓的风骨,自以为悟道,却是活得束手束脚,你随意吧。”   他根本不怕我在这一刻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我脸上那种脱力的苍白在他眼中应该是假装不来的。   他兀自潇洒的一背手走到了前方,我在他的身后也是一步一步的跟着。   他踏上阶梯,风吹白袍,意气风发的气场一开始被压抑,后来却狂放的布满了整个平台。   我跟在他的身后,同样亦是风吹白袍,却仿佛能感受到这个法坛之下,最亲切的心跳在不停的跃动。   时间在这一刻已经变得不重要,我们在各自的思绪中,终于走上了这个法坛。   法坛之上,一片空旷,原本也就不大,总共不到20平米的空间,除了我和那个神,什么都没有。   我早已知道了一些,如今站在这法坛之上,却更加真实的感受到了林晓花对我描述中的法坛。   “在这里,一切都简单到极致,只有9条阵纹,却是最重要的阵纹哦。”林晓花说这话时的神态,我都记得,歪着脑袋,一副搞不懂的样子,就是单纯的对我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只有9条,你觉得我像一个懂很多的人吗?他说,这9条阵纹是任何人都描绘不来的,只有接引天地之力,自然形成,你懂了吗?”林晓花拖着下巴,眼睛不停的眨巴着。   呵,这个女人……我的脸上不自觉的乏起一丝微笑,目光再停留在那些阵纹之上,却再也找不到任何的情绪,因为来自天地的沧桑亘古之气已经彻底的淹没了我。   在这个不大的法坛之上,我竟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法坛给我的感觉,竟然让我想起了那个界碑……那个矗立在万鬼之湖的界碑!   “这一刻,我终于是等到了。”神原本是背负着双手,看着夜空,此刻叹息了一声,回过头,看着我缓缓的说到。   我脸色平静,仿佛是已经认命,心中却是在想,那么两条鱼儿都入了各自的局,短兵相接,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了吗?   我也忍不住悠悠叹息了一声,从那种沧桑亘古的气息中挣脱,我知道,接下来的是厮杀,不对等力量的厮杀,可终究也逃不开的命运……   第一百零一章 短兵相接(一)   如果说我和神之前的气氛,还算有一种奇异的融洽,那么从神说他等到了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如同碰撞出了火花。   几乎是同时的,我们开始掐动手诀。   我是满脸的紧张,而神却是轻松中带着一丝‘鄙夷’。   在这里的天地之力太过充沛,是我唯一感觉到轻松的地方,在这里斗法也不需要花哨的五行术法,要的就是最直接最惨烈的灵魂力,精神力的碰撞,就如同我们在那个深潭和帕泰尔的大战一般。   我明明以为是有胜算的……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力量的澎湃,我几乎能够预见我的力量化为一把利剑,狠狠的和神在空中厮杀……不管胜败也好,至少是属于男人的惨烈。   可是,我根本就连和他交手的机会也没有,下一刻他的力量就化为了一把‘尖锥’,一下子贯穿了我的灵魂,钉住了我的灵魂……原本灵魂力就如同奔涌的河流,就要化为力量,去直接的碰撞……却因为这一下,就如同挡住河流的礁石,一下子让我的灵魂力撞击在了上面,然后再也不能流动。   瞬间堵塞膨胀的力量,让我的灵魂一下子就像一个充气的气球,瞬间就难受到了极点。   这种难受直接反应在了我的身体之上,我的脸涨到通红,脖子上也青筋鼓胀,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没有了胜利的希望,如果我再坚持掐动手诀,凝聚灵魂力,我的灵魂会爆炸的……   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强行的收诀,在到极点的难受中,我猛然的收了手诀,因为是太过狼狈的情况,收诀完成的是如此匆忙,在灵魂力回缩的瞬间,一口鲜血从我的口中喷出,点点洒落在白袍的衣襟之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相较于我的狼狈,神显得是那么的潇洒,单手背于身后,另外一只手优雅的举过于头顶,我不知道他那是什么手诀的开手式,只是恍然看见手指的律动间,力量就如同一曲跃动的音律跃出,在某个高潮的部分,集结成了一把又一把的尖锥,锋利的椎头全部都朝向我……   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一式术法精妙到了极点,这不单单只是碰撞,不像帕泰尔对灵魂力的运用如此粗糙,他的力量会恰到好处的锁住我的灵魂的点,压制我的力量,这才是这式术法真正的‘杀招’。   这一点就要求了一种异常玄妙的精准,不是功力到了一定的地步,对灵魂的理解到了一定的地步,根本就不能做到。   要知道灵魂的本质是一种虚无不能说清的存在,根本不像身体有着如此明显的目标。   再则,就是对力量的压缩到了一个让人仰视的地步,不然凭什么一把力量凝聚的尖锥就可以阻挡我奔涌的灵魂力?只能说明,这尖锥之中凝聚的力量是惊人的,而他对力量的掌控也是惊人的……   神真的可怕,我和他之间惊人的差距,只是凝聚的一把尖锥就可以说明,那个没有任何的取巧之处,就是力量的直接差距……你看他,还在凝聚着一把又一把的尖锥。   看见我狼狈的样子,神尽管还在施展术法,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笑意,仿佛是在嘲笑我,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敢与他动手?   我却只是苦笑,当真这样的硬碰硬,只是鸡蛋碰石头吗?   可是神是学不会怜悯的,已经倾斜的胜利天平,也不会让他有丝毫的放松,他手指的律动越发的快,连残影都没有,只是感觉他的手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比那一天他出现在竹林的时候,动作还要快的惊人。   我的嘴角鲜血还在滴落,就看见他的手猛然的一握,道道凝聚而出的尖锥,毫不留情的朝着我贯穿而来……没有剧烈的疼痛,唯一疼痛的瞬间不过只是尖锥挤入灵魂那瞬间的刺痛。   让人难受的不过是灵魂被锁住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灵魂的节点,神都毫不留情的给我锁住了。   这比吴天用绳结锁住我的办法更加的神奇,我就像被定格在了法坛之上,丝毫不能动弹,说句不好听的,我连倒下的自由都没有。   可这并不是结束,神高高在上的看着我,最后一道尖锥,也是最小的一道,可是几乎凝聚为实质的一道,带着破空之声,毫不犹豫的朝着我的丹田刺穿而来。   这是一种玄妙的伤害,因为没有任何的伤口,甚至血液也不会流出,我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破碎,是的,力量集中之地的破碎,或者说是深刻的压制,这个时候,别说是灵魂力,我连任何的力量都使不出来了。   神完成了这一切,脸色也稍微有一些病态的红润,我盯着他,我相信这种病态的红润并不是因为他对我施展了这样的术法而不支,他只是……只是在自我压制罢了。   呵呵,摆开的棋局。   但是,神好像并不在意我的目光,他的神情在此刻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眉毛轻挑,看着我说到:“陈承一,我都不想问你是有什么样的勇气和我出手,因为就算临死的鱼儿也会挣扎两下。我只是料想不到,你还保留有如此的力量,我以为你很虚弱的。”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看着那个神,并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我的灵魂被他钉住,我连说话都不能。   他好像也并不想听我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到:“一定是那个诡计百出的林晓花教你的吧?可惜,你很笨,把这些力量留不到最后一搏。她只不过是想坏我的大事,可惜的是,你知道吗?”   神此刻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眼睛微微弯曲,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然后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我说到:“她舍不得我,她是我的女人,她终究……不能完全的让你来伤害我。”   我的脑中一片乱麻,乱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林晓花根本就没有和我说起过和神的任何关系,我只知道她有着一个追随的人,那个人无时无刻的不追随着死亡,我没想到神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个林晓花……其实,神会说她是他的女人,我也一点儿都不惊奇,只因为此刻在脑中回想她的一举一动,所有的顾盼神态之间,都完全的演绎了什么叫女人的风情。   我缓缓的呼吸着,我知道其实自己没有退路,我只能相信。   因为法坛之下,我的师父他们还在,只是这一个理由,就值得我赌上所有。   说完这句话,那个神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个人在法坛之上来回的走动,然后有些焦躁的说到:“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等不了多久了,十分钟?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我要防备的从来都不是你这样的弱者,从来都是那个女人,林晓花。”此刻的神像是已经完全的癫狂,在法坛之上走动的更加快,仿佛是不这样走动,他就发泄不了内心的情绪。   我沉默的,静静的看着,十分钟吗?   那么……快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麻烦!可恶的是,为什么要这样,每个我,每个我都要受到她的影响。”说话间,神好像愤怒到了极点,猛然的停住了他的脚步,神情变得异常可怕和扭曲。   我以为他会动手揍我吧?却不想他猛然的朝着自己的胸口一拍,同样也是一口鲜血喷出,那一道鲜血洒落在法坛之上,恰好的就落在了其中一道阵纹之中。   我虽然完全的被制住,可是从那隐隐有着荧光的艳红颜色,我已经看出来了,这是属于神的精血,真正的心口精血。   “开始了。”神望着我说这句话,嘴唇上还带着鲜血。   是的,已经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被制住的我,还是忍不住在内心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零二章 短兵相接(二)   九条阵纹,用精血来描绘,看着那个神越发苍白的脸色,我就算不知道这个阵纹意味着什么样的阵法要启动,也知道这个阵法的效果是一定逆天的,否则那个所谓的神怎么也会如此的吃力?   法坛之上的气氛沉默,只有不停流动狂暴的力量在提醒着我,这里即将产生一场剧变。   神全神贯注的描绘着阵纹,这个时候的他看来是‘虚弱’的,可惜我全然无法动弹,只能默默的看着。   在法坛的下方,传来了明明很宏大却显得有些飘渺行咒之声,却莫名的充满了力量感。   而这种力量却只是向上天祈求的某种力量,是非常简单的祈祷之言,只不过行咒的所有人都是修者,所以显得分外强悍。   在这种既肃穆又诡异的情况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的心开始渐渐的从紧张,激动,兴奋,不安变得莫名的平静起来。   神的脸庞越来越扭曲,我能看出来他在努力的压抑控制着什么,虽然描绘阵纹的手始终稳定无比,可也快到极限的样子。   终于,他划过了最后一笔,法坛之上响起了他一声带着满足的叹息,仿佛已经是支撑到极限,他迫不及待的扔下手中的笔,一下子盘坐在了法坛之上,双手掐了一个奇怪的手诀,呼吸从异常急促的样子渐渐的变得悠长……   他是在稳定自己。   这是一个其实我早已经知道的答案,不过,在这时,法坛之下响起了脚步声,上来了几个青袍人,他们搬动了我的身体,让我面朝着法坛的下方,神的一切情况背对着我,我也看不见了。   在我面朝法坛下方以后,这几个青袍人就匆忙的下去了,而法坛下方的平台之上,呈现了一种热火朝天般的忙碌,祈祷的青袍人,描绘阵纹的青袍人,还有来回布置着各种法器,不懂要做什么的青袍人。   其实,这种高高在上看着的感觉很好,而神是不是最终追求的就是感觉,而且想要它不朽?   我没有具体的答案,只是当下方的红色阵纹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玄妙的流动,这种玄妙我说不出来,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每个人的命运皆是在这阵纹中流动……   而命运是什么?包含的东西也就太多,比如说一个人的寿命,气运,定数……如果这些东西可以流动的话……就算被制住了,这个想法出现在我脑中的时候,我的脸色也不由自主的变得震惊。   那么一切不就可以解释了吗?那一双翻云覆雨的手,随意的操控着别人的命运,借寿,借运……原来背后的依靠全部是来自于这个大阵!   那个小镇如此,圣村如此,被祭献的人也是如此……他要的原来真的只是人,只要人足够多,可以‘借’出来的,可以用来为自己所用的也就越多,这是无本生意,这也是真正的赤裸裸的剥夺。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切,全身莫名的冰凉,我甚至无法想象,在一个不知道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角落,竟然有这么一个逆天的大阵,可以让命运流动。   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再远,在这法坛之上,除了整个平台是清晰的,其余远方的一切都被朦胧的雾气笼罩。   下方的阵纹完成度已经越来越高,而在我的身后响起了神癫狂的声音,如果是一个其他人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吃惊,可是局已经摆开,对于这样必然会出现的场景,我却是内心越发的平静。   “我不管,我的日子到了,我要去见我的父亲。”   “什么时候都行,唯独今天不行。你难道不知道吗?只要过了今天,就会成全你的梦想。”   “我的梦想,你是说……?不,在你身上,任何事情的实现都是用许多别人的东西来换的,你是让我背上一身的罪孽。”   “你觉得你会有任何的资格背上罪孽?你今天给我安静!”   这句话几乎是神嘶喊着吼出来的,接着我听见了一连窜手掌拍到身体上的声音,让我想起了竹林斗法时,神也是如此做的,他那泛着紫色光芒的脸庞……如今的情况,只怕是……   我的身后安静了,那奇异的自言自语已经结束,换成了一连窜犹如野兽般的嘶吼声,仿佛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此刻,下方的阵纹就快完成了,因为基本上整个阵法已经完全的成型了……这时,我原本平静的心开始心跳加速,我开始盼望着一个身影的到来。   可是,远方依旧是蒙蒙的雾气,那个我盼望的身影还根本没有出现。   祈祷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在这时,随着描绘阵纹的最后一个青袍人忽然扔下笔,癫狂的大叫,整个阵纹终于完成了。   在那一刻,我的神思一下子变得恍惚,我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抽离感,就像我还有这里的所有人的命运全部交融在了一起,然后开始混乱无序的流动,我清晰的感觉到了在这里只有一个能抽身事外的人,可以调度着这一切,那就是我身后的那个神。   不过,他的喘息那么急促,也像是分外吃力的样子。   “要完成,一定是要完成的,非得完成不了。”神的声音在颤抖,像是在自我鼓劲,也像是在自我安慰。   这个大阵完成的这一刻,根本没有什么逆天的迹象发生,但事实上,在我心里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的逆天。   我的身后响起了神的脚步声,看似凌乱,实则上却有一种奇特的规律,他的口中在哼着什么东西,根本不像道家的咒言,就是最初我听到那种像是道家与巫家结合的东西。   在这种施展之下,我感觉那混乱的无序开始有了一种玄妙的变幻,就是那流动的命运不断的被抽离,然后消失在天际深远之处……   这是一种献祭!和那遥远的时代,帝王做最高层次的献祭,需要献祭活人的生命那样的献祭,实际上没有本质区别,只是献祭的更加彻底,把一个人的灵魂连同命格一同献祭了出去。   我看着平台之上的青袍人,莫名的一个接着一个倒地,身体想要剧烈的颤抖,可是悄悄握紧的冰冷拳头,却不停的在阻止自己这样做。   就要到了,时间就要到了,我必须要忍住。   “够了吧?”神的声音也罕见的有些不确定,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然后在说完这句够了以后,他开始悄无声息。   命运还在阵纹中流动,但在这时,我感觉到自己被定格在了某一处……这种定格很难形容,就好像我和神的距离是很近的,但这只是物理距离,而此刻的定格,就像是我的命运开始要和他交融。   神是悄声无息,但在此刻我也感觉到了他的混乱,是的,他的气场开始混乱,就像是好几个人在某一个身体中要剥离,冲出来,他已经对自己没有了主导权一般。   “安静,安静!下去……下去……”神的声音几乎开始癫狂。   然后,我感觉到一股力量如同奔涌的大海一般朝着我‘撞’来,要拼命的与我的命运交融,在同时,我的灵魂传来了挤压的感觉,这就是侵占吗?   “林富瑞……”   “富瑞……”   终于,在这个时候,平台之下传来了两声呼唤的声音,这两个声音我都很熟悉,一个就是林晓花的声音,而另外一个则是林建国的声音。   “阻止他们。”神开始疯狂的大喊。   然后,那种玄妙的相融感觉,和灵魂的挤压感,变成了狂暴的,赤裸裸的侵占……那种急切的想要完成的侵占。   而我,终于是发出了一声叹息,不是内心的叹息,而是从喉咙的深处发出的叹息,原本僵硬不能动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已经瞬间恢复了。   是的,一切都不用在演绎了。   第一百零三章 短兵相接(三)   其实去看着一个人崩溃的神情,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绝望又有什么好欣赏的呢?因为记得师祖的话,所以在我面前这个穿着白袍的男人,他的情况无论有多么复杂,但他从来不是神,而只是人。   所以,他崩溃而绝望的样子,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崩溃而绝望的样子罢了,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叹息这么一声,总是觉得这样忽然的走到他面前,是有些残忍的事情。   “是这样就想打败我吗?”神不甘心,可是身体却不太受控制,林建国的出现,让他的脸扭曲,身体明明是想站起来,可是颤抖着压抑自己就是不想站起来。   我想,想站起来的是林富瑞而已吧。   我看了一眼神,一年之中,机会也只有那么一天中的两个小时,于他是,于我也是。   因为这两个小时,林富瑞会出现,林晓花对我说的话也还历历在耳。   “其实呢,在这里的生活很无聊。每一次献祭就是最好玩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林晓花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两只洁白的脚丫子在空中不停的晃荡,她好像很喜欢用唾沫来吹泡泡,显得她说话很不经意。   “献祭为什么会好玩?那是那些人的命,你那么残酷?”我被她的双脚晃得眼花,完全不以为她是在和我商量什么大计一般,同时也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残酷,喜欢献祭,却莫名的对她讨厌不起来。   “我在意的不是那些人,你知道吗?一个人对一件事情无能为力久了,自然也就麻木了,会转移注意力,你可以认为是我的软弱呢?”林晓花拖着腮,微微有些沉思的样子,好半响才跟我说到:“其实我之所以喜欢献祭,是因为这里寂寞太久了,而献祭带来的有时不仅仅是人,还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就比如说是书什么的,我最爱看书了。”   “重点。”我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所谓的大计就是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重点就是我曾经看到过一本书,倒是可以说明一下这里主人的情况,你要听吗?这可是大计哦。”林晓花的声音就像是在说悄悄话。   这让我无奈,但也只能点头,这个女人好像已经不能普通的活着了,她活着就是为了表达一种叫做风情的东西,虽然我认为商讨大计的时候,不应该用这样的神态语气以及动作。   “那本书呢,是一本心理学的书,说的是多重人格的故事。多重人格多有趣啊,就好像其中一个人格是强大的杀人狂,另外一个人格却是懦弱羞怯善良内向的弱者……就好比这里的主人,他很强大,对吗?可是你就当他是一个多重人格的患者啊,当他弱的人格出现时,你就可以狠狠的欺负他了。”林晓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斜睨着我,看似不经意,可是我的心跳却猛地漏跳了一拍。   “你发什么呆啊,不明白吗?不明白,我就这样告诉你吧,他的控制欲很强,包括对自己,是啊,你可以理解他也想妄图控制自己的多重人格。他确实是那么做的,可是有些事情就如同你们这些臭道士口中的天道规则一样,你可以无限的避免它,可是你依旧要生活在这种规则之下。就算这里的主人也办不到完全的控制啊,每年总会有两个小时,他不是自己的时候,或者,是完全的,是他软弱自己的时候,这样你更加明白了吧?”林晓花难得认真了一次。   “可是,他那两个小时的时间,是禁忌吧?我怎么可能遇得见?”我的眉头紧皱。   “那肯定能遇见啊,因为,那两个小时对他来说也是机会,一个分离自己的机会。”林晓花此刻的眼神带着哀伤,我却莫名的起鸡皮疙瘩,因为看起来就像一条正在吞噬着什么,却偏偏流泪的鳄鱼。   我的思绪从这样的混乱中收回,却完全已经无视神的目光。   我拣起了地上之前被神丢弃的那一只笔,听着神疯狂的喊了一声‘不’,眼光却落在了平台之上,我觉得我真的不能去见一个人的崩溃,就如死人临死那一刻的眼睛不能去和他对望。   在平台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此刻的林晓花就走在中间,她双手抱胸,左顾右盼,脸上带着笑容,就像一个在看着有趣电影的旁观者。   在她身旁走着的是林建国,此刻的林建国表情却是复杂的,但任何的复杂都抵不过他脸上的那种急切,就是急切想见到自己儿子的心情。   在他们的身边,是一群黑袍人,其中两个是神命令去看着林晓花的……此刻,这些人成为了林晓花最忠实的打手。   对的,林晓花这个女人底牌无数,她一直都很镇定的看着一切,安排着一切,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才掀开可以打败对手的底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恶趣味。   “拿给我!”在我看着平台上的一切,有些愕然时,神忽然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狼狈,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目光明明是停留在平台上的林建国身上,可是却像是用尽了全力就想抢夺我手中的笔。   我愕然是因为我不知道林晓花还能控制这些炼尸,但不代表如此狼狈的神对我还有什么威胁,我不想推开他,只是轻轻的朝着旁边一躲闪,就避开了他抢夺我手中那只笔的动作。   ‘澎’的一声,神扑到在了地上。   可是他依旧异常的不甘心,他的眼神流露出了最大的愤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我说到:“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的!最多还有十分钟,你会死的很难看……可我的机会还有,还有……”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同时又忍不住用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爸……晓花……”   那个声音根本就不是神的,分明还带着稚气与软弱,这个声音才是真正林富瑞的吧?   与此同时,匆忙的脚步声响彻在法坛的边缘,然后林建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了法坛之上……一把就扶起了在地上显得那么狼狈的神。   “爸,爸……”神一把抓住了林建国的衣襟,表情是那么的痛苦,就像是他根本不想靠近这个男人,可是不受控制,那种眼神明明是对我的愤怒和痛恨,可是却又是一种疯狂的思念得以实现的释放。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林晓花此刻站在一旁,倚着法坛的矮墙,分明是不想在意,可是,竟然有两行清泪从脸上滴落。   “晓花……我想你了。”依旧是神在说着这句话,不,此刻更该是林富瑞吧。   林晓花望着天,伸手,抹去了脸上的两行泪。   神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却被林建国狠狠的抱在怀里,林建国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在感激什么,但此刻已经不能再耽误了,我低声说到:“时间不多了,先把他带下去,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最后的一笔,带他下去,多争取一点儿时间是一点儿。”   林晓花显然比林建国镇定许多,她听了我的话之后,立刻走过去,扶起林建国的同时,也在拉着那个全身颤抖,愤怒的看着我,几乎要咬碎牙齿的神。   可是她拉不动,只能叫过了一个黑袍人,把神几乎是连拉带扯的拉了下去。   “不,不,绝不……”神开始疯狂的嘶吼起来,同时,又开始软弱的靠着林建国,流着眼泪喊着爸。   这么矛盾的一幕,我深呼吸了一下,微微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时,我毫不犹豫的用特殊用自己的力量,狠狠撞击在了自己的心口,然后用特殊的手式开始拍击自己的胸口。   这一招是林晓花教给我的……用这样最特殊的办法来取心口的精血!   ‘噗’我的一口鲜血也喷出,艳红,带着微微荧光的颜色……心口莫名的剧痛了一下。   可是,师父,我快见到你了吧?   我手稳稳的握住了那只描绘阵纹的笔,这已经是关键中的关键了。   “嘿,呆子,你知道为什么九就是极限之数了吗?你们道家有别的说法吗?我好像听过一个哦?”那一夜,林晓花喝着神仙倒,看似不经意的对我说到。   “倒是有一个说法,十是极致,懂吗?十全十美就是完美了,完美却是遭天嫉的,任何事情都要留一个缺口,不能到极致……除非有极致的福分和心来承受这种极致。这样说来,九就已经到顶了。”   “那你说,在九条天子阵纹上,再多画出一条,又是什么结果呢?”   对啊,又是什么结果呢?   第一百零四章 成功与失败之间   天地自然生成的阵纹,凭我的本事绝对不可能化成一条相似的阵纹来让它达到10的极致的。   但事实上神之所以会那么惊慌失措,而我也有信心敢于去破坏这样的阵纹,其实是因为我们都明白,在‘鬼打湾’这个世界里,9条阵纹实际上就已经是一个极限,谁要去多画一条阵纹‘画蛇添足’的话,就会破坏这个由九条阵纹行成的阵法核心的‘和谐’,从而彻底的破坏它。   因为它本身就已经很完美,就好比一幅画明明就是完成品了,谁再在上面加个什么,整幅画的意境也就彻底的被破坏。   “是的,不需要做到太高深。”我拿着描绘阵纹的笔,深吸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明白,如此天地行成的阵纹,我起码也要拿出自己的最好水平,在它们之间多添加一条阵纹,才能引起那种其妙的‘共振’。   我能做到吗?做不到也得做!   在这个时候,我无比怀念精通阵法的小北,可惜除了我自己,此时没有人能依靠。   下面依旧是乱成一团,但在我眼中,一切都已经变成了不存在一般,喧闹时而惨嚎的人声不存在,奔走搏斗的人们不存在,就如同我知道在角落里一定有一个僵立不动的‘练尸’也不存在了……   我的心神从未有如此集中过,拿着笔的手稳定无比,呼吸也变得平静,一条阵纹开始渐渐的在我笔下成型……但与此同时,我也感受到了灵魂承受的巨大压力。   这条阵纹绝对是我在压力之下的超水平发挥,可能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比描绘布置一个阵法更加的消耗心神。   在阵纹完成一大半的时候,我的眼神就已经开始变得恍惚,可是却莫名的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就好像是凭借本能也会完成这条阵纹,这条阵纹就好比就来自我灵魂的一跟线条,我描绘它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明白这种境界是异常的难得,很多时候悟道成逆天大术时,这种境界才会偶然的出现。   我这个应该算是爆发吧,多年累积的思念,长久以来的压力,急切,盼望……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的爆发。   终于,一条不长的血色阵纹到底是在我的笔下成型了,在最后收笔的那一刻,笔尖离地的瞬间,我一下子就从那种似恍惚未恍惚的境界中脱离了出来,我的眼光落在我所描绘的阵纹之上,发现竟然是自己也看不懂的玄妙。   相比较之下,那些天地行成的阵纹,我除了感觉到那种沧桑古朴的气息外,我是发现不了有任何玄妙之处的。   我肯定不会以为我自己画的阵纹比起天地自然行成的阵纹还要高深,我知道那根本就是因为境界相差太远,我看不出来天地阵纹的玄妙罢了。   ‘啪’的一声,我的脸上一下子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让我的心神从这些阵纹里挣脱出来,那一下,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猛地就从我的心口,一下子蔓延到了我整个人。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这倒不是什么心头精血,不过是因为超越了承受的极限,一口压不住的热血罢了……   血迹从我的嘴角滴落到我胸口的衣襟,在我的身旁林晓花懒洋洋的靠在墙边。   整个平台依然是那副乱得不成样子的感觉,青袍人和那些炼尸还在搏斗,一个个的想冲上这个法坛,在那边角落,身穿白衣的神是那么显然,他的目光一直朝着我们这边望来,可是又任由林建国拉着双手……   星空还是那样的星空,似乎是滚动的星辰,流动的力量,夹杂在其中的命运之河,都还是一样的……未曾发生任何的改变。   “你打我一耳光?”我的声音带着叹息,手撑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白衣胸口那鲜血滴落行成的‘血花’分外的显眼。   我在寻找一个可用的工具,我觉得现在必要要一个可用的工具,这种必须要的心情,让我整个人都跟着急切起来。   “如果我不打你一个耳光,你会沉迷在这些阵纹当中,永远醒不来了。这些阵纹对神来说都很危险……”好像起风了,风吹起林晓花随意披散的长发,让她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声音也有些模糊不清。   “沉溺在其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好过我面对失败。”法坛上空空如也,根本没用一件我想要的合适工具。但是,我望见在那个平台上散落一地的法器,有些甚至是重型大型的法器,我忽然就笑了起来……   我忍着全身的疲软,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想朝着那个平台走去,我内心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完成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去做,我就很开心。   那就是找到一件重物,砸开这个法坛,我想要见我的师父,见慧大爷,见到我的师叔……   “谁说你就一定失败的,等等吧。”一双手拉住了我,语气是少有的轻柔和认真,风越发的大,连同我和林晓花身上的袍子都被吹得猎猎作响……是林晓花拉住了我。   “你是说,我或许还没有失败?”在刚才看见一切都没有变化的时候,我的内心就开始变冷。   我有的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神一定会想尽办法压制自己,再卷土重来,在那个时候,没人可以再阻止他了,就像他说的,他还有机会……我忘记不了他说不过十分钟……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不可能有两个小时那么奢侈的时间,而今我也不知道十分钟过去了多久。   在我的理解里,林晓花说没有失败,可能是因为她想要我抓紧时间再重新画一条阵纹什么的……可是我太清楚我自己已经没有这个力气,甚至时间也不够了。   我之所以会认为时间也不够了,是我看见了在那个角落,神忽然一把重重的推开了林建国,上前两句,看样子是想掐住林建国的脖子……   “啊……”整个平台回荡着神嘶吼的声音,他好像非常痛苦,在我和林晓花同时望向那边的时候,他终于还是不能伸出手去掐死林建国,而是看了这边一眼,飞快的朝着法坛跑来……   真好,如果是他这个时候要掐死林建国,恐怕我是来不及救林建国了,免得临死前还留下遗憾,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现在剩下的真的就是砸开这个法坛吧,就算砸不开,我不遗憾亦不后悔。   “终于还是失败了。不是吗?”我挣开了林晓花的手,要朝着法坛下面冲去,神奔跑的非常快,一路撞开了很多人,炼尸也好,青袍人也好……统统被他撞开。   风更加的大,却吹不散我的叹息。   异常忽然的,林晓花忽然就用很大的力气拉住了我,整个人一下子抱住了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嘴唇就贴了过来,贴上了我的嘴唇……我瞪大了眼睛,我不明白在这种时候,林晓花为什么会这样。   却听见在平台的下方,一个人发疯咆哮的声音,状若癫狂,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那个声音清晰到我们站在法坛的上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呵……”林晓花离开了我的嘴唇,流转的眼神魅惑如丝,嘴角还带着我的鲜血,那是我刚才吐出一口鲜血时,未来得及擦干的血迹。   “他疯了哦。”林晓花这样对我说,整个人却紧紧的贴着我,非常刻意的不离开我的胸膛。   ‘哗啦’,一道闪电从这神秘的天际划过,伴随着星辰的闪电,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我忍不住抬头望向夜空,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内心忽然开始‘澎澎澎’的跳动起来。   难道……我死死的盯着头顶上那片夜空,还来不及想什么,林晓花却抓住我的衣襟,一下子掰过我的头,强行让我看向她。   在那一刻,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连眼神都开始迷茫,可是我却觉得她其实是想哭。   她却望着我笑,说到:“味道还行,二愣子的血……谁说你失败了,这不是成功了吗?你看他……”   说话间,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我仿佛看见原本流动的力量一下子变得狂暴无比,彼此之间开始互相的撞击,夹杂在其中的命运之河也开始倒卷着波浪,冲破了两岸……想湖水一样的散漫开来……   ‘哗啦’‘轰隆’几乎是伴随着第三道闪电同时落下的,是一道惊人的落雷。   在这样的电闪雷鸣中,我看见穿着白袍的神,抱着自己的脑袋,异常痛苦的在嘶喊,疯狂的嘶喊,但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为你争取了时间哦。”那一道落雷,落在法坛之上,威力大的炸开了法坛的一角,乱石飞舞中,林晓花望着我这样说到。   一滴泪从她笑颜如花的脸上滚落,然后我听见她幽幽的说到:“其实,我自己不就是最好的武器吗?”   第一百零五章 那就死在他们身边   自己就是最好的武器,让神发疯吗?   原本控制林富瑞真正的灵魂就不易,加上林晓花给予的刺激,情绪上的波动,就让神一时失控控制不了了……自己是最好的武器,林晓花就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林晓花这样做,我根本无法压抑自己内心异常奇怪的感觉,可我也来不及问什么,因为一道异常激烈的闪电划过,我本能的就觉得危险,所以一把拉过林晓花,发疯般的朝着法坛之下跑去。   ‘轰隆’,我们的身后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那声音就像是真正的炸弹爆炸开来的感觉。   我忍不住一回头,看见乱石被炸起,飞舞着朝我们冲来……那个时候,我拉着林晓花还跑在法坛的阶梯之上,已经来不及躲了,只能一把拉着林晓花伏下身去,狼狈的摔落在阶梯之上。   由于本是慌乱中的动作,更是控制不住身体,一起从阶梯上滚落了下去。   这动作原本算不上暧昧,可是我却听见神那近乎于疯狂的咆哮声:“陈承一,我要你死,我绝对要让你死!”   林晓花却是忍不住的轻笑,我根本不知道这女人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仿佛总是很混乱的样子。   可是,我却顾不上她,因为此时我看见了一队灰衣人上来……他们中间有一个慌乱的,可怜的被绑着的,在不停挣扎的人。   那是……凌青奶奶。   我几乎已经忘了这一茬,神还握着这张底牌!   在原本的计划中,时间上掐的点是非常精确的,可是没想到描绘最后一条阵纹的时候,来得这么慢,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拿出了这一张底牌……   轰隆,轰隆……风云突变一般的,大片大片不知名的乌云终于遮盖住了这片星空,伴随着的是雷电不停的落下的声音,法坛就是那风暴的中心,不停的被落下的巨雷轰击着。   我根本没有办法去形容身后的景象,青烟升腾,被击碎的乱石四射。   在这种情况下,聪明的话,就应该找一个地方老实的趴着,可是我根本做不到,扔下林晓花,不要命的朝着凌青奶奶那边飞奔而去。   我绝对受不了凌青奶奶那慌乱无措的眼神,我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凌青奶奶。   顾不上注意身后的变化了,更顾不上乱石四射打在背上的疼痛,我硬生生的承受着,林晓花在后面喊着:“呆子,老实的趴着,很快……”也被我直接抛在脑后。   或许是终于可以威胁到我了,神开始从那种不能控制的癫狂中,好像清醒了一点儿,他朝着我绝望而疯狂的大笑了几声,看着我不要命的朝着凌青奶奶那边跑去,忽然就对着那些灰衣人吼到:“掐死那个老太婆,掐死她……”   掐死她?我的脑中一下就像被炸开了一样,怎么可以?   这一次是换我发疯了,大喊到:“不……”然后更加不要命的朝着那边疯狂的奔跑。   可是,那些灰衣人怎么可能听我的?他们只会服从神的指令,凌青奶奶那么无助的被绑着,其中两个灰衣人就死死摁住了还在挣扎喊着害怕的凌青奶奶,另外一个灰衣人的手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凌青奶奶的脖子掐了过去……   “陈承一,你毁了阵纹,我他日可以再重建……你毁不去这个鬼打湾!哈哈哈……陈承一,我放弃你了,所以和你所有有关的人都去死吧,去死,去死……”   神的声音疯狂的在我身后咆哮……此时的他可能也处于最困难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亲自动手。   不过,在他看来,也许只要能打击到我,那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在我的眼中,只有那一只掐上凌青奶奶脖子的手被无限的放大……我看见了那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就掐在了凌青奶奶的脖子上,然后收紧……   凌青奶奶的样子是那么的无助,她下意识的看着我流泪,我的心就像被撕扯一般的疼痛。   “不,不不,不要!”在这一刻,我要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只能下意识的朝着那边飞奔,如果凌青奶奶这样死了,我想在下一刻我就会彻底的发疯,根本难以预料的后果。   在这么一片纷乱中,一道小小的影子从凌青奶奶的身上飞舞而出……那一刻,死死盯着那边的我,感觉有些眼花缭乱,但下一刻心就放松了少许,是那只也唤作小花的虫子,原来,它还在,神根本没有收走它。   那些灰衣人只是普通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有小花在凌青奶奶就是安全的。   和我预料的一样,那只小花飞出以后,就朝着那个掐住凌青奶奶脖子的灰衣人疯狂的飞去,我甚至捕捉不到它的动作,就听见那个灰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的声音,然后倒地不起……   接着,小花四处的飞舞,那些看住凌青奶奶的灰衣人,一个个的都纷纷倒地,开始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小花,别这样了,你会累死的……”凌青奶奶忍不住哭喊到。   “凌青奶奶,到我这边来。”此刻,那些灰衣人已经顾不上凌青奶奶了,纷纷躲闪着这些致命的虫子,从他们的表现上来看,他们至少还是清醒的人。不过,这些人怎么样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此刻我必须提醒凌青奶奶过来,只有到我身边来,我才放心。   凌青奶奶带着泪,看了我一眼,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朝着我这边跑来。   纷纷的乱局当中,我觉得我已经看不到希望在哪儿,神说要放弃一切,和我相关的人都要去死,可是,至少也得死在一起吧?我只有这个想法。   随着凌青奶奶的跑开,那一只叫做小花的虫子也跟随着凌青奶奶飞了过来……在拼命的奔跑中,我终于接近了凌青奶奶。   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叹息的声音,那声音是神的声音,从开始到现在,我第一次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清醒的意味,我的内心涌起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可是,我顾不上。   “陈承一,你实在不值得我这样做,我没想到你这样一只小虫子,可以把我的地方破坏成这番模样。当然,你不要是以为你厉害,厉害的不过是那个女人罢了。我会收拾她,不过在这之前,你真的会死。”   “陈承一,你快站住。你等着我。”于此同时,林晓花的声音也响彻在我的身后。   可是,我不可能站住,凌青奶奶已经冲了过来,我一把抱住了凌青奶奶,小花也同时停留在了凌青奶奶的肩膀上。   “没事了。”我是这样对凌青奶奶说的,然后开始迫不及待的解开凌青奶奶的绳子。   原本平台上的大阵就由这些青袍人完成了,此刻,忽然我听见神一声比一声痛苦的低吼,在这种痛苦下,他竟然还能行咒……平台上的大阵莫名其妙的大亮……   我此时解开了凌青奶奶的绳子,那些灰袍人也冲了过来。   看着这些麻木的脸,我的愤怒就像是无法压制的火焰,冲天而起,我冲着他们大吼了一声:“滚开!”   或者,他们到底只是一些普通人,又或者,此刻的我更像一个疯子吧?他们竟然莫名其妙的停住了脚步……我一把把凌青奶奶揽入了怀中,天空滚滚的雷电还在不停的落下,伴随着法坛破碎的声音。   我还记得,师父他们就在法坛之下,神已经被我彻底的弄到了愤怒的极限,他要不计代价的杀掉我还有和我相关的人,这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法坛被破坏,师父他们会出现,那么至少让我死在他们的身边,我要把凌青奶奶也带过去。   在我看来,真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师父会醒来的话,他会救凌青奶奶的。   我揽着凌青奶奶转身,望向了青烟乱石笼罩的法坛,此刻它已经被雷电劈的不成样子,在一片狼藉中,我模糊的看见了法坛之下,一道黑色的大门露了出来……   而在这样混乱的背景中,林晓花不要命的朝着我跑来。   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   师父他们就在那个黑色大门之后吗?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进入半坐化的状态?那神又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建筑一个法坛?   这些事情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因为我根本不奢望在我不能做任何事情的情况下,我半坐化的师父会醒来,然后给我说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儿。   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想笑,这算是多年以来,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吗?   我相信师父他们不会有事的,就像两年前神也只能这样用法坛镇压住他们,而不能轻松的杀了他们。   “凌青奶奶,我们过去吧。”我揽着凌青奶奶,那些炼尸依旧还在和青袍人搏斗。   或者是已经斗出了真火,很多青袍人已经开始施术,各种纷乱中,那个神此刻已经盘坐在混乱平台的正中,他的手此刻在自己的身上不停的拍击着,我只能看到他在念着咒语,拍击,其实他具体的动作太快我看不清楚。   只是察觉到他的表情越来越平静。   “大哥哥,我们过去。”凌青奶奶依旧叫着我大哥哥,却异常的乖顺,我在她身边,她好像真的不那么害怕了,尽管她贴着我的身子还有些颤抖。   那个在那天,清醒了瞬间的凌青奶奶就好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境,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我们的脚步反倒是从容,我想看一眼小花的情况,刚才凌青奶奶说它会死,我也忍不住有一些担心,尽管只是一只虫子,但这艰难的岁月,毕竟是小花伴随着凌青奶奶一起度过的。   小花显得有些虚弱,原本一对漂亮的透明翅膀,也有些耸拉着的样子……我想凌青奶奶如果恢复的话,应该会有办法的。   只是……我看着小花的眼神也禁不住透出一丝怜悯,没想到,还有一只虫子会跟随着我一起死。   神此时的气场已经逸散开来,我不认为我有半分希望能够和神斗下去了,任何精妙的计策都不行了……说起来,林晓花是真的很聪明吧,她和我一起制定的这个计策,除了时间上的点掐不准以外,一切都掐准了,连同神的心理都掐算的一清二楚。   从一开始我跑出那个院子,其实就没有打算逃脱,目的无非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引起神的注意,让神知道我逃跑了。第二,则是拖延神的时间。   林晓花告诉我,神几乎是算无遗策的,只要是不牵连到自己的命运,基本上要‘坑’他,‘骗’他很难。   就算神仙也不能掐算自己的命运,那样会引发命运的乱流,也就是说原本的主流变成支流,而一条微小的支流却会变成主流……命运乱了,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不要说这个神,就算传说中真正封神的仙人也绝对不敢这样做。   神的命运连接着林富瑞的命运,其实已经混乱,他连关于自己的吉凶都不敢去掐算。   林晓花跟我说,所以神不敢精细的去掐算她的一切,因为她也是神生命中重要的人,他做不到。   可是,林晓花毕竟不是神,神不敢把她掐算的太细致,可是大致总是有一些察觉的,就比如林晓花接近了我……第一个目的引起神的注意,也就是通过这个方式告诉神,其实林晓花和我的‘阴谋’不过是她告诉了我怎么跑出院子,她帮助我逃跑。   “直接告诉一个人,或者会让他怀疑。但是用一个虚假的事实让他看见,用自己的惊慌让他感受到,那就不一样了哦。你要知道,一个多疑的人往往就不爱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偏执的喜欢去分析自己所看到的。说起来,这个就要靠你的演技了。”林晓花是这样对我说的。   是的,第一个目的就是掩饰林晓花和我整个计划中真实的目的。   至于第二个目的就是这样跑出来,会拖延神的时间。   在每一年神总会发作‘两个小时’。而那两个小时的神,可以说有一大半不是他本人,而是变成了林富瑞。   “他会选择在这两个小时,来占据你的全部的,除了灵魂。”林晓花很自信的说到。   “为什么会选择在最虚弱的时候来进行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当时的我自然是不相信这个说法。   “因为你知道吗?神的本质是什么?好像我也不太能说清楚,你只要记得神的本质实际上是‘他’这个整体和林富瑞已经不能避免的把任何事情都纠缠连接在了一起,这种连接可不是连体婴儿一般那种连接,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可以说神是林富瑞,林富瑞却不一定是神。他很厌恶这种纠缠,他习惯对任何事情绝对的掌控,所以实际上也是他在掌控一切,不过这两个小时就是漏洞……总之呢,是我不知道的原因,他们纠缠在一起的事情,总有两个小时的分离,这种分离,让神掌控不了一切,不过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你懂了吗?”林晓花尽量给我解释的详细了一些。   话听起来虽然很玄妙,但是我也很快弄懂了其中的因由,说起来非常简单,那就是神想要摆脱这种纠缠,想要一个更好的‘发展’,他看中了是童子命命格的我,想要彻底的抛弃林富瑞。   不过他们原本纠缠在一起,这种抛弃很难做到,只有这两个小时,他不能绝对掌控的分离里,他才能去完成这样一件事情。   因为要占据我的命格,只能同林富瑞完全分离时,他才能够从本质上真正的摆脱林富瑞,不然只会让他和林富瑞纠缠的同时,同我这个人也呈那种奇怪的状态纠缠在一起。   “我懂了,那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两个小时对他来说是机会,对我来说也是!如果拖延过了那两个小时,我岂不是更没有机会?”我当然记得林晓花之前给我说过的人格论,神最虚弱的时候,是我唯一的机会。   “自然不是拖延过两个小时,也拖延不了那么久的,因为就算你跑出了这个院子,你也逃不了多久,你知道吗?这里到处都是神的各种布置和眼线,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你需要的是把他施术的时间给拖延掉。”林晓花的神情显得是那么的狡黠。   “什么意思?”我不解。   “其实那两个小时,神不能完全掌控,却有很多种禁术可以去压制。你和他之间的事儿,在他看来那么重要,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使用某一种禁术,能把林富瑞压制到极限的禁术。即便是付出代价……”林晓花很认真的对我说到。   “你知道那种禁术?”我扬眉。   “或许,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林晓花不想就这个问题过多的纠缠,而是从一直坐着的树枝上跳下来,冲着我一笑,然后说到:“其它的禁术倒也罢了,其中有一种,我们做任何事情,恐怕都不会对他影响太深。反正呢,你只需要了解,这种禁术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且必须要在法坛那个他口中所谓的借力最大的地方施术才行,毕竟于他来说,那个代价也很大的……我的意思很简单,不给他施这种禁术的时间。”   “你的意思就是我尽量去拖延时间,让他找到我的时候,已经非常接近他发作的两个小时了,他来不及施展那一个绝对压制的禁术,就算成功了。”我其实觉得这个办法是绝对的可行。   “那当然,到时候,我会想尽办法的去影响他,让林富瑞这个人格占据绝对的优势。那是为了防止他在发现了一切不对劲儿以后,立刻不顾一切的去施展禁术,你知道吗?如果林富瑞的人格完全占据优势,抗拒他的话,他至少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完全就处于弱势地位,想要施术也很困难呢。而这时间,就是你完全自由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晓花的手指划过我的脸,脖子,一直到胸口停留着打转……充满了某一种不知名的诱惑,让我的心跳也情不自禁的加快,她确实能让任何的男人迷恋,说是神迷恋她,也是完全可能的。   只是,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如今想来,那一段时间,就是我可以自由描绘阵纹,神却完全无奈的十分钟……如今,神终于开始施术了吧。   还是不能去完全的逆转局势啊……尽管在这其中,我自己以为把自己的害怕,无奈,惊慌已经演绎到了极致,还是不能。   如果阵纹的共振来得慢一点儿,我是真的还可以做些别的,去扭转局势呢……这一瞬间,我想的入神,停留在小花身上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后方,却有些难以相信的看见,那些灰袍人在急剧的变得衰弱,有几个竟然莫名的长出了白发……   而也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子猛地撞入了我的怀中,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是林晓花……   第一百零七章 雨中的震撼   我不明白林晓花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她的目的其实不过是破坏神的这次计划,如今阵纹已毁,神已经不能这样做了,何况他已经发誓要杀掉我,更不可能去实现这个计划了。   可以说,林晓花是完全的成功了。   她应该是幸运的吧,她可能制定这个计划也不是完全的有把握,幸运就幸运在,师祖传我三项秘术,其中一项就是‘转伤’。   这是彻底的‘转伤’,和医字脉的转伤有一点儿相似,却并不是完全的相同,因为医字脉的转伤限制的条件太多,而且也不关乎本人,就是说这种转伤不需要医字脉的人付出太多的代价。   而我这种转伤的本质却是找一个‘替身娃娃’那种效果,就是说如果承受者愿意,我所承受的一切,瞬间都可以转移到他的身上。   这个术法可以说不但偏激到了极致,甚至有一些灰暗卑鄙的意味,至于代价,没别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事前献祭自己的寿命,那么这个替身之术,瞬间就可以发挥作用。   所以,我在提前一天晚上,就已经献祭了5年的寿命……如果没用上那替身之术,我的寿命会还回来三年……这也是这术法的偏激之术。   原本应该是多少?十年,还是十五年?我也是幸运的吧,因为所承受伤害的是炼尸,灵魂不完整的炼尸,如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话,代价自然会更大。   师祖救像为我准备好了底牌一样的,消解了我的担心,也消解了林晓花最大的担心。   因为她也没料想到,可以如此‘轻松’的去破坏那个阵纹。   但如今,她扑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她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我有些搞不懂这个女人……她却用双臂紧紧的搂着我,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惊诧于灰袍人这诡异的情况,但直觉又与神有关系,抬眼看去,果然神那一边,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他睁着眼睛,冷冷的看着这边的情况,眼底是冰冷的,愤怒的火焰。   我感觉到一股明显的能量在流动,就是朝着神涌动而去。   其实,神一定是在施展林晓花口中那种‘禁术’吧?原来,还要这么多人命的代价……可惜,此刻的我也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   我轻轻推开林晓花这个我搞不懂的女人,然后叹息了一声,说到:“我要去那边。”   我指的是法坛那边。   此刻,天空中的电闪雷鸣已经渐渐的缓和下来,乌云却变得更加的厚重,看起来这个一层不变的地方都好像要下雨了。   烟尘翻滚中,法坛已经被彻底的劈坏,变成了残垣断壁,碎石到处都是,却露出了里面一个奇怪的黑色建筑物的一角,上面有着精致繁复的法纹,其中那道黑色的大门紧锁着,如果打开……就是我这些年的追寻。   想到这个,我的心跳就忍不住的加快,至于林晓花说和我一起去,然后紧紧的挽着我的手臂,靠着我,我都不怎么在意了。   就这样,我们三个走在这个纷乱的平台上,没有人在意我们,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逐渐减弱的电闪雷鸣之中,那厚重的乌云仿佛是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重量,终于散落成雨,哗啦啦的落在了这个平台之上。   “呵……”看见落雨了,林晓花一下子变得非常快乐的样子,立刻放开了我的手臂,冲入了雨中。   她张开双臂,笑得异常的快乐,整个人止不住的在雨中一边转着圈,一边蹦跳着前进,神态娇憨,像极了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   我的嘴角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快乐,既然已经连死都不怕了,我为什么会让自己连笑和快乐的权力都没有?   我们一步一步的接近法坛,这种时候已经没有跑的必要了,实际上,我也只是想让自己走的从容一些,死的从容一些……这个时候,我能开心的笑,连凌青奶奶也被林晓花的快乐感染,身子不再发抖,也跟着笑出了声儿。   我没在意神那冰冷的眼神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我,在雨中高兴够了的林晓花甚至甩掉了鞋子,快乐的在雨中走着……她不在乎这散落在地上的雨水中还混合着平台上打斗留下的血迹……她跑向我,勾着我的脖子快乐的喊着:“陈承一,我终于发现你了不起的地方了,我来到这里以后,就没有看见过雨。”   “是吗?”我随意的回答了一句,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个法坛,我们已经离它很近了。   “是啊,陈承一。”林晓花又冲入了雨中,任由渐渐下落成大雨的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可是却伴随着神的一声冷哼。   只是简单的一声冷哼,却如同最冰冷的毒蛇一下子抬起了头,在那一刻我的身体忍不住的有些僵硬,可是我的脚步却依然非常的从容。   在漫天的大雨中,我终于离法坛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平台上那纷乱的打斗已经停止了……那些穿着黑袍的炼尸忽然的就聚集在了一起,呈包围的姿势向我们围拢。   其中那些就在法坛之前打斗的,干脆的就拦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这样的突变,让原本在雨中快乐的像个精灵一样的林晓花忽然停住了脚步,下一刻,她转身回望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郁,她走向我,挽住了我的手臂,轻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原来,我知道的也不够多。”   我没有在意这句话,只是同样轻声的说到;“我知道你对神有很大的影响力,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无所谓死。只有两点要你帮忙,第一,希望我能够死在里面。”我指了指那道黑色的大门。   然后接着说到:“保住她的命,她是我师娘,也是我半个母亲。”   林晓花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她此刻转头,目光落在了一个不远的地方,在那边神已经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又是那样居高临下的样子,正看着我们。   “陈承一,此刻杀了你,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不是吗?”神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哗哗’下落的大雨当中,分外的清晰。   他没有立刻动手,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我估计他没有立刻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林晓花,想着我自己最后的两个愿望,我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林晓花,如果她可以帮我做到,就不需要我最后的时候选择鱼死网破的拼命了,因为凌青奶奶是我的顾忌。   我怕凌青奶奶到时候在混乱中被误伤。   之前,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也是真心放不下凌青奶奶,毕竟小花已经虚弱成了那个样子。   朝着我们围拢的不止那些黑袍人,那些青袍人也朝着我们围拢过来……我此刻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神。   他眼中的愤怒越发的冰冷,可是这种愤怒不止针对我,还有林晓花。   对于我的暗示,林晓花就像是直接无视一般,她只是轻笑着看着那个神,而那个神好像也觉得大局已定,很忽然的抬头,然后深呼吸了一次,对着林晓花喊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过来。”   “我不。”林晓花回答的简单直接。   “呵……”那个神怒极反笑,然后声音冰冷的说到;“那也好,那我就先杀了他吧,你知道的,我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立刻杀了他。”   我全身紧绷,如果一定是要这样死的话,那我也不介意拼命了,我悄悄放开了揽住凌青奶奶的手,随时准备趁乱把她推远。   “哦?那我不介意这样。”说话间,林晓花忽然的反身抱住了我,抱的很紧,看样子又一次的要吻上来。   这个女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好,你也一起死吧。”那个神很忽然的愤怒了,那爆发开的气场,让滚滚而落的雨水也像是猛然停滞了一样。   林晓花转头,似乎是轻蔑的看了神一眼,依旧是毫不犹豫。   我仿佛听见了神咬牙的声音,我的眼中,林晓花闭着双眼的脸越靠越近。   与此同时,一声沉闷的‘吱呀’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我的心跳忽然加快,忍不住转头……   第一百零八章 师父   纷纷的雨幕中,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幕变化。   我惊呆了,更多的是紧张,随着大门的缓缓打开,仿佛是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噗通噗通’响彻整个天地。   我能感觉一直紧紧靠着我的,有些痴痴傻傻的凌青奶奶身体也在颤抖。   她明明就神志不清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一定是至亲之人,难道真是我的师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根本没有办法去阻止了,我的灵觉在这个时候一点儿用都没有了,我什么都预感不出了,我忍不住在想,这玩意儿难道也跟算命一样,搁在自己最要紧的事儿上就不灵了?   我脑中的念头乱七八糟,紧张到喉咙干渴的想吐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平台,唯一对法坛之下门打开不在意的就是那些黑袍人了,就连刚才那个无比张狂的神也摆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法坛的门缓缓的打开。   我以为是这样的,不过我想错了,还有另外一个人根本就不在意。   那就是——林晓花。   在这种我明明无比紧张的情况下,我竟然感觉她的双手抚上了我的脸,然后用力的掰着我的脸,望向了她。   其实,在那一刻,我真的很火大,无奈这个女人的力量比我想象中的大,加上我为了画那个阵纹,用了心头血,耗费的心神又太多,一直处于一种勉强支撑的虚弱状态,更别说之前还使用了禁术……   所以,我根本无法抗拒她的力量,偏偏对于这个帮了我的女人,我不能骂又不能打。   事实上,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异常奇特,她有一种让人,至少是让男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至少我不太弄得清楚……   所以,在那一刻,我眼中映入的是一张娇嗔无比的脸,带着三分的埋怨,七分的羞涩,朝着我越靠越近,尽管我着急的想看向那边,可是就是摆脱不了她的力量,一时间脸憋的通红。   而在那边,原本因为那扇大门被打开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神忽然就像爆炸了一般,竟然忘记了优雅施展他的术法,而是莫名其妙的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盖过了‘哗啦啦’的雨声,‘咚咚咚’的显得分外沉重。   比他脚步声更沉重的是他的语气,他没有嘶喊,只是低沉又带着几分绝望的说到:“林晓花,你住手!陈承一,你真的会死……”   这一幕看似‘香艳’,实则闹剧的事情,显然除了当事人,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黑袍人不会有感觉,青袍人也不在意,凌青奶奶更没有任何的‘觉悟’,就连这纷纷的大雨摆出无视我们的态度,下得越发的大了。   闪电和雷鸣依旧没有停止,只是频率变得越发的慢了,威势也小了很多。   在纷扬的大雨下,天空中猛地又闪过一道闪电,片刻……轰隆隆的雷声再次响彻整个平台。   不过,它已经不再暴戾的破坏什么了。   在这一瞬间,神离我们的距离不过十来米,凌青奶奶颤抖的越发厉害,就如同背景一般的黑袍人和青袍人,一样巍然不动,最后,是林晓花离我越来越近的脸,和明显已经打在我脸上的呼吸……   和刚才那一刻快速的亲吻了我一下不同,林晓花好像很享受这样慢慢靠近的感觉,以至于我在挣扎不了的情况下,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雷声划过,在模糊之间,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   “凌青啊,这三娃儿这么不像话,你怎么不管一下?我的意思是,至少你朝着他的屁股狠狠的踢一脚才对啊。”   明明雷声就不小,我为什么会听见这样一个声音?我难道是幻听吗?因为在雷声的掩盖下,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模糊……   只是就算是幻听,在那一刻,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的我受不了,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我的眼帘,我明明是不介意大笑痛哭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就是不想哭出来。   我努力的睁大着眼睛,用力的微微仰头,让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炙热的眼皮之上,好努力的缓解这种炙热带来的内心的疼痛。   奇异的是凌青奶奶在这一刻忽然就停止了颤抖,而林晓花却是歪着头诧异的看着我,可能她不解我为什么就一下子热泪盈眶吧。   接着,我感觉一只脚不太用力的,真的踢在了我的屁股上,我原本就有些虚弱,加上情绪激动没有注意,身子就忍不住的一个趔趄,而林晓花在这时偏偏没有良心的放开了捧着我脸的手……   在这种惯性的作用下,我不可抑制的朝着地上扑去,在地上冰冷的雨水扑到我脸上的时候,我眼中饱含已久的热泪终于忍不住混合着这地上的雨水,几乎是奔涌而出。   “凌青,你还真的踢他?”这一次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我的拳头一下子握紧,因为我想努力忍住从喉咙里窜出来的,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变成了细碎的呻吟声。   “不然呢?你有什么意见?”这一次声音清晰的是凌青奶奶。她,不是痴痴傻傻的吗?   “当然没有,你只是踢的太轻了。”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为自己又是在看什么神秘的光碟,才能如此清晰的听见他的声音。   “呵,别掩饰了,你是心疼承一吧。”凌青奶奶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叹息。   心疼我吗?是心疼我吗?我的喉头哽咽的就像是忽然发炎了一样,沉痛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开口,更可笑的是我现在甚至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一转头原来就只是梦一场。   而我模糊的视线也同时瞥见,那个属于神的身影停留在了离我五米远的地方,他为什么停留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到了他那种紧张的,蓄势待发的气场,这样如临大敌的神我从来没有感受过。   即便是在刚才我刺激他到绝望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   大雨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电闪雷鸣在这个时候已经停止了,在我耳畔响起的,只不过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敲打在我的耳膜,漫不经心的,却是有独特节奏的,那么熟悉的脚步声,就这样的靠近我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我的心跳的厉害,厉害到快要跳出我的咽喉了,可是,我还是僵硬到没有回头看的勇气……不过,那脚步声在我身旁停了下来,我感受到了一种味儿,一种让我恍惚的味儿。   竹林小筑的夜晚,那个我泡香汤,他在旁边抽着旱烟的味儿,那个早晨我在晨练,他在旁边端着一个茶杯的茶香味儿,那个我在抄道德经……那种混杂在一起,熟悉的,深刻在灵魂里的味儿,此刻终于再次将我笼罩。   我将头埋在双臂之间,终究是没有抬头的勇气,面对着冰冷的地板,咽呜的厉害!   “就知道哭哭哭……你说你这些年长进在哪儿?”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准确,疼痛,却是熟悉的力量。   “你在干嘛?老子在里面受苦,你在外面抱着大姑娘亲嘴儿?”又是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我忍不住呲牙咧嘴,连哭也顾不上了。   “问题是,这大姑娘长得不错,你咋不叫我一声?你一个人就占了,你知道啥叫尊师重道不?”还是一脚踢在了我屁股上,这下我是真的忍不住痛得痛呼了一声。   “呵,还好意思叫?是多少年没挨抽了?我告诉过你,抗打击能力,抗打击能力,看你就荒废了!”不用想,仍旧是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   “立淳,够了。”凌青奶奶的声音响起在我的身后。   “额那小慧根儿咧?让额也踢两脚过过瘾咧。”又是一个我永生难忘的声音响彻在我的耳边。   我操,我想骂人了,刚刚明明就没有要哭了,此时,怎么眼泪又掉了出来?   “算了,老子懒得和你计较,给老子抄道德经去,一万遍。”呵,师父啊,还是道德经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个时候,神的声音不自觉的插入了我们之间。   “老子管徒弟,你一边儿玩去!”师父很自然的给骂了回去。   我终于忍不住转头了,在大雨中,我再一次看见了那熟悉的脸,可是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一百零九章 痛打落水狗   面对师父的挑衅,那个神罕有的没有说话,磅礴的大雨还在下着,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地方,我看着师父的侧脸,内心在这么多年,却第一次觉得有一束阳光照了进来。   我不可能一直趴在地上,雨水顺着我额前已经湿漉漉的刘海模糊了我的视线,打湿了我的脸,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还有泪水的痕迹,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就像是从来没有分离过一般,我看着师父,师父也看着我。   “三娃儿,过来。”师父望着我,咧嘴笑了,目光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晓花。   “嗯。”我也笑了,很简单的走了过去,站在了师父的身后。   穿着灰色的袍子,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支愣着,很熟悉的背影,莫名的安心,我背着双手老老实实的站在师父的身后,脸上的微笑好像是怎么也褪不去了。   从此以后,就算天塌下来,又有什么关系?不是我要依赖师父,这么多年岁月过去,我早已忘记了依赖,记得的只是那种有依靠的温暖,是从今以后,天塌下来,心中不会空着一大块了。   “额的慧根儿咧。”我转过了头,多年不见的慧大爷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同师父一样,多年不见,除了老了一些,背稍微驼了一些,他的样子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他笑着,看起来依然同师父一样,是猥琐一派的,可是目光中的思念和牵挂却是真的。   “慧根儿在这外面的村子,他很想你。”有时候太浓厚的思念,表达起来反而淡淡的,因为早已发现,说太多也说明不了,还不如不说,懂的人自然懂。   这句话刚落音,在那边师父的耳朵已经被凌青奶奶揪住了,大概是在挨骂,说他一出来就盯着大姑娘看。   师父夸张的叫,我笑。   早已习惯了他师父不像师父的样子,我和慧大爷都选择了无视。   “三娃儿,你不和额打招呼咧?”慧大爷好像有些不满意。   我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就重重的拥抱了慧大爷,他的身上充满了一种味儿,就是那种沾满了尘埃的味道,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忽然醒来,但是我却是知道,他们在这法坛之下,被困了至少两年。   这种灰尘的味儿,应该就是这样沾染上的。   “抱啥抱咧,不行,老衲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三娃儿,你削(学)坏了。”慧大爷夸张的叫着,像是要推开我的样子,却反而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背,然后才推开我,转身,望天,手快速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一脸黑线,近男色?这么多年以来,这老头儿还是那么的不靠谱。   “那老和尚自己哭了,不好意思,反倒挤兑起别人来了。三娃儿,你理他个屁。”师父的一边耳边通红,目光却是不敢再落在林晓花的身上,他开口依旧是用奚落的语气评论着慧大爷,想看着我,又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看着我。   这么多年了,好像只有刻意的去维持一种曾有的熟悉,才不至于在这一刻让伤感崩溃。   果然慧大爷的反应也很夸张,跳起来就吼着要找师父单挑,同样的,师父也不甘示弱,两人说话间又要打起来的样子。   我和凌青奶奶同时叹息了一声,那扇黑色的大门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别的人,这让我有些挂心,师叔们呢?还有跟随师父一起走的,肖承乾的长辈们呢?   “够了,不要在我的地盘上装疯卖傻了,来了师父,又来徒弟,我们之间不可能善了,是要怎么样,划下道儿来吧?”或许,我们这种无视的行为,终于激怒了那个神,他开口说话了。   和师父重逢的喜悦,让我差点儿就忘记了这个神的存在,这时候才恍然想起,当真我们是在一个头疼的处境当中啊,能不能走出去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我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脑子习惯性的开始思考对策,但在下一刻,我的眉头又舒缓开来了,师父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呵呵,你也知道不能善了?”在我眉头舒展开来的一瞬间,上一刻还在和慧大爷闹腾的师父,在下一刻语气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一步一步的从我身边朝前走去,背着双手,每一步都走的很稳,非常的从容。   面对他的话,神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我觉得有些奇怪,按照这个神的脾气,从来都是高傲惯了,甚至容不得他人有一丝的忤逆,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容忍师父这样的态度。   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吗?他对凌青奶奶也是如此的。   “你这个法坛带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外面那个村子的人全部都被你弄成了怪物……双手为你沾满了多少罪恶的勾当?”师父站在离我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师父,如今还有一个镇子也陷入了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他阻止,恐怕某些事情就蔓延下去了。”我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想师父可能直接是从圣村出发,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情况也异常惨淡的镇子,同时也指了指在角落里神情显得有些恍惚的林建国。   “还有一个镇子?”师父的眉头皱了起来,同时望了望林建国,叹息了一声,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他和林建国原本就是熟人,这样的招呼也不算突兀。   面对师父的招呼,林建国的眼神依旧落在那个神的身上,手中还是反复的摩挲着那块木牌子,有些恍惚,几乎是无视了师父。   师父也不在意,继续转头对神说到:“我和你算有什么恩怨?只是天道不容你,自然会收你,我恰好担了这个责任,因为师父留下的事,徒弟来还,再正常不过。就如我的徒弟也终究是找到了这里。”   “弱肉强食,再正常不过的丛林法则,难道因为羊可怜,就不许狼吃肉了?天道不容我?你这老头是个什么道理?”神今天显得无比的耐心,竟然还和师父论起道来。   “人的世界中自然也有弱肉强食,我一直以为这就是自然之道。可是这种弱肉强食,却是覆盖上了文明,善良,正义的光辉,你懂吗?那是一种生存进化的竞争,而不是你强词夺理的狼吃肉!你以为把你所做的事情覆盖上弱肉强食的这个理由,就能掩盖它血腥,赤裸的掠夺本质了?生命是天道赋予万物的权力,不是你可以所以剥夺,玩弄的,而且你永远都忘记了,你眼中的羊,是我们眼中的人。”面对神的话,师父回答的分外认真,就如同小时候,他喜欢给我讲清楚任何事情的本质。   看着师父站在前方挺直的脊梁,我的脊梁也忍不住挺直了几分。   “哈哈,精彩!我和你们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你眼中看人是什么?与我何干?在我眼中蝼蚁就是蝼蚁。就算你师父是李一光,你叫嚣着要为他做什么都好,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神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不过眼中却有些许的试探。   “哎……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你善了,更不打算说服你什么。你和我一样不过都是在拖延动手的时间,我还需要适应适应,拜我的好徒儿所赐,你的状况也不太好吧?”师父话锋一转,其实交锋从一开始就开始了。   “你也知道?不要忘记了,内村可是有你的命牌,半个你都在内村。不若今日你们离去,我也懒得在这次和你们计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神的话锋也一转,非常的奇特,好像他很宽宏大量一般。   难道一场注定的战斗,就如此被化解了?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另外,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辰会告诉我,半个师父在内村,是一块命牌?可是命牌又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师父忽然仰天长笑,那个样子竟然有了几分师祖潇洒不羁的神态,笑过以后,师父忽然转头冲我,慧大爷,还有凌青奶奶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这个家伙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他好像不知道一句话。”   “那就是什么叫——痛打落水狗!”   第一百一十章 并肩   痛打落水狗?!我先是一愣,之后忍不住和师父一起大笑了几声。   其实我内心还有些担心,如果师父接受了神的要求,我要怎么去说服他?他是没有见过小镇那些可怜的老人,还有那些被无辜残害洗脑的孩子……如果我们错过这次机会,以后要搬到这个神那就困难了。   可是师父就是师父,他永远是我内心的一根标杆,在那一刻,我都在自责,是不是和这老头儿分开太久了,以至于忘记了他的坚持。   “是啊,痛打落水狗……”一声带着一种独有颓废的声音从大门那边传来,我一转头,看见的就是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儿,那不是我的立朴师叔又是谁?他这种显得有些滑稽的愁苦长相,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特色。   外加那懒洋洋的,显得有些颓废的口音……在立朴师叔身后站着的,是我的立仁师叔。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简直无法言说我内心的喜悦,就像是曾经失落的,如今又全部抓在了手里。   可是,眼前的形势,是根本不容我开心的,师父这句痛打落水狗是彻底的得罪了那个神,他冷笑了一声,说到:“姜立淳,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这里到底是我的地盘,你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说完,那个神竟然一挥手,不管不顾的扭头就走,而那些穿着青袍和黑袍的人慢慢的朝着我们围拢,这种压力根本无法言说。   “师兄,我要画阵,以变阵,你保护我。”立朴师叔说话非常干脆,这散落一地的法器,画阵的工具不知道有多少。   师父点头,看着立仁师叔说到:“保护凌青,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自保能力了。”   立仁师叔笑笑说到:“你们先撑住,吴立宇那一帮子人也应该快醒来了。”   “呸,他们那帮家伙,还是只能仰望我老李一脉……”师父的话中有七分玩笑的意思,却是有三分骄傲是真实的。   几位师叔同时大笑,慧大爷在旁边拢着手,竟然用京腔儿说了一句:“得瑟,对,吹牛得了吧。”   师父也不真和慧大爷计较,大喊了一句:“承一儿,我知你得传三项秘法,你和那老和尚一起挡着,我施法去。凌青,立仁,立朴来我身后。老和尚,开路吧。”   面对众人围过来的压力,师父全然无惧,一句话安排了所有人该做什么,然后就朝着那个破碎的法坛冲过去。   在这一瞬间,一个人冲到了师父的前面,大喊了一声,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就朝着其中一个身穿黑袍的炼尸砸去。   那不是正常的挥拳,而就是硬生生的砸去,我听见了一种非常强悍的破碎的声音,接着就看见那个身穿黑袍的炼尸,从一个直立的人,几乎瞬间变成了直角90度,一下子坐了下去。   那不是正常的坐下,看样子应该是脊骨生生的被砸碎,而人再也站立不稳,才用那种看起来如此诡异的姿势坐下了。   然后那个身影停在了我的前方,转身,一把先扯了过了凌青奶奶,吼了一声:“过来!老姜,你跟上,承一儿,把立仁和立朴带过来。”   说话间,他狂喊了一声,整个人就如同发疯的公牛一般,猛的冲向了重重人潮的包围,就像压路机一般,所过之处,不管是黑袍人或者是青袍人,纷纷都被撞开了去,离得近的,全部都被撞倒在地,或者撞飞了开去……这种包围生生的被他撞开了一条口子!   战斗武僧——慧大爷。   我又看见了那熟悉的,被扯开随意扎在腰间的衣服,纠结的筋肉,熟悉的,栩栩如生的彩绘怒目金刚的纹身,那个曾经在黑岩苗寨让我震撼的身影,在这一刻再次的重现。   我不知道上一辈的长辈遇见了什么,这些年来,我们在成长,他们好像也还是在成长,慧大爷这爆发一击的威力,绝对比以前我印象中的还要厉害,莫非,这些年我以为我们小一辈已经接近了上一辈的能力,但在如今还是要仰视?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师父,他是怎么知道,我得传三项秘法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在思绪纷纷的情况下,我已经开始运气……准备再一次的洞开后脑秘穴,来一场真正痛快的大战。   却不想这个时候,原本应该跟上慧大爷的师父一把拉住了我,跟随着慧大爷的身影朝前跑去,他说到:“立仁,立朴,你们先跟上,别傻站着。”   我不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也只能跟着他跑。   在跑动间,师父把一个瓶子塞到了我的手里,低声说到:“这一战,事关重要。我将拼尽全力,你也要拼尽全力,不过,我看你虚弱,你还是吞下这药丸吧,因为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不对的话,你凭借着还有余力,就一直朝北跑吧,刚才那看起来有几分心眼的小姑娘应该会帮你。”   我也没问师父这瓶子里是什么,只是低头打开了瓶塞,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那种熟悉的药丸,曾经师父给我留了一些,我也真还剩下了一些,可惜随身的背包根本不在身上,我哪里又会有这种东西。   我想也没想的,就放了一颗在嘴里,然后吞了下去,然后开始再次默默的运气,说到:“师父,有生之年,能够重聚,我就没有想过再分外,另外……”   我忽然就得意的笑了,就像是小时候考了好成绩,就下意识的想在师父面前炫耀,这一次也是一样的心情,我几乎是大喊了一句:“另外,师父,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名头也不弱,知道什么是年轻一辈第一人吗?那是我!所以你一定不要小瞧了我。”   师父一听,一下子转过头来,用一种温暖温和但是却充满了欣慰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到:“天下的事儿,岂能尽如人意。师父都为你骄傲,那就一起——战吧。”   “不会再分开。”我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然后猛然停住了脚步。   药丸入腹以后,那熟悉的爆炸性的力量就开始从丹田发热,然后一下子传遍四肢百骸,我在跑动中运气,此时已经默念起口诀,那股冲向后脑的气息开始再一次的蛰伏不动,随时准备冲击了。   师父停住了脚步,站在了我的身边,连同立仁,立朴师叔也一起停下了。   这个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为我护法,在那一瞬间我内心的感动也说不出口,但气息比上次还要顺利的冲撞到了后脑……莫非是熟能生巧?   体会着内在爆发的力量,就像是烈酒入腹后,那一刻身体传来的火热,让人振奋而兴奋。   可是,这样还不够,传说中的穴位我是打不开那么多,但是单单洞开后脑,应付这情况应该不够,我睁着的双眼,是慧大爷那伟岸的身影。   他此刻就如同一个战神,已经拉着凌青奶奶跑到了安全的位置,然后站在凌青奶奶的身前,虎吼着,几乎是以一当百的面对着所有的敌人,没人能充满他的防线。   和这样的男人并肩作战,怎么可能只是洞开后脑这个最基础的秘穴?   我也狂吼了一声,体内奔腾不已的气息朝着下一个,在脊椎位置的穴位冲去……开……就像撞碎了一堵墙,我闷哼了一声,但是内心那种冲撞而开的爽快却也无法形容。   再开……又是一堵墙的破碎,我感觉到力量在汹涌,身体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还来……我感觉自己在自己的体内,就像一个发疯奔跑的人,不停的在突破,对于任何的障碍都是横冲直撞的爽快。   “啊……”我仰天长嚎了一声,我觉得那汹涌的力量,像是天地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急需要发泄,狠狠的发泄。   此刻的师父正一脚踢开一个冲来的黑袍人,然后大声对我说到:“三娃儿,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谁的背影?   师父既然说够了,那就够了吧。   此时的我停止了再次洞开穴位的举动,收了术才看见我肌肉上根根青筋突出,只是一眼就感觉那力量就要在身体内爆炸了一般。   这可不是什么良好的信号,毕竟比起慧大爷,慧根儿这种战斗武僧来说,做为道士的我们身体底子还是弱了很多,这种情况无非是在提醒我,我的极限肯能不远了。   如果是由慧大爷,或者慧根儿来完成的话……不过,秘术不能外传,这是规矩。   在清醒过来的瞬间,我内心不免遗憾了一下自己能承受的极限,当身体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黑袍人朝着立仁师叔扑了过来……   而立仁师叔并没有看见这个情况,他的手指间灵活的转着一根看起来很诡异的银色长针,刚好正一针刺在了一个和他正纠缠的黑袍人背上,那个点是如此的准确,一针下去,那个黑袍人竟然就软软的趴倒了……   看着立仁师叔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异常没有杀伤力的银色长针,我忽然觉得得罪什么也不能得罪医生,他那笑容应该就是承心哥一脉相称的笑容,可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去打斗,好像也是他们俩师徒喜欢的风格……有点儿让人起鸡皮疙瘩。   脑子里虽然在想七想八,但在这时,我还是飞快的跨出了一步,挡在了立仁师叔的左边,可能是太向往慧大爷那爷们的方式了,也可能是全身奔涌的力量太需要发泄,我也虎吼了一声,拳头直直的朝着那个黑袍人砸去。   也是一声破碎的声音传来,比起慧大爷弄出的动静稍许差了一点儿,但那个黑衣人还是身子一歪,一下子朝着右边倒在了地上。   “比起那老和尚,力量的控制不行,他集中弄碎了这些炼尸的脊椎骨,你这一下,唔,是敲碎了他的肩胛骨,唔,看样子,肋骨也断了几根……”立仁师叔看了一眼,说的云淡风轻。   “学什么不好,学那老和尚的战斗风格。”师父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我的脑子不可避免的发热,那股子冲动需要发泄,加上刚刚重聚,也不好意思和师父斗嘴,所以非常干脆的,一拳一脚,把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黑袍人都给撞开了。   “不然呢?学你的战斗风格?一边看大姑娘一边施术这可行?”王师叔的声音懒洋洋的,看他们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在战斗,反而像是在一边闲聊,一边活动活动身体。   “我看行,大姑娘赏心悦目的,一看心情好,心情好,术法威力也大许多。”师父才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我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也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一边看着大姑娘,一边施术的场景,然后冷汗就冒了出来,不能再任由这帮老头子扯淡了,我一把就拉住了立仁和立朴师叔,朝着慧大爷刚才跑过的方向跑去,并且大喊了一句:“师父,跟上。”   然后,我感觉自己的力量简直奔涌到了极限,低头,朝着那边的炼尸群冲去。   是的,炼尸群,那些青袍人都是修者,这种激烈的肉搏不适合他们,早就到一旁去施术去了。   在这个时候天地流动的,犹如实质的能量纷纷被抽取,别看这些青袍人一个个单独的个体,能力不怎么样,但是集体出手的话……   ‘嘭嘭嘭’,我奔跑的速度不停,也没办法去观察那些青袍人到底在做什么,会采用什么样的术法?是单独施术,还是会集结在一起施术?   因为和刚才的慧大爷一样,那些拦在前面的黑袍人纷纷都被撞开,而我却有一股子在胸中不得不发泄的情绪,让我忍不住在这种畅快中大吼了一声,我哪有时间去管他们?他们是师父的事儿!   在这一刻,我才算是知道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冲锋陷阵的,采用最激烈的肉搏来战斗,即便身体不行的男人,也喜欢这种原始的,野蛮的方式。   这是男人从未退化的,掩藏在深处的一种雄性动物本能啊……那真的是比单纯的斗法痛快了一百倍。   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这种秘术。   在痛快的发泄了一下之后,我发热的大脑才稍微冷静了一些,这才发现我已经动身了五六秒,在拦截下都跑出了三四十米,师父竟然没有动身,在我撞出的一片空地中有些发呆的样子。   “师父,跟上啊!”我着急的大喊了一句,因为在意,抓住两位师叔的手也忍不住用力了一些。   弄得立朴师叔一直叫唤:“承一,你轻些,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   师父被我一喊,就像忽然回过神一般,然后在这终于渐小的雨中,咧开嘴笑了,一口白牙,很痛快的样子,然后又有些落寞的说了一句:“三娃儿,你真的长大了,大到有一天,我要看着你的背影,跟着你的脚步了。我好像错过了你太多的岁月了,又记得小时候的你,那可爱的样子。”   师父是不爱抒情的,他只会用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来掩盖他所有或喜或悲的情绪,不然也不会在当年出走,还选择‘调戏’妇女那么扯淡的方式了。   这句话是我极少的听见他忽然抒情了一句,刚才就一直压抑的悲伤,一下子冲的我心口发疼,师父老了吗?在我心里,就算他一百岁了,也是无所不能的!而我的背影……尽管是脑子发热,我把自己的牙齿咬得生疼才压制下了那汹涌而来的悲伤,像小时候一般大喊了一声:“臭老头儿,你肉麻死了!赶紧跟上,别和我说你老胳膊,老腿的跟不上。”   “狗日的三娃儿,你忘记要叫师父了?看老子追上你,不踢死你。”师父忽然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了,他一下子快步的追了上来。   我转身,如果发泄一般的,用肩膀朝着一个距离我最近的黑袍人狠狠的撞去,‘咔嚓’一声,那个黑袍人的胸口下陷,而我拉着两位师叔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这一次我的脸上没有泪水,但是那股悲伤却是狠狠的发泄了出来,我很想对师父说,不论你错过了我多少岁月,重要的是,现在你在我身边……   “啊,啊……”一声声的长嚎伴随着我,一路跑过去,上百米的距离,最狠的冲撞,最直接的力量对决,让我一声的白袍沾染上了不知名的,充满了某种冰冷腥臭的,乌红泛黑的痕迹。   慧大爷就在我的眼前,不停的跑动着,一次次的挥舞着他的拳脚,背上的肌肉,流动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的颗颗水珠,那个怒目金刚越发的愤怒,像是在下一刻就要活过来一般。   而在他身后,那一片空地,法坛破碎之处,凌青奶奶很安然的坐着,目光却是落在我的身后,温柔似水,我的身后自然就是跟上来的师父。   我一把把两位师叔推了过去,慧大爷一闪身,他们也出现在了那片碎裂的法坛之地……立仁师叔对我说到:“别跟野牛似的,咱们老李一脉可是优雅的道士。”   我痛快的一笑,可是却觉得仍然不够发泄,看着慧大爷的身影,身上这件肮脏的白袍不要也罢,我一把扯烂了它,碎裂的衣袍垂下,随风在腰间摆动,慧大爷一个奔跑,冲了过来,正好用背撞在我的悲伤,他吼了一句:“好小子,男人就该这样。和额一起打架吧,也不知道额的小慧根儿,现在能不能打。”   “放心,能打的要命。”我笑的异常开心,和你们并肩,这不是我曾经梦回了多少次的事情吗?   “哈哈,好,好好!”慧大爷大笑了一声,一脚踢出,一个黑袍人远远的飞开了7,8米。   我也笑着,朝着另外一个黑袍人狠狠的甩出了一拳,正想喊声痛快时,师父恰好跑过我的身边,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哼了一声,说到:“学什么不好,学这老和尚,扯衣服,甩流氓。”   我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身后的大门   可是师父这样说了,也是一副并不‘甘心’的样子,干脆又回身,力道不大的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   这个时候,我正好揪住一个黑袍人,一拳打在他的脊椎之上,他软软倒下的瞬间,师父这一脚不轻不重的,差点儿让我在力道来不及收回的时候,扑到一小堆炼尸里去。   “喂,臭老头儿,这样会出人命的。”我不满的大喊了一声,一个回身,几乎是有点儿狼狈的收回了身体,然后又是转身一脚,踢开了一个黑袍人。   没有办法,这些黑袍人太多了,大概有几百个吧,而且是那种无惧疼痛,悍不畏死,只要没打到要害,就一定再会冲上前的。   可是谁又能保证一定在这乱潮中,招招毙命的打中这些黑袍人的要害?加上他们也不是纸做的……   我和慧大爷两个人虽然战斗的异常勇猛,可是面对挤压而来的人潮,也是渐渐的越来越力不从心……但是,我们还是必须要挡住,我相信到最危急的时刻,我不会不顾一切的去拼命,就比如洞开穴位到自己能承受的极限。   我也相信,慧大爷有压箱底的秘术。   “年轻一辈第一人啊,哪有那么容易出人命?交给你和老和尚了。我要施术,承一,护法。”师父的声音轻松中带着严肃,说出年轻一辈第一人几个咬字的时候还有几分骄傲。   听闻这话,我正好撞开了几个就要趁乱过去的黑袍人,心中也涌动着一股骄傲。   承一,护法……这几个字师父在离开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如今,这样轻松的对我说起,这就是认可和做为师父的自豪吗?   我趁着稍微喘息的空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或许,这真的就是!   战斗时的疲惫,特别是冲在第一线,赤裸裸的肉搏的疲惫,那种感觉如果不亲自体验,根本是任何文字都形容不出来的。   三分钟过去……在洞开了几处穴位的情况下,这个时间是远远没到限制时间的,可是我的喘息已经开始粗重,动作也变得有些缓慢。   不仅我是如此,连慧大爷也是如此,面对汹涌而来的黑袍人,一眼望去,竟然有一种他们是无穷无尽的无力感。   可是,身后是必须要用生命守护的,每一个都很重要的人,我们不能退缩,即便是这包围圈已经越缩越小,这些黑袍人离师父他们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更糟糕的情况不止如此,因为战斗了三分钟,我早已察觉到,这些冲上前的黑袍人,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炼尸,就像是我受了雷击以后,那些在房间里机械的,担负着照顾我的炼尸。   我曾经用这个秘术和一个黑袍上绣着紫蛇的炼尸战斗过,感觉到他们的动作,力量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另外,还有更高级的呢?明明,林晓花上来的时候,我是亲眼见过几个高级炼尸的啊?而且,这些就是这里全部的炼尸吗?   这些问题一想起来,呼吸都好像更加粗重了一些,我不是要给自己增加什么心理负担,可是我却不得不考虑,我和慧大爷是不是要换一个方式?   在我们的身后,一切都很安静,师父行咒的声音就像一曲特殊的乐曲,伴随着我们战斗的节奏,因为这咒言太过陌生,我趁着战斗的空隙,曾经转头看了一眼。   我看到的是那么一副场景。   凌青奶奶依旧是安然而温柔的,坐在法坛一块大的碎石之上,眼神只是落在正在施术的师父身上。   而王师叔,身边乱七八糟的放着他收集的法坛周围的一堆画阵材料,还有一把符笔,已经专心致志的投入,这边纷乱的战斗根本与他无关。   至于陈师叔,背负着双手,好像是一副看风景的样子,在看着我们战斗,不管情况如何糟糕,他的眼中竟然只是一片安然,只是一直在手指间旋转的那根银针,时而会转动的非常快,让人眼花缭乱。   最后是我的师父,他此刻踏着我看着有些陌生,却很复杂的步罡,掐着的手诀自然也逃不开基础手诀的范畴,可是不同的手诀组合却是道术中最难的事情,他这样掐诀的组合我根本就没有看过。   我们重聚,根本没有时间去交流太多的信息,就匆忙的投入战斗……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辈身上发生了什么?同样的,我也不知道在这些长辈身上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不变的只是信任,否则,怎么会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有些这份安然?   在平台之上,滚动的力量越来越‘紊乱’,因为不同的人在抽取,术法快要成型,或者逐渐成型,让这种‘紊乱’行成了爆炸以前一种微妙的平衡,我毫不怀疑,再拖延两三分钟,这里会变成一个‘烟火绚烂’的平台,因为术法就要开始正式的对撞。   青袍人不算多,但是也有上百,我们被黑袍人的人潮围绕着,但也不妨碍在这没有什么障碍物的平台上,偶尔通过空隙,看见这些正在施术的青袍人……我毕竟是一个道士,我看见好些青袍人集结在一起,他们上空的能量聚集尤为恐怖,果真是选择了‘合击’之术。   如果是这样,师父几乎是以一敌百,那行吗?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不会忘了我自己也是一个道士,在这种时候,我必须要想办法快点儿结束这边的战斗,有机会帮到师父。   肉搏下去是不行的,这些炼尸恐怕需要的是……想到这里,我忽然对着和我一样战斗的很辛苦的慧大爷喊了一句:“慧大爷,这样下去不行了,速战速决,弄个压箱底的秘术来整吧。”   “额正好也这样想,你先,我掩护。”慧大爷回答的异常简单,但话中的含义却是清晰命了,给彼此争取施术的机会。   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身后感觉是如此的不对劲儿,就像是什么东西扭曲了,被打开了一样。   这绝对是师父施术的效果,那这又是什么术法?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想起师父给我的那瓶药丸,虽然不是药效最强烈的那种,可是再吞一颗的话……我没想过后果,想的只是效果虽然不如第一颗,但好歹也聊胜于无,我现在要的就是极限。   在这样的战斗下,关于任何对形式的判断根本不容人犹豫,想到,我就拿出瓶子,毫不犹豫的吞下了第二颗。   有力量在丹田处爆炸的感觉真好,那种疲惫之后,缓缓挤压出来的力量又填满四肢百骸的感觉美妙的简直无法形容……我回头,大喊了一句:“陈师叔,帮我。”   “真是胡闹。”陈师叔自然是知道我要他帮什么,医字脉如果不能用金针秘法刺激人体的潜能,也就不叫医字脉了。这一招,承心哥会施展,陈师叔一样会施展。   “什么胡闹,这是在拼命!陈师叔,你用金针刺穴的时候,我用秘术冲穴,不影响吧。”我要抓紧任何的时间,在这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宝贵。   “不影响,但不要太过,到时候我也给你调理不回来。”陈师叔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话云淡风轻,却是充满了一个医字脉传人的自豪与骄傲。   “嗯。”我简单的点了点头,就快速的退到了陈师叔的身旁去。   既然是要拼命,我必须调整到自己的极限才好啊……陈师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整齐的排列着细细的金针。   而第一个金针的落点,竟然选择的就是危险之极的后脑……我很安然,亦很放心,就如同陈师叔此刻的手一般稳定。   我又要开始冲穴,而在这一刻,我抓紧时间,看了一眼师父……我差点叫出声来,惹得陈师叔忍不住不满的喊了一句:“别动……”   我立刻稳住了身子,可是呼吸却粗重异常,因为我看见了师父身后似有非有的,真实又模糊的出现了一扇扭曲的大门。   这是什么秘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要我杀   看来师父他们的经历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才会出现如此奇怪的秘术。   其实我的成长也很多,甚至得到了年轻一辈第一人的虚名,但我明白,其实这与我们不停的在奔波,甚至是好几次死里逃生的斗法有关系。   也就是说,是这样的生活磨砺了我,而不是我天才的了不得……由此可以推算,师父他们经历的也一定不比我们年轻一辈的少,我总想起照片中,师父那憔悴的脸,带着血迹的衣衫。   想到这里,我有一些心酸,为这一路我们两辈人都在受苦而感到心酸,与其是师父说的,我们走上了轮回的宿命,不如说这原来是早就注定的,我们老李一脉的宿命。   连接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昆仑,担上了取不下来的道义,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从肩上取下。   我的心情开始莫名的平静,常常以为一个师门传承的是技,艺……发现真正需要传承的是某种精神和责任,这才是本质!可惜我泱泱华夏,很多人忘记了这种本质……   陈师叔的金针还在不停的刺入我的皮肤,有一种微微的麻痒,稍许的疼痛,慧大爷支撑的有些艰难和狼狈,我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下一刻,在这种平静的心情下,我又再次开始了冲穴……   ‘轰’,又一个穴位洞开,这一次的感觉不像是自己在飞速的奔跑撞墙,感觉上是撞碎了一块铁块……全身传来了不真实的闷痛。   可惜逼出来的力量不能让我满意,我咬紧牙关,又一次的冲向了下一个穴位……   ‘轰’‘轰’,别人看来也许是无声的事情,却在我的脑中连续的轰鸣,因为那种迟缓的闷痛,让人感觉太难受了……我干脆咬紧牙关,直冲破了两处穴位。   我还想再次冲击,但是我身上的肌肉开始不正常的膨胀起来,而且一块一块的开始发抖……这个时候,我根本感觉不到绝大的力量出现,反而是一种重压负在身上,出现了不正常的酸痛的现象。   “你今天的状态不好,所以也快到极限了,道士也不适合去肉搏的,除非用上灵魂意志,够了吧。”陈师叔的声音温和,停止了金针刺穴的动作,温热的手指很真实的在快速按摩着我的身体,伴随着拍击。   这一套动作差不多用了一分钟,我的全身才停止了颤抖。   这一分钟已经相当的奢侈。   “好了,尽情的去发泄力量吧。”陈师叔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在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我身上的金针给收了起来。   在肌肉停止了那持续的酸痛感以后,我这时才感觉到了全身澎湃到了极限的力量,药丸,金针,冲穴,三大作用综合起来,我现在的自我感觉简直就是一个巨人!   看了慧大爷所在的位置,我立刻冲了过去,由于力量太大,我奔跑起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噔噔噔’的声音,感觉整个巨大的平台都在因为我的奔跑而颤抖,在这过程,我的心忽然变得有些恍惚,只感觉一座火山在我的内心爆炸,我必须急着要去发泄……我狂吼了一声。   一路飞溅的积水,我高高的跳起,然后一拳朝着慧大爷旁边一个疲于应付的黑袍人,挥出了拳头。   仿佛只有跳起这样多余的动作,才能完全的让我尽情的发泄内心的那一座火山……我的拳头重重的落在了那个黑袍人的脸上,我感觉到我的拳头在挤压,然后碰撞,最后炸裂……那一刻,我就是在突破障壁,接着竟然进入了冰冷的一片黏腻当中……   而声音却出现在我的感觉之后,我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这个黑袍人的脑袋竟然被我轰碎了,飞溅的不知名存在不可避免的弄到了我和慧大爷的身上。   那个黑袍人毫无疑问的倒下了,我没收回的拳头则滴落着黑红色的液体,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我随意的甩干了它。   这是第一次我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去击败一个敌人,即便这根本不能算人,只能说是一具活动的尸体!   但胸中的那片火山却让我觉得分外发泄和痛快,或许这就是秘术的副作用了。   我竟然还可以冰冷的吐出一个量词:“一个!”   “好小子!”慧大爷是今天第二次叫我好小子了,他忽然笑得异常的痛快。   “你是老和尚啊,怎么可以这么不仁慈。”我随口回了一句,那一边,抓住了一个黑袍人,绝大的力量让他挣脱不得,然后一个膝盖顶上去,咔嚓,又是脊椎骨破裂的声音。   两个!   “你知道什么是战斗武僧吗?又知道什么是杀戮金刚吗?有些时候,杀就是最大的仁慈。”慧大爷的声音忽然变得肃穆,那平日里的陕西腔也没有了,他大喊了一声:“如果天下道义要我杀,那我就杀,杀,杀……哪怕背负万千血债,只身入地狱。”   在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一道闪电从我的眼前划过,然后看见了那个在地下密室,拿起了戒刀的慧根儿……从那一刻开始莫名成熟的慧根儿。   我刚才还以为的不是一个轮回,在此刻即刻被推翻,也许有时候,传承又何尝不是一种轮回?不经过轮回的千锤百炼,有一些东西和精神,又怎么可能传承下去?   “承一,守住。”慧大爷如此对我说到,然后朝着后方跑去。   我沉默的点头,所谓并肩,那就是从今日开始,我不再是小辈,我就算不成为上一辈的依靠,可是我要有资格和他们并肩。   我已经麻木的忘记,我到底挥出了多少拳,踢出了多少脚……战,眼中血红的只剩下一个战字!   天空的乌云再次开始聚集,那么多的青袍人,一定会有人使用威力绝大的雷诀,如今这乌云盖顶的样子,等一下会迎来怎么样的闪电和落雷?我仿佛看见自己好像被万千雷电劈下的一瞬,可是身边倒下的,几乎要重叠起来的黑袍人尸体,让我感觉到了生命在尽情的灿烂,一种属于守护的灿烂。   ‘澎’,又是一拳,再次,一个黑袍人倒下,这个时候,我感觉我们这边所在的地方,天地之间的能量在急速的被抽取,因为抽取的太快,以至于连空气都因为这能量的剧烈流动,产生了扭曲……就好像炙热的沙漠,在镜头前的那种效果。   发生了什么?这一次,是一道真实的闪电撕破了天空,我狂吼了一声,用后背撞开了一个企图缠住我的黑袍人,那边青袍人的术法一个个都快成型了。   狂风起,衣袍猎猎,发丝飞舞中,我应该已经污血满身……我闻不到任何的气息,我一边战斗,一边看向了让我担心和奇怪的那一边。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师父正掐动着一个定术的手诀,站在法坛的残迹正中,同样的在狂风中,乱发,灰炮随着狂风乱舞,此刻的他宛若一个天神,因为他身后竟然清晰的出现了一扇玄之又玄的大门,他就是在这门下,被存托的像一个天神。   我看见的或许只是大门的一角,因为再多的,就笼罩在雾气当中……根本看不清楚,那门是真的存在吗?因为门上的纹路,应该是法纹?简直精妙到我无法想象的极限,对的,就是极限。   此刻,大门正在缓缓的打开,师父的脸上憋到通红,隔着一定的距离,我都可以看见他脖子上鼓胀的青筋。   “哈哈哈……”一声豪爽的笑声传入我的耳中,那一刻,我以为我看见一个传说中的‘巨力神’出现了,是慧大爷,他身上的灰色裤子下摆几乎全被撑裂……肌肉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怒吼的盘龙。   身上的怒目金刚不见了……只因为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刚虚影,我的天眼不自觉的被这种气场所影响,自觉的洞开。   只是和金刚闭着的眼睛对视了一眼,我感觉到了一片血红的杀意,就快将我淹没。   “承一,杀!”慧大爷随手一扔,一个冰冷的东西被我接住,是一根不知道什么的,棍型的法器,冰冷的金属触感。   “杀吧,杀个痛快!”慧大爷狂喊了一声,而他身后的金刚陡然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一敌百   平台之上,一种肃杀的气氛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   ‘哗啦’一道刺眼的闪电,伴随着重新落下的瓢泼大雨,就像拉开了一切的序幕。   在那一刻,我高高扬起了手中那根金属棍子,慧大爷嘶吼了一声金刚借力……紧接着,我师父的一个开字,响彻了整个平台。   我已经忘记了那是一场怎么样的厮杀,拳头,棍影,血肉,嘶吼……已经把自己弄到极限状态的我和慧大爷,已经不单单只是防守在我师父他们身前,而是冲入了黑袍人当中去厮杀,在我们周围一平方米左右的空地中,竟然行成了一片‘真空’地带,因为靠近的都已彻底被毁灭。   尸身横陈,大雨冲刷着乌黑色的黏腻血迹,变成了红色的血水,伴随着异样刺激的腐朽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平台。   如此难闻的味道却刺激着我的整个神经,让我觉得心中的火山已经彻底的喷发,如今要的只是一个痛快。   我已经杀红了双眼,而和我比起来,慧大爷还始终能保持一份淡定,不同的只是他身上的杀意越发的浓厚,那个金刚虚影,越发的栩栩如生。   那让我有一份错觉,那个怒目金刚,是由浓厚的杀意凝聚而成,所杀之罪恶越多,这金刚也就越发的凝实。   在这样最野性的厮杀当中,我以为已经是壮丽的极限,而师父却给我看见了另外一种神奇。   在那一瞬间,我听见了最悠远的洞开之声,古老的,沧桑的,仿佛是来自于岁月伸出的一声‘吱呀’之声……声音没有多大,甚至有一些掩藏的,刻意低调的模糊,可是却如同敲打在人心上。   彼时,我手中由于最激烈的厮杀,已经变型的金属棍儿,正被我插入一个黑袍人的胸口,撞碎脊椎,对穿而出……彼时,慧大爷正一手逮着一个黑袍人,大吼一声,将他们的脑袋互相撞击在一起,然后在空中,两颗脑袋爆开最血腥的‘烟火’……   而彼时,那些穿着不同黑袍,一直在围观的炼尸,也一步一步挪动着步子,正准备加入战局……在无意当中,原本密集的黑袍人已经被我和慧大爷杀的零零落落。   至于那些青袍人,他们的术法很多已经到了一个成型的极限,就要开始爆发了……   可是随着那一声古老大门洞开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这一秒陷入了一个停顿。   我和慧大爷同时转头,那些黑袍人张牙舞爪的动作好像在这一刻被停滞,那些高级炼尸停下了脚步,而已经蓄势待发的术法在这一刻也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停留的凝滞……   “那是什么?”我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整个人的神思却陷入了一种迷惘当中。   在我的眼珠之上,映出的是这样一幅画面,那扇玄之又玄的门被打开了,可是只是半开,相对于门的巨大,那条被打开的缝隙或者半开都算不上。   从门缝中间吹出了狂风,倒卷着,一下子就吹散了平台上由于术法的施展而出现的狂风……而那狂风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平台,在吹拂过我和慧大爷的时候,我那热血沸腾的身体,也不自觉的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冷,极其的冷……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冷!这就是我所有的感觉……在第一时间,我就判断出来了,那是阴风,真正的众鬼之地行程的阴风!   而师父依旧站在门下,整个人掐着手诀,背后的风吹动的他衣襟飘荡,在那一刻,他整个人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始终是师父啊,无论我踩着你的脚印,走到了何种地步……你始终还是能够留给我一个背影,告诉我,你还是那个从小就能保护我的人,就算不依赖,也能依靠!   “这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慧大爷扔下手中的两具炼尸,低声的说了一句:“老吴一脉,请神术接近终极的巅峰——众鬼之门。也可以说,是结合了下茅之术的终极请神术!”   “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师父施展的是老吴一脉的顶级术法?结合下茅之术的请神术,还是巅峰术法的众鬼之门又是什么?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看下去不就明白了?”慧大爷估计也很难解释。   他的话刚落音,一只青黑色的巨大手掌就抓住了门缝,随着那一只手掌的出现,刚才在平台上好像被‘摁’了暂停的一切,在这一刻又重新恢复了……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狂风重新吹起。   众法门中,施术最快的雷诀首先发威,一道落雷吼叫着朝着师父所站立的位置毫不留情的劈去。   “不!”我狂吼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就要朝着那边跑去。   但是我身旁一只手拉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慧大爷用一种轻松的表情看着那边,然后随意的对我说到:“一道落雷,那算什么?”   一道落雷算什么?对于肉体凡躯来说,一道落雷已经是威力无限的存在,这个我最清楚,因为来到这里时,我就被一道雷电差点弄死了。   就是这么对话的一瞬间,我惊诧不已慧大爷为什么那么轻松的瞬间,一声疯狂的嚎叫声响彻了整个平台,我被这声嚎叫声震撼的灵魂发抖,因为以前常常动用下茅之术的我,当然知道这一声嚎叫意味着什么。   那是我动用下茅之术能请到的众鬼之中最高级的存在——鬼王!   对的,那就是鬼王独有的嚎叫之声……这种震惊到极限的心情,让我忍不住回头一看,我和慧大爷说两句话的功夫,从那个门里已经走出来一个巨大的虚幻存在。   青面獠牙,青黑色的巨大身躯,充满了力量感的身体,这是鬼王中最常见的一种,大力鬼王!   这个力量,是指的灵魂力分外凝练,灵魂强大无匹的意思。   此刻,那一道落下的雷电,被那个鬼王硬生生的承受了,所以才发出了这样一声震天的嘶吼……!   “去!”此刻,师父的表情却再也不是平日里那幅猥琐,无所谓的样子了,那一张满是乱蓬蓬胡子的脸,显得是如此的威严,正经……他大喊了一声去,那个承受了雷电的鬼王就咆哮着朝着那一群青袍人冲了过去。   “这……”我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震惊了,原来术法可以这样使用。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一个个的鬼物纷纷从那一扇玄之又玄的大门中冲出,鬼王,鬼将,鬼卒……一下子生生的涌出来了上百只。   这个时候,天空中也爆裂出了我预想的最盛大的‘烟火’,电闪雷鸣,狂风肆意,不知道从那里落下的点点火光,还有那些青袍人请来的各种‘存在’,包括鬼头等等……一下子布满了整个平台。   “我老李一脉,以一敌百,又有何不可,有何不可?!哈哈哈……”师父身后的大门徐徐的关上,师父收起了手诀,背着双手,双胎打开,忽然狂放的大喊了一声,接着就是一窜豪爽的笑声。   我和慧大爷的身旁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各种术法,可是我们的身边也围绕着两个鬼将,几个鬼卒,帮我们抵挡了这一切。   是啊,我老李一脉的男儿,以一敌百,又有何不可?   我跟着师父大笑了几声,在这一刻,心中的那座火山才感觉宣泄的酣畅淋漓,我扔掉了手中的金属棍,一下子用头撞开了一个靠近的黑袍人!   对啊,就是这样,我老李一脉,以一敌百!!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寻找的句号   “老李一脉以一敌百,用的可是我老吴一脉的秘术。”在漫天的‘战火’中,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其实这个声音我异常的耳熟,不是吴立宇又是谁?   不过这种语气,倒是调侃的意味居多,并没有半分那种字面意思的忿忿不平。   “哪里还有什么老吴一脉?你家老祖宗眼中有的只是自己,哪里还有你们这些徒子徒孙,外加是后辈的存在。如果是这样,何以说的上是老吴一脉?”师父有些懒洋洋的,而这种懒洋洋的却是掩饰了声音上的疲惫。   此时,黑袍人已经被我和慧大爷杀的零零落落,原本有几百人的规模,现在剩下估计就不到一百多人了。   这样我和慧大爷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所以我有空回头去看,发现果然是吴立宇穿着和我师父同样的灰袍,已经从那个法坛之下的黑色建筑中走了出来,在他身边还跟着五个看起来异常陌生的人,一女四男,我一个都不认识。   这些都是肖承乾的长辈吗?我想应该是的。   终于,失踪的上一辈,所有人都齐聚在了这里,我们的寻找之旅在这一刻也算有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尽管此刻我们还陷入了一场未知的战斗中……   “战局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你才舍得出来,吴老儿,你有羞没羞?”那边慧大爷踢开了一个黑袍人,这样对吴立宇说到。   原本被我师父说的哑口无言的吴立宇在此刻对着慧大爷的挑衅,却是毫不客气,他斜了一眼慧大爷,大声的说到:“难道是我不愿意出来吗?你说话好没意思来着,慧老头儿。”   “额开个玩笑,你才好没意思来着。”慧大爷毫不客气的抢白了一句。   可是我却微微笑了笑,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美好的关系,他们的话看似‘针锋相对’,实际上饱含着一种随意的调侃,这是建立在信任之上才会有的东西,就像我和肖承乾的关系那般……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担心,我在这个鬼打湾已经耽误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过的怎么样了,肖承乾那小子应该很苦吧?扛着那么大的压力,保护着大家……而我在这里又终于与长辈们汇合了,我忽然很迫不及待的想出去。   但是,神呢?那个神去哪里了?我不认为那个神会轻易的放我们出去,而这鬼打湾一向不太平,根据我一路过来的经验,我肯定除了那个神,这里还有着很多可怕的存在。   我想的有些多,却并不担心,毕竟师门长辈在的感觉,和自己孤独的奋斗完全是两回事儿,我有什么号担心的?   这时,又有一个黑袍人冲向我,尽管已经是尸体满地,可是这些炼尸并不知道如何是害怕,他们永远是这样悍不畏死,让人烦躁。   我习惯性的提起了拳头,准备迎上那个黑袍人,可是在那一瞬间,我却发现右臂的肌肉针扎一般的疼痛,忽然就有一种脱力的提不起来的感觉……冷汗一下子布满了我的额头。   这都多久了?我和慧大爷起码持续了这样的战斗十分钟,我的秘法已经到了极限吗?   我来不及思考那么多,那个黑袍人的速度是极快的……右臂有脱力的感觉,我又想抬起左臂,却发现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如同潮水一般的流逝,瞬间就爆发了的虚弱,让我不要说做出任何动作,就连站着也吃力。   我很想喊,可是发现那种蚂蚁钻进肌肉里在咬噬的酸痛感瞬间又淹没了我,我一下子就呆立在那里,摇摇欲坠,冷汗一下子就布满了整个背部,然后凝聚成汗珠,从我的背上滚落……   那个黑袍人距离我越来越近,眼看着我们就要冲撞在一起,这个时候,一个强健的身影一下子斜着从我身边窜出,然后一肘子撞开了那个黑袍人。   在此刻,我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上,结果,一只大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三娃儿到极限了,过来接他。”慧大爷高声的嘶喊了一句,他倒是很了解我的情况,的确是到极限了啊。   今日的连环诡计,一次又一次的施展秘术,大悲大喜的心情,加上试着接近自己的极限,我能撑到现在也的确算是极限了。   说话间,慧大爷已经一把扛起了我,朝着那边安全的地带走去,我忍着全身那种异样的酸痛感,意识都有一些模糊……   慧大爷一边战斗着,一边快速的朝那边冲去,还不忘一边对我说到:“三娃儿,你小时候,额常常这样抱你,还记得?你考试不好的时候,那神经病姜老头儿要抽你,你找额救命,额就是这样扛着你跑的。”   尽管此时我全身那个感觉异常的难受,甚至在不停的颤抖,可是慧大爷这样一说,我还是忍不住虚弱的笑了一声,那些回忆我又怎么可能忘记?最温暖的,关于在竹林小筑里的回忆……   “可是你现在长大了,又沉又重,没开启这秘术,额也不知道能不能扛的动了。”说话间,那边已经有个陌生的男人走向了我,看起来应该是肖承乾的长辈,非常的强壮,此刻他无声的从慧大爷手中接过了我,背着我朝着师父那边走去。   真是安心啊,有人照顾着的感觉,我的内心温暖,就像是一轮暖阳照射在了心间,我此刻被难受的感觉淹没,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是我很想告诉慧大爷,就算有一天我长成了一个大胖子,我都相信,在生死危机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的背起我……   纵观整个战场此时已经不自觉的朝着我们这边偏移……师父召来的众鬼之门,放出的各种鬼物,就已经彻底的压制了那些青袍人,抵过了第一轮的术法。   而这些鬼物也是异常难对付的,这些青袍人是无论如何都自身难保,更别提还能弄出第二轮的术法了。   至于这些黑袍人,我和慧大爷也已经消灭了大半,最让人担心的那些高级炼尸,不知道此刻为什么又偏偏再次静止不动了。   总之,战局基本已定,各路传来的惨叫声,都是敌人的,这是一件让人很痛快的事情。   我被那个沉默的,强壮的陌生男人放在了地上,陈师叔就赶紧的过来了,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瓶子,到出了一点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膏,然后涂抹在手上,开始对着我的肌肉进行按摩。   在一边按摩的同时,一边他又拿起金针,开始在我身上扎针。   我的肌肉涌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暂时压过了那种让人难熬的酸痛,这也是一种舒服,让我不自觉的长吁了一口气。   “既然慧老头儿说我没出力,剩下的事情就由我和师妹来解决吧。”在这个时候,吴立宇站了出来,在我被背回来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我内心清楚,他应该是想问问肖承乾的消息?可是想着我们两脉的关系,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和肖承乾已经是生死兄弟那么亲密的关系了。   可惜,现在我没有多大的力气去说话,只能软软的躺在地上,接受着陈师叔的照顾,事后才对他说吧。   这个时候,师父走到了我的身边,看着我,开口想说点儿什么,但也是什么也没说,反而是一下蹲到了我的身边,伸出手来,有些犹豫,但到底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有些别扭的,快速的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他老了,我大了,已经不适合这样去表达感情了,可是,我这虚弱的模样可能真的有点儿惨?让这老头儿心疼了?谁知道?   这个时候,凌青奶奶走了过来,伸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汗和雨,然后又温柔的帮着师父擦汗。   师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对吴立宇说到:“别光说不练,你去解决剩下的事情。”   吴立宇倒也干脆,说了就一步跨上前,二货不说的开始施展术法,在那边,那个陌生的女人也开始踏动步罡……   这样的感觉真好,就算是在纷乱的战斗中,我也贪婪的享受着这样的温暖。   在陈师叔的一番照顾下,我身上那难受的感觉在渐渐的消失,身上也不再不停的颤抖了,冷汗也稍许的没流那么多了,我开口问师父:“师父,局势已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师父没有看我,而是死死的看着远方,说到:“谁说局势已定,正主儿还没出来,三娃儿,你快些恢复,等一下和师父一起斗法吧。这么多年了,我常常就想着和我这个大徒弟一起并肩施术一次,很多时候恍惚了,就觉得一回头就看见在我旁边那个欠抽的样子。”   呵,欠抽的样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块石头   火,漫天的熊熊烈火终究是吞没了我眼前的一大片平台,席卷着包围了那些黑袍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焦臭的味道,那些炼尸竟然也能发出似乎野兽一般的惨嚎……慧大爷站在火光的边缘,就如同一尊真正的战神,守着出口,防止着那些被火光吞噬的黑袍人冲过来……   吴立宇收术,脸上有着淡淡的得意,看了我师父一眼,说到:“我老吴一脉的引火之术可是好?”   师父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到:“哪有老吴一脉?你又昏头了。”   “你……”吴立宇为之气结,在那边,那个被他唤作小师妹的女人还在施展暴风之术,风助火势,火光越发的浓烈,很多黑袍人渐渐的没有了声息,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我必须得承认,吴立宇和他小师妹配合的这一招,其实有着极大的威势,就算巅峰时期的我也绝对差了好几分的功力。   “你也别生气,咱们其实不该分作老李一脉,老吴一脉的,严格的说起来,咱们都是昆仑之子。只不过,我们这一脉的老祖还有人性,你们那一脉的没有……所以……”师父也没说了,只是望着那火光蔓延之处,有点呆愣的样子。   倒是吴立宇发出了一声叹息。   昆仑之子?我们都应该算作昆仑之子吗?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新鲜,我好像又在哪里听过……不过,我也没深想,在陈师叔的帮助下,静静的恢复着。   我还记得师父说过,要我和他一起斗法,因为这里的正主儿还出来……至于正主儿,除了那个神,还会有谁?   雨又一次渐渐的小了,在纷扬的小雨当中,已经再没有半个黑袍人在活动了,这些炼尸终究还是被大火吞没了。   至于青袍人那边,又怎么敌得过师父召唤出来的各种高级鬼物,纷纷逃散,没有逃散的,自然被鬼物吞噬了灵魂……这个术法说起来也很残酷,这一次我发现师父根本就没有留手。   陈师叔还在为我按摩着,只是在中途给我喂下过一些药粉,这药粉有着异常熟悉的一种味道,因为在之前,承心哥也配置过这样的药粉,不过主材料却是——参精!   这样熟悉的味道?陈师叔也弄到了这逆天的东西?   药粉混合着唾沫被我吞入了腹中,经过特别调制的药粉一滑入腹中,就扬起一种暖洋洋的能量,弥漫在我的体内,我还来不及问什么,却已是听见师父忽然用一种很沧桑的语气对我说话了。   “三娃儿,可是觉得师父这一次没有留手?出手就是那么多人命?”   “师父……总是有原因的吧。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万事留一线,就是最大的仁慈,这个我不敢忘。”我沉默了半天,才这样回答了师父一句,多年以来,这一直是我做事的准则,又怎么敢忘?   “是啊,万事总得留一线,是留给别人,也是留给自己……有时,却是留给大义的!你懂了吗?有时,你在这边处理了干净,就是给众生留了一线。我发现人一辈子要把握好这一线怎么留,却是天大的难事。”师父的声音有些感慨。   “什么意思?”我却不懂这留一线为什么会引发师父那么大的感慨。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如果一个总是想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那才是最大的残忍。因为一颗心不定,既负了如来,也负了卿,最终还会负了自己。承一啊……我只是后悔自己当年走得太绝,教会了你留一线的仁慈,却没有教会你有时候果断也是一种仁慈。可能那个时候我自己也没明悟这一点儿吧。”师父说话间,不自觉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却呆住了,在师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有了如此的感慨?可是,这感觉又那么熟悉……就如同小时候,师父总是会借助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事情来给我讲道一般,让我更深刻的去体会。   “明白了,师父。”我这样回答了师父一句,心中却是在反复的回味一句话,师父说的果断应该是在告诉我一种人生的选择,如果说人生到了一个选择的关口,清楚了那一线是要留给谁?剩下的就应该是果断,而不是拖泥带水的想求一个完美。   选择关键,果断亦是关键!   他其实是在说我吧?从小就这样黏黏糊糊,拖泥带水的性格……或者,事到如今,他也还不放心我?   想着,我的心就乱了……可能是对某些东西失而复得,反而没有什么安全感,才会这样胡思乱想吧?   ‘呼’狂风出来,原本天空中已经变成细雨的雨幕,忽然又变大了,这一次直接就是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覆盖了整个平台。   在这个时候,师父站了起来,陈师叔也停止了给我按摩的动作,轻轻的把我扶了起来……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以师父为首,聚集了起来,站在了师父的身后。   这大雨来得莫名其妙,一时间淋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我的力量在陈师叔短暂的调理下,已经恢复了一些,至少站着还不需要谁扶着了,想着,我站直了身体,一把抹去了脸上的雨水。   却发现天空中的雨幕在朝着一个方向集中,然后变成了直接练成一片的水幕,铺天盖地的朝着刚才吴立宇引来的大火浇去。   在这样的水幕之下,大火很快就熄灭了,青烟还在袅袅的升腾,地上一片伏尸……战后的狼藉与凄凉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身穿白袍的高大身影,沿阶梯而上,慢慢出现在了我们的眼里……   那个身穿白袍的人自然就是那个所谓的神,我相信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雨也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他动用了术法。   他走在最前方,身后是一排身穿着不同黑袍的炼尸,那些高级炼尸……原来,他们在一片混乱中消失,是被那个所谓的神给召唤去了。   而我,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走在神旁边的,是林晓花……   之前,我师父出现以后,我就顾不上注意她了,此刻,她怎么又会出现在了神的身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样的混乱?我发现我有些搞不清楚了。   在大火熄灭以后,这倾盆的大雨就彻底的停下了,连细雨也没有了,整个天空又变了,变成了那永恒璀璨的星空。   神在走上平台以后,站定了……身上的白袍一尘不染,难道他刚才失踪,就是为了重新换上一件白袍?   不过,我看见他的手上拿着一块比搬砖大一些的石头,那块石头的样子异常的不规则,不过看上一眼,却让我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你们走不出这里的。因为,做为这里的主人,我已经彻底的恢复了,或者,我还需要再恢复一些力量,来给你们证明一些什么?”神的声音根本就不大,隔着五十米的距离,却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了我们的耳朵里。   说话间,那些穿着不同黑袍的炼尸忽然又从阶梯上上来了一批,不同的只是,他们每一个手上都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上绑着好几个青袍人,就像拉着一窜儿糖葫芦似的。   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词。   “为我所用,或者被我所杀。就是你们必须要做出选择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浪费我太多的时间。”说话间,这个人一抖自己的白袍,把手中那块怪异的石头,摆放在了身前,然后盘坐在那块石头之前,竟然开始闭目,行咒……   ‘轰’,这里的天地能量在被抽取了以后,竟然又开始重新的聚集,流动……接着,我又感觉到了命运之河的流动,这……   “关键,就是要抢那块石头,上一次没有成功,这一次,就不能不成功了。”师父忽然也开口说话了。   原来,一切的关键,竟然是一块石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召集   可惜师父并没有说明那块石头是什么?我们就已经看到了异常‘恐怖’的一幕活生生的在眼前上演。   那就是那些青袍修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取’着什么……不同的是,这些青袍修者脸上并没有半分的恐慌,反倒出现一种信仰者才会有的狂热。   我想起了那些在圣村或者是镇子上被刻意培养的小孩……   “分别抽取自己能融合承受的福禄寿喜……甚至灵魂力量……那么剩下的就融入上面那条命运之河,凭借阵纹的力量,再当做恩赐发放给为自己办事的信仰者,这个神真的无视任何生命。”面对神的举动,师父这样评论了一句。   那阵纹?阵纹不是被毁了吗?刚才是由我添加了一条‘多余’的阵纹,亲自毁去的啊。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问到:“师父,难道不要阻止吗?”   毕竟这一幕在我眼里是残忍的,被生生抽取了气运的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虚弱感,比大病中的人看起来还要憔悴几分,更何况这个神根本就一点儿也不‘浪费’,还会抽取这些人的寿元,让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最后,在一定程度时,整个灵魂都会被抽取……他用不上的都会融入上空那条命运之河。   最后,剩下的肉身倒下时,身体里只残留着一点儿灵魂的残片,和一些剩余的灵魂力。   这种感觉比一个人被生生的吞下还要残忍,因为就算被野兽吞噬,最多也就是这一世的阳身没有了,可是这个神的这种方法,是把一个人累世的东西全部都压榨了。   至于到最后,为什么要剩下一点儿残渣,我也搞不懂这个神是什么意思?   所以,看着这些原本还是敌人的青袍人一个个的倒下,我只能下意识的这样问师父,不要阻止吗?   “承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是什么?就是让一个人失去思考能力,只剩下狂热!那样的存在你认为还是人吗?如果是可以扭转的,那还有挽救的余地,如果是不可以的,留下是异常可怕的祸害。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了吗?承一。”师父的回答果断而又坚决。   我自然注意到了这些人的表情,被这样压榨的时候,都是一副心甘情愿的,莫名的兴奋的狂热表情,其实这种表情才是最让人叹息的地方……看着有一种内心冰冷的感觉。   但……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竟然莫名其妙的和师父的叹息混合在了一起,他忽然对我说到:“承一,毁掉那块石头,毁灭这个神,才是阻止一切的根源,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师父,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我的内心莫名的紧张,因为我看见那个神就盘坐在平台之上,随着青袍人一个一个的倒下,脸上泛起一种异样的光彩,这种感觉就让人觉得他是不可战胜的,异常强大的。   “谁说我们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在等待着你王师叔。”师父看着盘坐在那里的神,这样对我说了一句。   王师叔?我猛然回过神来,刚才他就一直在描绘阵纹,我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莫非就是在为了这一刻做准备?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王师叔一眼,正好那一刻王师叔也抬头,目光和我对上了。   依旧是那副愁苦的表情,只不过从黯淡无光却又分外专注的眼神来看,王师叔已经沉浸在某种境界当中了。   “两年被禁,冥思苦想的,只有这个曾经失败过的阵法而已,这一次应该会成功。”王师叔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是师父莫名的点了点头,对王师叔说到:“这一次没有失败的可能。”   听闻师父这句话,王师叔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笑容,然后埋头,又沉浸在描绘阵法当中。   我注意了一下王师叔所描绘的阵法,粗粗一看,好像是很多个简陋之极的阵法所组成的,但是细细看去,却发现自己就像陷入了异常复杂的数学计算题那样,需要数不清的,重叠的公式才能解开一般,偏偏还没有头绪……   “不用看了,小心心神失守。”是师父拉了我一把,才让我从这种迷乱中清醒了过来。   我一回神,看见的依旧是师父的背影,面对不远处那个那么强大的神,他是那么的淡然,如果是我,在此刻一定会异常着急的去阻止那个神,可是就是因为有师父在,我就安心的相信着,师父此刻按兵不动,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一切呈现一种诡异的对持状态,神在抽取着力量,而我们这边却是沉默。   要说中间有一个唯一活泼的人,那就是林晓花,她百无聊赖的样子,抱胸,坐在一张不知道是那个炼尸端给她高凳上,双脚晃呀晃呀,时不时还对我挤眉弄眼。   搞得好几次,师父狐疑的转过头看着我,问我:“你确定你和那姑娘没有半分‘奸情’?”   这种问题问的我一头冷汗,我应该怎么对师父说,他才相信?毕竟他刚刚出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晓花和我那样子的一幕,要怎么解释才解释的清楚?   而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我都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师父竟然从来没有提起过如雪……那又是为什么?   或者,时机不对?他还来不及问我什么?   在胡思乱想当中,我的身后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我回头一看,正好看见的是王师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让我心头一紧,原本也不是什么太厉害的事,可是这也分明就是心神消耗过度的征兆啊。   但在这种时候,却偏偏不能打扰,如果强行的中断,就和强行收术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回过头,正好也看见师父正在回头关心的看着王师叔的情况,而吴立宇在一旁说到:“老姜,怕是差不多了吧。”   “再等等。”师父的脸上波澜不惊,可是我看见他背负的双手捏紧了拳头,在微微的颤抖,显然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吴立宇好像非常信服我的师父,师父这样一说,他竟然就真的沉默的退到了一旁。   在这个时候,这片星空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力量澎湃的状态,不同的只是在这股力量当中,那个由命运流动组成的河流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我可以看见不同的命运在组合碰撞,掀起巨大的惊涛骇浪……   而中间不停的有‘水流’在朝着那个神涌动,他在贪婪的吸收着,那种‘水流’对他的‘滋润’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强大着他。   这种情况让我慌乱,忍不住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的对我说到:“看见那些炼尸了吗?与其去阻止他现在的行为,不如为我们自己也争取一点儿时间。因为……要突破那些炼尸来阻止他,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的,不如做好了准备一锅端。”   这原来就是师父的打算吗?   我强行的忍住了内心的那种慌乱,却在这个时候,平台的下方响起了一种节奏诡异的鼓声,站在平台之上,我也看不见这鼓声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是随着鼓声的敲动,师父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我知道,师父是一定知道一些什么的,看着师父的脸色,我也忍不住心中烦躁,问了一句:“师父,那鼓声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召唤这里的‘帮手’啊,这个神是真的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分给那些存在的‘利益’不也是准备好了吗?”师父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然后看着我,忽然目光变得慈和,然后对我说到:“承一,你怕吗?”   “不怕。”我看着师父,莫名的心安,然后忍不住说了一句:“师父,你不在的这些年,就算生死我也面对过了不知道多少,我……”   “我知道,你是我的徒弟!我都知道!”师父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心疼。   而在这时,大地开始莫名的震动……是什么东西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就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答案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那是一个实际上‘不存在’的家伙。   说是不存在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来的家伙它没有真实的身体,所谓的大地震颤,也只是它的灵魂力太过强大,给人造成的心理错觉。   不是鬼王,更不是鬼帝那般的存在,来者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怪物的魂魄。   我仔细的盯着那个怪物,总觉得它就像人们描述的黄河里曾经有过的那种怪物,但是我根本没亲眼见过,我也说不上来。   那个怪物的魂魄就这样伴随着大地的震颤,飘到了平台之上,它和神之间也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是目光贪婪的盯着那些倒了一地的青袍人尸体。   仿佛是有约定的默契一般,它化作了一阵狂风,当风停以后,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具尸体化作了彻底的干尸……也就是说,残留的灵魂残片,灵魂力,生命力全部被这只怪物所吸走了。   这一幕描述起来其实非常的简单,但事实上却是异常恐怖的。   小时候,常常会听到这样的传说,鬼吃人什么的……后来当了道士以后,才知道这根本就是荒谬,鬼是一种飘渺虚无的存在,怎么会吃人呢?   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的眼界已经很高了,就如看透了世事,明白了一切……可是后来经历了许多,又知道了其实鬼吃人这个说法是真的存在,但是那种‘吃人’的鬼物,都是比较高层次的鬼物,可以吞噬人的灵魂,任何古老的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的。   可在今天,我又算是长见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还能这样吞噬一具没有完全死透的尸体残留的点点生命力的存在。   这种发现,让我觉得从内心感到恐怖,这鬼打湾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甚至忍不住重新思量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师父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脸色阴沉的就像快要下雨……可是这一切远远不是结束,随着鼓声的不断敲动,这个平台之上又来了三五只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家伙的存在。   有活生生的怪物,一身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中爬起来的,长相比那只护船兽还要奇形怪状。   也有像最开始出现那个怪物的魂魄那样,纯粹的灵体,其中一只甚至是人类的灵体,不过从身上缠绕的丝丝黑气来看,分明就是造下了无数杀孽的厉鬼!   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起了郁翠子。   对的,这个厉鬼是不亚于郁翠子的存在……或者说,差那么一些,因为毕竟没有昆仑残魂那样的强度。   但无论如何,这些家伙的聚集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我甚至下意识的开始衡量自己的能力,能不能敌过其中的一只家伙?如果是这样,师父他们又要怎么做?   就算是这样,那要人命的鼓声也没有停止……渐渐的,我听见了喧腾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让我从心底感觉到发冷,因为他们曾经让我看见过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一幕,如果我猜得没错,来者应该是——灰眼人。   就像不好的预感往往会成真,在那鼓声终于停止的一刻,平台上果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灰眼人,大概有几百个的样子。   矮小,凶残,冰冷,嗜血……他们站在那里,就像是所有极端词语的集合体,看着就让人喘息不过来,而在这几百个灰眼人当中,有十几个被那种简易的树枝做的抬床抬起来,看起来好像高高在上的存在。   从他们身上,我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灵魂波动,这些就应该那些灰眼人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大巫吧。   我没想到仅仅召唤来了几百个灰眼人,大巫存在的概率有那么高,可见神召唤来的,一定是最强悍的灰眼人部落。   我的手心渗出了冷汗,紧紧的盯着这些家伙,不同的是,这些家伙根本不在乎我们,它们更感兴趣的是那些青袍人的尸体,一个个如狼似虎的都在瓜分那些尸体。   我再次看见了灰眼人上演的残酷,就连被那些灵体吸干了的干尸也不放过,生吞活剥的吞噬,最最贪婪残忍的吃相……我的胃在不停的收紧,我很想吐,我甚至弯下了腰,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胃。   在我这么难受的时候,平台上却传来了一声‘嗤笑’的声音,这声音显得是那么嚣张,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怪物当中,在那么紧张的对持当中,能够若无其事的笑,不是嚣张又是什么?   笑声自然是林晓花发出的,在灰眼人制造的一片血腥和残酷当中,她是那么的若无其事,她的食指放在口中,她若无其事的咬着指甲,就是这样望着我轻笑了一声。   我不懂她在笑什么,可是却看见她的口型,无声的对我吐出了三个字:“胆小鬼。”   可是我却来不及和她计较,因为下一刻,一直盘坐在我身边闭目养神的慧大爷,忽然张开了双眼,他身上的衣服残破,可是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却是那么的威风凛凛。   “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肖老八,你要和额同战吗?”慧大爷这一刻的声音低沉,就如同在胸腔中敲响的低沉鼓声那样。   “嗯。”那个叫做肖老八的人也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句。   而那个肖老八就是刚才从炼尸堆中,把我背出来的那个壮实的男人,难道他也是一个擅长肉搏的人?我也不太知道。   “承一,秘术我已经传给过他们,不过我那里不是完整的版本,你再抓紧时间讲解一次关键点吧。”师父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不过语气却甚是认真,感觉师门的不传之秘就这样传了出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但是这个我还真的不在乎,师父就是父亲,他一言,我就一行。   让我真正错愕的不过是,在那片神秘的空间,师祖传与我的秘术,师父又怎么会知道一个不完全的版本呢?   尽管心中疑惑,但师父不愿意解释,我也就没有多问,而是走向前去,小声的开始讲解这个秘术……传术其实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毕竟各种的东西靠的是个人的基础与理解。   更何况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长辈,他们之前也修习了不完整的秘术!   所以在问答之间,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但是在这五分钟,这个平台上的所有青袍人全部都死去了,而尸体也被瓜分了个干干净净……满地的狼藉,残破的尸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把这里生生的变成了人间炼狱。   那些家伙还在贪婪的‘吞吃’着,可是已经吃过的家伙,目光已经冰冷残酷的盯上了我们。   “老陈,那点儿药来。”在我讲解完毕以后,慧大爷忽然伸手朝着陈师叔说了一句。   陈师叔苦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两颗鲜红的药丸,这药丸我认得,是那种效果最为强烈,后遗症也最为厉害的药丸,以前师父不是说仅存了三颗?为什么陈师叔这里还会有?就如我不解,参精陈师叔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东西吃多了不好。”陈师叔把药丸递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啰嗦了一句。   慧大爷很干脆的结果,扔给了那个肖老八一颗,说到:“我还能不知道?可是,老陈,走到了我们这一步,还会在乎这些?什么都早已经不在乎了,在乎的只不过是痛快,和一些舍不下的牵挂。”   一本正经的时候,慧大爷就会说标准的普通话,可是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听来,竟然有着莫名的心酸。   但是慧大爷不给我心酸的机会,就像扔糖豆似的,把药丸扔进了嘴里。   ‘轰隆’一声,莫名的平地响雷,在我身后,传来了王师叔几近癫狂的笑声。   “天劫之阵,哈哈哈……天劫之阵!!”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承一,可愿……   什么是天劫之阵?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来自平地落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我转头一看,看见这些闷雷一道接着一道的轰击在王师叔已经画到几乎成型的阵法之上,在毁灭阵法的同时,一道道玄奥的看似没有规则的纹路也渐渐的在阵法当中成型。   我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下意识的担心王师叔的阵法会不会由此被毁?   但是反观王师叔此刻不但不担心,反而笑得如癫似狂,嘴角挂着鲜血也来不及擦一下,却只身游动在雷电之间,符笔不停的挥动,一道道阵纹竟然沿着雷电留下的痕迹,不停的在成型。   那一刻,我感觉王师叔疯了,但同时也感觉到这个阵法好像活了过来。   “承一,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传说,在这个世间,广义的修者(不单指人,也有动物,植物),一旦取得了一定的成就,都会遭遇雷劫。这是劫,也是炼,应劫以后,自身也会经过雷电的淬炼,消除重重因果冤孽,还得一个水晶剔透身。得到天道承认的东西,最终也会经历天道的考验,天劫之阵背后的含义也就是说这个阵法已经暗合天道,在经历天劫的考验……不用为你王师叔担心,这几乎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巅峰,而不疯魔不成活,有时,要达到极限,人总是要疯魔的。”师父的话语淡淡的萦绕在我耳边,他仿佛是看出了我对王师叔的担心,在给我解释这一切。   已经是达到这种境界,一个阵法都要应劫了吗?我忽然发现,我越发的看不懂上一辈的师父他们了,我以为我自己走的很快,可是他们到底又走到了何种地步?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在那边忽然传来了慧大爷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我转头一看,发现慧大爷全身的肌肉在不停的颤抖,身上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红色,伴随着这种颜色的,还有那不同寻常的炙热温度。   这是肉眼可见的温度,因为慧大爷的身上竟然升腾起了道道的蒸汽,这时在刚刚下过雨还有一丝冰冷的空气,碰撞到慧大爷炙热的肌肤所造成的情况。   秘术是我传的,自然是能看懂其中的关键,慧大爷如此不正常的情况,让我吃惊之余,忍不住喊出了一句:“十三门。”   开穴就是开门,慧大爷竟然洞开了十三门?这根本就是我无法想象的极限……   同样在慧大爷身边的肖老八,情况也是同样的惊人,他好像比较沉默,也没有发出什么震天动地的吼声,可是他全身不停的颤抖,身上也是道道蒸汽蒸腾,十一门!   这个貌不惊人的肖老八也洞开到了十一门。   “痛快啊……金刚现。”慧大爷狂喊了一声,然后双手连连掐动,随着手诀的掐动,那一尊熟悉的怒目金刚再次出现在慧大爷的身后。   和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怒目金刚有如实质,我就算没有洞开天眼,也能把这怒目金刚看得一清二楚,更加惊人的是,慧大爷全身通红,这个怒目金刚也是全身通红,而且手上还拿了一个降魔杵。   它一出现就威势惊人,可是慧大爷好像并不满足于此,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诀又在不停的变幻,那个原本只是凝聚在他背后的怒目金刚好像开始自己活动了,渐渐的,那个怒目金刚就凝聚成了实质一般,在慧大爷手诀的连连掐动当中,竟然开始自由的活动起来。   “去!”慧大爷大喊了一声。   怒目金刚随着这声去,竟然朝着那一开始出现的那个怪兽残魂狂奔而去……而慧大爷就紧随其后。   我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感觉刚才还对持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慧大爷拉到了混战的临界点,所以紧张的窒息。   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因为我发现我一直没有怎么注意到的肖老八,身后竟然也出现了八个大力山神的虚影,同样的扑向了那一边集结的各种怪物,肖老八也跟随着慧大爷的脚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在这个时候,那些怪物已经瓜分完了青袍人的尸体,在慧大爷和肖老八冲过去的时候,它们几乎也是同时抬头,冰冷而贪婪的目光望了一眼我们,接着……咆哮声震天动地,它们也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灰眼人,而灰眼人中的大巫,又开始了那古里古怪的行咒之声。   ‘澎’,是那个怪物的残魂和怒目金刚相遇了,直接就是赤裸裸的相撞,毫不客气,也毫不相让……两股绝大的灵魂力量撞击,引来的是天地震动,尽管只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力量碰撞,但是因为过去强大,终于引发了天地的共振。   这一声共振就是大战的序幕终于被拉开了……   慧大爷和灰眼人相遇了……,肖老八和灰眼人相遇了……最直接的血腥对战拉开了。   对待残忍的,也不必仁慈,救无可救,那就杀,把残酷的杀演绎到仁慈的极致,不就是慧大爷做为战斗武僧以来一直的追求吗?   我的胸口也开始沸腾,好像刚才雨中大战那种淋漓尽致的痛快又重新溢满了我的胸腔……但在这时,师父却拉住了我微微颤抖的手臂,对我说到:“信任他们,等一下,就是你和我共同施术的时刻……你我师徒,将共踏天地禹步,接下来,你还记得你师祖所传第三项秘术吗?”   说完这话,师父微笑的看着我,我却是有些惊奇的望着师父,说到:“你是说,我们要共同完成第三项秘术?”   那一项秘术我只是得传法,实际上连推演都不敢,总是觉得理论上能够行通,实际上根本没有办法完成,师父如今竟然这样对我说?   师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这个时候,以吴立宇为首的一脉已经站了出来,对我师父说到:“那么我们也应该出手了。”   “嗯,是该出手了。”师父淡淡的应了一句,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还在那边如癫似狂的王师叔,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承一,替身之术,由我来施展吧。你讲解其中的关键。”一直沉默的陈师叔也开口了。   毕竟有转伤之术的基础,替身之术由陈师叔来施展是再合适不过,可是……这项秘术是需要献祭寿元的啊,我有些犹豫的看着陈师叔。   他的脸上却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了三个只有半个手巴掌大小的娃娃,放在了地上,对我说到:“别问这是什么,但一个可抵十年寿数,你尽管放心。”   “放心就好。”师父在旁边也附和了一句。   什么娃娃,一个竟然可抵十年的寿元?我简直无法想象有这样的存在?老一辈的人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们的话我是没有道理去怀疑的,当下也不再迟疑,尽数的把替身之术的关键讲解给了陈师叔。   打斗的声音越加的震耳欲聋,在我的前方,狂风肆意中,吴立宇一脉齐齐的施法,竟然引来了这里天地的不稳,有一种这里随时会裂开的错觉。   而慧大爷和肖老八已经全身浴血,在他们的身前倒下了不知道有多少的灰眼人……但是此刻,慧大爷已经和其中那一头像是来自水中的怪物缠斗在了一起,感觉就像是远古世纪的两只巨型恐龙在不停的碰撞,整个平台竟然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至于在他旁边掩护的,则是肖老八,慧大爷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了他,他们配合的是那样默契,一定是有着长期的战斗配合,才能有如此的默契。   这真的是人力可以做到的范畴吗?在传法的时候,我都有了这样的错觉……我甚至感觉站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我熟悉的师父他们了,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种我不能理解的境界,有一种生命之火燃烧到最旺盛,已然升华成了另外一种存在的感觉。   我传法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因为只需要讲解出其中几个关键点就可以了,陈师叔对于替身之术的理解在我讲解了之后,竟然比我还要融会贯通,我感觉师祖这三个秘法根本就不是为我所准备的,而是为了这一场战斗的每一个人所准备的。   ‘轰’,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在我们的身后,刚刚传法完毕的我,都被这雷声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王师叔呆立在阵法之中,脸上还保持着癫狂的笑容,嘴角还挂着鲜血,忽然的就轰然倒地了。   “王师叔。”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却又听见身前响起了一声沉闷的轰鸣之声,眼光转去,却看见一道看起来朴实无华,却有眼熟的大门出现在吴立宇几人身后。   我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又担心着王师叔,在这一场大战的开始,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心乱。   却在这个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承一,可愿与为师共踏这天地禹步?”   第一百二十章 携手,羁绊   和师父共踏天地禹步?我自然是愿意的,我做梦都想有和师父并肩作战的一天。   “只是,王师叔……”看见王师叔轰然倒地,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没事儿,心神消耗过度而已。这是他一生中的一个巅峰,他很高兴。”师父的语气平静,仿佛我们置身在这场大战当中,只是云淡风轻。   当然,我不会忘记在这其中,还有一个更云淡风轻的人,那就是那个神,他一直盘坐在当场,仿佛这轰轰烈烈的大战跟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不过,我不在意他,看着师父的眼神,我忽然就豪情万丈,忍不住抓住师父的手臂,当下就说了一句:“好,师父,咱们就供踏这天地禹步……重北斗!亮北极!”   是的,天地禹步,有很多种变化,以我的能力至多也只能踏出北斗七步,但如果能够两个人同踏北斗七步,到完美的境界,力量重合,俗称重北斗,则就可以引发这古老的天地禹步的至高变化,接引北极之星的星力。   而北极之星,从华夏最古老的记载里,就是一颗最特殊的星辰,众星拱之……星力是为最强。   这个星星在道家这里也是一颗神秘无比,预示着诸多喻意的星辰,如果能引来它一星半点的力量……我其实都不敢想,我和师父一起重北斗,是否能引发这一重最终极的变化。   “哈哈……那好,那就随我来吧。”在我抓住师父手臂,内心期待又不安的时候,师父却也同时揽着我的肩膀,大笑了两声。   他引领着我,或者应该说我们俩师徒就这样相扶走到了王师叔已经成型的阵法当中,分别隔了一米的距离站好。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阵法当中共踏天地禹步,只是站在其中,我就觉得这个阵法是活的,每一条阵纹都在隐隐流动的感觉,而落雷并没有停止,偶尔还会有一道落在这阵法当中。   神奇的是,这个大阵仿佛到了此刻会吸收落雷之力,每一道雷电落下,都会被这个大阵吸收,然后化为大阵之中流动的力量……我和师父置身其中,看似是在雷电中穿梭,其实一点儿危险也没有。   “那就开始吧。”师父轻声说了一句,在我点头之际,我们俩师徒终于在这一刻,一同踏出了天地禹步之北斗步的第一步。   ‘轰’的一声,随着第一步的落下,一股绝大的力量简直要把我的灵魂碾碎,让我一下子僵硬在了当场,在绝对存思的情况下,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火烫,应该是涨红了一片。   怎么会这样?连第一步都承受不了?我的冷汗布满了额头,差点从存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其实是我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不要说在这片星空笼罩的平台,就算是在鬼打湾的其它地方施法效果和施法速度都会分外的强悍……难道说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个平台,这片神秘的星空……我顿时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却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了我的后背,我下意识的转头,却看见是师父微笑的脸,眼中明明是存思状态的迷蒙,却流露着信任与鼓励……尽管此刻我也是在半存思的状态,莫名的却心中一片温暖在流动,也是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了师父的情谊,回手竟然也轻轻的抓住了师父的手臂。   我无法言说,这是怎么样的师徒羁绊,即便是在存思的状态下,下意识的动作,就给了无限的鼓励和力量。   此刻师父开示踏动第二步,我仿佛是能感觉到师父的一举一动,下意识的也跟随着踏动了第二步……依旧是绝大的力量碾压而来,可是这力量又怎么能大得过搭在我后背上那只粗糙大手的力量?   在那一刻,我的心境古井不波,却是有着一个明确的意志,那就是跟随着这个人,一步一步的踏出,亦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哪怕前方没有了路,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甚至地狱……   天枢星亮……我的青筋鼓胀……似乎到了极限……   天璇星亮……我无意识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放在我后背的双手似乎紧了紧,贴近了我一些,内心一片安然。   天玑星亮……我的双眼一片血红,鼻端也是痒痒的……七窍流血吗?唔,我似乎是忘记了这是我第一次以个人的力量来踏动天地禹步中的北斗步,没有任何的秘术,没有师祖的帮助……可是我要走不下去了吗?   放在我后背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我,似乎是小时候哭泣时的安慰,又似乎是无限信任的鼓励,似乎是担心,似乎又是让我勇往直前……他又在迈动步子,轻轻的踏出了下一步。   我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跟随着又踏出了下一步。   我感觉到灵魂里某一种东西在涌动,只是好像这种涌动封闭在一层薄膜之下,急躁,却不得其门而出,那是什么?我根本没办法思考。   存思的世界里,三颗星辰散发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辉,照耀了整个黯淡的夜空,那股力量我简直无法直视。   而在现实的世界里,我无意识的看见,在吴立宇一行人身后,那道朴实的大门打开了,却没有任何有具象的东西出现,而是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从门后流动而出……那是什么?我的问题只是无意识中出现的,就像是一个人看见青梅口中生津那样的反应。   但是在记忆中,对于那道大门熟悉的痕迹却是找到了。   那是多久以前了,在那个万鬼之湖,曾经的一场大战,神秘的雷罚之术,需要上表天听,我的意思无限的延伸,仿佛是触到了一道似门而非门的存在,更像是一道门槛,无法言说的一种界限,在那里我听到了一个绝对冰冷的声音……   这扇吴立宇一脉请出来的大门,竟然和那个界限一般存在的大门(或者是门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像是从那扇大门之上分离出来的一个小门罢了。   我没有想到这样的一扇大门打开竟然是一片虚无,什么具体的形象也见不到,所能看见只是一片虚无,却能感觉到一股绝对的力量在流动。   我看见了那些灰眼人的大巫,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声嘶力竭的在施术,我看见那些带有恶毒诅咒的力量有如实质,却和那大门之内涌动出来的力量一次一次的对碰消耗……被压制!   我轻轻吐气,有一种了不起,亦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随着步伐的继续,视角一转,却又看见浴血奋战在第一线的慧大爷和肖老八,他们就是那古战场上最光芒万丈的英雄,千军万马中杀了几个来回的勇者……我无法言说这种属于男人的肉搏,应该是怎么样的壮烈,因为地上倒下的尸体就可以见证一切。   在那边,怒目金刚也好,大力山神也好,和那些强悍的灵体也斗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灵体上的伤痕甚至比肉体上的伤痕来得更加的触目惊心,可是却毫无退路,也毫无退意,就仿佛是一场关在铁笼里的生死战!   步伐继续的踏动,视角继续的偏移,我看见了陈师叔……此刻的他就盘坐在战场的边缘,身边的三个替身娃娃已经破碎了两个,不知道这种替身转伤之术他是施展在了何人身上,用在了何种地方。   我看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神情莫名的憔悴,可是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战场,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辉,就像是在血腥之地盛放的一朵仁慈白花,医者,总是要一颗仁心,就算是他在使用偏激到极致的替身之术,也掩盖不了这本质的光芒。   不知不觉,又到了关键的步伐,天权之星……是要踏动这一步了,我和师父的步伐都同时停滞了一下。   我感觉手臂发热,双腿发泄,一股股热流爆裂开来,刺破皮肤,流动在了我满身……我无法看见自己的形象,心中却下意识的闪过一句,唔,是不是我流血了?   我甚至感觉不到刺痛,却在眼中映射出一个柔弱的形象,风中,一个女子抱膝而坐的身影,温软的目光永远停留在他的身上,无限的信任,无限的依恋,生,不喜,死,亦不悲。   如果是决定了同生共死,有什么喜悲好言?   凌青奶奶!   我不知道师父是否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只是看见师父重重的落下了一步,然后‘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我也随之踏出了那一步,一层薄膜好像碎裂开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莫名   那层薄膜是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因为这一步的落下,根本就是本能的跟随师父。   那是一股绝大的心灵力量,是一种纯粹的意识行为,忽视了所有的压力,也忽略了身处的环境……可是这一步的落下,让我顿时成了一个‘血人’,即便是在存思的极限,根本就只剩下潜能的状态下,我也能感觉全身热流划过,热量流逝的那种鲜血流出的感觉。   师父的手还贴在我的背上,估计我的鲜血也流过了他的手背,我茫然的转头,只是本能的想看着师父,正好也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尽管没有任何的自我意识,可是那丝心疼我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感觉。   我感觉他的脚步迟疑了,停滞了……他甚至在挣扎,我在这个时候没办法思考,但就是很清楚,他是在因为我的情况而犹豫,他就是下意识的想要避免我受到伤害,他可能觉得是到了我的极限。   我感觉到了破碎,可是我没有办法对师父明说什么……因为我自己也不能说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从来未发现过在我的灵魂深处藏着这样的一层薄膜,也从来不知道在薄膜之下有这样一层焦躁难安的力量。   薄膜慢慢的起了裂痕,我莫名的能感觉这薄膜其实是比什么都坚韧的东西,但它到底是什么我却一点儿都不清楚……如果那薄膜能破,薄膜之下的力量……我的意识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可是我没办法思考,我空有着急,只因为薄膜破碎的很慢,就像一块坚固的玻璃在慢慢的冰裂,谁都不知道它何时破碎?   难道我和师父的共同踏罡之行,共同斗法之举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在绝对压迫性的力量下,我已经踏不出下一步了,我曾经以为施法效果强悍是一件绝对的好事儿,却没有想到在这里却成了压垮我的‘刑具’,我能感觉到自己流出的鲜血顺着脊背流过,在双腿汇集,然后流过脚背,在我站立的地方汇集成了一个小血洼。   我站着,师父也站着,这绝对不是他能力的极限,即便在这样的平台施法,他也吐出了一口鲜血……可是,因为我到了极限,他也跟着不再前行,我甚至感觉到他放在我脊背上的那只手,微微的颤抖,就感觉好像是在这一刻我和他在一起的师徒路走到了尽头,他还有路可走,可是他却情愿这样不知所措的留下来,因为我是他最深的羁绊。   我们无法言说这其中的微妙,因为是太多相依为命的岁月累积的东西……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一层薄薄的膜依旧在破碎,可是速度却是那么慢,而在这种没有目标的情况下,空旷的存思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修道之人一定了解),如果不及时摆脱出来,我和师父都将成为白痴。   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说着果断,要明白这一线的位置留在哪里的师父,说着果断是仁慈的师父,也是‘果断’的不知道怎么选择了吗?只能和我呆呆傻傻的立在这里了吗?   如果没有斩断,看透……那都不是神仙,所谓的果断与淡定也是果然的不能和在乎相连,直抵内心深处的东西,恐怕是狼狈到极限,被万人所咒骂,甚至站在选择的路口久久犹豫,也是不想放的呢。   那个荒村夜晚,喊着不放的我,换来了师父的一声叹息。   如今,这个手搭在我背上,和我共同呆立的师父,何尝又不是在说着我不放?   所以,成仙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斩断的时刻不知道有多么的撕心裂肺,拔出灵魂深处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我们就真的这样,会一直的站在这里?然后等着神醒来,选择一起战死吗?我不甘心,我不愿意这样,只因为我知道等待的人不是我一个,在这鬼打湾之外,还有一群同样和我艰苦寻找的人在等待……等待一个团圆,哪怕一秒也是永恒!   这种不甘和愤怒让我体内的薄膜加速的破裂,可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我和师父要不然就是彻底的收术,要不然就是彻底的变成傻子……但是在这时,一声咆哮声终于在我的灵魂深处响起……一直沉睡的傻虎终于醒来了。   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特殊的原因,这一次醒来的傻虎有了那么一丝不同,之前之所以叫它傻虎,是因为它总是这样,如同一个我的‘傻兄弟’,没有多大的自我意识,只顺着我的‘指挥’,本能的去做任何事。   它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尽管有些‘显赫’的身份,行成了它最威压的气势,可是它还是小孩子啊。   至于我,则像它的一个大哥哥,可依赖,可信任,甚至是性命相连的相依……它给我的就是一个小孩子对着自己的至亲所有的感觉,模糊的,表达不明的,纯真的,却是没有过多思考的。   但是这一刻的傻虎在醒来以后,在灵魂深处与我对视,我感觉到了它双眼的灵动……那种模糊的,直接的情绪表达没有了!   它望向我的目光威严,清醒,果断,却依然是温暖,甚至依赖……它咆哮以后,就安静了,它没有像以前那样总是来回不安的走动,等待着我的召唤,而是这一次自主的身形变得模糊……   我一开始不明白这样的傻虎要做什么,可是下一刻,我却分明的感觉清楚了,毕竟我们是共生魂……它是要与我合魂,原来合魂这种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它也可以,只要觉醒到了一定的地步!   莫非鬼打湾这个地方更加的适应傻虎?让它觉醒的那么快?   我无法揣测原因,只是感觉从合魂这个角度来说,傻虎比我更加的厉害,融合的更加的彻底,不是我合魂的那种战斗状态,而是在一种古井不波的状态下,它的灵魂力和我彻底的融合,灵魂意志也和我彻底的融合。   就是说,在这一刻,我有了和傻虎相连之后,彻底重叠的力量……而我也在瞬间明白,如果这一次我的灵魂要是因为承受不住重压而破碎的话,傻虎也会跟着彻底的破碎,连一丝逃脱的可能都没有!   这就是和以往不同的状态!   我就像是傻虎的赌注,可是我又怎能让它的这一份信任彻底的输掉呢?重新获得了力量的我,就如同重新获得了行动的自由……在这一刻,我原本握住师父手臂的手下意识的微微用力。   就如同之前他带着我一样,这一次,是我跨出了再一步……而灵魂深处的那层薄膜,我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应,那叫命运轮回的屏障!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却在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原来吴立宇他们动用的是请神术的最巅峰,付出了绝大的代价,请来的是一丝,极其微薄的一丝,但是确实纯粹的法则的力量!   法则的力量一直都存在,天地之间,就包括所谓的科学,也是法则的力量,就好像圆形会滚动,直线会延伸……规则就是法则,那是不可错乱的。   而道家之所以遵从自然,说直白一点儿,那就是对法则力量的尊崇!   可是,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会忽然对这些有了明悟?我却是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在一步步的踏动步罡,我只知道,在我和师父身前的每一个人都在战斗,逼自己到极致的战斗……我也知道,那个神的眉头微微皱起,看来好像是要醒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醒来   但是,我是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只残存着本能的意识,也就是说我和师父在踏动这步罡之间……神,醒或者不醒,他做什么都好,我和师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有任何的做为。   随着步罡的继续踏动,视角的不停转换,神的身影只是在眼中不停的若隐若现,他还没有真的醒来,他只是表情变得丰富,仿佛是对外界的一切有所感,但并不是真的能醒来,他好像贪婪的舍不得什么,又或许觉得这样的情况,还不值得他醒来。   由于傻虎的加入,我的灵魂强度得到了极大的补充,所以全身流血的那种情况已经止住,踏动步罡不见得比之前顺利,但也没有再感觉到吃力,至少在踏向玉衡位的时候没有如此。   但是一开始的难度又怎么和现在相比?毕竟在存思的世界,灵魂的深处,控制着四道已经被接引下来的星力……   尽管不能思考,尽管视角不停的转换,我和师父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战场!   战场已经完全的疯狂,慧大爷洞开了十五门……我是知道的,潜意识里看一眼就知道,而且我不仅知道慧大爷洞开了十五门,就连他身后那个怒目金刚好像也与他有着神奇的联系,也同时洞开了十五门。   难道纯粹的灵体也能洞开关联着身体的穴门?我不得而知,或许做为战斗武僧,慧大爷是有什么秘术的吧?   同样的,和慧大爷一样疯狂的还有肖老八,他做为一个身体素质远远不如慧大爷的道士,也竟然洞开到了十二门。   他们已经彻底的豁出去了,就像之前画阵的王师叔一样,竟然在战斗中也有种不疯魔不成活的狂热……血已经不能渲染他们身上那种莫名的悲凉色彩了,他们身上已经有了恐怖的道道伤口,因为那些不惧死亡,不畏疼痛的高级炼尸已经加入了战局。   最彻底的肉搏,两个人,面对几百个灰眼人,不知名的怪物,还有……那些高级炼尸!那是怎么样的意志在支撑着他们?   在那一边,八个大力山神,已经消失了五个,同样的,怒目金刚的身影也变得淡薄……   陈师叔的替身,转伤之术已经不能完全的控制局面了,因为把握着整个战局,就只能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就如同真正的战地医生,会珍惜手中的每一点点药物一般。   而视角的继续转换,则让我看见了陈师叔,三个神秘的娃娃已经完全的破碎,而王师叔口中念念有词,掐着我也看不懂的手诀……他一定是在献祭着什么,应该不是寿元,但具体是什么,我却根本不清楚。   但是在那一刻,我就算是只剩下意识在支撑,也能看出陈师叔憔悴到了何种地步,脸上常常挂着的笑容不见了,眼神中的淡定温和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疲惫,那一刻我甚至有一个意识在告诉我,他是献祭不了寿元……!   这个想法让我莫名的心痛,为什么会献祭不了寿元?原因却不能去思考,亦或者这是我的错觉!   接着,我又看见了吴立宇一脉,他们一脉的几人已经完全的按照某种神秘的排列,盘坐在了地上,只是一眼,就应该能够看出,是所有的人在完全的支撑着吴立宇。   而身处阵中的吴立宇,也好像是到了极限一般,连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的颤抖,可是他一直咬牙坚持着,身后的大门竟然已经完全的洞开……原本在门中神秘流动的力量竟然浑厚了那么一丝。   所以这样的力量和那些大巫的诅咒之力,纠缠在一起,竟然渐渐的占了上风!   快接近玉衡位了,又是一道仿佛难以逾越的关口,到后面三位时,踏动步罡承受的压抑会是几何级数一般的增加,也就是说之前需要承受比上一位一倍的压力,到了这里会变成两倍,五倍,到最后甚至变成十倍……   可是,我们又哪里有退路?!   这是一个特殊的角度,在我的眼珠上出现了林晓花的身影,在这样纷乱的战场中,她依旧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眼前的战斗好像是她欣赏的风景,她摇晃着双眼,还是无聊的吐着唾沫泡泡,看着它碎裂在眼前,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和她身影重叠的是凌青奶奶,凌青奶奶的目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师父,这段持续了接近半个多世纪的恋情,让她有什么还不能淡定的?   凌青奶奶是完全的无视整个战场,眼中只有一人,相比于林晓花却莫名的更加的从容。   可能是我只剩下了潜意识吧,所以也才能更加的分明一种感觉,那就是无所谓不能掩饰灵魂深处的落寞和无所依……为什么林晓花的身影和凌青奶奶一重叠,就显得是如此的孤零落寞,甚至有一种随意放弃般的放肆呢?   但是,随着玉衡位最终的到来,林晓花和凌青奶奶的身影也从我的眼中消失了……但这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割舍的一次短暂道别,因为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场伟大的胜利,因为那些被集结而来的家伙竟然退却了。   是的,其实退却是必然,这一场伟大的胜利,是由慧大爷的怒目金刚开始的,它手中残破的降魔杵,破碎了那个怪物的残魂……   没有想象中更厉害的反扑,反倒是那些奇异的家伙纷纷退却,其实如果在当时我能思考,也一定能想到后来我所能想到的理由,也许这些家伙会表现的不遗余力,毕竟这里‘食物’难得(不知道是什么空间的存在,也许不在刻意为之的情况下,食物原本就难得,何况是灵魂力强大的修者),但本质‘食物’给予各个存在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生存亦或者是强大,这些家伙根本没必要为了‘食物’去拼上性命。   怒目金刚的胜利,毁灭了这里一个也许存在了很久的家伙,或者就给了这些贪婪的‘掠食者’一个教训。   它们竟然毫无章法的退却了,第一个逃跑的就是那个看似强盛的灰眼人部落。   因为好笑的是,它们在这一场斗法中,倒下了起码七名以上的大巫,因为不停的施展着那个有关于诅咒的巫术,竟然脱力了……   它们逃跑的异常狼狈,接着就是那个堪比郁翠子的厉鬼,还有……我的眼眸写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可是我下意识的就知道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或许我们真的还有机会。   我的脚步重重的落下,玉衡之位……那一瞬间,当玉衡星旋转着亮起在我的存思世界里,我的整个世界差点颠覆。   只因为,那颗星球的星力被接引之时,我的整个存思世界差一点儿就破碎了。   可是,它终究旋转着停下了,然后极速的后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我的整个存思世界暂时的稳定了,摇摇欲醉,可是我在意的却是那一层薄膜,龟裂在那一刻加速的蔓延,仿佛是下一刻,第一块崩裂的碎片就会出现,然后我渴望却又恐惧的力量将会破口而出,蔓延在我身体的每一寸。   但,那一层薄膜终究没有破碎,我只是听见师父再一次呕血的声音,我的手指颤抖,下意识的收紧,这一次应该不是稍微用力的握住师父的手臂,而是一种在现实世界里叫紧紧握住的状态,我不能再失去它。   步罡仍旧在继续,仿佛我的昨天,就是师父的今天,在我迷茫的双眼当中,师父的具体形象已经不存在,因为走在身边的是一个血人。   又是一场漫长的踏动步罡……可是平台上已经变得相对安静,那些奇怪的家伙已经退却,唯一坚持的就是那些高级炼尸。   命运之河流扔在流动在平台的上空,不过已经接近枯竭,在我们踏到开阳位的一半时,一直安然不动的神,忽然睁开了双眼。   在那个时候,我和师父并没有面朝着那个神,但是他一睁眼,仿佛就是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了两道刺目的炫光,根本让人不能忽略。   一声悠远的叹息响彻在整个平台,在这个角度,我和师父都同时看见,那个身穿白袍的身影站了起来,他的眼中略微带着一些同情,轻声的开口说到:“到底是要我来亲手终结你们吗?可是我不太身负太多的因果呢。”   在这一刻,他要杀我们,却仿佛这是一件优雅且带着他同情的事情。   我没办法有所反应,但是我的没办法,不代表所有人的没办法,肖老八忽然上前了一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肖老八   我们并不知道肖老八要上前去做什么?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师父并没有过多的思考能力,连出言表示一句关心都做不到。   毕竟顶级步罡天地禹步,岂是那么好踏的?   我和师父一步比一步踏动的更加艰难,毕竟同时踏动步罡,接引的是双重的星力,这力量是会互相影响的,不说是一个人要承受两份压力,但也绝对不是单单只承受一份巨大的压力。   在这样的压力下,我和师父每一步都要停留很久……在这一次的停留中,我们就看着上前一步的肖老八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此时看起来不可一世的神走了过去。   神毫不在意,嘴角带着掌控一切的微笑,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落在肖老八的身上,而是看着林晓花。   林晓花歪着脑袋,看着远处的某一个地方,并没有回望神一眼,而那个神似乎有一丝恼怒,转过头时,神情已经变得冰冷,而一只手却是云淡风轻的举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原本是一步一步走的稳健的肖老八忽然朝着神猛冲了过去,也不知道在这一刻是不是需要给自己一点儿勇气,一直沉默异常的肖老八大吼了起来。   “烦人。”神的眉头微微皱起,可是依旧没有看肖老八一眼,但是被肖老八召唤出来的残留的两只大力山神,却是先于肖老八冲到了神的面前。   神那修长的手指似乎动了一动,那两只大力山神甚至还没有完全的靠近神,就已经湮灭在了神身边不到半米的地方。   ‘咚咚咚’,看着这一幕,我的神情不可能有任何的变化,但是却仿佛在万古寂静的存思世界里,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潜意识里只有那么一句话,这才是神真正的实力?   是啊,如果是这样的大力山神,我面对其中一只,都会费一番手脚才能除掉,怎么可能让它连靠近自己都不能,就被自己周围溢出的灵魂力,强大的气场给剿灭呢?   不过,这到底费了神稍许一点点的时间,嘶喊着朝前冲去的肖老八已经非常的接近神了。   这个时候,神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肖老八的身上,可是根本不是正眼看着肖老八,而是用眼神斜睨着肖老八,神情越发的冰冷……原本扬起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开口说到:“力气很大吗?让我来看看你的灵魂能承受几次打击呢?”   不要……这个时候,我下意识的在心里就蹦出了这两个字,也同时能感觉师父搭在我后背的手,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就是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随时着紧的感受着那只大手传来的力量,我根本就不会感受到那只大手这么颤抖了一下。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这一步终于踏了下去,迈开步伐,又是新的一步要走下去,角度的再次转换,我们看见的是肖老八的背影,神的正面。   听到神最是冰冷的话语:“身上那么脏,不要靠近我。”话音未落,神的手就这么虚空一拳,朝着肖老八云淡风轻的挥了一下。   怎么可能是云淡风轻呢?那一拳挥出,那单人汹涌的灵魂力第一次在现实的世界带出了猛烈的‘音啸’声,就如同万鬼聚集之时,现实里的世界气场怎么也会受到影响,刮起疯狂的阴风。   接下来是没有任何的声音,肖老八距离神还有3米不到的距离,神的一拳挥出,他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然后没有征兆的停了下来……由于太过突然,带起了地上大片水渍……   我们能看见陈师叔的半个侧影,听见他忽然在这寂静之后,幽幽的一声叹息,接着陈师叔站了起来,用一种莫名的祈祷之姿,掐动着一个莫名的手诀,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面对忽然停下来的肖老八,神的神情根本没有半分变化,依旧是斜睨了他一眼,接着握成拳头的手又轻轻松开了……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战场中,终于徒手撕裂了最后一只炼尸的慧大爷,忽然毫无征兆的一下子仍开了手中的炼尸,一个看起来突兀的转身,也朝着神冲了过去。   陈师叔的行咒之声,伴随着慧大爷‘咚咚’的脚步声,就像一曲黄昏最沧桑的战歌……但是,在这个地方是没有黄昏的,就如这战歌不是唱响给黄昏的,而是唱响给战场之中的一个人。   这个人他就是肖老八,在那一刻,他静立的身体忽然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却忽然撑着自己的膝盖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异常低沉的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我来!”   他来?又是新的一步步罡踏出,我和师父距离开阳位越发的近了……视角的再次转换,让我们只能看见神和肖老八的侧影。   在那一刻,我看见肖老八在吼出了一声我来之后,慧大爷猛地停住了……反而是肖老八又朝着神冲了过去,他的侧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厚重,每一步踏动的大地震颤,带起大片的水渍,仿佛是在诉说,男儿在某种时刻需要的只是——一往无前。   我不用思考,也知道慧大爷猛然的停下来代表的意思,那不是袖手旁观,而是一种成全,一种尊重。   就如同当年在荒村,元懿引动雷诀之际,他需要的也只是我看着,尽管在那个时刻我是不得不看着。   在这样的侧影中,我看见那个神终于微微转过了头,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听见他轻声的‘咦’了一声,这一声中包含一丝丝惊奇的意思,不过他也终于肯正眼的看肖老八了。   没有任何的交流,神好像有些烦躁,他的气场此刻正是巅峰状态,他一烦躁,所有人都能感受的到,他好像是在烦躁自己要做的事情再次被打断。   所以,他那修长的手指又收了起来,再次握成拳头,接着又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拳朝着肖老八虚挥而去。   比起上一拳,这一拳发出的音啸之声更加的猛烈,就如同破膛而出的子弹,带动起的‘音爆’之声。   肖老八跑动的身影再次震动了一下,可是他仰天长啸的大吼了一声,跑动的身影竟然没有任何的停留,又朝着神坚定不移的跑动了一步。   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了,神的烦躁好像也达到了极限,他不再云淡风轻,也不再去维持那种刻意的优雅……而是双手握拳,竟然连连朝着肖老八挥拳而出。   就如同被子弹击中,肖老八的身影连连震动,眼看着就要倒下……这个时候,我和师父新的步伐终于落下,巨大的压力让我和师父都同时闷哼了一声,或许,这一声闷哼根本不是因为步罡所带来的压力,而是我们太过担心,不得不这样闷哼一声,来发泄情绪,稳定心绪。   肖老八终于躬下了身子,但他的双手仍然倔强的支撑在膝盖……我和师父异常默契的停留在了这一步,在这个时候,慧大爷再次跑动了起来,而吴立宇那边,却是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跟随他的其中一人从阵法中站了起来,也朝前走了几步……   那扇古朴的大门依旧洞开着,我能感觉到莫名的力量正在集结。   可是,我的眼眶却在发热,鼻子酸涩的要命,随着体内那层薄膜龟裂的痕迹越来越多,我的视角也莫名的在起变化,那就是把一些东西看得更加的分明。   我看见了肖老八残破的灵魂,被巨大的灵魂力轰击之后,那千疮百孔的残破灵魂……我以为他会倒下了,可没想到,他再一次撑着自己的膝盖,猛然的站了起来,几乎是用向前倒去的姿势,猛然的扑向了那个神。   神再次的想挥出一拳,却不想肖老八壮实的身影用这样的方式扑向了自己,他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他曾经嫌弃过肖老八一身血迹是那么的‘脏’,可是肖老八他一双手臂却猛然抱住了神挥拳的手臂。   “我到底还是靠近你了。”肖老八说这话的时候,喷出了一口鲜血,在神崭新的白袍上,显得是那么触目惊心。   神或许是被激怒,伸出一只手,猛然的掐住了肖老八的脖子,我看见大量的灵魂力在他的手掌中汇集,他倒是不用扭断肖老八的脖子,他只是想捏碎他的灵魂。   “哈哈哈哈……”肖老八忽然狂笑了两声,然后在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之下,右臂猛然抬起,那充满了力感的拳头忽然就朝着神狠狠的砸去。   “我不但可以靠近你,我TM还可以揍你一顿,哪怕只有一拳。”说话间,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朝下倒去,这原本应该打在神脸上的一拳,随着他的滑落,有些无力的落在了神的胸口。   再次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印记。   神依旧掐着肖老八的脖子,冷声说到:“你惹怒我了,所以……”   不要……我潜意识再次发出了一声呐喊,差点把完全平静的心境彻底的破坏!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挡(上)   我以为肖老八会这样就没了,在这个人身上,我看到了一点儿肖承乾的影子,那就是一旦相交,就可以交心,就可以托付,就可以坚持的本质。   所以,我本能的对这个肖老八感到亲切,我不想他就这么没了。   所以,我的心境才差点被破坏。   我感觉到师父的手在这个时候轻轻的拍了我一下,我本能的就感觉到了师父的意思,那就是让我将步罡踏下去,骚安勿躁的意思。   我的心神被强行的拖回,偏偏又是落下下一步的点,在这种心情激荡之间,这一步落下,存思的世界都差一点儿不稳,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在那一刻,我差点儿被激荡的力量压到趴下。   可是,我不能趴下,步罡步罡,可以理解为暗合天地的‘步子’,人要立,才能行……如果趴下了,步罡也就会完全的失败。   只能硬生生的承受,这一步简直就堪比我之前在踏星位承受的压力,而且是在淬不及防的情况下,我强行的站住,口鼻渗出鲜血,我以为我的灵魂都会因此破碎,奇异的是,我听见‘咵嚓嚓’的声音,那一层莫名的薄膜就如同被重击了的玻璃,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碎纹,那样子就像是轻轻的一震,它就会完全的破碎。   在薄膜之下,汹涌的到底是什么?我的内心忽然面对那些‘力量’(是力量吗?)有些不安,但相比于这个,潜意识里的我更关心肖老八的情况,所以在这一步落下之后,又下意识的朝着那边看去。   此刻的时候不过一秒之间,一步落下而已,我怕看到的是一幕惨剧,看见的却是一道看不清楚的力量落在了肖老八的身上,快速的滋润修补着他的灵魂。   我甚至没有思考,我为什么能看见这个?下一刻,我就已经看见那个巨大的怒目金刚已经到了神的跟前,那看起来已经破破烂烂的降魔杵,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个神的脑袋狠狠的敲去。   “该死。”神到底是不能忽略这个忽然到来的怒目金刚的,而肖老八又得到了莫名力量的‘滋润’,可能也不是他一把能掐碎他的灵魂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一把扔下了肖老八,颇有些狼狈的双手交替,一连两拳朝着怒目金刚挥去。   ‘轰’‘轰’空气中响起了巨大的‘气爆’声,如同两阵旋风刮过,激荡起地上大量的积水,水滴从怒目金刚虚幻的身体中穿过,落地破碎……瞬间之后,整个巨大的怒目金刚竟然变得更加虚幻,就如同空中淡淡的剪影,眼看就要散去。   “老伙计,回来。”与此同时,一个雄壮的身影高高的跃起,在风中,下颌白色的胡须飘荡,一只充满了力量的腿,横空踢出,而目标则是神的脑袋。   怒目金刚的虚影一下子消散在空气之中,接着慧大爷的背上又重新出现了那个栩栩如生的怒目金刚的纹身,只是比起之前,那纹身的颜色竟然也有些黯淡。   “哼。”神朝着慧大爷怒目而视,身边的空气激荡,我竟然能看清楚,在瞬间神的力量气场不满在了他的身侧,慧大爷一脚提出,让神周围的防护如同水幕一般的激荡开去,摇摇晃晃,但到底也没有破碎,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噗通’,慧大爷摔落在了地上,然后一个漂亮的挺身,又潇洒的重新站起……好一个老当益壮的战斗武僧。   “凭你,也想踢到我的脑袋?”神在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了他的‘高贵’,忍不住呵斥了慧大爷一句,可惜慧大爷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而是以极快的动作,一把扛起了肖老八,朝着不远处的吴立宇一行人比划了一下,大吼了一声:“接住!”   肖老八的体格健壮,身形也不算下,但是在慧大爷的一抛之下,整个身体就如同一条抛物线一般的朝着吴立宇那边飘去,而吴立宇那边端坐在阵法中的一个高瘦男子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挥动之间,一下子接住了肖老八。   看起来很神奇,实际上这是对‘太极拳’的深刻运用,利用回旋的力量抵消一部分力量,也就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说起来容易,实际上非常的难,我从小也打太极拳,但要说让我达到这种境界,根本就是扯淡。   从一个简单的小事就看出,这个高瘦男子实际上是一个基础异常扎实的人,对于道家用来强身健体的太极都有如此深刻的境界和理解,那么其它的……   肖老八受伤的主要是灵魂,身体倒也无大碍,被那个男子接住以后,我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   或许是慧大爷的那一脚威势到底也是惊人的,至少神应对的没有表面那么轻松,所以慧大爷快速的让肖老八脱离了战场,神竟然也没有阻止。   可没有阻止不代表他不恼怒,下一刻,他就举起了一只手,说到:“我的猎物,是你能抢?”   “瓷马二愣的,给额闭嘴。”慧大爷转身的瞬间,一个横拳,朝着神毫不留情的‘甩’去,那一拳之上,凝聚了慧大爷绝大的‘力量’,那力量自然不是指单纯的力量,而是灵魂力和慧大爷毕生的功力混杂。   神不敢怠慢,从属性上来说,神还是接近巫道的施法者,让一个战斗武僧那么靠近,其实是‘忌讳’的,如果是纯粹的肉搏,慧大爷一个可以打他十个。   所以在这一瞬间,神凝结了一个奇怪的手诀,一下子他周围的‘障壁’变得坚固无比。   ‘噌’,慧大爷的拳头,神的障壁,在碰撞之间,竟让响起了让人牙酸的金属撞击之声,神的障壁纹丝不动,而慧大爷的手臂却鼓起了条条吓人的青筋,他在强行的突破……却丝毫没有作用,在僵持了一秒之后,慧大爷的鼻端静静的流出了两道鲜血,然后‘蹭蹭蹭’的后退了好几步。   在这个时候,我和师父已经连续的前行了两步,角度不停的转换之间,开阳位已经越来越近,一步之后,就是开阳位的星位了。   在之前以为很遥远的摇光之位,如今看来也分外的近了……只是,我们能坚持到那里吗?神的障壁!   在这其中,我始终没有思考过我的双眼为什么会把这场战斗中的任何细节,包括力量的调动,都看得那么清楚的原因,在之前我并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我毕竟是在存思的状态下,没有思考能力,也才忽略了这个细节。   又是一步跨出,这一步比起刚才那心神不稳的一步,其实显得异常的‘轻松’,虽然我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还不至于让我有那种走不下去的感觉。   莫非是我和傻虎合魂的威力有如此大的效果,早就超越了1+1等于2的范畴,才会如此吗?   我的手抓着师父的手臂,为这样的轻松而感到高兴,下一步的开阳之位,看来我们也可以踏下去,可是我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师父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这颤抖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的觉得是师父承受的有些困难。   不过,联想到自己的情况,我又觉得应该不是这样,我都承受的如此轻松,为什么师父会承受的困难?   我丝毫没有想到,在现实世界里,如果一块玻璃龟裂成那样,是不可能完全的挡住雨水的‘渗入’的,那么那一层韧性十足的薄膜,在布满了‘龟裂’的痕迹之时,是不是也有丝丝的力量渗出?   我和师父这边的情况,我认为还好,但是相对于我们,慧大爷那边就陷入了一种惨烈的激斗!   神的障壁未破,连连后退的慧大爷却不肯‘退缩’,他不给神一个喘息的机会,或者说他和肖老八一样是在为我们争取机会,所以他的身形还未站稳,就已经再次的冲了上去,而神在这短短的几秒,只是不停的连续变换着手诀……   我看得清楚,是神在变幻手诀,就连他一连做了17个手诀,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在手诀的变幻间,他身边的障壁不停的在起着变化,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在固定那道障壁,而不是靠他的灵魂力和功力一直的维持,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会看得见这个?这一次,我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惜也只是能感觉,却不能去思考其中的原因……而这个时候的慧大爷是真的已经疯了,在神变幻手诀的同时,他已经一步冲上了前去,双拳连连挥舞,一口气打出了七八拳!   ‘澎’‘澎’‘澎’,接连的撞击声不断的传来,慧大爷的拳头当然不是小孩的‘玩耍’,在这样七八拳的打击之下,神的障壁也在不停的摇晃,不过他的障壁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韧性,摇晃之间,却始终不会破碎……在最后一拳的时候,我看见慧大爷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那层障壁被慧大爷挤压在极致,离神的身体只有不到3厘米左右的距离,可……这一点点距离就如同天堑一般,任凭慧大爷怎么努力,都不能再接近丝毫!   “你以为我就真的任你这样?”神快速的完成了最后两个手诀,看向慧大爷的眼神冰冷。   慧大爷对神这样的话语回答的却是一声同样不屑的冷笑……他其实已经快到了极限,因为站着的双腿都在颤抖,可是我却‘看见’,慧大爷在逼迫自己,挤压着最后的,也是最澎湃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挡(下)   在我小的时候,心里永远有两座大山,只有它们的存在,就算天塌下来了,我觉得我依然能在山谷间快乐的成长。   这两座大山,一座是我师父,一座是慧大爷。   其实在肖老八刚才生死一线间,慧大爷及时赶到的时候,我就莫名的心安,因为他是大山啊,在我心里他是不会倒下的,嗯,最多吃一个鸡蛋就能恢复。   所以,我一直坚信着,即便是这个号称自己是神的男人,面对慧大爷时,也不会如他表现的那么轻松,而到最后,慧大爷能成功的为我们拖住时间,让我和师父从容的踏完这天地禹步,他会没事儿的。   是的,就如我判断的那样,神并不轻松,即便他身体的周围有着他加固的障壁,但依旧是他的灵魂力在维系,所以他此刻抬起一只手臂,伸出一根手指的动作是那么的缓慢   只不过,这一抬的动静和刚才气势惊人的拳头比起来,常人看来可能显得平静了很多,但我看起来,内心却在微微的颤动,因为他这一台,一直盘旋在上空的命运之河,开始变得不那么平静,就如静静流淌的河面之上,吹来了一阵大风,河水中流动的水流开始‘狂躁’起来。   慧大爷就在离神半米不到的距离,此刻的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有规律和节奏的律动,我能清晰的看见,那是他在极限的压榨自己的灵魂力,甚至——生命力,然后汇集在他的双拳之上。   相比于神的慢动作,慧大爷的动作始终要快了那么几分,在神还未完全抬起手臂的时候,他全部的力量就已经汇集在了双拳之上。   半米不到的距离,只需要跨出一步就可以了,慧大爷没有再急躁,而是从容的跨出了一步。   在那一刻,原本由于秘术而变得高大威猛的慧大爷,气势回落了,又变成了平常时候他的样子,一个看起来稀疏平常的光头老和尚,可是他握紧的拳头却是让人不敢正视的‘厚重’。   “三拳而已。”慧大爷站在了神的面前,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神的面部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又表现出了那份高傲与淡定。   这个时候的慧大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曾经在万鬼之湖的摆渡人,他曾经在万鬼之湖打出了让人惊艳窒息的十拳,他是慧大爷的师父,他纠缠在一段和一个叫宁智风的人的恩怨里……他唯一比慧大爷不幸的地方在于,慧大爷的伙伴是我师父,而他……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慧大爷这件事呢,不过,等他见到慧根儿以后,慧根儿会告诉他吧?   在我和师父踏动到开阳位的时候,慧大爷的一拳挥出了,没有惊人的气势,没有那种夸张的后摆造型,就是普通的抬臂,挥拳……却在拳头和神的障壁接触之时,猛烈的吹起了一阵如同龙卷风的旋风,呼啦啦的刮过这片亘古寂静的星空,吹落了我和师父身上的血珠儿……吹起一种叫做情谊和担当的东西,飘散在空中。   含着自己生命力的一拳……哪有那么简单,明知道,自己就算能阻止一下神的脚步,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却还是如此执着想要去伤害那个神,哪怕一丝丝,为的不就是我和师父到时候能够轻松一些,一丝丝伤害,不就代表着一丝丝希望吗?   ‘哗啦啦’,狂风过后,清脆的破碎声响彻在这片平台,一拳之后,神的障壁开始破碎了,就如那一层藏在我灵魂深处的薄膜,布满了龟裂的痕迹。   “哈哈哈……”慧大爷笑得如此爽快,他是不会给神机会的,几乎是眨眼之间,手臂抬起,第二拳就这样轻轻淡淡的挥出了。   这个时候,神的手臂抬到了胸口的位置。   这一次,静默了半秒,就如同我和师父踏到了开阳的星位,抬起了左脚,却迟迟落不下去。   压力……巨大的压力,这一次不是自上而下,而是在我们的周围任何一个空隙都充满了这种压力,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根本没有任何的死角……只要我们一行动,这压力就会朝着我们行动的方向挤压,这个时候,我感觉我的脚下就像踩着一个不停在跃动的巨大怪物,我就要被它掀飞。   而我如果顺利的被它掀飞,在意识的判断里,那反倒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我强行踏下,反作用的压力就会破碎我的灵魂。   可是,我和师父必须踏下去,不管是我还是他,如果有一个人成功的踏动了这一步,那么另外一个人的压力也会减少许多,毕竟两人共踏,是一个人承受两人共同的压力,如果踏下去了,压力就会减少一份。   但是……要怎么踏下去?这一次,还是要师父为我挡着吗?   显然,师父是有这个心思的,我感觉的到他正在为之努力,我身上是干涸的血块,在身上黏着很不舒服,就像穿了一层薄薄的盔甲束缚着自己,很想把它打破,可是如今却在背上的某一块感到了一点鲜血的湿润和黏腻……   不是我,是师父……终于,他也出现了和我之前一样的‘狼狈’,全身被压力压到‘破碎’,而缓缓流出了鲜血。   于此同时,一阵狂暴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起,一下子就迷离了我的双眼……接着,在这种呼号当中,我听到了一片儿碎片落地的声音,仿佛是一曲音乐的开始,当第一个音符跃出的时候,代表着这曲乐曲就要进行下去。   第二片,第三片……在呼号的狂风当中,这清脆的碎片落地声越来越清晰,就真的如同一窜儿美妙的风铃演奏的乐曲一般。   在迷离中,我完全是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的,甚至因为角度的问题,我根本不知道慧大爷那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在这一刻,我的意识里非常想强烈的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的脑中就真的浮现出了神和慧大爷的对持。   神的屏障破了,是真的被慧大爷完完全全的轰破了……此刻,正在一片一片的碎裂,然后开始大面积的倒塌。   我以为神的表情会有些惶恐,却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指到了慧大爷的胸口处……看起来平淡无奇,却又触目惊心,难道是因为他脸上浮现出的那种掌控一切的表情?   我不知道……却看见慧大爷此刻再一次的全身浴血……和师父真的就是这样的伙伴吗?当我师父全身浴血的同时,他又变成了这样?甚至比我师父更加的狼狈……只因为拳头有时候也可以看做是枪械,威力越大的枪械,后坐力就会越大,慧大爷这一拳的威力十足,他的身体也承受了相对的作用力,所以血管爆裂了。   不止是毛细血管,从他身上血流的速度来看,有些大血管也破裂了……鲜血滑过他的肌肉线条,这番惨烈,却也掩饰不住他豪爽痛快的大笑,接着,另外一只手臂毫无预兆的一下子朝着神甩了过去!   第三拳……和前两拳的平淡相比,这一拳就像武打片儿里的标准动作,又快又狠,力量感十足。   狂风已过……天地再次恢复了清明,我期待这一拳会有再次惊艳的效果,因为这一拳带动的慧大爷身后的怒目金刚也一下子消失,在他一拳挥出时,一个金刚的虚影出现在他的手臂处,双目愤怒的就如同要喷出火焰。   我想起了摆渡人的最后一拳,缠绕着一条真正的华夏之龙……果然,他是他的弟子,所以也打出了这样让人窒息的拳。   可是,面对这样攻击,神的表情清清淡淡,他的口中只吐出了两个字:“剥夺!”   是要剥夺什么?我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慧大爷这一拳根本不可能收得住的拳,一下子停留在了半空之中,如果是之前的我,一定不会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在这一刻,我却清楚的看见了。   神的手指就如同一个黑洞,凝聚在慧大爷拳头上的所有东西,不管是灵魂力也好,功力也好,生命力也罢,开始被神那一根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手指抽离,而且是快得惊人的抽离。   与此同时,在上空咆哮的命运之河开始倒卷而下,带着恐怖的命运嘶吼之声,一下子落在了神的身后……几乎和神连为一体,仿佛那条河就是他的‘神光’。   而慧大爷被抽走的力量,就这样通过神的一根手指,传到了那条命运之河当中。   在那一刻,慧大爷的面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也一下子憔悴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抬眼,像是看向远方的虚空,声音疲惫的说到:“如果再快一点儿的话……我就成功了。”   “怎么可能?”神的声音冰冷无情。   慧大爷不可抑制的像肖老八一样,朝前倒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曙光   面对慧大爷朝着自己倒下来,神的脸上出现对肖老八一般厌恶的神情,可能还有更多的是一种愤怒。   毕竟慧大爷打碎了他的障壁,这可能挑衅了他的‘高贵’,所以他对慧大爷有那么一丝愤怒,这一次所以他不玩什么花样,直接伸手握拳,身后那条命运之河的波涛汹涌,神一握拳,一小股来自命运之河的能量就汇集在了他的拳上,他毫不犹豫的朝着慧大爷打去。   他的拳头上面是驳杂的灵魂力,并不精纯,但是数量极多,被神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压缩在了一起,这一拳下去,我相信慧大爷不死,灵魂也会碎裂的不成样子。   这个时候,不是踏步罡的问题了,是我和师父几乎是同时连呼吸都停滞了,如果慧大爷在这一瞬间出事儿,我和师父会立刻因为情绪的波动剧烈,从存思状态中强行脱离,术法强行中断,而天地禹步这种顶级大术,带来的反噬是惊人的。   先不说我和师父是否有性命之危,就说神吧,这一次针对他的行动就会彻底的失败。   不是我们不相信吴立宇一脉的能力,而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承担了最后击败神的重任,如果这样失败,他们也很难再一次施展什么逆天大术了,因为神已经用上了他厉害的大术,来不及了!   所以,在这种压力之下,我和师父的呼吸才会同时停住,就算知道千种万种后果,我们都没有办法不牵挂慧大爷。   不同的只是,我的眼睛发生了我自己也知道的异变,我看到的或许比师父多一些,那就是我看见慧大爷倒下的瞬间,他的右拳还闪烁,萦绕着一层力量,凝聚之极!   所以在神挥拳打向慧大爷的同时,慧大爷忽然稳住了一下扑到过去的身体,然后在和神几乎是错身而过的瞬间,一拳猛地朝着神的腰间砸去……至于神打向他的那一拳,被他完全的忽视了……   “额说三拳就三拳?瓷马二愣的咧。”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慧大爷如此说。   果然这才是慧大爷的风格啊……可是……我的心就像提到了喉咙口,师父反倒在这个时候平静了,就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我就是知道他平静了。   至于为什么平静,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慧大爷的近身一拳,威力几何?我不知道,但这个神如此的‘爱惜’自己,以至于我常常有错觉他‘爱惜’自己到了‘爱慕’自己的地步,否则在那个时候,也不会坐在那个高位上一看我,就是很久的时间,毕竟我的身体是他想要占据的。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一只蝼蚁伤害自己一丝一毫呢?即便慧大爷在他眼中是一只强大一些的蝼蚁!   他可没有慧大爷这样的光棍,在慧大爷出拳的同时,他根本来不及提取那命运之河的力量了,只能在仓促间收回了自己的拳头,有些狼狈的,也是硬生生的摊开手掌,去下意识的抓住了慧大爷的拳头。   很普通的动作,就算普通人打架也会用到的动作,也没有所谓激烈的碰撞,却在这个时候,让神一下子惊叫出声了,那声音惨烈到如同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平常人可能不解,但是我却看得分明,那根本就是慧大爷最后一拳的力量击碎了神随意调动的那股力量,然后剩余的力量直接伤害到了神。   而且慧大爷的拳头本身就是充满了力量了,这是纯粹的肉体力量,在这样的撞击之下,神的手腕可能受伤了,瞬间的压力甚至挤破了神手掌上的表皮,鲜血一丝丝的从他的表皮里渗出,这才是慧大爷纯粹的肉体力量……   伴随着神的尖叫声,接下来那是那些相互碰撞破碎的力量四散溢出,原本天地之间陡然变色,又是一阵狂风要吹起在这个平台,却莫名的被吸入了神身后那条河流……力量的狂风顺着河流的轨迹,吹上了天空中悬挂着的命运之河,翻滚起几波波浪,然后就盘旋着消失在了河流之中。   “哈哈哈……”慧大爷的声音仿佛已经到了破碎了地步,其实这是把自己压榨到近乎破碎的地步,才会出现的声音。   ‘轰’,慧大爷轰然倒地,我的心也跟随着慧大爷一起倒下,此刻,还能有什么转机?师父何以会那么平静?   虽然神受了轻伤,可是神毕竟挡住了慧大爷的一拳啊……那……   这个时候,我感觉师父只想用力的踏下这一步,根本就不作他想了,可偏偏这一步仿佛就是师父力量的临界点一般,他总是万般努力的踏不下去,我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急躁。   那可能师父的希望在陈师叔身上吧,我下意识的就闪过了这个念头,在想起陈师叔的同时,我的脑中又出现了清晰的视角,那就是陈师叔盘坐在地上的身影。   可此刻的陈师叔垂着头,微微的风吹过,扬起了他的白发,白发?!陈师叔保养的极好,一头头发,原本是黑色的多,白色的少,此刻怎么变成了全白的颜色?   而我分明就清晰的感觉到,他此刻根本连自我意识也没有了,陷入了一种也是压榨过度,而昏睡过去的状态,甚至连躺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师叔……这个状态?怎么可能是希望所在?   ‘滴答’‘滴答’,水滴落……不,应该神的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此刻在我的耳中分外的清晰,我一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边心神不稳到了极限,我找不到希望所在,可是我没法放弃慧大爷!   难道师父已经看穿了生死,认为只要达成了目的,他死,或者慧大爷死也不在乎了吗?若然如此,他刚才怎么可能呼吸停滞?若然如此,为什么他会如此的担心我?   可惜,我根本没办法和师父交流,即便他清醒的状态,我也不能,存思中,我的状态和梦游差不多,所有的情绪都是本能,所有的‘思考’都是潜意识!   不过,现实不会因为我的着急而改变,神陷入了呆滞,只是看着自己软绵绵的,抬不起来的手,看着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他身后的命运之河此刻自主的分离出一股股代表着生命的生命力涌向了神受伤的手腕,他却是像气疯了一般,就像是一个街头小混混一般,完全是癫狂的一脚朝着慧大爷踹去。   激动之下根本没有用任何的力量,就是那么纯粹的踹去,就是极端的情绪发泄!   “你竟然敢伤我?你竟然敢伤到我?”神几乎是癫狂的大喊着,一脚踹到了慧大爷的背上,但是与此同时,天空莫名的在神的上空那一片儿范围变成了赤红的颜色……但神在激动之下,根本毫无察觉,他又是一脚踹向了慧大爷,大喊到:“瓷马二愣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你能用来形容我?形容我这么高贵的人?!”   这时,一直托着下巴,仿佛事不关已的林晓花发出了一声嗤笑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在笑谁,难道是在笑神听不懂瓷马二愣的意思吗?   可是,我却没有她那份闲适的心情……神在慧大爷身上踢了三脚,就如同踢在了我的心上……如果可以!这三脚,我要……我还没来得及想下去,我身旁的师父忽然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吼叫,放在我身后的手也因为用力过度,而蜷缩了起来。   他在强踏开阳之位!   可是,我为什么感觉这是我师父的极限了呢?剩下的路还要怎么走?   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火红的天空在这一刻仿佛消融了……然后一朵炙热的烈火,从天空中飘落,接着,就是一朵跟着一朵……就这样飘落在神的周围!   “五行力量,你不能吸收的,我说的没错吧。”一个女声响起。   而我,在这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直觉告诉我,如果这开阳之位,不是我强踏下去,师父可能会因这一步受到重伤。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那就,强踏!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力量   在神周围漫天的赤红是什么?在那一刻我有了答案,原来就是吴立宇的小师妹动用的引火之术。   只不过她功力深厚,加上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施展,引火之术已经彻底的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种更高级的术法,才有了如此的效果。   神的命运之河原来不能吸收五行之力,而在我决定强踏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道理,那就是这条所谓‘逆天’的河流,能吸收的只是最飘渺虚无的,却也是更高一层的东西,或是关于灵魂的一切,或是关于气运命的一切……   “你以为这个可以奈何于我吗?”一朵火花静静飘落于神身前不到三米的地方,落地之后轰然炸开,朝着神蔓延而去,好看的很,威势威力都惊人的很,可是神根本就不在意。   还是那修长洁白的双手,已经握于胸前,在三秒不到,手诀就已经变化了五个之多……命运之河中,一股股莫名的力量不停的朝着神的身上涌动,他镇定自若。   天空中的乌云再次聚集,原本吹动在这里的微风也变成了阵阵大风,打着旋阻止着自天而来的火光下降……   如若是之前,我恐怕也只是能看见神的双手动了动吧?我的脑中莫名的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一直承受着压力,僵持不懂的左脚再也不顾后果的狠狠踏下。   ‘轰’,这一脚强踏下去之后,我的大脑如同遭遇了重重的一拳,双耳都开始同时嗡鸣了起来,那声音就像十几个响锣同时敲响在我耳边,震耳欲聋,让人昏沉的同时,还余音不绝。   我下意识的就想捂住耳朵,可是我绝对不能这样做……我的脚步还未落下,我咬着牙,承受着这种不适,脚步强行的下落。   包裹我和师父的压力就如同最可恶的反作用力,我用强,它亦强,把我的灵魂挤迫的厉害,在这种时候,我原本变得莫名‘厉害’的双眼也不变得一黑……在难受的嗡鸣和黑暗的世界中,我就如同被剥夺了五感。   师父放在我背上的手,手指动了动,那是他在阻止我强踏,他或许不能对我的感受完全的感同身受,可任谁也知道,五感的消失,那绝对是灵魂受伤的表现,而我们此刻同踏天地禹步,感受本就有一份莫名的相连,我的灵魂受伤他是绝对知道的。   自小到大,对于师父的话,我都是听的,即便是小时候皮,长大了刻意的叛逆,但骨子里也是在意,最终会听的。   可是,此刻对于师父的阻止,我却强硬的置之不理了,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只有踏出这超越我极限的一步,我才能在这个看似困难的战局中赢得一丝机会。   我的脚步还在缓缓的下落,在那一边我感受到了师父的焦急,他也开始强行的踏下这一步,是想追赶在我之前,分担我的压力。   我的牙齿发酸,或者已经渗出了丝丝的血丝,在那一刻,我看见了薄膜的龟裂已经蔓延到了极致……落下!落下去……我在心底狂吼,终于,整个人拼力到了极限,左脚终于踩到了大地。   一颗巨大的星球在我脚步落地的一瞬,一下子在我存思的世界中亮起,它飞快的旋转,每一转都带起巨大的力量……而每一分力量都在搅动我存思的绝对幽静世界,我这原本亮起五颗星辰的存思世界竟然开始支离破碎……   我已经看不见外面世界的情况,却在此刻分外分明的感受到了自己内在世界的情况,破碎……彻底的破碎……我的存思世界一下子七零八落,然后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巨大的压力入侵,一寸寸的开始被碾压,压力过境之处,灵魂竟然开始寸寸的碎裂,而且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碎裂。   灵魂是根本的东西,它的碎裂,代表的不仅是陈承一的彻底消失,更是陈承一的背后,经历轮回的生生世世消失。   在那一刻,我彻底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下意识的念头——莫非,强踏天地禹步是我错了?我就这样丢失了性命?   师父放在我背上的大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我想我如果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偏偏他无法阻止,恐怕于他的生命中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师父一定很难过吧?我的下意识的难过起来,可是没办法的哪里只有他,还有我自己……我也只能看着自己的灵魂片片的破碎,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四肢,躯干,心口……那压力就如同一个最仔细的人挥舞着一把重锤,丝毫不放过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渐渐的朝着灵台逼近……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那是彻底的模糊,因为灵魂的破碎,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看着!   此刻,什么外面的世界,以至于什么薄膜,我统统感受不到了……我只知道当这股压力逼近灵台,我的存思世界会彻底的破碎,到时候溢散的另外五道星力,将联合着这股压力,彻底碾碎我藏于灵台的灵魂核心,然后这些被碾成碎片的灵魂都将统统飘出我的身体,消失于空中,接着我就将彻底的消失,而我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在那一刻就会轰然的倒地。   甚至于傻虎也畏惧的呻吟,我内心的内疚无法形容,终究还是连累了它,让它输了这一场赌博……   这个过程其实不痛苦,因为太快了,快到我无法形容这到底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还是不到一秒的时间。   脖子,口鼻……力量还在继续的蔓延,我耳中的嗡鸣之声越来越大,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因为在这一刻,我竟然听见了连续破碎的声音,‘哗啦’‘哗啦’‘哗啦’就像承受了最大的压力的玻璃,终于开始纷纷的碎裂开来……这是什么声音,是在‘讽刺’我灵魂破碎的声音吗?   我下意识的这样想,却在瞬间眼前一个模糊,好像隐约中看到了最是朦胧的雾气,层层的白云,在这些雾气白云之间,好像是有建筑的存在,却又好像不存在……可是,有一种感受却最是分明,那就是在我看见的这些莫名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最是威压神圣的道场独有的气氛。   什么东西?我竟然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疑问?可是下一刻,一股莫名的力量冲天而起,就像是一直被关押在笼子里的猛兽,终于发现了自由出口的所在,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天地禹步,北斗之步?需要如此困难才能完成?我开始讽刺着自己,可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个踏法根本就不对……踏步罡,又怎能忘记……忘记什么?踏法为什么不对?我自己也开始莫名其妙!   然后我的记忆被快速的翻动,曾经存在于后脑触目惊心的红色胎记,孱弱的小时候,百鬼缠身,遇师,饿鬼墓……一声充满了童稚却又显得分外老沉的叹息之声莫名的响彻在我耳边。   这就是我要承受的种种劫难吗?这是一个反问句,却又是一个肯定句的语气,我干嘛对自己说这种话?我更加的迷茫了。   而有时候人的念头或许是比光更快的东西,在那一瞬间,这些莫名的念头还没消失的时候,那股冲天而起的力量却在快速的‘反击’,只是一瞬间,就用一种莫名的方式驱赶了挤迫在我体内的压力,所过之处……我的灵魂竟然开始愈合,那感觉就像原本就该愈合……而且更加的凝视。   存思的世界和一个人的灵觉有关,灵觉越是强大,存思的世界也就是越是‘凝实’,这就是师父敢和我同踏天地禹步的根本原因,也是师祖附身于我,敢在我那么‘弱小’的情况下,就踏天地禹步的根本原因。   我一直以为我的灵觉很强大,至少我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遇见一个比我强大的人,但在这一刻,我感觉我的灵觉真的不强大,这对比是来自于此刻的自己,因为在这一瞬间,我的灵觉莫名其妙的强大了至少两倍,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我的存思世界同灵魂一样,开始快速的‘愈合’,原本漆黑的世界也重新开始凝视……开阳星还在持续的旋转,但在这时,它旋转搅动的力量,却是完全的在我承受的范围以内!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轰’,这个巨大的开阳星终于被我的存思世界所束缚,在这一刻旋转着朝着存思世界的天空快速的飘动而去……而我竟然在踏步罡的时候,自己目瞪口呆,莫名其妙起来!   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化繁为简   可是这一切怎么回事儿,确实不是我能思考的!   我的世界开始重新的恢复,第一下感受的就是冰冷的雨滴,打落在了脸上的感觉,接着就是师父还在颤抖的手,他的情况十分的危急,随时都能从存思的世界里脱离。   我的手用力的回握了师父的手臂,告诉了他我的平安,而他恐怕也感受到了我灵魂的恢复,也有几分诧异。   至于随着开阳星的归位,其实大部分压力已经由我承受,师父的手平静的瞬间,他也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开阳位终于踏过……   “踏动天地禹步之际,存思中,应该将存思的世界旋转……”我的声音不大,估计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能听见,但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相信师父在此刻已经清楚的听见,哪怕只是有潜意识,他如果听进去了,就应该会照做。   真正感到惊奇的是我自己,应该我竟然开始给师父讲解起天地禹步的‘正确踏法’,这曾经是师祖都没有给我讲解过的东西?我的话语就感觉不是我自己说出来的,因为我自己在诉说的同时,自己也在领悟……   说出来其实并不玄奥,就如同吴立宇一脉,之前那个高瘦的男子用太极的方式化解肖老八被扔过来的巨大力量,从而接住了肖老八。   我讲解的东西,也是一种利用道家太极本身的特性,化解巨大压力的一种办法,那就是最初始的——圆!   灵魂力的圆润流动,可化解平常步罡所带来的压力,而存思世界与星辰的共同旋转,则可以化解星辰归位时产生的巨大破坏力!   这才是天地禹步真正的踏法,将最基础的东西融入最高深的东西,就如同最简单的基本公式一个个的构成去解开最复杂的题目!而且是最实际,最简单的解法,甚至不用思量,稍懂之人,一听也就明白。   原来还可以如此?师父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迷茫的惊奇……只因为这简单的讲解就是对道术的至高理解,化繁为简总是要有强大的基础,就如对道家一切术法,包括基础中的基础,甚至道家思想的深刻理解。   这根本不是我能达到的境界。   可惜,此刻我没有办法给师父解释,就算可以解释,我自己也解释不了,我哪里来的这一份理解……在经历了刚才的‘狂风暴雨’之后,我感觉自己除了灵觉强大无匹以外,最多的就是一份莫名的从容,好像看透了一切的术法一般。   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再特别的感受,就比如灵魂力变得强大,功力变得深厚之类的……   毕竟只是最简单的方法去解开最复杂的事物,比起我师祖让我用秘术来承受天地禹步带来的压力还要简单实用,所以我对师父的讲解也不过短短的几句话。   其中,在灵魂力的运用上,既然都可以把它化为根根细针,让它圆润的流动旋转起来,自然也是简单不过的事情……至于存思世界旋转,则在于自己的思感,这个有一定的难度,可是我和师父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算太困难,难的只是跟上星球旋转的速度而已。   其实,也不必跟上它的速度,能有一点点的旋转,都能化解极多的力量。   在讲解完毕以后,我的灵魂力自然的开始圆润的流动起来,甚至在那一刻,我知道了,理论上灵魂力可以分割成‘无数’份,在面对压力的时候,分割自己的灵魂力,同时的旋转,可以无限的将压力最小化。   做到这一点,自然要灵觉强大才可控制,没有强大的灵觉,不可能做到‘分心多用’。   这一个又让我惊诧不已深刻的理解,我自然也是理所当然,下意识的开口说给了师父听,我甚至都怀疑在自己动起这个要讲解的念头时,我已经在开口讲解了,我根本就感觉自己分为了两个人,一个未知的我,站在令我仰望的高度。   又是一步踏了下去,我的灵魂力在这一瞬间,分割成了七个等份,开始旋转,自然的化解着压力,从一开始的有些生涩,变成了异常的熟练。   我真的是觉得好笑,从小就打太极,没想到它还可以如此运用,可能做梦也没有想过现实中的一种拳法蕴含的对道,对太极本身的理解,竟然可以作用于灵魂……我们早就拿到了珍宝,却不自知,只因为固步自封,很多事情自己想复杂了罢了。   也好在从小练习的基础,让我很快熟练了起来。   至于师父,他比我更加的熟练许多,这一步踏下去,他比我还从容很多倍。   我们终于看见了最接近于胜利的曙光,可是现实的情况却分外的糟糕……吴立宇的小师妹倒下了,她的引火之术终究敌不过神信手拈来的风雨之术,接着,吴立宇一脉的又一个人倒下了,雷云还没有形成,便被神唤来的狂风吹散……   我必须要承认,这是我所见过的五行术法的最高对决,更要承认的是,神的能力高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太多……他们用自己的全部,甚至生命来拖延神的步伐,为下一个人争取着施术的时间,可却轻易的被那个神化解,一步一行,几步之间便倒下一个。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和师父踏动天地禹步到了最后,给他的压力,神好像并没有兴趣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杀那些倒下的人,他不是傻子,任何一秒钟的拖延,都可能改变整个战局,又或者,他根本不屑浪费时间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蝼蚁身上……   此刻的神,看起是分外的潇洒,衣襟飘飘,行走之间,一个个敌人都无力的倒下,他的神情看似平淡,但其中的得意与骄傲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很快,在我和师父利用莫名而来的办法再次踏动了三步步罡之后,他已经走到了吴立宇的身边,离我们很近了。   面对自己师兄妹(应该是的吧,或者是亲人)的相继倒下,吴立宇显得异常平静,比起之前费力维持那道门的狼狈样子,吴立宇此刻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就好像老僧入定,已经不是旁人可以揣摩猜测的境界了。   仿佛是对吴立宇身后的那道大门有些许的忌讳,一直走得非常潇洒从容神终于停下了脚步。   “让开。”他看了一眼还在踏动步罡我和师父,然后眼神落在了吴立宇的身上,说了这样两个字。   最后一颗星辰,是摇光,可因为点亮最后一颗星辰要承受的压力绝大,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所以这最后一个星位的步罡,在到达星位之前,所需要的基础步罡是之前的一倍,也就是说,假如之前需要踏动六步,在这个星位上就需要踏动十二步基础步罡。   尽管我和师父比起之前踏动步罡要轻松了许多,但是压力还是存在的,化解也需要时间……何况方式和理论说起来简单,但是要瞬间做到切割旋转,这中间的技巧也是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的。   我和师父只是入门罢了……也只能把压力化解到我们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所以,我们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神是算准了这一点儿吗?如果吴立宇让开,我和师父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没有了!   “你觉得我会让开吗?”面对神的要求,吴立宇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非常直接的回答了一句。   神没有多余的废话,在那一刻抬起了手,而吴立宇在同时也开始掐动了手诀……随着吴立宇手诀的掐动,一股比之前都要‘粗壮’,显得是被压缩过的力量在门口处缓缓的成型。   而神的身后,命运之河的波浪开始翻滚,无数的水花飘起,在河流的上空凝结,不停的凝结,不停的压缩。   “去!”这一次,吴立宇的动作竟然比神快了那么几分,显然他是准备已久要这样做了……   “你以为,只有你能唤来本源力量吗?人是万物之灵,人身上的一点儿灵,包含着各种力量的一点儿灵,才是天道中高级的本源力量。”面对瞬间就到自己跟前的力量,神冰冷的开口说了那么一句。   那一丝力量碰撞在神的跟前,丝毫不得寸进,反而是在消磨……原来之前,神从命运之河抽取的水滴,化为了一道水幕,完全的遮挡在了神的身前。   与此同时,我和师父终于来到了摇光之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平倾斜之瞬   吴立宇召唤出来的本源之力,终究是不敌神的力量的,一丝丝的力量在慢慢的消耗,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当我站在摇光之位时,和吴立宇恰好是正对面,在那一刻,我看见了吴立宇的奇异表情,我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奇异的表情,就算我的这双眼睛现在能看清楚场中战局,每个人的每一个招式,但是我看不透的,是每一个人内心的想法。   “这是一个好地方,在这里,我的召唤之术到达了顶峰,我终于理解了王疯子的感受。”吴立宇平静的站起来,在他身后,那一扇大门摇摇欲坠,已经开始破碎,可是他开口说出这话时,脸上带着一丝满足却又有一点儿癫狂的微笑。   王疯子?是说我王师叔吗?   神不理吴立宇,一步接着一步的朝前走着,他的步伐不快,是因为吴立宇召唤的本源之力,虽然是在消耗,但并没有完全的耗尽,他是顶着这一丝力量在朝着我和师父靠近,尽管这丝力量并不能伤害他,可是压力总是存在的。   “你要知道,你并不是打败了我,你也不是所谓的神。你唯一会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剥夺他人的所有,为自己所用。我很想知道,除了这些你自己有什么本事儿吗?”吴立宇说这话的时候,是歪着脑袋看着神的。   说实在的,这样的动作如果是由一个孩童做出来,那是会显得天真可爱的……可是,吴立宇做出来,却显得有些怪异。   但是无所谓,我能清楚吴立宇要表达的情绪,只是一种刻意的不屑来鄙视神罢了。   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让存思的世界旋转起来,就是踏出这最后一步的关键,我的脚步已经落下,存思的世界自然跟着旋转起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去凝神想着一件事物的不停旋转,是多么辛苦的事,何况是整个存思的世界?   我有一种摇摇欲醉,想要呕吐的眩晕感,但在这种时候,还必须保持内心的清明,毕竟要控制星辰归位。   但是,就是这种状态,我也无法收回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清晰感知,只因为莫名强大的灵觉,就像你多出了一双闭不上的眼睛,无论你是想看还是不想看,都必须看见视线所及的地方。   这是一种影响,无法消除,可我还必须得全心全意。   只因为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吴立宇挡不住神多久了……   面对吴立宇的话,神有些恼怒,可是他好像又懒得和吴立宇废话,他肯定知道,我和师父的天地禹步已经到了嘴关键的时刻,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神的这番表现让我知道,至少我和师父是做对了,他对这个天地禹步是十分的忌讳,不像面对其它术法时的那种毫不在意!   脚步落下吧,我咬着牙,在拼命的争取着时间,在我心里期盼着,这远远不是最后,但愿我和师父这一步落下,摇光归位以后,那颗最是强大的北极可以亮起,然后被接引在我们的星空。   北极会给我怎么样的压力?我不知道……可是,我始终觉得如果要万无一失的话,必须北极星亮。   ‘嗤嗤’,伴随着这样刺耳的声音,吴立宇召唤出来的本源力量终于耗尽在了这一刻,这个时候,神距离吴立宇还有三步的距离,距离我和师父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了。   这其实是一个就算普通人跑过来,也不过眨眼的距离,我和师父的脚步还未真正的落下去,更何谈摇光归位?   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轻松,好像对吴立宇的话也不是那么恼怒了,他的眼中又出现了一丝那种‘你是凡人我是神’的不屑,对吴立宇说到:“收集未尝不是本事,败了就是败了,也就只有你这样卑微的凡人才会给自己找理由。”   吴立宇闭上了眼睛……这一刻看起来好像有些悲凉,他身后的大门已经开始破碎,在他身上竟然有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   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第一次在吴立宇身上看见了肖承乾的影子,第一次在和肖承乾走近以后,认可了吴立宇就是肖承乾的外公,他们其实都有一种草莽英雄的气质。   我只是疑惑,这样的男儿为什么会是那个毫无感情的吴天的后人?   神抬起了手,那片因为和本源力量对撞也显得有些残破的‘水幕’,在他的指尖之下收拢,化为了一柄短短的,却显得异常锋利的利剑。   “你召唤出了本源的力量,那么让这样的力量为你送行,也当是我对你的尊重。”神抬起了下巴,无比居高临下的样子,他难道不明白吗?尊重这种东西怎么可以用恩赐的态度来给予?   ‘轰’,我的脚步落地了,摇光终于出现在了我存思的世界里,这最后一颗星球甚至没有上一颗开阳星巨大,不过它一出现在我存思的世界里,那旋转的速度就几乎是肉眼不能捕捉的。   尽管我存思的世界在我接引它之前,就已经在跟随着旋转了,但是和它的速度比起来,我那可笑的旋转速度,就好比是一个幼儿在和成人赛跑一般的可笑。   这样的旋转带着惊人的破坏力,更别说接引摇光之时,承受的压力从这一刻才开始‘爆裂’开来,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我的灵魂被挤压到了极限,但因为我的灵觉变强,也从另外一个角度无限的加固加大了我的存思世界,才让我的灵魂堪堪的承受住这样‘爆裂’开来的压力。   可是我的肉身却不能避免这种力量的真实压榨了,不要以为星辰的力量是虚幻的,它是真实存在,并能影响现实世界的,就如月亮潮汐!   所以,在那一刻,我一下子七窍流血,我在全神贯注之下,都能感觉几道热流喷出的温度。   我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细血管再一次的破裂,比之前才踏天地禹步血管破碎更强烈的破碎……一种血液特有的温热一下子包围了我!   甚至连我的肌肉,每一寸都在一下一下的颤抖……感觉是整个人在颤栗的感觉,随时都会被压垮,可是我还必须顽强的站着。   “该死!”我听见了神咒骂的声音,因为这一步的落下,是神预料之外的事情,但是落在我眼中的他,焦躁只出现了那么一丝,却复又轻松,可能看见了我这个样子,他觉得我要彻底的接引摇光,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天地禹步,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从古至今,想要踏全它的道人,死在这步罡之上的不知有多少。   长时间的困在一个星位,三日三夜不能动弹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神可能觉得他的时间再次变得从容?   我其实莫名的有些担心吴立宇,只因为那柄短短的利剑已经在神的指尖成形,他不打算放弃杀了吴立宇的想法,估计吴立宇刚才的话已经彻底的挑衅,触怒了他……其实,神只是一个假装大方,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大方的小气鬼而已。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去担心吴立宇,全力的接引摇光,是此刻的我迫不及待的事情,我甚至在这一刻才感觉我师父的手已经从我的后背滑落,可是我却无法再分神去感觉师父的情况。   我和他同踏天地禹步,偏偏因为同接引星力的缘故,在我和他之间充满了这种力量,就好比一道屏障,我无法去探查师父的一切。   吴立宇身后的大门已经完全的碎裂成片,而神带着一丝胜利者独有的,可以掌握一切的微笑,手轻轻一扬,就好比是假装射击的动作,那一把短短的利剑就朝着吴立宇的灵台,毫不留情的激射而去……   一片大门的碎片迎了上去,并没有改变利剑的轨迹……我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灵觉可以如此强大?快到肉眼都无法形容的轨迹,竟然被我用放慢镜头一般的视感,看得那么清楚?   如果肖承乾失去了他这个外公?我忽然有一种不能对肖承乾交代的感觉……   而偏偏就在这时,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强大的声音,我的声音,在告诉我,太极,自然……!   第一百三十章 星力与河流   无论是太极还是自然,我都接触良多,但是我不懂在这种时刻,内心深处涌起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其实从那层薄膜碎裂以后,我的状态就不正常,我根本就不是平常时刻的我,要怎么去理解‘自己’的话语,我无从知道。   可是我担心吴立宇,肖承乾把所有希望交付于我的样子,我不能忘记,所以在这一刻,我只能超出自己极限的去旋转着存思的世界,跟上那颗转动的摇光,努力的抵消它进入存思世界的力量,让它归位。   但来得及吗?事实上根本就是来不及,就算在我的眼中那把短剑是慢动作,实际上却快得惊人……不过事情却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碎片!   对的,如果说第一片碎片出现,恰恰挡住短剑运行的轨迹是巧合,那么越来越多的碎片瞬间聚集在吴立宇的身前,一片一片的挡住那把短剑就不算是巧合了?   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神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向吴立宇的目光多了一丝恼怒。   或者,我是神,我也应该恼怒,从他醒来,到他走向我和师父,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却一路都是他眼中的蝼蚁奋不顾身的阻挡着他,为我和师父争取时间。   这些蝼蚁成功了吗?自然是成功了……至少,我和师父已经踏到了摇光之位。   更憋屈的是,他一步一行之间,这些蝼蚁还互相‘帮助’,让他应接不暇,又要争取时间,到头来,这些冒犯他的蝼蚁,他一个也来不及杀掉……好不容易决心要杀掉一只最为嚣张的蝼蚁,却又发生了这样的异变!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神也来不及做什么,更何况他还顾忌着我和师父,他不想因小失大……   ‘呯呯呯’是碎片一一破碎的声音,这些碎片只阻挡了这把小剑短短的时间,可是这些时间已经够吴立宇将大量的碎片凝聚在一起,陡然的移到了身前。   这些碎片凝聚在一起很是粗糙,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形状,就像是乱七八糟蹂躏在一起的,可是在这一刻,它们却毫不留情的和神的短剑对撞在了一起……   本源的力量对撞会是什么效果?我现在根本就无法去预判,因为要强行跟上摇光的速度,我的世界已经一片天旋地转,我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深度的眩晕当中,胃抽搐到极限,只要一动念,我怀疑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停下来呕吐。   我只知道整个‘世界’在本源力量对撞的时候,静默了一秒不到的时间?或许是一秒不到……然后在这片平台之上出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起了巨大的气浪……以对撞的地方为点,整个平台竟然在方圆五十平方米左右的范围内出现了大量的龟裂痕迹。   陡然爆发的气浪将站的笔直的吴立宇一下子掀飞开去,可是在空中,吴立宇却发出了一声声异常畅快的大笑,然后他落地,滚了几滚,恰好就在我和师父的身旁。   至于那个不可一世的神,一直背负着双手,只有在施术时才会举起一只手的神,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双手护住了脑袋,在他身后那条命运之河自然的流动下来一波能量为他阻挡了爆炸的瞬间巨大的气浪。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仓促之间,狂放的风尘至少也从神的身上席卷而过,待他放下双手之时,原本只是染上肖老八和慧大爷血迹的洁白白袍,顿时变成了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的脸上也沾染上了很多的灰尘。   “呵呵呵……,那扇大门的凝聚何尝又不是本源之力?我第一次将它们重聚,尽管只是那样的形态。”吴立宇趴在我和师父的旁边,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可他好像一点儿都不为他的性命担心,语气中竟然充满了得意。   神的脸色阴沉,看样子是经过了极大的克制,才勉强不让自己马上擦去脸上的灰尘,脱去这件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白袍。   他阴沉的看了我们这边一眼,然后迈步朝着我和师父走来,一开始只是很慢的踏出了一步,下一刻,他的身形飞快的移动起来,跑出的风声来我都听得清楚。   “交给你们了。”在这一瞬间,吴立宇只来得及说了这样一句话,就静默了下来。   想必这样的术法也耗尽了他的心神,可他的话音刚落,那个神终于走到了我和师父的身边,在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了一只手,选择用最粗暴的方式,那修长的手指瞬间就触碰到了我的喉结……   他是想要掐死我吧?可是这一路行来,每一个人拼命的身影,不屈的信念,最后化为了一句交给我们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们这样的付出落空?   所以,在神的手指触碰到我喉结的一瞬间,我的目光同样冰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摇光归位,七道巨大的星力自天而落,在神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七道星力瞬间就朝着神聚集而去……   ‘轰’一声……‘轰轰轰’两声三声四声……我闭上了眼睛,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就如同听见了最美妙的一首交响乐,恨不得手舞足蹈来表示自己此刻的兴奋。   神的身体连连的后退,却又被身后而来的星力阻止,只能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的承受住了这些星力,当那星力下落的巨大声音停止时,我看见了一个被禁锢住的神,他的表情停留在了诧异的那一刻,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喉结,喉结滚动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手指那种冰冷的触感,没有人的温度。   “你算是什么神?笑话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口中冒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话音刚落之时,心中竟然涌起一种对神强烈的不屑,这应该不是我本人的情绪,因为我自己其实没有资格对这个神不屑。   可我已经习惯我的不正常了,既然这说了,那就说了吧,在我身后的师父悄声无息,我想我更担心他的情况。   我带着‘蔑视’的眼光从神的身上划过,转眼就落在了我师父的身上,他还活着,他的脚步已经落在了摇光之位上,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看样子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眩晕,可是他还在为之努力着。   可能投入了全身心的努力,所以他的手才无力的从我身上划落。   师父没事就好,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战局算是已定了吗?   我直觉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念头就像我不该去想一般,因为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时候,我的身后竟然响起了一片惊涛骇浪的声音,就仿佛我处身于大海的深处,而此刻的大海却遭遇了最狂放的风暴,就要沸腾了。   发生了什么?我一下子有些慌张的回过了头,首先看见的不是神这个人的存在,而是那条所谓的命运之河在这个时刻沸腾了,自天而降,行成了一条环绕着神的大河,此刻涌起了惊涛骇浪,包围了在河正中的神,同时也包围了平台上的所有人。   “天地禹步,果然是顶级的道术,很了不起啊。”神此刻神情非常的平静,可是眼中的愤怒却是我第一次看见,就好像双眼中藏了两座火山,此刻已经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就快要喷发了。   我看着神,在我的心中,不,应该是在关于道术的记载当中,天地禹步的确就是顶级的道术,在那个遥远未知不可考的年代,甚至有记录中,天地禹步可困‘神’,困尽万物!难道这个‘伪神’能在这样的顶级道术中耍出什么花样吗?   我心中明明在自我安慰,却涌起巨大的不确定感,那感觉就好像此刻明明是一条巨大的河流在我面前汹涌咆哮,我要被淹没,可是掀起的巨大浪花却是虚无的穿过了我的身体,根本没给我带来任何伤害。   难道,我的天地禹步也就如这虚无的浪花,根本囚禁不住神?   “可惜的只是,天地禹步也分等级,蝼蚁还能踏出这漫天银河吗?你那师父恐怕也是困在这步子当中了。”神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在我的瞳孔中,无限放大的是他非常慢,非常慢抬起的一只手臂。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算什么神?你有什么资格?”在下一刻,神语气中的平静就被他巨大的愤怒打破了。   火山喷发之极,他终于开始咆哮,而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漫天的波浪!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是可怜虫?   而漫天的波浪仿佛为了回应神的愤怒,在这个时候,掀起的波浪竟然开始分离,在其中一种看起来就如同最洁净的泳池中,冰蓝色的水流开始奋力,然后朝着神一股一股的涌去。   我看清楚了,那是澎湃的灵魂力,最最纯净的灵魂力,从它们分离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看清楚了它们的本质。   吴立宇曾经说过,这个神就是一个收集者,可是我说不对,他更厉害的地方在于承受!   感觉上,他的灵魂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可以吸收太多的力量,而让我们普通修者去吸收那么多的力量,一个不小心就灵魂爆炸了。   神的愤怒让他弄出来的这一幕威势惊人,我以为我会本能的有些畏惧,却不想在内心涌起的却是一种异样的骄傲,和完全平静的心情,我开口望着这个神,说了几句自己都理解无能的话:“对于我的话,难道你不服气?你承认吗?你只是躲在这片空间的一只缩头乌龟,你所依靠的只是一颗天纹之石。你有道心?还是你在术法上有惊人的造诣,和深刻的理解?你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称神?就算在这个世间,可以俯视你的修者都太多,包括在外面和你接应的吴天,你以为你能驾驭他为你做事?真是可笑。”   什么是躲在这片空间的缩头乌龟?什么又是天纹之石?为什么吴天可以俯视这个神?   我说出来的话,竟然让我自己在理解无能的同时,也同样觉得云里雾里,好像我自己知道很多秘密,但却不知道这秘密的本质是什么?   可是我的这番话,却让神用一种不甘的,愤怒的,甚至带着惊慌的目光看着我。   他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在我身后传来了师父一声一声的呼吸声,失去了往日里悠长的节奏,显得有些急促。   显然,对于摇光的接应,师父也到了紧要的关头……我帮不上忙,亦不能打扰他。   所以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神的愤怒我很平静,面对神这样莫名的目光我却有了一丝未知的惊慌。   “哈哈哈……”或者是被刺激的深了,神反而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过之后,他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但是可怕的却是他的眼神,说是冰冷,却也不是,我根本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如果硬要形容,他此刻看我,就像看一个死人。   那种被人这样看着的异样感觉到底刺激了我,一股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无论如何,他现在被禁锢住了,或者我可以做些别的事情,就如轻易的杀死他,再用别的办法禁锢他的灵魂,再去细想怎么磨灭他的灵魂……   我必须承认我这一刻的茫然无措,甚至忘记了星力之下,我也不能靠近,除非我的灵魂能承受星力的镇压,虽然星力是冲着神一个人去的,可是在一定的空间内,接近神周围(就如触碰到神的身体),都要承受溢散而出的星力镇压。   可是,我还在四处张望着,然后目光落在某一个点上,找了一件看起来尖锐的法器,然后有些急急慌慌的朝着那边跑去。   “哈哈哈……你怕什么?”我的身后响起了神的笑声,他仿佛看穿了我的目的,毫不留情的质问嘲笑我,让我的后背发冷,而我跑过去,握住了那件法器,才稍微的心安,几乎是带着一种自己灵魂最深处的愤怒和不安,然后又朝着神跑过去。   “承一。”一个声音在我的身后呼唤,我有些急躁的回头一看,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坐在一处,凝视着师父的凌青奶奶站了起来。   我就算对所有的人发火,我也不可能对我的长辈不礼貌,所以我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勉强而脸色苍白的看着凌青奶奶,堆起一个笑容,说到:“凌青奶奶,没事儿的,他就完了,他就快完了。”   我口中所说的他,自然就是那个神,但是说出来,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安慰凌青奶奶,还是在安慰自己?   在我说话的同时,凌青奶奶朝着我走来,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我握法器的手上,轻声的说到:“星力之下,能通过的,只有天道的本源力量。就如同灵魂力,五行之力等等,你这么一个尖锐的法器能靠近他吗?”   ‘哐当’,我手中的法器落地,我就像失去了一份安心,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凌青奶奶?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说是因为神看死人那种目光看着我,让我愤怒是一个理由的话,那根本不可能成立!   因为一路走来,想让我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什么时候这样怕过?我其实很清楚,我怕的是在我说出那番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话时,神那种复杂的眼神,他知道什么?而他知道的东西触动了我内心的最深处。   凌青奶奶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些许的怜惜,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声的说到:“我和你师父一声心灵相伴,发乎情,止乎礼……所以,也就没能有一个孩子,但是说没有,也是不对的,你就是我们的孩子。你师父说过,你命中最大的劫难是你自己。可是,他还说过一句话,你知道吗?”   “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就是不论如何,你还有他,你还有我……怎么都不会放弃你。”凌青奶奶的声音温和,我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深意,却能读懂她话里表面的意思,那就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我,我陈承一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想法很奇怪,什么叫陈承一这个人的存在?我有些越发的搞不懂自己,可是也越发的委屈,忍不住说出了一句:“那为什么当年要毫不犹豫的离开?”   面对我的质问,凌青奶奶的神情依旧平静,她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依旧是温婉的说到:“你当你师父不清楚,不明白么?他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结果!但是,一切还是让他给你解释吧。记得我的话,你该安心。”   “我该安心什么?”我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迷茫。   “至少现在是安心的等他完成步罡,你们师徒不是要共同斗这个不知所谓的神吗?”凌青奶奶笑了,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师父,看见的却是一个背影,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依旧挺拔,我莫名心安。   我是应该安心啊……我忽然就这么想到,原本莫名慌乱的心境,开始渐渐的平静。   “我知道了。”这一次我是真的对着凌青奶奶笑了笑,然后转身朝着神那边走去。   在神的身侧,命运之河分离出来的灵魂力依旧像是最狂风的波涛朝着他涌去,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看死人的表情,好像又很欣慰的看着我。   他像疯子一般的狂笑,慢慢抬起的手臂尽管没抬起一小点儿都那么困难,却依旧慢慢的越抬越高。   我走在师父的面前,背对着他,正对着神,盘膝坐下,其实步罡完成以后,是可以操控星力的,只是在一般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因为这种操控的力量比起星力本身其实是微弱的,我只是直觉我应该这样做。   “有什么用?哈哈……有什么用?你就算现在暂时的禁锢了我?可是你拿我有什么办法?你能使出半个对我有威胁的术法来磨灭我吗?不……你不行的!就算你行,你也不知道吧?在这里,我是无法被磨灭的,不信,你去问你那师父啊?哈哈哈……”看着我坐下,神没有半点儿的慌乱,反而是笑得越发的嚣张。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开心,我只是想沉默,安心的等待师父,保持心境不受到影响,却不想我却睁眼,用一种自己都能感觉到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到:“缩头乌龟尔,打破你的龟壳,不就好了?”   这又是什么话?我的心又涌起了一丝慌乱,而神却是再次的恼怒,可是看着我,他又笑了。   他忽然很是认真的望着我,说到:“这些年,我活得很不快乐,因为我不是完整的自己,但你知道好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他的话里的用意,只是下意识的看着他,我觉得我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此刻,那些分离的灵魂力蓝光映照着神的脸,让他显得分外的狰狞,他却带着疯狂的笑意接着对我说到:“就好在我自己对我自己到底还能掌控绝对的部分,不像你,马上就是一个自己不是自己的可怜虫……永远的可怜虫,永远彻底消失,再无痕迹的可怜虫。”   说话间,神的手忽然的抬起,疯狂的嘶吼了一声,刚才足够多的灵魂力,让他抬起的手掌行成了一个巨大的虚影……他这是要做什么?   我已经无法思考,因为神的那句话,彻底的扰乱了我的心神,我感觉全身都变得冰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轮回的障壁   自己不是自己的可怜虫?永远的可怜虫?再无痕迹的可怜虫?   神这是在说我吗?我本能的觉得不相信,因为我不想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是比魂飞魄散更恐怖的一件事情。   可是我一再的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但心神却没有办法不乱,只因为本能是本能,而内心深处真正的潜意识却是无法控制,潜意识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真的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神用一种好笑的眼光看着我,当然他不会同情我,看着我再次变得苍白的脸和惊慌失措的神情,他是真的非常开心。   更糟糕的是,他抬起的手,出现的巨大虚影,已经彻底的凝聚成了一只深蓝色的手掌,那是蓝色的灵魂力层层的重叠的太多,而形成的特殊的颜色!   “你以为你还能禁锢我多久呢?”神望向我的时候,眼神无比的嚣张,说话间,他猛地一伸手,朝着虚空一握……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竟然要用自己的力量摆脱这星力的禁锢?!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我不敢相信这个神竟然张狂到了这个地步,可是我脑子里不停回响的却是神的那一句话,人是万物之灵,人身上的那一点儿灵气才是天道中高级的本源力量……如若是这样,灵魂力是不是也是一种可以和星力媲美的力量?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那只深蓝色凝实的大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其中一道星力……然后在那一刻,神的脸忽然就憋的通红,然后大喊了一声:“你们这些蝼蚁永远都不明白,我在这里就是真正的帝王,只要我身后的命运之河不枯竭,我就永远不会被你们所打败,所消灭……”   “起啊!”说话间,神大喝了一声,而我以为磅礴无比的星力竟然被那只大手的虚影慢慢的抬了起来。   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神真的挣脱了禁锢,我们所做的一切,那一个个前仆后继的身影为之所付出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吗?尽管此刻我的心情很乱,但我仍然知道我要做什么?   所以我赶紧盘坐好,掐动了和天地禹步配合的手诀,并且开始行咒,原本星力是自然的镇压,但是配合这一些‘辅助’的手段,星力的镇压可以起到很多变化,但只是一些变化,并不是星力的力量会有所变化。   神随手一抓的,是离他最近的天璇星之力,我在这边配合着口诀,调动了天璇星之力旁边的天枢星之力,然后两星之力重合,再次狠狠的朝着神镇压而去。   “啊……”神发出了一身嘶吼,原本只是涨红的脸,太阳穴都鼓了出来,身后的命运之河咆哮的更加厉害,越发多的灵魂力朝着他涌去。   没想到两星合力的镇压,却是又被他顶住了……他望着我笑,然后再次吼了一声:“可怜虫。”   我的心往冰冷的地方一直的下坠,但是手上的手诀却是不停的在变化,既然两颗星都不行,那就……   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在手诀的不停变化间,一颗接着一颗星的星力不停的朝着神镇压而去。   其实这样非常的危险,破坏了星力自然镇压的‘阵法’,囚禁的作用就会减小很多,而神的做法同样危险,七道星力原本只是镇压他,但是他强行突破,很有可能被叠加的星力压碎灵魂。   可是,在这样的拉锯战中,我和神都根本没得选择,他疯狂的同时,我也同样的疯狂。   此时的我双眼通红,操控星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好比是稚嫩的孩子去挥舞一柄大锤,光是举起来就要消耗很大的力气,我操控星力,除了全身心的投入,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反观神,他的样子比我还狼狈,身上的白袍不知道什么时候破碎了,全身的青筋都鼓胀了出来,原本直立的身体,现在已经倾斜,一个膝盖差点儿被压倒在地上,另一只腿在苦苦的支撑。   我们使用着最顶级的术法,看起来却像是两个男人最原始的角力……这其中的过程痛苦又让人焦虑。   “陈承一。”在这种时候,不要说说一句多余的话,就连有一个多余的想法,都是让人觉得费力的事情,我却是没有想到神喘着粗气,竟然这么叫了我一声。   我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我没有答话,其实在这样一场拉锯战中,我并没有那逆天的命运之河做为后盾,我比神吃力很多。   “你禁锢不了我的,就如天地禹步,它能禁锢住一人?两人?那么十个人?二十个人呢?所以……”神说话的同时,命运之河咆哮的更加厉害,之前是一滴滴的蓝色水滴从河中漂浮而起,聚集成力量涌向神,现在则是一股股的从河中漂浮而起,疯狂的朝着神涌去。   然后他再次疯狂的嘶喊了一声,七星合力的镇压在这个时候终于松动,不停的摇晃着,竟然被他缓缓的抬起。   他用一种阴沉的笑容看着我,而我在这个时候,却是想不出任何的办法,难道就这样……在这种时刻,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师父,如果星力被抬起,出现了一个空隙,他就可以从容的摆脱天地禹步的镇压,师父怎么?   在我回头的那一刻,我看见原本一直静止不动,显得异常吃力的师父忽然张开了双眼,下一刻……又是同样的七道星力自天而降……   ‘轰’‘轰’‘轰’同样仿佛是最激昂的乐章奏响,看着师父睁眼的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前所未有的放松……然后开始快速的收术,让七道星力回归原位。   “操他妈的!”一向刻意的让自己风度翩翩的神在这个时候竟然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然后那只深蓝色的大手直接被重叠的力量压碎,逸散在了空中,复又回归了命运之河。   “我就是慢了一步,你就在这里欺负我徒弟?”师父一步一步的朝着神走过来,声音虽然有些疲惫,语气却听起来格外的轻松。   可惜的是,师父和我共同完成的天地禹步,并没有什么异相出现,所谓的亮北极,到现在看来,应该算是失败了?   两道七星之力在归位以后,重新纠缠在了一起,在这个时候把神终于完全的禁锢了起来,但同样的,他身后的那一条命运之河是不可能被禁锢的,依旧在他的身后,在这片地方,盘旋流动着……   事情至此就了结了吗?我忍不住这样想到,从我出逃开始,到现在大战至今,我已经有了一种身心疲惫的感觉,真的是希望这场大战至此就结束了。   可是重新被禁锢的神,那忽然镇定下来的表情,却让我觉得可能这种想法真的只是我美好的愿望,师父走到我的身边停住了,和我一样,一身血迹,显得是分外的狼狈,可能是眩晕的感觉还没消失,也可能是太过疲惫,师父停在我身边的那一刻,却是摇晃了一下。   我赶紧伸手扶住了师父,但在那一刻,我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人真的值得我那么尊重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他是我师父啊,他为什么不值得我如此尊重?这是我的念头吗?   我有些晃神,而在我身边的师父好像洞察到了我内心的想法一般,忽然伸手在我扶着他的手上拍了拍,说到:“我到底是老了,承一,你走在了我前面。”   “师父……”其实我并不觉得我走在了师父的前面,在这其中,有着别样的原因,可是这原因我却说不清楚,难道说有另外一个我来帮助了现在的我吗?   “无论如何,你有我。”面对我的话,师父莫名的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冷眼看向了神。   “哈哈哈,好一个师徒情深!你这做师父的也真好意思,你要对你徒弟隐瞒到何时?还是你觉得你有资格去做一个即将出现的真正的道童子的师父?不过,也是,你的徒弟要真正消失了,你在这个时候不舍一点儿也是正常。”我和师父几句简单的交流被神打断了,而他说出来的话,让我握住师父手臂的手陡然收紧,而整个手臂却也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我快要彻底失去冷静了……我一直刻意去忽略的事实终于被这个神完全的拖出了水面,逼着我去面对了。   “承一,冷静。”师父握住我手的手也陡然用力,他忽然的一声大喝,双眼认真的看着我,强行的让我冷静下来。   “哈哈哈,你这个当师父的怎么不说?你不要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当年你我大战,你徒弟的命格可是我借着你的存在才推算出来的,你心里恐怕一清二楚这个事实啊。”我不知道神是为什么,反复一再的刺激着我,也刺激着师父。   难道他刺激我们,就能从这双重的天地禹步里脱身而出了吗?刚才他和我拉锯战的时候,我其实能感觉到,对抗星力,几乎用尽了这条命运之河里的灵魂力!   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也彻底的愤怒了,冲着神大喝了一句:“你TM的闭嘴!”   “怎么?你也有感觉了?害怕了?如果是另外一个你现在出现,断然不会这样大骂的啊,他会冰冷的看着我,然后说一句,你有资格评价我的事?哈哈哈……应该是这样的,其实他就快出现了,除非你不要在这片空间使用任何的术法。”神笑得张狂,而我被刺激的慌到无以复加,那种感觉包围着我,让我恨不得冲过去,狠狠的揍神两拳。   但在这时,师父却再次用力拉过了我,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他认真的看着我说到:“承一,我们需要休息。只要这条命运之河在,这个神就永远的不会被消灭,你别被他乱了心神,你不要忘记了你师祖传你的第三个秘术。”   “可是,师父,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我彻底的乱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冷静。   师父叹息了一声,一下子拉着我和他并肩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子,说到:“先把这个吃了,这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可以让我们短时间内恢复一些力量,而没有什么副作用。我们需要时间去彻底完成这件事,而他也需要时间和我们最后的决斗,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我的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了师父递过来的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两颗暖黄色的药丸,然后和师父一人一颗的分吃了。   被唾沫化开的温热药汁入腹,我稍微冷静了一些,可是内心那种巨大的不安还是让我的双手发冷。   “承一,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就是最初的最初,你刚刚降生不久的事儿。可能你是不会记得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听你爸爸妈妈说起吧?”药丸吞下去以后,师父忽然开始说起了我的小时候。   那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往事,我和师父最初结缘的开始,我参与其中,却因为是小小的幼儿而毫无记忆,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但回忆总是让人温暖,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内心竟然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那个时候的你,瘦弱的跟一只小猫儿一样,你爸爸妈妈用尽了办法,都没能阻止你衰弱下去……原因,你肯定是知道的,因为那个时候的你被百鬼缠身,至于你为什么会被百鬼缠身,是因为……”   “是因为我是童子命。”这些事情我爸念叨过很多次,多到我都快背下来了,我忍不住打断了师父的话。   师父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回忆的温暖,和对我的慈爱,接着对我说到:“其实,你不必害怕什么……那个神说的情况无非就是你触动了你的上一世,灵魂最深处的东西涌动了出来,简单的说,就是你打破了轮回之间的障壁,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个家伙是想要占有你的命格,要的这也是你这灵魂深处的东西!”   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世今生   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我一直都有疑问,那就是关于我的命格,为什么这个神会如此的执着?   在这之前,我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对我莫名执着的事情,那就是在黑岩苗寨,遇见的波切大巫执意要取我的鲜血来喂养恶魔虫,但这个还能理解,毕竟我灵觉强大,从另外一方面来说,鲜血中所蕴含的灵气也就十足。   可是,我的命格注定一生波折,缝三遇劫,情路坎坷,甚至随时一个不小心就会‘挂’了,这神夺我的命格做什么?   没想到师父却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神要的正是童子,我命格中的‘道童子’。   我有些恍惚,想起了在薄膜破裂的瞬间,我看见的云雾缭绕看不清楚事物的地方,想起了那属于道观特有的神秘,神圣与庄严……莫非那就是我的前世所呆的地方?   不过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了,我骨子里倔强,即便知道这世间光怪陆离,但前生今世的事情我未亲见,到底没法证明,更何况,我已是今生,怎么又会扯到前世?可忽然强大的灵觉怎么说?对道术的精湛理解怎么说?   在我失神的时候,各种力量也在缓慢的恢复,让我惊奇的是那种疲惫感的消失,按说,经历了连番大战,我早已疲惫不堪,为什么盘坐了这么一会儿,疲惫感就快要消失了?   “承一,你可以想通了?”师父关切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我一下子回神,看见的正是师父平静温和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让我稍许的心安,但还是摇头,所谓轮回的障壁,其实我想不通。   “其实,这个并不是难以理解,这种轮回的障壁淡薄在小孩子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特别是经年累月的……”师父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合适的形容词给我解释这么一件事情,然后才说到:“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他的几世轮回都在做一件事情,恰逢轮回的障壁又淡薄的话,那么在他新的一世出生时,就会对这件事情表现的特别有天赋。这种天赋尤其表现在艺术造诣上,嗯,而为什么是艺术,那是因为无论是书法,诗歌,音乐,绘画等东西,都是容易打动人心,在灵魂上留下深刻印记的东西。”   我还是有些茫然的看着师父,其实我大概能理解了,但是理解却不是那么深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莫非道童子也是一种艺术?   师父看我不太能理解,有些急了,不由得说到:“很多事情是值得人怀疑的,知道莫扎特吗?4岁会作曲的那个天才……还有一些各式各样奇怪的少年天才!这些从道家理解的角度出发,都是灵魂层面的东西,不会执着的认为那是他们的大脑与众不同,就像你,从小灵魂力强大,这也是一种天才……”   “师父,说直接一点吧。”不是我没有耐心听师父讲完他所要说的话,而是到现在原本咆哮在整个平台的命运之河忽然平静了,而神也平静了,让我敏感的察觉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尽管这件事情师父没有察觉,可是我就是能肯定,一场巨大的风暴将要酝酿开来。   在这个时候,凌青奶奶也终于走了过来,在师父身边坐下了,恰好听见了我们一部分的对话,她干脆握住了师父的手,顺便也接过了师父的话,对我温和的说到:“承一啊,这意思还不明白?真童子,其实轮回的障壁都弱,所以从小就表现的与众不同,在性格上就很明显,或是孤僻,高傲,或是童真不改,或是情感强烈,因为注定就是要到红尘历劫……而你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在极大的压迫之下,轮回的障壁破碎了,如果加以时间……”   “呵呵呵……如果加以时间,他就会想起道童子一世的所有往事!而他的前世强势,所以他前世的意志会覆盖他今世的意志……原本灵魂就是一种空白物,累世锤炼,为的是什么,只能问天道……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轮回为何苦?那就是因为生生世世回归空白,所有经历烟消云散的苦,修者一生所求也不过为跳出轮回。天道不喜完美,也就如天道不喜灭绝,万事留一线……所有灵魂印记其实都由轮回的障壁封印,或者到了某一个地步,所有障壁才会破碎,行成一个真正完整的真我。陈承一,你真是可怜……身为修者,你不会不知道灵魂的核心是个人意志吧?你远远不是能到真我的境界,只是一世意志被上一世覆盖,也就是说,你比魂飞魄散还消失的彻底。哈哈哈……”我们的对话,那个神不是没有听在耳中,他忽然插话,说的我内心冰凉。   其实我并不怕死,因为从小就知道经历了,无悔了,我所走过的历史不会磨灭,重要的是一颗心的锤炼,和灵魂的升华……   可是,我却不能接受,从今开始,我的经历和属于陈承一个人的意志被完全的覆盖,这种事情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事儿。   越想到这个,我的身体就越忍不住的颤抖,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这一次才被真正的埋了一个炸弹,我甚至情愿魂飞魄散……   但也就在这时,我的双手分别被两只手一左一右的给握住,凌青奶奶也是起身坐到了我的身旁。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妄谈对天道和灵魂的理解?你可明白一个道理,不带在人长辈面前这么吓唬人的,就好比你这种东西,如果有爸妈,你小的时候,我也不能在你爸妈面前欺负你。”面对这番话,师父选择的并不是安慰我,而是对神‘破口大骂’。   至于凌青奶奶则对我说到:“承一,别怕……在这个特殊的地方,轮回的障壁破了是不得天道承认的,事情并非不是没有转机。我和你师父曾经就计较过这件事情,你要相信我们。”   说话间,师父和凌青奶奶握住我双手的手又分别紧了紧,仿佛是在给我传递他们的力量,而师父又接着说了一句:“就算是天道也不可以磨灭时间,就如命运的长河流过的轨迹,即是存在!承一,不要忘记师父曾经给我说过,无悔一生,既是最高心境……这天大地大,不能磨灭老子曾经来过的痕迹,行得正,走得端,内心就无惧,怕什么?”   “哈哈……”对啊,这天大地大,不能磨灭老子曾经来过的痕迹,而端正亦让内心无所畏惧,神神鬼鬼也好,前世今生也好,一个人若然内心无惧,那真的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师父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几声,那份自己要完全磨灭的恐惧竟然烟消云散。   “真是一帮会给自己灌麻药的家伙,我……”被禁锢的神又想说一点儿什么。   却是被师父一眼瞪了过去,大喝了一声:“你是犯贱还是怎么回事儿?说过,在人长辈面前,最好不要去恐吓人家的小辈,否则……!”   “否则什么?”此刻神的双眼猛地阴沉了下来,而在他的眼中,我仿佛看见那火山又活了过来。   “否则就是找打。”师父此刻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而我在这一瞬间也感觉到了某一种能量在飞快的聚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猛地在心中爆发,让我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或者真正的,最后的决战在此刻就到了。   这样的想法让我有瞬间的恍惚,接着,我忽然就看见了在那条命运之河平静的水面之下,出现了很多个巨大的被堵塞住的漩涡,这些漩涡与神紧密相连,就像一张张骇人的巨口。   面对师父的强势,神斜睨了师父一眼,然后开口说到:“姜立淳,你或者还没有老糊涂到不知道一件事情吧?那就是命运之河不枯竭,我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而之所以选择呆在这里,更深的原因,你猜猜是什么?”   “没有什么事情能永远。”面对神的挑衅,师父表现的异常平静。   “呵……可是,你现在就来打我啊!”忽然神爆喝了一声,那命运之河下,堵住漩涡的莫名东西猛然的打开……   在那一刻,一声惊天的咆哮之浪花声陡然响起,这真的就是最后的决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作之合   而在那一刻,我看见了一种东西,叫做命运的爆炸……是由一块石头引发的命运的爆炸。   那块石头就是神之前拿出来的那一块石头,师父曾经说过要把这块石头抢过来……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个‘我’舒醒的时候,曾经提起过这块石头的名字——天纹之石!   我不清楚这天纹之石具体意味着什么,可是当那些巨大漩涡同时洞开的时候,那一块天纹之石正好从神破烂的白袍中滚落出来,看似平凡无奇,却在下一刻,上面的阵纹开始莫名的流动,爆发出惊天的气势!   它没有任何的光泽,只是阵纹在繁复的演变流动,渐渐的无限扩大,覆盖了很大一片空间。   而漩涡洞开的同时,整个命运之河的‘河水’都朝着漩涡涌去,而漩涡中的水流则流过阵纹所覆盖的地方,演变成了一种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异常纯粹的能量。   在那一刻,瞬间被抽干的河水,发出了巨大的水流声,仿佛是不甘心就那么枯竭……在那一刻,天空中电闪雷鸣,可奇异的是,看着这些电闪雷鸣,就像是隔着一块巨大的玻璃在看,根本不用担心它们会进入屋内的感觉。   那些不知名的能量包围了神,一下子为神在这个绝对禁锢的空间内挤出了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狭小’氛围,神一下子就盘膝坐下了。   这样的变故只是在瞬间不过五秒的时间就发生了……与此同时,师父也同样发出了一声叹息,而凌青奶奶则自动离开了这片范围……在这真正的最后决战,她知道她在这里,或许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让师父分心。   看到这种场景,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师祖传法的最后一个术法……下意识的就想要施展,却不想被师父一把拉住,他很平静的对我说到:“再等等。”   “可是,师父他……”我却是没有办法等下去,这一次我知道神应该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底牌,为什么我们还要再等。   “最后一个术法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凭我们现在的能力施展终究勉强了一些,能多恢复一些,那就多恢复一些吧。”师父的声音依旧镇定,那是要多强悍的心境才能这样处惊不变啊?   最后一个术法……我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甚至我很想说,就算是我和师父巅峰时期,也不见得能够施展出那个术法!我都不明白师父哪来的这一份信心,觉得我们可以施展出那个逆天的术法。   所以,在这样的心态下,我认为我们恢复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拼命罢了……   可是,我却无法去违背师父的命令,尊师重道是我入门以来第一个就学习到的精神,我只能默默的忍耐,看着神盘坐在其中,手诀在瞬间就变化了三十六个。   仿佛这样的手诀变化也是神的极限,毕竟这么短的时间,这样的手诀变化已经超出某种人类可以做到的范畴,他的双手也在微微的颤抖。   但是那些经过了那块所谓的天纹之石变化的能量却开始疯狂的在神的面前聚集……然后渐渐的凝实。   “实在是很难得一见啊,纯粹的属于人的本源之力。”师父站直了身体,背负着双手,语气清淡,我不明白他刚才明明那么紧张的站了起来,到现在却在说起本源的力量,就像一个纯粹来参观风景的人一般。   不过,师父这么一说,我在心中就瞬间明悟,一个人身上的‘灵’包含的天道赐予的东西就太多,灵魂力本身不谈,就说寿,命,运……等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都是天道规则下赐予的一种固然的东西,就好比一件正确的事情会带来正确的结果,这就是规则,也就是天道的力量。   说起来玄奥异常,但你也可以把这个看成是一种天道的高级力量!   神运用的就是这种能量,他利用那块石头,把整个驳杂不堪,包含着各种能量的命运之河彻底转化为了一种天道最本质的能量。   “师父,还要等多久?”我的心却始终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我眼睁睁的看着在神面前凝聚的能量化为了一柄巨大的大锤,然后朝着其中一道纠缠的星力狠狠的砸去。   这是最纯净的本源能量的对碰,瞬间,星力之柱上起了层层的裂痕,那柄大锤上也起了层层的裂痕……比起之前神想要脱困而出,这次却是最本质的破坏。   面对我的问题,师父却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我也只能静静的站在了他的背后,无奈的跟随着等待……   “好像有些不够啊……”神在这时候也睁开了双眼,冷漠的看了一眼大锤,又看了一眼星力之柱,在这一刻,他是真的不像那个性格乖张的神,不含感情的双眼,倒像是一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的存在。   随着他这一声好像不够啊,阵纹流动的更加迅速,越发多的通过转换的力量朝着铺满了整个空间,朝着那柄大锤涌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嘴角发苦,我觉得第一道星力之柱撑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澎’‘澎’‘澎’,又是连续撞击的声音传来,却如同是敲打在我的心上,让我的整颗心都在颤抖。   事实比我预估的更加残酷,第一道星力之柱,只是短短的半分钟就破碎在了我的眼前,但由于天地禹步踏出的七星之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阵法,所以只是破坏一个‘角落’,并不足以让神破阵而出,其它的星力会填补这个破碎的一角。   只是阵法的威力会下降许多。   神再次睁开了眼睛,轻蔑而又似掌控一切的朝着我一笑,那柄大锤越发的凝实,又朝着下一个星力之柱敲打而去……我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几乎喷出火花来。   最难受的事情并不是面对糟糕的局面,而是面对糟糕的局面之时,什么都不能做!   可是,师父依旧闭着双眼,难道他真的是在等所谓的,我们的力量恢复?那还不如打坐,至少恢复的快一些……可是要彻底的恢复需要大量的时间,这一点点时间究竟能够做什么?   看着地上累累的尸体,斑驳的血痕,平台的裂痕,还有一个个昏迷不醒的长辈,大战已经打到了这番地步,师父究竟在等什么?   那犹如隔着玻璃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而神的破坏活动也是在继续,那‘澎’‘澎’之声不绝于耳,星力之柱一道一道的被破坏,短短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星力之柱就被破坏了四道。   我相信接下来神的破坏工作会越发的轻松,因为毕竟整个七星之阵已经被他破坏了大半,虽然没有再多余的能量产生,但那柄大锤看起来还绝对承受的住接下来的‘破坏工作’。   看着这一切,我的喉咙都开始干渴,真的想喊一声师父,却在我准备要开口之时,天空的电闪雷鸣陡然变大了起来,其中一道特别的响雷,就犹如爆炸了一般的响彻在整个上空,奇异的是,它好像是真的触碰到了一块极厚的阻挡一般,然后在爆炸的响声过后,发出了无力破坏,然后电流散去,滚动在上面时,那种特有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接着,在这一刻,我忽然感觉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头上的头发都传来了一阵儿发麻的效果,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听见了身后传来电火花爆炸的声音。   一直闭着眼睛的师父忽然睁开了双眼,然后看了我一眼,对我说到:“三娃儿,转头去看看,你觉得有这个天劫之阵相助,那最后一个术法可能完成?”   什么意思?我却是转头一看,看见的却是整个天劫之阵的阵纹变成了道道活动的雷电,开始剧烈的流动起来。   我一看,脑中就在下意识的推演最后一个术法所需要的步罡,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接着,我再细想最后一个术法的‘原理’,忽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王师叔这个天劫之阵,就像量身为最后一个术法所打造!   “如何?”师父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微笑。   我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然后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除了这四个字,我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天作之合!”   “那好,那你就去吧。”师父的语气平淡,看了一眼正在拼命破坏七星之阵的神。   “我一个人?!”我不敢相信师父竟然要我一个人去完成最后一个术法。   师父却伸手推了我一把,说到:“堂堂道童子,难道你还怕完不成吗?为师这一次为你护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后一张底牌   是根本不容我拒绝的,师父推我这么一把,已经是恰到好处的把我推入了阵法之中。   整个阵法之中雷电流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巧合,我所在的位置恰好就是一个阵法的空隙之处,应该说我所站的位置是整个阵法的原点,只有在这个地方,不会被阵法中奔袭的雷电所侵扰……接下来的过程,只要步罡稍许有一步踏错,可以说我就会陷入‘万雷轰顶’的结局。   这不是夸张,应该这个天劫之阵,对应最后一个秘技,效果本就是如此,一旦不能完成,反噬的效果也是惊人。   我站在阵法之中,停顿了几秒,我原本以为我肯定会有些紧张,一个人独当大任,完成这个术法,却莫名的在这停顿准备施术之时,多的是一份从容。   ‘哗啦啦’碎裂的声音传来,那个神又再次破坏了一根星力之柱,散落的星力碎片已经飘荡在了整个平台,时间真的不多了,师父一声催促的声音传来:“承一,还不快赶紧行术。”   我的心神中传来淡淡的厌烦,那是讨厌被师父指挥的感觉,可是在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的情况下,我反倒平静,毕竟如今我的意志是主导,所以师父的催促之下,我终于淡然的迈开了第一步。   “除非你不再使用任何术法。”神的话还萦绕在我的心中,在此刻我终于能深刻的理解,为什么我使用术法,就会遭遇到‘糟糕’的结局,因为对于术法的理解必定是我前世所谓的‘道童子’比今生的我深刻许多,在这种时候就相当于是让他的意志强势的‘入侵’,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之前还不能深刻的体会意志入侵的恐怖,在这种时候却是完全的理解了这种状态,就如一个身体或许可以容纳两个甚至以上的灵魂,但是任何的灵魂只能容纳一个意志,意志就是灵魂的核心,多个意志存在的情况是不可能的。   就算我的前世洞察我今生所有的记忆,他也不可能是我,因为意志的不同就决定了本质的不同,我的存在在意志更替以后,说是一本书也不为过,他可以翻看每一页,但他已经不是我。   之所以体会到这种恐怖,是因为第一步的落点就比我自己之前预判的落点要精确很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句话也可以用于术法当中,就像一个手诀掐动时的微小差别,就可以决定了术法从威力上的根本不同。   我的内心充斥着淡淡的恐惧,可是在第一步落下以后,我的心神就已经完全被师祖传下来的这个秘法所占据。   “有趣,真的是有趣。竟然是破碎空间的秘法,即便只有短短一瞬……那让我来印证是否到底可行。”此刻我的心中无悲无喜,冒出来的竟然是这个想法。   对的,师祖传下来的最后一个秘法,就是短暂的破开所谓空间的秘法,不论是道家还是佛家,在知道的思想中,笃定无疑的就是空间论,而现代的科学也在印证,所谓的一维空间,二维空间……可是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也共同指向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空间与空间之间的重叠是飘渺虚无,不可捉摸的。   再通俗一点儿的说法,就是空间之间的障壁是难以打破的,甚至你连它在哪儿都不知道,何以谈的上去打破它?   但是师祖传下来的最后一个秘法,却是取巧之计,利用的却是天劫!   是的,在这个世间,或者是别的空间(只是猜测),任何事物一旦突破了天道置于这个空间的某种法则,都会遭受到所谓的天劫,天劫的形式其实异常的单调,除了所谓的心劫,单一的表现形式就是雷劫。   师祖这个术法,利用的就是雷劫破空的这一特性,因为从古至今,天劫就是不可以躲掉的,只要该它来临时,何时何地都会降落,人可以有意的去渡劫,可是天却只管按照法则行事。   从这个事实就可以推论,雷电是有穿越空间的特性的!师祖的最后一个秘技,竟然就是要行成天劫之雷,短暂的穿越空间。   这个秘技听到挺逆天的,打破空间的障壁,想一想就会让人热血沸腾,其实却不然,雷电短暂的打破空间障壁,对施术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这样短暂的打破空间障壁,作用又在哪儿?   一个没有目的的术法,即使理论上很逆天,也让人难以理解,何况施展这个术法是那么的困难,最困难的一步就是聚集万雷,在瞬间爆发,以达到天劫之雷的效果,最重要的是那股气势。   “有了这个阵法,倒也可以一试。”我感觉踏出步罡的完全就不是我,在我一晃神的功夫,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已经连踏了七步。   七步之后,我踏过的阵法雷纹已经不再流动,而是开始了恐怖的聚集,就像是跨过之后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雷池’,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形容,但是现实里正在踏步罡的我,却是对术法又有了一重新的理解,那就是既然是依托阵法成术,那么就在阵法当中聚集更多的雷电之力,在阵法承受的极限不断的重叠压缩这些雷电之力。   我很想阻止自己这样做,因为对师祖的术法乱做更改是我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第二则是雷电是如何狂暴的能量?又怎么可能对雷电进行压缩?   但是在施术的过程中,道童子的意志是占据着绝对主导,我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而他却是像那种完全沉溺于术法中的狂人,并且雷厉风行,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要马上去施展。   所以,在踏动步罡的过程中,他竟然开始掐动手诀……分心二用之术的极致,步罡手诀同时进行。   而手诀竟然是我现有会用的雷诀改编版,就是说他临时改动了手诀,让所有的雷电之力聚集,含而不发……然后利用阵法之力吸收,至于怎么重叠力量,他竟然准备改动步罡,以自身的灵魂力为引,调动天地之力压制。   疯子,我的上一世是一个绝对的疯子,这根本就不是在施展术法,而是在玩火!   这种奇怪的自身思想都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我反而像一个闲人,在‘无所事事’的情况下,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师父,此刻的师父就盘坐在阵法之外,在他的身前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小人儿’。   是的,就是一个‘小人儿’,却不是真正的人,只不过巴掌大小,因为太过栩栩如生,还隐隐有一股人类特有的灵气在流动,所以咋一眼看上去,就和一个真人似的。   不过,这个‘小人儿’却让我有一股眼熟的感觉,因为在这之前,陈师叔也拿出了这样三个小人儿,只不过比起师父这个,感觉‘死板’了许多,陈师叔却利用它们来施展‘替身之术’。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我内心疑惑,师父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些小人儿?可是我的疑问刚刚冒出头,在我自己的心里又涌起了一股‘羡慕’之意,好像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东西。   可惜的是,下一刻那一个我就全身心的沉入了术法之中,根本就没给予我任何的答案。   道童子执掌术法,整个术法进行的很快,转眼之间,就已经完成了一半,而且是在他自己擅自的改动之间,我以为事情会非常的顺利了,但在这个时候,随着最后一声激昂的爆裂之声,最后一道星力之柱彻底的破碎了。   在漫天飞舞的星力碎片之中,衣衫破碎的神就站在那里仰天狂笑,那条已经彻底的枯竭的命运之河也好像他也不再放在眼里。   “这一次,看你们还有什么资本阻挡我?”他一步一行的靠近师父,而师父始终盘坐在阵法的边缘纹丝不动。   只不过这一刻的师父掐动起了一个奇异的手诀,身上也是一股莫名的能量在集结。   ‘哗啦’一声,神扯碎了身上的袍子,只穿着一条白色的裤子前行,他的声音冷漠:“我曾经说过,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可不是为了让别人都以为我是缩头乌龟躲起来,而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我的……”   说话间,神也开始掐动手诀,风云变色,无数的咆哮之声,从远方的高山大川传来,充满了愤怒而绝望的嘶吼……可是神的神情冰冷,高傲,仿佛他就真的是这一片空间的王者。   在我的双眼之中,看见无数的巨大能量冲天而起,然后朝着这个平台飞快的聚集而来,伴随着那种彻底绝望的嘶吼,也伴随着神冲天的一声大吼:“命运之河永远不会枯竭!”   在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神的意思,他的命运之河原来可以靠这里的‘土著’来补充,而这里的‘土著’个个都是强悍无匹的存在,真正的命运之河终极版应该就是这种能量的集合!   神为了和我们决战,终于掀开了最后一张底牌,一张绝大的,几乎不可能输的底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极致   那一刻是神的巅峰,一步一成型的术法,漫天盖地。   风气,云涌,雨狂,雷落……在那平台边缘的天边甚至还有漫天的红色,像极了艳丽的晚霞,可是那惊人的能量告诉我,那是一个厉害的火型术法在成型。   更让人震撼的是平台传来的震动之感,失传已久的土型术法,严格的说来更被相字脉所擅长的土型术法,这个神也施展开来了。   而术法集中的施展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师父。   可是,师父却纹丝不动,术法加诸在他身上的那一刻,都奇异的流转开去,只是他身前的那个‘小人儿’身上开始了起了浅浅的裂痕。   而在这种时候,师父也没有闲着,双手开始不停的掐动手诀,奔涌的灵魂力不断的溢出,在他的身前凝结……师父当然不傻,如果和此刻巅峰状态的神比五行术法,自然是不行的,若要为我争取时间,不如直接用自己的灵魂力来阻挡神的前行。   面对师父的顽强抵抗,神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他探寻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我的身上,眼中闪烁着疑问和惊奇。   惊奇的应该是我竟然可以手诀步罡同用,这种分心二用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就算是道童子,估计神也很难理解能到这个境界。   至于疑问,应该是他也感觉到了这种万雷聚集的狂暴能量,但他或许不明白这样做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可是,清楚也好,不清楚也罢,这并不能阻止神前行的脚步。   或者是明白了师父身前的那个小人儿不凡,神没有浪费神力去施展什么所谓的五行术法了,在师父的灵魂力为我凝结成了一道屏障以后,他直接轻松的一挥手,一道灵魂力凝结成的长矛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长矛毫不留情的朝着师父灵魂力凝结的障壁冲去,狠狠的撞在了灵魂力的障壁之上,而师父经过了那么多年岁月的洗练,对灵魂力的运用已经到了极致。   所谓大工不巧,看似只是一道简单的障壁,却在神随手凝结而成的长矛撞击上去的瞬间,所有的灵魂力朝着那一个撞击点汇集而去……   ‘砰’一声清脆的轰鸣之后,长矛碎裂在了障壁之前。   “呵……”神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脚步在那一刻停住了。   下一刻,一根接着一根的长矛在他的身前凝聚,然后一根接着一根快如子弹的朝着师父凝结的障壁狠狠的撞去,在那一刻,师父的状态古井不波,每一道长矛撞上去的时候,灵魂力都快速的集结在某一点儿,撞上去的长矛都纷纷碎裂。   在那一刻,我身体里的两个意志竟然在想法上得到了高度的统一,那就是对师父的敬佩。   要知道,这一种对灵魂力的运用简直就是极致,每一点精准的防御,这个并不是说功力高深就可以做到,而是一种对灵魂力运用的领悟,外加精神的高度集中!要知道,神的长矛撞上来的速度并不比子弹慢多少。   而这种集中防御,可以减少对灵魂力的耗费,师父每一点的计算,无不显示出他的老辣。   让我惊奇的反而是神,他没有选择强破师父的灵魂障壁是个什么意思?   “如此说来,如果是强破,毕竟涉及到灵魂的直接碰撞,神不敢,说明他的灵魂本身有问题。其实破这种防御,只要……他没有,说明他很珍惜他的力量,是用来对付我吗?可惜,想太多,不果断,反而成为他此次斗法的弱点。”就在我脑子里的念头乱七八糟的时候,一个清晰的想法就浮现在我的心头,分析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楚。   这绝对不是常常犯二的我能够做到的,在如此纷乱的战场,还在施展术法的时候,得出如此的结论,甚至我还能感觉到那个我,连一丝慌乱的情绪都没有。   在那一瞬间,我发现我对前世的我忽然有了一些了解,相比于神来说,他没有固然的高傲,却有一种化不开的冷漠,这种冷漠是相对于平凡众生来说的,而且他的感情波动几乎没有,理智的就如同一台机器,只会给出最正确的方式。   所以……他修改术法也是如此,没把握,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这样的我,和这一世黏黏糊糊,优柔寡断,情感波动强烈的我简直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对比,是不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一世这样降生?到红尘里来历劫呢?可惜的是,他能翻看我的记忆,可是他的记忆我却丝毫不能触碰。   而在这种分析里,我感觉自己的脚步更加的快,几乎是步步不停的踏动步罡,在步罡的踏动之间,雷电的能量已经必须要靠别的力量来稳定了,而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力通过特殊的方式引动了天地之力,这种引动天地之力的方式和师祖传给我的秘术比起来粗糙了很多,就感觉是瞬间强行的沟通,天地之力如同滚滚的洪流朝着我淹没而来。   到底是比不上师祖‘精雕细琢’的秘术的,这样的强引根本就会压碎灵魂。   可是那个我根本没有丝毫的惊慌,在下一刻,灵魂力开始缓缓的转动起来,速度并不快……在最初的天地之力进入之时,就被这样厚重而缓慢的灵魂力转动而带着跟着转动了起来,这种转动就像一个不停融入的过程,好像天地之地化为了己身的力量……   随着天地之地的不停融入,这种转动才越来越快,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这种转动却不像我踏动步罡之时那么费力,反而有一种越来越轻松的感觉,我仔细的去体会这种感受,才发现,随着圆形的不断碰撞的转动,这已经是一种异常自然的转动,就像扔出去一个圆形的物体,它会根据自身的特性(圆),而不停的滚动,只需要在力竭之时,再轻轻拨弄一下就可以了。   太极,自然……!!原来如此!!用太极的原理化解巨大的力量,用自然的规则来运用太极!   其实天道的至理从来就蕴含在平常的事物中,我恍然想起了小时候常玩的陀螺……原来,道这种东西,规则这种东西,高深却又不高深,你所需要做的不过是顺应,而掌握其规则。   “真是愚笨,现在才能搞清楚太极,自然四个字。”我的心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诡异的就像自己在和自己对话,但事实却就是如此,分明就是前世的我在嘲笑今生的我如此愚笨!   随着天地之力的涌入,雷电被不停的压缩。   “不出两分钟,那个人必败,我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够了!虽然遗憾不能完美的完成这个术法。”此刻我的心情依旧是古井不波,有的只是冰冷理智的计算,而所谓的那个人分明是指我的师父。   师父必败吗?看起来,神好像有些头疼,不能突破我师父的障壁啊……   但是,万事无绝对……神好像已经感觉到了我在进行一个惊人的术法,在下一刻,一向疑神疑鬼,想法颇多的他终于不再犹豫,下一刻,他抬起了一只手,在他的身前浮现了几百只灵魂力组成的长矛,他狂喝了一声:“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挡!”   在那一瞬间,他身后的命运之河几乎小了三分之一,可是他已经完全的豁出去了,双手又开始不停的掐诀,之前才安静了一点儿的远山大川又传来了那种绝望疯狂的咆哮之声,甚至大地再次开始震动。   应该是这里的‘土著’被彻底的惹毛了,要开始朝着神这不顾规矩的行为放抗了!   而在那一刻,我的心情却越发的淡定,万千的雷电压缩在这阵法之中,连阵纹都开始有了隐约不停的震动,快是要到极限了吗?   “可惜,挡不住,那么多灵魂力,看来我自己也要费一番功夫。”一声叹息悄悄的响彻在我心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地绚烂   是的,师父怎么可能挡的住那么多灵魂力凝结而成的长矛?   我下意识的就担心,可是在这前世意志为主导的身体和灵魂里,我的担心才冒出来就被另外一股莫名淡定的情绪压了下来。   我感觉整个阵法中被压缩的雷诀有几处地方在隐隐的松动,还来不及担心就已经知道,对付灵魂力最好的能量自然是雷电……‘我’是准备亲自动手,来应付师父抵挡不住的长矛。   这是一种很其妙的体验,我的身体里两个想法,互相的交融,可这也很恐怖的体验,自己永远在猜测自己的想法,自己和自己对话,除了强烈的不能自控感,还有就是那种被入侵的感觉。   尽管前世今生哪一个又不是我?   念头总是最捉摸不定,也最快的东西,在我脑子里纷乱的时候,神身前浮现的几百根长矛已经激射而出……朝着师父的灵魂力障壁狠狠的撞去。   在这一瞬间的我,正好加紧踏动了一步步罡……阵法里松动的雷电也蓄势待发……   ‘砰砰砰’,无数清脆的声音爆裂在我的身旁,伴随着灵魂障壁碎裂的声音……可是让我震惊的是,竟然没有,一根长矛也没有突破师父的灵魂力障壁。   “三娃儿,完成最后的事。”我听见了师父虚弱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喷血的声音。   尽管我的身体还在冷漠精准的不停踏动着步罡,可是这一次属于陈承一的意志分外的强势,一定扭头看了一眼师父那边的情况,正好看见的是师父盘坐的身体倒下的场景……而那灵魂力障壁的残影还在,我看见被扩张到了极致,伴随着长矛的碎片一起飞舞在空中,就如同一个永恒定格的画面。   “完成最后的事,就是不辜负,哪来这么多无用的情绪?”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心底抵触着我本身的情绪,瞬间就把我从这个定格的画面拉回现实。   这也就是前世那个完全理智的我所有的情绪,强压我的担心和悲伤。   在无数飞舞的灵魂力碎片中,神亦步亦趋的朝着我走来,身后是那条不可一世的命运之河,流动的声音是此时的安静沉默中唯一的背景之声。   “终于你还是输了。该叫你陈承一,还是道童子?”神的脚步很快,转眼就到了我身前5米开外。   而在这个时候,我正好落下去一步步罡,严格的说来,这一套步罡我并没有完成,完成下去会承受什么样的压力我也不知道,因为此刻阵法聚集的雷电之力已经很恐怖,我接引的天地之力根本就不够完全的镇压,必须接引更多的天地之力……这已经是一个超越极限的范畴,是一个用任何术法都不可能取巧承受的范畴。   “哎……”一声叹息在我的喉中发出。   而此刻的神,身后的命运之河在不停的翻滚着,力量汇集,牢牢的一层又一层将他包裹。   至于他的指尖在此刻亮起了一道黑沉沉的光晕,他的笑容骄傲而得意,他说到:“我一直没有动用的一招,也是最后的一招,就送给你吧。这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技,毕竟道童子是可怕的,不是吗?”   除了那声可惜的叹息,我揣摩不到此刻的‘我’心里有任何的想法,只是感觉身体在律动,在神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又强顶着压力踏出了两步步罡。   “这身体原本就不济,还在这场大战中被压榨了如此多次,是极限了。”依旧是无悲无喜的想法,精确的计算着一切,‘我’说是极限的时候,我就能强烈的感觉到,再踏一步,就将万劫不复。   “哎……”又是一声叹息之声,这一次是那个一直站在远处不动的林晓花发出的,她的这声叹息中充满了可惜的意思,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甚至动也没动,目光却哀伤的像是在为我送行。   神根本就无视了这一切,在他抬手的瞬间,那个黑洞陡然的扩大……我感觉到我自己在流逝……快速的流逝,一些属于我的飘渺虚无的东西,能具体感觉的只是身体,那种快速的干枯的感觉。   这是什么样的一招?之前不是有过吗?抽取青袍人,抽取灰衣人?为什么神会说这是他一直没用出来的一招?   但在下一刻,‘我’就为自己解答了,神的一切吞噬都只能通过命运之河,如果在对方强势的情况下,命运之河不见得能吞噬对方的力量,就好比这个平台之上的青袍人,就已经是命运之河吞噬的极限,除非献祭一些什么为代价,才能吞噬和自己接近,甚至相仿的存在,就好比之前那一次吞噬这个鬼打湾里的家伙。   可是,神此时却是自身直接对我的吞噬……通过了那块天纹之石,这样的吞噬比命运之河要稳定的多,甚至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吞噬比自己更强的所在,缺点是吞噬的力量会逸散,不会被他所用。   想想这一切就是合理的,如果命运之河没有限制,神就真的会是无所不能的神了,至少在这个地方,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食物’被这里的‘土著’所打劫。   而之前,面对慧大爷等人,甚至面对师父,面对天地禹步,神都没有用出来的这一招,对‘我’用了,原因不外乎两点,第一他真的也可能到极限了,不想再节外生枝。第二,他对于道童子这个身份给予了最高的重视。   或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以为尘埃落定了,用最强势的一招,来结束这一切。   在被吞噬的过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可是我感觉苍老却是瞬间的事情,我能看见自己的手逐渐的失去年轻特有的弹性,变得干枯,粗糙,苍老……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我不害怕,是因为,一个身体两个意志的事情都发生了,我还有什么好怕?   不过,只是强烈的不甘心,都打到了这个地步,最终的结局,会是我灰飞烟灭来结束吗?天道……一直公正的天道又在哪儿?   “我们的出现即是天道!你对道的悟太浅薄,难道还不明白天道不插手,从来只会安排命运。有条不紊,环环相扣,我们的出现即是天道。这最后一个手诀,我可是很期待。”在我感叹命运不公的时候,我那开始快速苍老的身体终于动了。   速度并不快,只是眼神淡然的看着神,开始一指一动的掐动着手诀。   我们的存在即是天道?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存在即是天道,因为在你身上的责任,一生的责任,终究只能自己完成的责任,是不可以假手他人的,也不可以抱怨天道不公。   就比如一个人一生,有人是要担大任,有人则是承担着自己的孝顺,抚养儿女……这才是真正的天道,原来真的只是有条不紊,环环相扣。   我说我们老李一脉为什么会那么无助?原本这只是天道安排给我们的责任,换句话说,怎么又叫无助?就比如我的父母还能别人来孝顺吗?   真是好一个道童子……一言的深刻,可以堪比师祖。   在这时,我也明白了,术法的不完全,不能让我瞬间的做出反应,毕竟把天地之力彻底的控制,保证在瞬间释放狂放的雷电之力,才能够做出这个最后放雷的手诀。   这是冒险,却也是最正确的解决方式,而这样的一个术法,就算是道童子也不能完成,因为配合的是我的身体!   “结束了。”   “结束了。”   几乎是同时,我和神都说出了这句话,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指尖的黑洞瞬间扩张到最大,我感觉到了灵魂在被抽取。   而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满是敬佩之情,脑中回荡的只是一个声音,原来人间有如此人物,竟能传承如此神奇精妙的术法!去触碰空间的禁忌!   手诀收势……汹涌的天地之力瞬间就爆发开来,就如同一颗埋藏已久的炸弹完全的引爆,然后烟尘散去的瞬间,天地之间就出现了一秒的停滞,包括神的那个黑洞。   万雷齐发,比起十方万雷阵更加轰轰烈烈的万雷齐发!!   这一刻,天地绚烂!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之道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站在雷暴的中间。   是的,这种万道奔雷直奔天际的场景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落雷来形容了,只能用雷暴来形容。   那巨大的嗡鸣之声,让我的双耳都短暂的失聪,我看见神张大了嘴,在说些什么,可是我完全的听不到。   在同时,我也感慨这个阵法的奇妙,在运转当中,竟然把万道奔雷击中成了4个不同的角度,朝着天际猛轰而去,而站在阵法当中我和神却毫发无伤。   因为目标本就不是我们,在这里也不可能浪费一丝能量在无用的目标上,毕竟天劫的能量和气场岂是那么好营造的,更何况也还是一个不完全的术法?   ‘轰隆隆’,天地的绚烂就在那一刻,我在全身受雷电的余波影响麻痹,双耳完全失聪,双眼也被晃的一片黑的情况下,感觉完全的置身于黑暗。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这一刻的期盼与紧张,真的能营造出天劫的效果吗?虽然我不知道营造出这样的效果,破开空间的作用到底在哪里?   万雷齐发,说是很壮观,美到极致的景象,但事实上就如烟火一般,太美丽震撼的景色总是不能长久,一瞬间的绚烂只是留在人心的永恒罢了……这样的场景也只是维持了瞬间,也就烟消云散了。   在那一刻,我并没有完全的恢复过来,双耳还在持续的嗡鸣,身体还在继续的麻痹,只是眼睛的光感慢慢的恢复了。   我下意识的抬头,因为空间是不是破碎了,我觉得应该是从天上开始……而且,这一次是自己一个亲自完成的术法,尽管是不同的我,如果在这一刻我能看见空间的破碎,我想我此生应该没有遗憾。   在双耳的嗡鸣声中,双眼终于渐渐的恢复,映入我眼中的还是那一片神秘莫测的星空,我的心开始快速变凉,就如此刻我的身体正在快速衰老……神癫狂的大喊,黑洞全开,在吞噬我,我也毫不在意了。   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天道一定也会安排其他的人或者事情出现吧?只能说,我们不是那注定之人……真是遗憾啊,拼尽了全力,牺牲了那么多……可是,在历史上每一次进步,破除压迫或者黑暗的斗争,又不是充满了牺牲呢?从来也不会缺乏我一个吧?   我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笑容,如果这一次必死的话,我想在场倒下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和我一般笑着吧,努力过就无悔……这句简单的话就已经说明了一个至理,人生要的是过程,不是结果,很多事情同样如此,求的只是一个努力过的心安。   “真是无用的感触,下一世怎么能如此待我?难道还看不出一切结束了吗?”我很厌烦这种感觉,我的任何念头都被洞察的感觉,只是瞬间的念头,那个古井不波的‘我’竟然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一切结束?是啊……一切结束都还能淡定,我还真的佩服我的前世,可能已经到了把一切看透,再难起情绪的地步?   可是,下一刻,在我的眼中,那绚烂的夜空竟然开始破碎……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开始龟裂,但速度却快的惊人……在我以为它会变成碎片落下的时候,却不是那样,只是在那龟裂的当中,突兀的出现了一点儿蓝色。   那种蓝不是这片空间里那种纯净的蓝,而是我在外面的世界常常看见的那种蓝天白云的蓝,这点儿蓝色很快的就氤氲开来,开始渐渐的扩大,接着一束阳光打进了这片空间,斜斜的照进了这片空间。   阳光?我多想念它啊……我下意识的伸出干枯苍老的手,想要抓住这一缕阳光,却看见空气中的微尘在我的指尖跳舞。   原来结束是这个意思?空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破开了?在这里,竟然在这里,打开了一个破洞,开始与外面的世界相连接?‘我’原来指的是这么一个结束,我们到底是成功了,成功了……   可是,这个成功怎么带来一切的结束?那个‘我’安静无比,并没有给出我任何的答案。   倒是在这一刻,那个神忽然开始嘶喊了起来:“不……”然后,他愤怒的看着我,指着我:“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原来你们算计好的一切竟然是这个意思。”   “不然你以为能是什么意思?拿走我的一切现在该还给我了吧?”‘我’淡淡的转身看着他,心中既没有愤怒,憎恶,亦没有高兴,喜欢……根本无视于这个神,也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在‘我’的话刚落音时,一种其妙的感觉开始弥漫在这片空间,或者说是一种玄奇的力量开始快速的充斥在整个空间。   这种力量我曾经在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身上体会过,那一次,是在万鬼之湖上表天听,一个给我回应的声音身上就充满了这种力量!不同的只是,如今弥漫在这空间里力量更强大,更纯粹,更让人想到了亘古不灭的,一直在运行不能破除的一些东西。   是什么?是天道……   ‘澎’,沉闷的一声,神之间的那个黑洞首先破碎了……就如‘我’所说的,所有拿走我的一切开始快速的回归我的身体。   而神的术法被强行打断,受到了反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在那一瞬间,他身后的命运之河也停止了流动。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失败?”神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我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判定他的失败的。   “取巧的,借助他人的,玩弄命运的……都是于天道不符的!你不走向失败,难道还能是天道吗?”‘我’淡然的开口了,而在这个时候,我也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神之所以敢这样的玩弄命运,夺取人的灵魂,一切都依仗于他在这片特殊的空间,我并不知道这片空间是如何形成的,可是在这里竟然能够躲避天道的探查,躲避我们所在那个世界的规则。   我所做的破碎空间,其实就是给打开一个‘洞’,让在外面的天道洞悉这一切,就如要成正果的人,如果不是走的得到天道认可功德的路,一定就会遭遇天劫,因为他构成了天劫的条件。   神同样也破坏了天道的底线,玩弄命运,他也构成了天劫的条件,原来天道赋予我们的责任,是为‘它’引路,引来这个属于神的天劫。   破碎空间,原来师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术法,竟然蕴含了这样一重深意。   “真乃神人也。”那个‘我’再次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而在这个时候,神身后的命运之河开始快速的蒸发,而他本人却被一股力量束缚着,不能弹动,这远远是比天地禹步的束缚更强大的束缚,连神哀戚的表情都被停留在了这一刻。   原本氤氲开的蓝色,如今开始变得乌云滚滚……在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当命运之河第一次咆哮之时,我所看见的雷电沸腾,为什么会像隔着一层厚玻璃那样,劈砍不进这片空间。   至于王师叔的天劫之阵,为什么又会引来天劫呢?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个‘我’又给予了我答案。   “这片空间已经日益完整,想必很多人已经看透,这里或许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但是谁知道?谁又能洞悉所有时间与空间的奥秘?连天道为什么会安排这样一个空间存在,或许我们都不能知道。唯一能告诉你的,其实是那个画阵的疯子,引来的是这里的天劫!而这里又究竟是哪里?”这是我第一次在道童子的我身上感觉到了情绪的波动,竟然是一丝迷茫,迷茫着这里到底是哪里?   可是,比起他的迷茫,我远比他洒脱,我也许不用搞懂世间所有的事情……只记得这是我的人生路罢了。   我唯一明悟的就是,神玩弄了规则,他不属于这里的天道,却偏偏躲在这里……这里不能管他,因为他构不成这里天劫的条件,他多少年来夺取的都是外面世界人的一切,唯一一次夺取这里的生灵,只是发生在刚才。   而外面世界的天劫又管不到他……这样的想法虽然有一些绕……可是终究还是能解释了这一切。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被送进来,应该不是破开空间,而是利用一种空间重叠的取巧方式?既然我师祖能传下破开空间的术法,那么吴天的大阵应该就是能利用某些规则的大阵。   我忽然发现道无止境,我以为我走的很远,原来也只是一只站在山脚下的可怜蚂蚁……原来这世间的风景如此壮丽,我看到的还远远不够。   心情激荡之下……一道细细的雷电已经在天空中成型,在命运之河干涸的瞬间,那些能量纷纷朝着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涌去,本就是抽取的这个世界生灵的力量……自然也应该还回去。   ‘轰’,那道细细的雷电落下了,被禁锢的神发出了疯狂的嘶吼……一颗石头从他破碎的白袍中再次滚落出来,那一颗天纹之石。   我想起了师父的话,下意识的就要过去,却不想那个‘我’动作更快,已经冒着第一道天劫未消的威力走了过去。   可是,我们太过专注,终究是快不过一道身影,她纤悉的手拣起了那块石头。   林晓花。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直觉   我停住了脚步,确切的说,是道童子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静的看着林晓花。   而林晓花却没有看我一眼,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一块石头,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这么重要的石头被林晓花拣走,神的神情竟然非常的平静,这个神在平静什么,我有一种迷茫的感觉,有的天劫是历练,有的天劫却是不死不休,神显然属于第二种天劫,难道在这天劫之下,他还有可能逃脱吗?   ‘轰隆’,又是一道雷电落下,依旧是那种细细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威力的雷电,再次落到神的身上。   此刻的神被完全的禁锢,或者没有被禁锢也没有任何办法,天劫一旦来临,即便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是一个道理,失去了命运之河的神,也只能撑起灵魂力来阻挡这一次的天劫。   神支撑起的灵魂力泛起淡淡的紫色,更加证明了他是来自于昆仑,而他本身的灵魂力也是强悍无比,如果按照珍妮姐的说法,他这样的力量也应该接近顶级修者,不过相对于昆仑之魂本身来说,这样的力量是不是太弱了?   “嗯,专门针对灵魂的雷劫。”比起我的各种复杂想法,另外一个‘我’的想法却是单纯了许多,竟然分析起了雷劫。   而我也相信这是专门针对灵魂的雷劫,因为两道雷电落下,神的肉身竟然没有什么损毁,只是起了一些焦黑的痕迹。   这样的雷电看似威力很弱,事实上,神这看起来比较雄浑的灵魂力,在第二道雷劫落下之后,竟然就消耗了一大半。   在这个时候,神的神情才稍微惊恐了一些。   天劫一般以三,六,九为数,每增加一次基数,威力就要大上许多……而每次增加的时候,会有一小个空隙时间,但是在其它的时候,天劫之雷落下是会很快的。   特别是神这种不死不休的天劫,会无限次的循环,直到神完全的灰分湮灭为止。   但是事情无绝对,如果神有打散劫云这份功力,那这次天劫就算过去了,但是下一次天劫依旧会找上他。   不过,神有吗?他连最小威力的天劫中第二道劫雷都抗不过去,他是不会有这份功力的,我只是好奇他见林晓花拣起石头的平静是怎么来的?   但不等我想透这个问题,第三道天劫之雷又再次降临。   这一次的神表情虽然有些慌乱,可到底还是嘶吼了一声,几乎是使尽全身的力气,抵抗了这道天劫之雷……当雷电散尽以后,神的脸色变得灰白,灵魂力早已经散去,看样子灵魂也受了一定的创伤,下一道雷劫,就应六之数,威力成倍增加,神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是抗不过去了。   笼罩在天上的乌云更重了,天地之间阵阵旋风出来……天劫之下,满目疮痍的平台竟然更添一分凄凉的景色。   不过,在下一道劫云行成之前,神多少有了一点儿喘息的空间。   “晓花,帮我开启天纹之石,没人能够阻止你了。他们全都力竭了。”在这个当口,神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可是却充满了某种奇异的信心。   他说的对,在整个场地中,战斗的人除了我和神还站着,已经没有有战斗力的存在了……就算我灵魂里有属于‘道童子’的意志,可是没有任何力量可用,单纯一股意志又有什么用?   而林晓花这个女人一直以来都是神秘莫测的,她到底有几分实力,我是猜不透的。   “林晓花,你不要……”我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但却生生被道童子的意志压下来了,我觉得这天纹之石神秘莫测,神之所以那么平静就应该与这天纹之石有关,而他现在赤裸裸的说出来了,我更不能让这种事情出现。   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一路拼命,怎么能因为林晓花功亏一篑?   我这个时候恼恨道童子的意志阻止我,但也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搭出了我的肩膀,声音柔和的在我耳边说到:“承一,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转头一看,正是凌青奶奶,她笑容慈和的看着我,竟让是要我去休息,她也这么放心林晓花?或者和道童子一个想法?   不过,还不由得我做出什么反应,我的身体已经自主的和凌青奶奶走了,这是道童子的意志主导着我这样做……凌青奶奶带着我走到师父的旁边坐下了。   师父还在昏迷当中,不过从他平稳的呼吸来看,他是没有事情的,风萧瑟的吹过,凌青奶奶只是扯下了一片碎布,仔细的帮师父擦着脸上的血污,好像丝毫不担心林晓花和神那边的情况。   “晓花,快一点儿,不然时间来不及了。那个时候,不管是我,还是林富瑞都会灰飞烟灭,你知道我们是分离不开的。”神的声音异常的温和,但也有一些急促夹杂在其中。   原本,林晓花只是在静静的抚摸着这一块天纹之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闻神的这句话,忽然就抬起了头,她的长发随着乱风飞扬,我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她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天真烂漫的语调的说了一声:“好啊。”   好?这林晓花到底在搞什么啊?我的眉头下意识的微微皱起,却听见凌青奶奶温和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承一,你太不懂女人的心思了。这个女孩儿看似看不透,习惯把自己掩藏,事实上,她的眼神却一直流露中一种信息。”   “什么信息?”我是真的看不透林晓花这个女人,我总觉得她行事诡异,爱恨无常的样子,凌青奶奶是怎么看透的。   “那就是如果不是一股隐藏很深的恨意支撑她,估计她已经是心如死灰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难道你看不透?”凌青奶奶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   道童子在我的灵魂力道了一句无聊,然后就悄无声息了,而我却是下意识的抓了抓头,这个爱喝神仙倒的女人心如死灰?这个魅惑的女人心如死灰?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恐怕有时候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吧。   但就算是如此,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心如死灰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   凌青奶奶笑了,这个时候,师父的脸被她擦的干干净净,她拣来一些碎布垫在地上,然后把盘坐的师父放下,让他舒舒服服的躺着,然后才摸着我的脑袋,就像我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说到:“你不知道一个女人恨的力量有多大,比最厉害的术法还要厉害。而你也不懂一个女人的直觉,你就当相信凌青奶奶的直觉吧。”   凌青奶奶的手温和的抚摸在我头上,让我觉得分外的安心。   我才发现,灵觉强大有时也没用,因为它看不透人心,有时还比不过一个女人的直觉。   这样想着,我看了一眼师父,他又懂女人的心吗?却发现师父竟然微微发出了鼾声,原本皱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我下意识的去握住师父粗糙的大手,就像小时候他牵着我时的感觉。   在不远处,林晓花已经郑重的把天纹之石摆放在了地上,跪坐在之前,背影对着我,也不知道在做一些什么。   我心安宁,只是在想,这次事情过后,若侥幸我还是我,是否能够就真的和师父再过一段安宁的岁月?   在这个时候,那个冰冷的道童子意志竟然没来打扰我……只是沉静在我的灵魂,当天空中的劫云越积越多,眼看着下一道天劫就要来临之际,林晓花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一下子跌坐到了一旁。   我下意识的朝着那边望去,此刻的林晓花面色苍白,嘴角还带着一丝鲜血,从那鲜血的痕迹上来看,应该是含着一点儿精血的颜色。   而原本灰蒙蒙的天纹之石,此刻已经染上了血色,显然是林晓花的精血涂抹在了其上,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精血浸染过的原因,整个天纹之石上的纹路竟然分外的惊喜,一股冲天气势竟然从那颗石头上散发出来。   那股亘古沧桑的时间气息,竟然不比天道力量进入这片空间的时候弱,那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章 信仰   “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的灵魂至纯,精血的力量竟然可以洞开天纹之石。”就在我惊异于那颗石头之上不平凡的气息时,一直沉寂的道童子意志又发出了那样一道信息。   这让我惊奇,我不是认为林晓花是个坏女人,只是也不会认为她是至纯的,因为她行事大胆,作风……我又想起了在祭台之上的一吻,还有在雨中,她拥抱我,慢慢靠近我的脸……   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判断人的标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灵魂至纯。   所谓至纯的灵魂,简单的说明,就是不起坏念的灵魂,这一点非常的难得,在这个世间,至纯的灵魂真的很少了。   何况我更难想象这个女人在凌青奶奶的口中抱着极大的恨意,竟然连一个坏念头都没有起过。   接着,我还想到了那个精密的计划,竟然让我孤单一个人就把神‘坑’了一把……没想到制定出这个计划的女人,竟然是一个灵魂至纯之人。   但此时她的行为是在做什么?打开了这天纹之石,应该是对神有好处吧?我看见随着那颗石头发出惊人的气息,神原本有些惊惶的脸色,慢慢变得平静,甚至一丝冷笑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陈承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到底是失败了,你觉得你还能打开这个空间几次?等着吧,陈承一,你等着吧!”伴随着那一丝冷笑,神忽然充满恨意的朝着我吼了一声。   仿佛此刻才是大局已定之时,他已经完全的得意了。   我也看着神,心中却是一片宁静和冷漠,这是道童子的意志在主导,被天道的力量禁锢着,也意味着我靠不近他,和他口舌之争,完全也是不必要的浪费行为,所以我也只是那么看了神一眼,眼神自然也是平静和冷漠的。   而那颗天纹之石,在林晓花的精血覆盖之下,竟然像完全的活了过来……上面的阵纹流动,比王师叔描绘的天劫之阵还要灵动了许多倍,让人一看就转不开眼睛。   林晓花就半趴在天纹之石的旁边,一张脸显得越发的苍白,原本一个人的精血就不多,陡然用了那么多,来覆盖天纹之石,就说不接近全部的精血,但也耗费了大半,这样的虚弱也是应该。   我的心里忽然浮现出异样的感觉,她的恨是恨谁?如果是恨那个神,她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啊?几乎算是牺牲自己来救这个神了。   但是这样的想法不容我过多的思考,就被道童子的思维强行的打断,带着一股嘲笑的意思,仿佛是笑我沉溺于红尘的情感纠结中,接下来,我却是从道童子的思维中,知道了天纹之石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严格的说来,天纹之石根本就不是石头,而是骨头,至于是什么骨头?道童子给了我一个震撼的答案,是不会属于这人世间的骨头,如果再精确一点儿,可以理解为神仙的骨头。   这世间是真的有神仙吗?我不知道……就算是道童子这样的说法,也让我怀疑的很。   总之,天纹之石就是那么一块骨头,原本就是悟天道极深的存在的骨头,再结合一些特殊的原因,在上面行程了原始的天道阵纹,然后成型的一块石头。   这种天纹之石,存在极少,每一块的作用也各不相同,要因为上面的阵纹而定,而这一块天纹之石,说不上是顶级,因为上面的纹路是应该有关于命运之类的,但绝对是很粗糙的纹路,否则神会依靠这块天纹之石做出更逆天的事情来。   除了这个作用以外,天纹之石,因为本身是骨头的原因,还是一个极品的魂器,在这样的魂器里,可以保的灵魂不死不灭,甚至因为天纹之石本身就蕴含天道的气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彻底的掩盖灵魂,让天劫找不到目标,也就是说……它可以抵消天劫!   得到了这样一个信息,我一下子就不能淡定了,心情也激荡起来,若是如此,林晓花打开天纹之石,就是让神躲进去?   可在这时,道童子只是冷笑了一声,而凌青奶奶也察觉到我情绪的异常,用手轻轻摁住我的肩膀,对着我摇了摇头,她很坚定的对我说:“那个姑娘是个可怜人,你且相信她,让她自己做完该做的事情吧。”   就连我一直握着师父的手,师父好像也是下意识的握了我一下,好像就是在告诉我,相信凌青奶奶的话,也相信林晓花。   我转眼看着林晓花,她这时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和我对上了,竟然有一种让人心疼的凄楚在里面……我的心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老是想起在祭台之上的那一吻,竟然也有些微微发疼。   我很逃避这样的感觉,却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却再次被灵魂意志里的道童子耻笑,好像觉得有这么一个今生让他无语加轻蔑。   天空的劫云就要再次的成型,在这个时候,天纹之石的光芒也亮到了极致……神忽然发出了一声疯狂的大笑,在那一刻,竟然有一股异常强悍的灵魂力从他的身体流动而出!   我瞪大了眼睛,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做为一个昆仑之魂,他之前抗雷劫的灵魂力弱了一点儿,说是接近顶级修者,但这个顶级并不是指珍妮大姐头之流的特殊存在,只是上层的那一群人,这应该是昆仑之魂的表现吗?   想想帕泰尔的强势吧!   原来,他只是在一直保留着力量,在这一刻爆发,爆发是来做什么呢?是为了抵消一部分来自天道的禁锢,争取一小点儿时间……只为了让他的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对于一个入了门的修者真的不算太难的事情,只要一小点儿时间那也就够了。   这个神真的是到了疑神疑鬼的极致,思虑之多,让人叹为观止!也或者说,他就一直怕着天劫,所以才准备了那么多底牌,情愿和我们大战的时候,全部依靠命运之河的力量,情愿在抗雷的时候,还保留着一部分灵魂力……   至于对林晓花,他始终那么客气,难道就是因为林晓花能打开天纹之石?还是有一点儿别的?   我不能理解,只是忘记不了林晓花眼中那一抹凄楚……神的灵魂终于从他的身体里出现了,紫色的灵魂飘荡在这无色的空气中,是那么的明显。   这灵魂有些残破,估计是刚才天劫造成的伤害,但是这不妨碍我看出来,这个灵魂比帕泰尔身上,甚至是万鬼之湖城主身上的灵魂要强大!   “唔,吞噬过别的——昆仑之魂。”道童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灵魂,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然后静默不言的看着那一抹紫色的灵魂几乎是以雷电的速度窜进了那一块天纹之石。   “哈哈哈……”空气中残留着神嚣张的笑声,而在他脱离的那一刻,神原本的身体轰然倒下。   “晓花。”在神的灵魂抽离的那一刻,那身体,不,此刻应该完全是林富瑞了,他虚弱的发出了一声呼唤,林晓花则转头静静的看着林富瑞,我却看不清楚她的神情究竟应该是怎么样。   “他抛弃了你。”林晓花的声音很平静,却是说不出来的哀伤,仿佛到了这一刻她的心神都已经耗尽。   “只要离开了这个身体,他当然可以抛弃我的灵魂。”林富瑞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接着他说到:“你打开天纹之石,就是为了救我吗?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透,他根本就不可以信任吗?”   “不,我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为了成全你。”林晓花的声音越发的平静,可是那哀伤也越发的浓重。   在这个时候,一道比刚才的天劫之雷大得多的雷电从天空中落下,却是在劈到林富瑞身前的一瞬,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静止,然后默然的散去了!   伴随着这道雷声的,是林晓花显得那么静默的声音:“我如信仰般的追随你,而你却追随死亡。你那么想死去,然后一了百了,你是我的信仰,我怎么可以不成全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坦荡   林富瑞会死吗?林晓花的信仰原来是林富瑞?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两个念头,然后自己兀自的不敢相信。   从逻辑上来说,神的灵魂抽离了林富瑞,林富瑞还是一个完整的人,不论是灵魂还是躯体,之前大战所受的伤害也不足以让他死亡,他怎么会死?   另外有一点,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是,心底微微有一点酸,不敢相信林晓花如信阳一般爱着的人是林富瑞……我对林富瑞了解的不多,最多就知道他是神的一个‘承载者’,从林建国的三言两语中知道他是恋家的,其它的或者是很平凡?毕竟他整个人的性格表现都是神的。   唯一一次自己的性格表现,是在祭台之上,他的意志浮现时,那声软弱的呼唤林晓花,林晓花转过头流泪,还有就是对林建国的依恋。   总之,林富瑞在我心里根本就不是一个性格鲜明的人,而林晓花却是一个风情万种,柔媚入骨,却又显得那么特立独行的女人,我不想用不公平的眼光去看待某一件事情,可是我总觉得林晓花爱的男人应该是卓尔不凡的,不该是林富瑞这样的。   我为什么会微微发酸?难道是我忘不了林晓花和我那么接近的一次亲吻?毕竟是那样的接触,心底总会有悸动……这肯定不是爱情,或者说连喜欢也算不上,但是那一刻是有心跳吧?我也说不清楚自己。   或许,这也才是人性的复杂。   “呵,天劫过后,秩序恢复,所借之寿运一切归还……欠下的债会用生生世世弥补,直到还完所欠之人为止。林富瑞所欠最多,天劫过后,第一个死的就是他。”道童子的意念很快就给出了我一个答案。   想必这一切神他们,包括林晓花也是知道的……也就是说,那些靠着别人的寿运等东西活着的人,包括圣村,包括那个小镇的该死之人,在这次天劫过后,都会死去……不会死的,也会还清从别人那里抢夺的。   只是为什么是林富瑞欠的最多?毕竟神占据他的身体,一切都不是他所愿啊。   “天道只看因果,不问原因。就如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在这世间或者讲一些因由。但天道是绝对的公平,毕竟别人的寿运,甚至灵魂力都是加诸在的林富瑞身上,这个没有道理可讲。天道最大的仁慈在于,它没有把林富瑞当成罪人,天劫不加其身,仍然许他轮回去偿还。只是偿还,不是惩罚。你可懂?”道童子三言两语讲道,浅显却也颇有深意,罪不罪,恶不恶另论,欠下的该还,却是至理。   毕竟是我另外一个自己,我对这个道童子很难有什么负面的情绪,即便知道自己的意志可能会被他占据,而他对我却也是如此,好像特别热衷于给我讲解天道,像是在刻意培养自己的今生,却是对自己意志可能侵占我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感觉我的前世就是一个热衷于追寻天道至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是一思一想,都让自己接近天道,所以才会这样的冰冷疏离,绝对的理智……可是,这样就真的好吗?   我这样对前世的自己提出了疑问,得到的却是一片沉默,反倒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一道意志才在心底浮现:“真是可笑的感情,不能公平理智的看待世间的一切,竟然投入千丝万缕的关系中,自己的局中,对眼前这个女人动心。不应该反省吗?”   我该反省?我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这种痛苦并不是我觉得我那一刻的心跳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因为师父从小的教育,让讲究自然的我,知道自己的任何心情只要是自然发生,就应该顺应,沉淀之后,再去思考。   这痛苦是源自于我想起了如雪……我能够肯定的是我的深情全部给了她,即便是我和她之间有的只是绝望,也没人能够代替她,可是我为什么?   我陷入了这种痛苦,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如雪的形象,然后厌弃自己,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却莫名的猛痛了一下。   这一下疼痛,我肯定不是源自我自己的意志,难道是他?我下意识的觉得好笑,不可能,道童子这么冰冷无情的前世,不要说根本没有见过如雪,就算是见了,又哪会来什么心痛的感觉?他可能连感觉都不会有吧。   可能是我自己太过难过,所以心才会猛痛了一下。   我没有察觉到的是,道童子翻看我的一切记忆,偏偏不触碰的就是关于爱情那一块儿。   此时的林晓花还在我的眼里,半伏在地上,一手握着天纹之石,一手握着林富瑞的手,脸色苍白,眼中含泪,一头秀发依旧在风中飞扬。   我的眼帘渐渐的模糊,不是泪水,而是思维涣散和痛苦带来的一种自我厌弃,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甚至忍不住抱头发出了一声呻吟。   凌青奶奶注意到了我的情况,忍不住关切的回头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声:“承一,你是怎么了?”   “如雪……”我只能痛苦的回答出这两个字,然后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凌青奶奶叹息了一声,握住了我的手,也不知道是开解我,还是自言自语的说到:“我和你师父的感情伴随一生,可是在这长长的岁月中,你师父为很多其他的女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瞬间动心的事情就太多了。他没有隐瞒过我,那只是很自然的心动,那是人性的一种本能,如果克制不了,就自然的去体会,终会明悟什么的。”   “我不明白。”这个时候,第二道天劫之雷落下,映照的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分外沉重。   劫雷依旧在触及到林富瑞之前散去,即便失去了目标,这第二重天劫一旦开始,也会完成六道劫雷才会停下的。   “你自然是不明白,就像一个人始终对着的只是另外一个人,他何从去考验他的忠贞?就如书里所写苦等小龙女十六年的杨过,也是经历了许多美好的女子,才发现了一生所爱,值得等待的是谁。对感情的忠诚自然不是要和谁比较,而是一份经历了红尘万种之后,心的沉淀。就如红尘炼心,没有经历,哪来锤炼?承一啊,道的含义没有强迫,而是自然,天道也不讲究完美,你不能刻意的去追求完美。任何精益剔透的事物也会有瑕疵。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动心,但是所爱就是所爱……不需要束缚,也能让你明白,你对美好事物的心动,只是单纯的心动……发乎情,止乎礼,坦荡荡……,就好像看到电视剧,喜欢电视剧的人物,但深爱的依旧是她。携手一生的,依旧是她。感情从来也是不需要强迫你去怎么样完美的。”凌青奶奶对我娓娓道来,却让我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痛苦也渐渐的散去。   是啊,凌青奶奶所说确实是事实,从小和师父相依为命,我早就明白师父的作风。他是真的不会拒绝任何美好的‘大姑娘’,毫不掩饰的表现自己的欣赏,可难道师父不明白他要相守一生的人是谁吗?而他也是真正的发乎情,止乎礼……   而我也明白,我一生深爱的是谁,也没想过要和林晓花发生什么!我为什么要那么钻牛角尖的去抗拒那一瞬间自然的心动,坦荡的面对自己就好了啊。   有时面对复杂的人性,需要做的真的只是一份坦荡。   “无聊。”道童子明显又站在制高点上,去评价了这一切,而我却是完全的放松了,也任由自己对林晓花这一切流露一分心疼。   第三道劫雷就要落下,这个时候,林富瑞的手紧紧的握着林晓花的手,他的脸色是那么的难看,整个身体都有一些颤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追寻死亡,但如今的这一份颤抖,是为了就要实现愿望所激动吗?   相对于林富瑞这太过夸张的表现,一直平静的是林晓花,她的目光落在林富瑞的身上,真的就是柔情似水……这个时候,天上隐约有第三道电光闪过,第三道劫雷就要来了。   “晓花,帮我。”而在这一刻,林富瑞忽然失控的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在他话刚落音的瞬间,第三道劫雷落下,映照的林富瑞的脸苍白无比,也有些扭曲。   帮他什么?我下意识就皱紧了眉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间,万种红尘   这一次,再看向在电光之下,林富瑞的脸,我就觉得心中充满了异样的感受,之前是觉得苍白和扭曲,这一次再看,却是觉得因为某种渴望,而显得有些狰狞。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帮的?总觉得看着林晓花瘦弱的肩膀,能承担这一切吗?   “帮我……”林富瑞的身体因为虚弱站不起来,他只能急急的朝着林晓花费力的挪动了几下身体,用双手握住了林晓花的手,眼中的渴求几乎化为了实质,还带着莫名的慌张和急切。   林晓花的眼神却是温柔似水,柔柔的落在林富瑞的脸上,她这种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习惯用一种叫妩媚却置身事外的漠然来掩盖一切情绪,她这样的眼神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能这样看着,水雾迷糊了她的眼睛,最后化作一滴泪滴落在林富瑞的手上。   泪滴滑落之际,林晓花平静却仿佛像是带着叹息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你要我帮你什么呢?”   “让我进这块石头,你是不是有办法的?”听到林晓花的回答,林富瑞的眼中一下子闪烁出希望的光芒,握着林晓花的手,声音虽然虚弱,却透出了一种叫希望的急切。   林晓花默然不语。   而我却是震惊,我当然不能忘记我和林晓花相处的夜晚,林晓花第一次提起他时,所说的信仰,他是她的信仰,而他的信仰却是一心求死,可是林富瑞明明就……   天上的第四道劫雷正在聚集,林富瑞更加的急切,就算如此虚弱,声音也忍不住高了几调:“晓花,快来不及了,你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一切?为什么他没事儿,我马上就要死?晓花,你舍得看着我老死在你面前吗?你舍得我就这样消失吗?”   林晓花脸上的泪仿佛不能停止,面对林富瑞急切的请求,她忽然就笑了,带着三分的媚意,七分的凄凉,却好像一片姹紫嫣红中盛开了一朵有些虚弱的白花,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不是一样会在一会儿就消失,你可有舍不得我?”尽管脸上的泪水不能停止,林晓花的声音却非常的平静,明明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那么哀婉,她怎么可以用如此平静的声音……   “我当然舍不得你,只要我还在,你就会一直存在,不是吗?只要我……只要我能躲过这一劫,我就能让你长久的活着。”林富瑞语无伦次的说着,神情已经到了一种不能言说的焦躁,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跑得踉跄的身影。   林建国,他还在这儿?这么一场大战,他难道一直就躲在一个角落,看着他的儿子吗?   ‘啪’的一个耳光落在了林富瑞的脸上,是林建国激动的站在了林富瑞的身后……此刻的林建国嘴唇颤抖着,眼神全是沉痛,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打自己儿子一个巴掌?   我的心莫名的叹息,在这个时候,就算那个一直冷漠的道童子也情绪微微的有些波动,只是微微的波动。   我听见心里的一道意念:“这就是人间,红尘万种吗?”接着,就陷入了沉默,仿佛是想继续的把这人间的红尘万种看下去。   “爸,你打我?你打我做什么?你是不是也想我消失?是不是?”林富瑞在这一刻彻底的癫狂了,他转过头,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对着林建国大吼大叫起来。   而林建国却是嘴唇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有些颓废的蹲下来,一双手覆盖着脸,声音伴随着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儿啊,你不能对不起晓花的。”   “我怎么对不起她了?难道你们都不能理解……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的,是那个神,那个神……”林富瑞的声音是那么的急切,可是从天而降的第四道劫雷,却以惊人的气势打破了他的嘶喊。   这一次雷电离林富瑞很近,很近……近到就要劈到林富瑞了,好像这一次雷劫是要针对林富瑞一样,把林富瑞吓得不由得缩了一下身子。   雷电过后,林建国重新站了起来,他又朝着林富瑞走近了半步,看样子他还是想说点儿什么,却被林晓花摆摆手,示意林建国什么都别说了。   面对林晓花,林建国好像也有着特殊的情感,林晓花这样示意,他就真的停住了脚步,只是用一种沉痛的目光看着林富瑞,什么也不说了。   林晓花松开了林富瑞的手,手指轻轻的触碰着林富瑞被刚才的雷电惊吓的更加苍白的脸,轻声的说到:“是啊,什么都是他做的。你被迫的与他灵魂纠缠了那么多年,他强势,可是情感上还是要受你的影响。你呢?是不是也已经刻画了他的痕迹?所以,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也习惯了和他纠缠,哪怕是躲进一块石头里?”   “晓花,帮我,为什么死的会是我?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他……而且,我明明就还是我。”林富瑞的声音变得软弱,或许他始终觉得这一切的后果是他在承担。   “是啊,你还是你……可惜这些年,我的记忆已经太模糊,总是停留在那一天你出现的夜晚,对我说的那句话。既然你如此想,我就彻底的成全吧。”林晓花放开了抚在林富瑞脸上的手,然后拿起那块天纹之石站了起来。   林晓花这是要做什么?真的是要把林富瑞也弄进这块天纹之石里吗?   我有些怔怔的看着林晓花,心里却莫名的能体会她此时的这份凄楚,如果一个人死了,那你至少可以怀念,最怕的只是那个人还活着,却早已不是你心中的他,有什么比这个还要痛苦?   而林晓花伫立在这越来越猛烈的风中,却是从胸口掏出了一个挂坠。   这是什么?难道又是一颗天纹之石?我下意识的这样想,却被心里道童子的意念给打断:“你以为天纹之石是大白菜?想出现几个出现几个?”   我被道童子这样一说,这才发现林晓花胸口的吊坠是一块金属的吊坠,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是那种可以打开的,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是一张符纸。   林晓花看了林富瑞一眼,而林富瑞则是充满了希望的看着林晓花,林晓花笑了,在这一刻,她伸手静静的抹干了脸上的泪水,然后把手指放进自己的口中,似乎是很娇媚的样子,可是鲜血却从她的手指溢出。   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摊开那张符纸,用自己的鲜血在符纸上描绘着什么。   这个时候,除了呼呼的风声,一切都安静极了……或者是这样的安静太过于安静,林晓花静静的开口了:“这些年,神总是弄一些修者进来。或许是岁月太无聊了,我也就学了一些东西。总是学不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过异样画葫芦总是可以的。”   “晓花,你学了什么?”林富瑞以为此刻林晓花在和他聊天,所以尽管不耐烦,还是问了一句。   “阵纹啊。”林晓花抬起头来,又是熟悉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充满风情的,却是毫不在意的。   可在这时,她手中的那块天纹之石却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而林富瑞开始并没有认真的听林晓花在说什么,看见她手中的天纹之石震动起来了,他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失声而出:“什么?阵纹?不,不,晓花,你不要!”   “这些年和神在一起,你知道的也不少呢?”林晓花笑得如此娇艳,却在天纹之石震动到最剧烈的时候,把那张符纸映在天纹之石上!   “不!”林富瑞在这一刻,竟然挣扎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   可是,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在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毁灭   那就是林晓花要彻底的毁灭这颗天纹之石!   这让我想起了祭台之上的那阵纹,九为极数,林晓花要我上去添加上一条……莫非……   “发现了吗?我早就知道会如此。她身上隐藏了一条阵纹纹路,波动隐晦,若非不是因为灵觉的关系,我也看不出来。而这条阵纹纹路只要用朱砂或者鲜血描绘一次,就可以形成一条精妙的阵纹。而天道之阵纹,一般以三,六,九为数。在这里祭台都承载了九条阵纹,你以为天纹之石这种高级别的东西,上面会是几条阵纹??这女人很有心机,从一开始就要毁了这天纹之石。”道童子简单的评价了一句。   这让我回想起了一个细节,在林晓花拣起天纹之石的瞬间,我的身体停下了脚步,生生的就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我阻止都被道童子的意志压制了,原来他通过惊人的灵觉,洞悉到了阵纹的波动,早就猜到了这一切。   “那阵纹恐怕就是和天劫之阵一样,出自同一个人。毁去这天纹之石,倒也够了。”道童子再次这样淡淡的评价了一句,意志又重新归于沉寂。   而在我的眼前却是彻底崩溃的林富瑞,他站了起来,尽管脚步不稳,还是扑到了林晓花的跟前,他此刻的神情哪里还有半分温柔,他停在林晓花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嘴上一直嚷着:“你害我,你害我……”然后伸出手来,看样子是要抢那块天纹之石。   而那块天纹之石在林晓花的手中剧烈的震动,符纸飘落而下,而那道血色的阵纹却是彻底的映在天纹之石上。   从天纹之石上传来了神癫狂的声音,可笑的是他竟然吼的是同林富瑞同样的话:“林晓花,你害我,你害我!”   这一刻的这一切,多么的讽刺,讽刺到我的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不管是神,还是林富瑞,他们谁又有资格对林晓花壤出这么一句话来?   天纹之石还在震动,可是上面的纹路却开始慢慢的出现了一种死寂的气息,石头上也开始隐约有了龟裂的痕迹。   ‘轰隆’,第五道天劫之雷落下来的时候,林富瑞终于把那块天纹之石抢到了手上,他拼命的用自己的手掌擦着上面的纹路,可是阵纹一旦形成,就算擦去了上面的颜色,又怎么可能擦去阵纹成型的轨迹?   雷光中的林富瑞疯狂了,他一把扔下了那块珍贵的天纹之石,在雷光散去之时,他冲到林晓花的面前,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右手。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身体动了一下,就要站起来,却被凌青奶奶拉住,对着我轻轻摇头,低声说到:“江湖恩怨江湖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就这两人了吧。”   我轻吐了一口气,坐下了。   而与此同时,林建国也冲了过去,大喊了一声:“畜生,你敢,晓花她……”   可是,林晓花却用眼神阻止了林建国,而失去理智的林富瑞毫不犹豫的朝着林晓花狠狠的扇去,我只是震惊,这么虚弱的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看起来这么惊人的朝着林晓花打去?   雷光散尽之时,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啪’声,林富瑞的耳光落在了林晓花的脸上,林晓花显得有些瘦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晃了两下,到底站直了。   这一耳光毫不留情,我看见林晓花的左脸瞬间就肿了起来,红色的,刺目的鲜血也从她的鼻孔缓缓的流出,如此的狼狈,她却莫名的笑得很开心。   “小瑞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你在我家,我一直这样称呼你吗?放不下的,不过一直是小瑞哥哥而已……如今,也好,一个巴掌彻底的扇碎了一切,也算是你我之间情分已了,罢了,我也累了。”林晓花说这话的时候,平静的要命,那种心死的平静,让人听起来是如此的害怕。   她轻轻的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却因为手掌的抚过,血迹氤氲开了一脸,可是她不在乎,竟然再次朝着林富瑞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我这边走来。   林富瑞踉跄的退了两步,这一次他脸上的苍白却能看见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来自心底的苍白。   直到林晓花走了几步,林富瑞才像想起什么一样,大喊了一声:“晓花,不,你别走!”他脚步虚浮的想追上去,可是那一耳光就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只是追了一步,就颓然的跪倒在地上。   而在这时,那颗开始破碎的天纹之石中也传出去了异常强烈的意念:“林晓花,哈哈哈……林晓花!你费尽心思算计我,到底还是输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些年主导的意志是我,是我!对你好的是我,顺着你,依着你的是我!根本不是这个林富瑞……他根本就不配,你却算计我,算计我……”   “一群疯子。”道童子似乎看不下去了,彻底的陷入了沉寂。   可我却无法想象那是怎么样一个故事?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而遇见林晓花,三个人纠缠至今?那是怎么样的痛苦?那高高在上的神也动了凡心?还是他只是被林富瑞影响了情绪?亦或者不甘心林晓花始终不把他放在心上?   我不是当事人,我没有答案,我只是万万想不到坏事做尽的神,在这毁灭的一刻竟然在意的这个?   可是,为什么这两个灵魂都号称爱着林晓花,却在生死之间,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是否能活下去,选择了抛弃,甚至迁怒于她呢?或者,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一个人。   林晓花没有回头,有些事情只是当时,当时已过,也就心如死灰。   她只是走到了我的身边坐下,然后看了我一眼,说到:“陈承一,现在的我不怎么好看,不过,你介意让我靠一会儿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声的说到:“不介意。”   林晓花叹息了一声,把头轻轻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到:“那就好,可惜我没有神仙倒用来感谢你了。”   “那个,没有关系的。”我的眼中是林富瑞半跪在地上,看着林晓花的样子,此刻,最后一道劫雷已经成型……林富瑞却是看着林晓花流泪,他在说着什么,声音很虚弱。   可是结合着口型,半猜半听的,我大概能知道他在说着,晓花,我怕,我真的怕。   “你怕什么呢?死掉还有轮回……这才是对你的解脱。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晓花的一片苦心呢?”有一双手轻轻的握住了林富瑞的肩膀,然后就像抱住一个小孩子似的,把林富瑞抱进了怀里。   这个时候还能有谁?只能是林建国!   到底是对自己的儿子恨不起来的,到这个时候,林建国看着软弱的林富瑞,眼里只剩下疼惜。   “爸,我怕……爸,我怕啊!”林富瑞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林建国的衣领,在林建国的怀里竟然也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   其实林富瑞的身材很高大,1米9左右,而林建国却只有1米75左右,可是,在此时,林建国怀抱着林富瑞,却真的就像是一座大山那般,让林富瑞依靠。   “没出息,有什么好怕的?今天,就算是死,不也有爸爸陪着吗?而且,还有家人,还记得你妈妈,你的兄弟姐妹吗?活了这么久,你难道还看不透,活的长与短,都不如活的幸福,踏实,开心吗?所以,怕什么?”林建国安慰着林富瑞。   在天劫之后,死亡也一定会降临到林建国的身上,他同样也欠下了一身的债,可是相比于林富瑞他坦然许多。   在这个过程中,林晓花一直闭着眼睛,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林富瑞,或者是林建国,就如她所说的,她可能是真的累了……可是闭上眼睛不看,心里就不记挂吗?   她靠在我的肩上,我早已经感觉到她的泪水再次不停的滑落。   其实,她做的已经够了,给了林富瑞一个解脱的机会,也用自己的力量和隐忍惩罚了那个害了林富瑞一生的神。   “其实,事情要从哪儿说起呢?陈承一,你知道吗?我以前可是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丫头呢,因为我有病,是真的有病,是瘫痪?还是什么?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只能躺在床上……”   一个声音萦绕在我耳边,是林晓花开口说话了。   而在这时,第六道劫雷终于落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殇   这第六道劫雷是天劫开始以后最大的一道劫雷,落下的瞬间,声音震耳欲聋,生生的打断了林晓花的话。   闪烁的雷光,映照的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凄凉。   就算我和凌青奶奶是置身事外之人,眼看着这幕人间凄凉的惨剧,也忍不住动容。   劫雷过后,一直笼罩在天空中的劫云开始渐渐的散去,但是一股莫名的气息却开始笼罩在整个平台,当这股气息弥漫在平台之上时,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力开始产生。   这吸力根本没有作用于我,但是我就是能敏锐的感觉到这股吸力的存在,我身边的林晓花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但只是瞬间,又复归平静。   而在那边,当吸力出现的时候,林富瑞的整个身体,甚至连嘴唇都在颤抖,但也在这一刻,林建国紧紧的抱住了林富瑞,相对来说,他是几人中神情最平静的一个。   “富瑞,你一直都是爸爸和妈妈最心疼的一个孩子。其实我很早就想死去了,知道吗?很早……虽然你强行的赋予我寿命,但不能阻止我自杀。可是,我终究舍不得,因为如果我也死去了,不是亲人一个都没在你身边了吗?”林建国沧桑的声音在整个平台回荡,父爱压抑,但这一次却是如火山一般的喷发了。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林富瑞莫名的不再那么颤抖了,他任由林建国揽着自己,什么也没说,只是闭着眼睛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不知道这股莫名的吸力究竟是什么,但是却在这一刻看见了它的作用。   林建国一直是一个中年人,在这一刻,头上的头发却开始灰白,脸好像也不那么平整了。   至于林富瑞的形象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此刻看起来也多了几分沧桑。   我的心莫名的一阵紧张,忍不住转头朝着林晓花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生怕看到林晓花的变化,还好的是,林晓花此刻看不出来什么大的变化。   “富瑞,爸爸一直很想陪你到最后一刻。但看这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了……富瑞啊,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不可以放下的了。就如,很多年前,我就早已经原谅了你,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在那件事情以后,你妈妈伤心的自杀,可我若不是因为原谅,也不会陪你至今。”林建国的声音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可是脸上的皱纹却是更深了,那么惊人的事实他却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是因为到了死亡的这一刻,一切都已经看透了吗?   难道杀死林建国家人的不是神,而是林富瑞自己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下意识的看了林晓花一眼,此刻,却发现她的青丝之中莫名的掺杂了几根白发,这个发现让我的心颤抖了一下。   “如果我和你说话,请你不要回头,丑了,老了,不想让你看见的。”可能是感觉到我在看她,林晓花闭着眼睛开口了,疲惫的声音尽是调侃之意,她的样子根本不在乎生死,却是在乎老了,丑了……   或者,老了,丑了,她也不在乎,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这个快速枯萎的过程。   反观林富瑞,在林建国说出了那么震撼的事实以后,却也是平静的,只是更朝着林建国的怀抱靠了靠,就如林建国所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放不下,不能面对的?如果真是他做的,到死前的谎言还有意义吗?   “爸,你都知道了。”林富瑞的眼睛也闭上了,仿佛同林晓花一样,此刻的他也是疲惫到了尽头。   “是知道啊,你想独占着我和你妈妈,容不下你的兄弟姐妹,所以想个办法杀了他们。原本,我们都很想去相信这一切是神做的,与你无关。可惜的是,那么多年以来,我们了解你,也了解神,他怎么可能连看一眼你兄弟姐妹被杀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扔下一块养魂木,留了他们的灵魂?他只会高高在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建国的声音越发的虚弱,他娓娓道来,也越发的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此刻的他虚弱是因为苍老,是的,短短的几分钟,林建国就已经开始苍老,也不知道是被抽去了什么,他比一般的老人还要脆弱一些。   “是啊,我只想让你和妈妈牵挂着我,我妒忌为什么我的兄弟姐妹就可以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其实,我不想这样的,我以前也很爱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觉得他们不配,爸,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林富瑞依偎在林建国的怀里,轻声的念叨着,泪水再次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   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林富瑞也很可怜,可惜这种可怜我该怎么言说?   “真是可惜,别人看似很惨的遭遇,却是给他一个最大的炼心机会。如果他能够克制神对他的影响,始终保持自我的本心,甚至以强势的本质来压制神,他的心境会到一个极高的地步,甚至得到天道的承认。可惜……天道之下,就没有绝对坏的事情,也没有绝对好的心情。因为好事也可能让心境蒙尘,坏事却可能让心境升华。世人却只看表面,追逐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可悲,可笑。”在我忽然有些同情林富瑞的时候,道童子的意念再次出现,但是只是冰冷的评价了那么一句,就再无声息。   这番话让我深有领悟,可是此刻说给林富瑞听,却也是晚了,但愿最后的悔意能够让他的生命得到升华。   “是啊,你不想的。这么多年,支撑着我一直活下去的念头,就是你也不想的。我常常安慰自己,两个人就算住在一起也会相互影响,何况是一个身体里,灵魂纠缠在一起?富瑞啊,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你了,可是我为人父,我却到死都没有办法放弃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该打晓花吗?只因为,还有一个人,她始终也舍不得放弃你,一心想让你得到解脱,那就是晓花啊。”林建国此刻已经不能用苍老来形容了,而是一种干枯,他的寿数快尽了。   相对的,林富瑞年轻的容颜也变得苍老了起来,在林建国说起这个的时候,林富瑞转过头了,睁开了眼睛,朝着靠在我肩头的林晓花看了一眼。   林晓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我不知道林晓花有没有看他,因为林晓花不想让我看到她老去的模样。   “晓花,下辈子让我还你。”林富瑞这一句话充满了哀伤和真诚,但也沧桑至极,他也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但林晓花始终默然不语,哀莫大过于心死,心已死,就算还在疼痛……但死去的又怎么能够复活?所以,对于死去的存在,还还是不还?还有意义吗?   “晓花……”林富瑞的声音在颤抖,伴随着的是林建国的一声叹息,这种事情谁又能去帮忙?就算父亲也不能!   “晓花,下一世还有机会再见吗?我不敢奢求在一起,只要能再见,哪怕只是一天也好?”林富瑞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厉害,他看向林晓花的眼睛是那么的哀伤,容颜却是在极速的苍老,有一种一眼即是沧桑的感觉。   “儿啊,爸爸不行了,你也放下吧。不要再为难晓花,不要了……”林建国的声音渐渐的虚弱了……越发的小声了,他执着的抱着林富瑞的手,也在缓缓的,力不从心的滑落了。   林晓花始终没有回答什么,始终沉默着,我知道她不平静,因为我的肩膀几乎都被泪水打湿了,混在伤口中,有些疼痛。   “爸?爸……”林富瑞一下子收回了目光,有些无助惊惶的看着林建国,而林建国抬头努力想对林富瑞做出一个笑容,但是嘴角却停留在上扬的角度,就动不了了。   ‘澎’是手轻轻落地,触碰地面的声音,林建国的头一下子垂下,这一生,他对林富瑞这个儿子的陪伴也到此为止了。   “不……爸,爸啊,啊……”林富瑞一下子反身抱住了林建国,抬头仰望着苍天,似乎也是在问,自己这一生何以走到这种境地?我很想把道童子的话告诉林富瑞,可惜的是……有些东西,心境不到,未必就能领悟。   或者,今生的伤口会带到下一世,而下一世的他会更懂的,本心的某一种基础叫做珍惜?   “都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可惜,我还有很多故事想说呢。不能啰嗦的说了,简单的说说,陈承一,你想要听吗?”林晓花的声音也充满了哀伤,她原本一直平静的,她此刻是在为林建国的离去而伤心,还是为林富瑞的凄凉?   “如果你想,那我就听着。”我也闭上了双眼,忍不住一滴泪滑落,其实我不想听的,哀伤的事情总是让人喘不过气,我很想平静,也只能把抓着师父的手再紧了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晓花(上)   林晓花的声音变了,之前她的声音是清脆中带着丝丝媚意,如今却是低沉沙哑的,带着一丝沧桑和掩藏不住的疲惫。   难道林晓花此刻也在慢慢变老吗?我开始为这个女孩子心疼……可是我还能做一些什么?   “你应该已经猜到,我和林富瑞都是一个村子的,都是出生在那个不怎么光彩的村子——盗村……”林晓花开始慢慢的讲述起来一段纠缠的往事,可能是因为时间不多了,所以她讲得非常的简洁。   但我也从她的讲述中,理清了这个纠缠不休的故事。   那要从林富瑞被神上身的时候说起了,曾经林建国和我说起过,自从他的儿子上身以后,就去了别的人家生活,而这家人恰好就是林晓花的家。   “盗村的人大多姓林,就如很多普通的村子一般,往往一个村中总有一个大姓。我和林富瑞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是他在我们家却是享受着最高的待遇……因为我爸爸妈妈是神的狂热信奉者。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神身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而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小小年纪就不会走路,大了一些就更加的严重,大多数时候只能躺在床上等人照顾,病情却是不知道的。我爸爸很爱我妈妈的,而我妈妈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不能再生养,那谁又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健康呢?那个无所谓不能的神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成了狂热的信奉者。”   “或许是因为这个,也或许是因为我们家的情况相比于其他家要简单,没有什么亲戚,也就我,爸妈三人。神在选择‘长大’的落脚点时,选择了我们家。这也就是纠缠的开始。”   从林晓花的叙述中,我能想象神在他们家得到了是一个怎么样的高高在上的待遇。   但事实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夸张,盗村的人富裕,在生活上肯定是华夏这片大地其它村子不能想象的……即便是在乱世的时候,他们也过的安稳又富足,其它的不说,就说衣食两样,穿的就算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讲究的,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大鱼大肉的。   可是对于神,林晓花的父母怎么敢让他过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的生活?总是要高出很多的。   所以,从神来了以后,林晓花家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最好吃的以前是给林晓花的,神来了就给了神,甚至很多还是林晓花以前都没有见过的,吃过的。   制什么衣服,也总是先给神,而且是最好的。   “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常常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儿,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我的世界很简单,没有什么神不神的,也不懂什么地位的差别。和其他的小孩子不同的是,我的世界也很孤寂,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姐妹,我有的只是我的爸爸妈妈。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单纯,我什么也不懂,就是觉得爸爸妈妈爱他不爱我了。你知道的,那个时候的神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的形象。”林晓花的声音很寂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小小年纪只能躺在床上的寂寞。   我能想象她那个时候的心酸,却偏偏也不敢和爸爸妈妈过多的哭闹,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的疑惑。   天生有缺陷的孩子,如果不是偏激,那就是畏惧敏感早熟的,显然林晓花是属于后者,她不安有一个看起来很健康的哥哥抢走了她的爱,但比起来这种不安,更大的是畏惧,害怕被爸爸妈妈所抛弃。   “那个时候,总是不懂爸爸妈妈给予的爱,也根本不知道,他们如此对神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我。可惜的是,他们走的太早,我又懂的太晚。”林晓花的声音透露着一丝伤感,和不可挽回的悔意,但相对于林富瑞,这个女人要洒脱的多,在这沉默以后,自己却是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到:“不过,这天道总是有轮回的,我欠下他们的,迟早也会还,我不急,我只是想还。”   这个女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份心境真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值得我仰望。   可是我却是疑问,林晓花的父母如此待神,为什么还偏偏会走的早?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晓花却不疾不徐的玩着自己发梢,对我说到:“总是要讲的,你这个呆子,急什么?”   我始终没有转头去看林晓花,可眼角的余光却不小心的看见林晓花的发梢,触目惊心的灰白……我没有什么其它的感觉,唯一有的感觉只是心疼,有什么比这还要残忍,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在我面前凋谢,我却无能为力。   林富瑞那边已经归于沉寂了,他抱着林建国,到底是已经去了,还是还活着,我也不知道……风从他们互相依偎的身体吹过,带起了衣襟发梢,仿佛也是在诉说,生前恩怨了,逝者已逝,送上一份告别的哀思。   但是林晓花却始终没有看一眼,有一种心死是可怕的,尽管她还在诉说着他和她的故事。   不哭不闹,只是默默不安的小女孩,讨好的父母,和一直冷漠,高高在上的神,在这样的屋檐下相处着,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事情发生了一点点微小的改变。   那是在一次饭桌上的一个小细节,那一天的很平常,饭桌上依旧准备着一道特别的菜,是给神的。   是在大西北很少的一种东西,总是由于记忆的模糊,林晓花也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当时强烈的想吃的愿望,可是她又怎么敢闹?她怕看见爸爸妈妈责怪的眼神,看见神高高在上的冷漠,根本无视她的蔑视。   可是,那一天,神却转过了头,眼神第一次很温和,也带着一点点好奇的看着被抱在林晓花妈妈怀里,被喂饭的林晓花,很轻声的说了一句:“你想吃这个吗?”   那一句话,林晓花记了很久很久,因为神到了她家,根本就没有和她说过任何一句话,看她的眼神也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男孩子还能用这样柔和的眼神看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轻轻的,温和的。   “或许是因为孤独了太久?除了父母没见过别人对我温和的样子?又或者是因为他一直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忽然放低了架子,这样问我,而我也‘贱’的就受宠若惊了,总之……那一眼,那一声问话,我忽然觉得他好亲切,好好看,就再也忘不了了。”林晓花说起这个时候,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很微小的美好,从幼小的年纪就这样被放入心中的一颗种子。   面对如此温和的问询,林晓花的世界就像被照进了一缕阳光,而赋予了她勇气,她竟然愣愣的‘嗯’一声,全然忘记了自己告诫自己的,要懂事,要更乖,不能和小哥哥争什么?   林晓花的这声嗯,却是让林晓花的妈妈惊慌了,她下意识就拍了林晓花一下,不重,可是急,她一叠声的说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一边又对神露出了歉意讨好的笑。   是歉意讨好的笑吗?林晓花只是自己的猜测的,可是她是真的被吓到了,看着爸爸也投来责怪的眼神,她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被抛弃了。   可当她的妈妈再次扬手时,却被神抓住了手,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句:“别打她,她很乖的。”然后,放开了林晓花妈妈的手。   接着,他伸手夹了好几筷子林晓花想吃的那盘菜,然后温和的对她笑着说:“一起吃吧。”   “这是我生命里永远不能忘记的画面,也是我和林富瑞的第一次相遇。你应该猜到了,两个月之中,我见到的一直都是神,因为林富瑞清醒的时候,总是要回自己家的,那一天他没有回去,我和他的一次相遇,是在这两个月之后。我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感觉,在绝望之中,一双手把你拉了出来,并温和的成全了你小小的愿望。在那一刻,他才是神,而神从来都不是神。”林晓花声音里的笑意更重了,如果此刻我可以看着她,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会不会流露出来的,就是化不开的情意呢?但偏偏可怜的就在于,回忆之中的他那么好,现实里的他却已经不在,那又是怎么样的痛苦?   风吹过,林富瑞和林建国依偎着的身影,那就是林晓花眼中最后的他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晓花(下)   林晓花显然是不会评价这个的,在心死以后最后的伤痛,我想没有人愿意拿出来给别人分享,那只能是自己品尝的滋味。   “接下来的故事,说简单倒也就简单了……第一次见,第一次埋下的种子,在以后成长的岁月里,我就能分清哪个是好哥哥,哪个是坏哥哥了。不要以为小孩子你很难给他(她)解释很多事情,其实用他(她)单纯的视角来看东西,反而简单,反而接受起来那么快,因为他们的思维还没有固化,还没有学会拒绝别人的言论,保护自己的世界和安全感……我那个时候没想的那么复杂,也不觉得有任何怪异。我只是固执的把那个人分为了好哥哥和坏哥哥。”林晓花淡淡的讲述着,慢慢的,沙哑的声音也开始蜕变,变得……有些厚重。   是那种区别于少女和年轻女子的声音。   风吹过,林晓花就这样在回忆中老去了。   关于好哥哥和坏哥哥,实在不用过多的细节回忆,一个是冷漠的高高在上,带着轻蔑的神情。而一个是亲切的温和温暖,带着阳光的气息,这样两极的差距,会给一个小女孩子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其实可以想象。   坏的越发的坏,好的越发的好,孩子的判断就是如此简单。   林晓花没有去说成长岁月的太多细节,挑挑拣拣只说了两个……她第一次有记忆的走出院子的大门,是好哥哥带她的,她伏在她的背上,被他背着走出了小院。   背着她走了很久,很远……她接触到了很多人,带着尊重的目光,客气的言谈,只因为她是趴在他的背上。   “或许小时候,我也被抱出去过?看病?或者是别的什么?也或者是我选择性的遗忘,只记得他那天背我出去的时候,外面蓝蓝的天,暖软的风……走到村外时,哗啦啦的河水声,那是我从来没有到过的‘远方’的世界。”林晓花对于这一段的评价就只有那么一句话。   而另外一个细节,是两人都是少年时了,那一个半夜,林富瑞突然‘醒’来了……他去到林晓花的房间,在那一夜,两个不成熟的少男少女却有了第一次最深入的交谈。   彼此的难过,悲伤……在那一夜,林晓花第一次看见了流泪的林富瑞,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想安慰一个人时,词语是那么不够用,语言是那么的匮乏。   如果说,小时候播下了一颗种子,在那一夜就长出了嫩芽,扎根在心间,就再也不能忘。   “不要说我的世界只有他,因为整个爱上他的过程,哪里又只是这两个细节?日夜相处的点滴,还有那种极端的心境,就是那个人明明在你眼前,却偏偏不是他,你极度的渴望他出现,倒久了,就成了病,而病态的依赖伴随着懵懂的爱情是最可怕的,只因为它们的根须太强大,会细细碎碎的就扎根在心底的最深处。怎么拔去?连根拔去,就会扯掉整个心脏。”林晓花的语调是那么的平静,却是在和我诉说一段刻骨铭心爱情的开始。   我很沉默,这世间的爱情分外了很多种,但是无论是怎么样的开始,怎么样的曲折,或平静或激烈,最怕的也不过是扎根心间,就如林晓花所说,那还怎么扯掉?或者只能是任其枯萎?但是长在肉里,血液浇灌,哪有那么容易枯萎,终究是耗费了自己那么多的心血,也就留在了灵魂里。   再接下来的故事,林晓花也讲的异常的简洁,无非就是他们长大了,林晓花的病在神的帮助下,治好了一半。   为什么只是一半?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毕竟我知道,神的各种多多少少会受林富瑞的影响,而林富瑞那个时候也应该是爱上了林晓花。   因为在整个成长的岁月中,孤寂的不单是林晓花,同样还有林富瑞……更可怕的是,林晓花还有自我认知,知道自己的存在,林富瑞却连这个也没有,只因为别人认知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   除了在神刻意的控制下,相见很少的家人能认知他的存在,剩下的就是林晓花了。   更不同的是,林晓花不仅给了他认知,还有依赖,崇拜,信任……爱情!面对这样的感情,加上成长的岁月,一个一直以来被压制的有些懦弱的男孩子有什么不回应,不接受的可能?   更何况,林晓花本就是个动人的女子,尽管她的身体在那个时候那么糟糕,却不能掩埋她的光辉。   否则,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怎么也会听之任之?他如果不承认林晓花,以他的霸道和强势,绝对会想尽办法阻止林富瑞的……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神只肯把林晓花治好一半?   “很简单啊,神和林富瑞最大的不同在于控制。在那个时候,他要来这里……他怕我不跟他走,所以只肯治好我一半。另外还有两个原因,第一,在外界,他不敢太过分的始终天纹之石的力量。第二,用这个来给我父母施压,要带我走。”林晓花说的非常简单。   或许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已经不能去讲述太多的细节。   但事实上,如果没有林富瑞的存在,神肯定带不走这个因为身体的残疾,所以在成长的岁月中,内心磨砺的无比坚韧的女孩子。   她和他走了……走的很干脆,最大的原因是,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理解她父母,觉得他们只是献媚于神,对自己的爱在神来以后,就磨灭了许多,她心里不可能没有怨。   “我的父母在我进入这里以后不久,就双双去世了,我不想详谈那个时候的悲伤。只是还记得是林富瑞告诉我的真相,因为神怕我对外面的世界还有牵挂,不肯安心的呆在他的身边,所以干脆就使用一点点小小的手段,让我父母早亡了。也在那个时候,我才从林富瑞的口中知道真相,那就是我的父母那么讨好神,一切都是为了治好我。至于林富瑞怎么知道的,是因为进入了这里以后,他和神越发的融合了。”林晓花终于说到了她父母的这一段,可是她很冷静,眼中没有泪。   因为这个女孩子早就已经决定了,欠下的就还,她坚定了这个决心,还有什么太过悲哀的?   “是不是你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很睿智的女人?其实不是,在意的就会乱,就会残酷,就如我看不清楚父母对我的一片苦心。因为我总觉得人心是残酷的,残酷就在同样一件微小的错误,心不会和陌生人计较,觉得既然你是陌生人,你犯错是应该,因为你没有义务对我好。但是却是会和在意的人计较,觉得我都在意你了,我也对你付出了,你为什么要对我犯错?所以,我也残酷……因为他们是我父母,更多的爱我觉得是理所当然,如果陌生人这样养大我,我自然是感激涕零,那父母呢?我竟然有责怪和不甘……后来我就在想,对于在意的,关心的,熟悉的人不是应该更包容吗?一生缘分不易,都能给予陌生人的理解,为什么不能给予他们?让感情更加的升华?毕竟对你好与否是自然的事儿,而你对他人好与否,原本也是自然的事,加上了得失心,就不是这样了,开始看着回报了。”林晓花这段话说的特别长,或许她不是决定了还以后,就真的不痛了,只是这个隐忍的女孩子习惯了掩饰。   若然真的不痛,怎么会有如此的领悟?   我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的风扬起了细微的大战过后的碎屑,传来的阵阵血腥味儿,带着凄凉,我能说的却只有一句:“不,经历让你更加的睿智,至少比我这个你口中的呆子强很多。”   “呵……我的废话有些多了。剩下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不过就是三个人在这里无尽的纠缠,特别是神发现我的精血是他保命的一张底牌以后。你可能听出来了,我刻意去回避了神对我的一些行为和日常的相处,因为我觉得不值得去记。因为他说的爱我,更大的原因是在于他的绝对控制欲,他连我爱林富瑞这件事情都想控制……当然,也是他的高傲,在他眼中,我怎么可以去爱卑微的林富瑞,而不是他呢?这就是一切的答案。陈承一,如果我还有什么要告诉你的,那就只有一件事情。”林晓花的声音说到此时,已经非常的沧桑了,其实不用刻意去想,也知道,在这一刻,她彻底的老去了。   我眼角的余光瞟见她的发梢,已经彻底的白了,难道这就是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悲伤吗?我的心在莫名的颤抖。   “知道我为什么说他追寻死亡吗?那是我和他的一个界点,过了这个界点……他就慢慢不再是他了。”林晓花的声音仿佛带着穿透的魔力,让我看见了她和林富瑞的一个夜晚。   第一次林富瑞在他面前哭,是少年时。   而那一个夜晚,是林富瑞第二次在林晓花面前哭……他告诉林晓花他已经不能抑制的越来越像自己最恨的那个神,他告诉林晓花,这一世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求得一个死亡,因为死去了至少还有轮回,还有希望。   他还告诉林晓花:“这一世,我什么都愿意放弃,只求一死,但是我连自杀都不能,他会醒来。你要理解我,不是我愿意抛下你,而是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再面对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这样的我又怎么爱你?晓花,你愿意相信吗?下一世,我一定记得你,下一世……我还是你的小瑞哥哥。”   “这就是你如信仰般的追随他,他却追随死亡的由来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其实我能理解,甚至我能成全,把他的梦想当做我的梦想来完成……可是,哪个女人要的又会是虚无缥缈的下一辈子,而不是能相守眼前,哪怕一分钟的幸福呢?常常叹息呢,但到底成全了他。”林晓花轻声的说到。   “可是,他到最后,不想要这份成全了啊。”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想要这份成全的不是他,从那天晚上以后,他已经病入膏肓,然后慢慢死掉。我目睹了他死亡的过程,我艰难的活着,或许抱着一丝他还是他的希望,你知道的,没有一丝希望会活得更加艰难。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我不过在完成他的遗愿,他那一耳光打碎了希望,我还能剩下什么?这一世借他温暖,还他希望,纠缠至今,也就够了。”林晓花的声音仿佛是要睡去了。   “其实……你哪里是在完成他的遗愿,你到最后还想给他一个解脱,如果不能选择死亡,他永远都是被神压制的可怜虫,甚至彻底消失。你怎么可能忍心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终于忍不住‘揭穿’了林晓花的轻描淡写。   “呵呵……陈承一,天纹之石毁了,神的灵魂被彻底的禁锢在里面,然后就会慢慢的消散,什么也不用做……因为有大的好处,面对失败,就一定有大的害处,这是神的秘密呢?你看他多喜欢我……陈承一啊,如果我累了……就不再说话了……嗯,那也就是我死去了。”   “陈承一……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因为,我那么爱过他……他这一世的存在……在人眼中却只是神……我怎么忍心……他不在除了家人的任何人心里……留下痕迹?”   “陈承一……我很自私吧……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告诉了你……其实爱了他一生……到最后……也觉得你这个小家伙……挺……挺……”   林晓花到底没有说完所有的话,整个身体软到在了我的肩膀。   凌青奶奶一下子捂住了我的眼睛,对我说到:“承一,别看……成全这个可怜姑娘的最后愿望吧!待我给她盖上头巾,你再睁眼吧……”   而我的泪水不自觉的从凌青奶奶的指缝中滑出。   再见,林晓花,但愿来世能再和你共饮神仙倒。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战过后   “就把她葬在曾经那个祭台之下的秘室吧,那也算是入土为安。”当凌青奶奶松开我的眼睛时,林晓花已经被规整的躺在了地上,脸上盖着一张干净的布,也不知道凌青奶奶从哪儿找来的。   她衣衫覆盖下的身躯,显得比之前要‘枯瘦’了一些,看不到脸上脖子,一头散开的白发也被凌青奶奶给稍微整理了一下。   也是,入土为安。   我忍着心中的悲凉,抱起了林晓花的尸身,风吹过,吹的盖在她脸上的布微微飘动……我的脑中,还不时想起初见时,她在月光下的身影……想起她灵动而无所谓的眼神,仿佛她还在那里,晃着脚丫,吐着唾沫泡泡。   人生很难以说的清楚,上一刻还幸福,下一刻也许就天塌地陷……可是,人生却总还是要面对的不是吗?我很佩服这一个将勇气蔓延到下一世的女子,她说她还要还恩。   师父他们曾经入定的密室要下阶梯,暗沉的底下,一个不算大,可也不算小的空间。   我把林晓花摆放在了这里,我觉得我有些话想对她说,毕竟她是我在遇见如雪之后,第一次有动心感觉的女孩子,这也算是一种特别吧?   可是,在黑暗的地下室,我的喉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叹息一声,离开了这个地下密室。   走出地下密室的时候,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林建国父子也葬在这里,想了想……却还是算了,林晓花说了,他们这一世恩怨了,又何必同葬?于规矩不合。   我重新关上了那个地下密室的门,在那扇暗沉的大门关上以后,我知道我已经彻底的同林晓花告别。   但是没有关系,我会记得她。   她在我记得林富瑞在这个世界上所留痕迹的同时,我也一样记得了她。   在平台之上并没有时间的概念,这里和这里空间的其它地方一样,其它地方是永恒的蓝天,这里则是永恒的星空。   我和凌青奶奶有些费力的把师父他们拖动到了一起,然后用平台上的乱石为林建国父子堆砌了一个坟墓……不管怎么样,林富瑞是一个可怜人,而林建国也绝对不是一个坏人,甚至帮衬了我一些,实在是不忍心把他们暴尸在这平台之上。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很累了,趴在师父的身边,听着他安稳悠长的呼吸,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连番的大战,心底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只因为这里有一种‘味儿’,属于师父的‘味儿’,当可以静下来感受它的时,彻底的安心就再也压不住身体和灵魂的疲惫。   这种疲惫让我只想着睡觉,剩下还有许多的问题,就比如我们要怎么出去这种绝大的问题,我也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只是内心隐隐的焦躁。   我知道,大家都还盼望着见到自己的长辈。   但在这时,凌青奶奶温暖的手抚摸在了我的头发上,声音温和的传来:“如果累了,就睡吧……安心的睡。”   凌青奶奶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温和的抚慰着我,在这一刻,所有的焦躁都离我远去,但我又怕这一切是梦,长辈们都围绕在身边的感觉是梦,特别是师父……我怕醒来再次失去他。   就像他当年离去,明明就是一个平常的下午,他就再也没回来。   所以,在闭眼之前,我下意识的再次握住了师父有些粗糙的手,紧紧的握住了,这才安心的闭上了双眼,下一刻,疲惫就将我淹没,我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的状态。   这一觉没有梦,反而有一种越睡越温暖的感觉……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舒服的不想醒来。   直到后来我被剧烈的饥饿感和莫名的香味儿给刺激的再也睡不下去的时候,才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   可那个时候,我还迷迷糊糊,就感觉背上被拍了一巴掌,微微的疼痛,让我下意识的抬眼一看,看见正是师父蹲在我面前,歪着脑袋看着我的一张脸。   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熟悉的眉眼,看得我一阵恍惚,有些迷糊的脑子过了许久才想起我是找到师父他们了,我是找到了!   而能醒来就看见他的感觉真的很好,我忽然就内心一阵想流泪的冲动,却还来不及表达什么,背上又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原本连番的大战就让全身有一种莫名的酸痛,师父这一巴掌,让我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哪里还记得想哭这回事儿啊?   “你个臭小子?你看看你睡了多久?十几个小时……老子不在,你就这么能睡?这么些年?你还想得起晨练是咋回事儿吗?你还想得起……”师父一连窜的话就如对我的批斗一番,连珠炮似的炸得我头昏脑胀。   而小时候被他‘压迫’久了,而养成的习惯,让我下意识的竟然就想着完了,时间晚了,然后就要起来晨练,直到师父被笑着的凌青奶奶拉开,我才反应过来。   我晨练个屁,我明明就是连番大战累的睡了一觉,不小心被师父给绕进去了。   “哈哈哈哈……承一从小就笨蛋,没有额的小慧根儿机灵……你看他那瓷马二愣的样儿,还真准备晨练咧。”接着,我旁边响起了一窜开心的大笑,我不用看,一听就知道是慧大爷,然后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狗日的慧觉,我徒弟哪儿笨了?有你个笨蛋标本在那里杵着……谁在这儿都是聪明的不得了?你好意思笑别人?”果然……师父的声音跟爆炸似的传入了我的耳朵。   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细节,一件有些破烂的,还带着血迹的衣裳盖在了我的身上,随着我起身的动作,从我身上滑落了下来。   我拿起衣服,还来不及想什么?   就听见一个激烈的,带风的起身的声音,然后一窜比爆炸更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啊个(那个)是笨蛋标本咧?姜立淳,你个瓜货(傻货),额要和你单挑!”   “单挑就单挑,老子活了这快百年的时间,可是怕过你?”对啊,师父和慧大爷两个随时单挑,他们谁怕谁啊?   凌青奶奶就蹲在我旁边,和我相互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儿,可再一次的,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一个老实憨厚的声音插在了慧大爷和师父的中间。   “额说,你们包社咧(不要说了),包社咧,在娃子面前打起来多不好咧。”   是谁啊?他说的袜子应该是我吧?好在我和慧大爷相处的时间也不少,知道袜子是孩子的意思……只是忍不住就乐了,怎么还有个慧大爷的老乡在这儿啊?   然后抬头一看,竟然是肖老八,在之前的大战中,我对他勇猛的形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绝对这应该是个寡言少语沉默如山的汉子,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一脸焦急的插在师父和慧大爷之间,脸都急红了。   “老八,过来坐着,他们两个长期这样,让他们打去呗,扯头发,抓胡子,扯脸都可以。你咋每次都憨憨的上当呢?”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也插了进来,我一看,不正是吴立宇的小师妹吗?   这个时候,我也在注意到,在我们中间生了一堆火,火上正在烤煮着什么,吴立宇懒洋洋的缩在火堆旁,手上拿着一个茶杯,跟喝红酒似的,晃啊晃的,然后轻蔑的看了一眼我师父和慧大爷,然后哼了一声,说到:“一点儿风度和优雅也没有,果然是流氓不懂什么叫贵族。”   “你闭嘴。”   “你闭嘴。”   师父和慧大爷同时指着吴立宇愤怒的吼了一声……   而在这纷乱的场景中,我竟然莫名的感动,熟悉的画面再回来,就不要再离去了……我的生命不能再承受一次不告而别。   “承一,你睡觉时,你师父执意要把他的脏衣服给你盖上,说是有他的味儿,你睡的安心。也不舍得放开你的手,直到你翻身,松开了他的手,他才舍得换一个姿势。承一啊,你师父这些年真的很挂念你。”   也就在这时,凌青奶奶温和的话语也传入了我的耳朵,我的手忍不住用力,把手中这件脏脏的血衣握紧了一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等了很久了   晚餐其实很丰盛,甚至有一小锅单独的熬得浓浓的药汤。   师父递给我,执意让我一个人喝,他说:“这个地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好东西好像不少的,我挑挑拣拣的好些东西。反正有你陈师叔在,也不怕药性冲了你的身子,赶紧喝。”   我接过药汤闻了一下,其实味道算不上好,毕竟药味儿有些冲鼻的感觉,可是我却闻出了熟悉的,温暖的味道。   仿若竹林小筑的一夜又一夜,他亲手递到我手中的药汤。   “为什么你们没有?”师父执意只让我一个人喝,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么多长辈在场,我怎么好意思一个独自喝?   不用想也知道,这锅汤里的好料不少。   “承一,你喝吧。你师父早就把好东西收起来了,说是你断药很多年了,为你多准备一些。”陈师叔笑得温和,微风吹乱他的发丝,已经全白了,这就是大战的代价。   面对陈师叔的话,我没说什么,而是低头开始慢慢的喝起这锅药汤,热乎乎的感觉从喉间一直暖到胃里,这都多久了?熟悉的关怀……曾经肆意享受的,然后失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心底就多了一份忐忑的珍惜。   饭食,干净的衣物都是长辈们醒来后,从平台下神的‘宫殿’拿来的,我们在吃饭的时候谈起,我才知道,在我昏睡的时候,神的宫殿人几乎都跑光了。   其实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牵扯太多的人,那一场大战,神所有的战力都拿了出来,不管是炼尸还是青袍人,剩下的都是一些普通人,也就是灰袍人。   他们应该也是神的忠实拥护者,见神失败了,第一个选择就是畏惧的逃跑,其实这样真的正确吗?在这片危机四伏的空间里,恐怕是呆在神的地盘上还能活得久一些吧?   “师父……”想到这里,我欲言又止,毕竟那么多人的性命,师父是不是应该提醒一句,让他们呆在这里?   师父好像洞察了我的心思,从随身的黄布包里拿出了他的旱烟杆,然后很是珍惜的拿出一个装着烟叶的纸包,小心的装了一些剩下不多的旱烟叶,点上了,吸了一口,待到浓浓的烟雾吐出时,他才说到:“承一,是不是怪我没有阻止?”   我却有些沉入了旱烟的味道,毕竟这是曾经伴随着我整个童年和少年的味道,在师父离去以后,我有一段时间,也试着去抽两口旱烟,想念的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   但是我却找不到,只因为师父抽的旱烟叶子有些特别,一般的途径根本弄不到,而具体要从什么地方去弄到,我却也不知道。   见我不说话,师父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到:“其实逃跑的不止是那些灰袍人,在神的宫殿里还禁锢着一些少年,应该是外面的圣村送进来的人,你知道吗?这些人是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师父,一下子想到一个问题,他们出不去了,是不是我们也?   “是的,出不去了,可是你其实要相信人的繁衍和生存能力,就像在远古的时候,环境比起这里,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安全,可是人类还是存活下来了!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任何的庇护给远古的人类……我其实是想说,尊重自然吧,他们躲在这里,说不定面对的还是一场灭顶之灾,不如早早的去面对一下这地方。或者,你就把这里看成是一个世界。”旱烟的烟雾飘起,微微有一些刺激的味道,让师父眯起了双眼,烟雾中师父的脸有一些深沉。   有时候,保护也不见得是一种慈悲,如果不能永远的保护,还不如让被保护的对象,早一点学会面对。   这个道理可以从一个人身上扩散到一个族群……师父只是在给我说这个。   多年的老毛病改不掉,逮着任何事情,总是会给我说道,其实师父一说我就能理解了,但我好奇的是,师父为什么会把这里说成是一个世界?这让我很难想象。   我有限的思想,不足以让我理解这些,但我知道师父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所以我下意识的说到:“一个世界?”   “是一个世界,或许我也不能完全的给你解释……只能说,在茫茫的天地中,我们所在的位置那么小,抬头仰望着天地,又能看到多少呢?”师父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我总觉得消失了快十年的师父,变得比曾经深沉了许多,好像了解的太多,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也没有过多的追问什么,喝完的药汤被我放到了一边……我抓起一块烤的恰好的烤肉,在慧大爷喝着白粥妒忌的眼光下大口的吃了起来,我其实应该担心一些什么,可是我大口大口的吃着烤肉,直到吃完以后,随意擦了擦手,才问师父:“师父,是不是我们也出不去了?”   师父嘿嘿的笑了一声,然后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中一直把玩着一块石头,那不是被林晓花破坏的天纹之石吗?他拿着这块石头干嘛?如今神已经被灭了,这块石头还有什么用?   可是师父好像没有给我解释的意思,只是随意的抛玩着手中的石头,咬着旱烟,竟然笑得有些‘奸诈’的意思,又或者眼神里还透露出一丝忧虑,可惜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敢肯定。   我们在这平台上呆了三天,我也不明白师父他们为什么执意的呆在这里,然后非常安心的等待,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在这三天里,我们好像一起达成了一个默契,就是绝口不提当年事,还有在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时间去交谈这个,只因为老一辈的人好像莫名的有些紧张,在这三天里都想尽办法,抓紧时间恢复着自己的状态。   弄得我也莫名的跟着紧张起来,抓紧时间恢复着。   其实我有问过师父,为什么不到平台之下的房间里去呆着,去弄了很多被子褥子回来的师父只是简单的和我说了一句:“这里不刮风不下雨的,有没有屋子也不是很重要。”   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安逸,即便是用功的恢复,我也没有师父他们积极,常常他们还在打坐的时候,我就已经百无聊赖的醒来了,有时躺在地上看看头顶的那片夜空,有时就蹲在师父面前,扯一下他的胡子,看看他打坐。   我不是刻意的去‘童真’,而是在师父面前,总觉得想要找回那一份当年的感觉。   我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就比如内村的半个师父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凌青奶奶见了他,会突然的清醒?可是,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我的脑子就好像不够用似的,根本就忘记了这些问题。   这是从小遗留的毛病,不想事儿,一切有师父。   三天以后的这一天,很是平常,师父他们依旧在沉静的打坐,早早醒来的我,就随意的靠着师父的背,百无聊赖的看着那片仿佛是永恒的星空,却在忽然间,感觉师父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他说:“时间差不多了,来接我们的人估计已经到了。是时候走了。”   来接我们的人,那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的想问师父,但看见师父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   特别是吴立宇,神情有些怪异,但他还是拍了拍衣裳,说到:“那就走吧,等了很久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灵的力量   我不明白师父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说起这个的时候,站起来的每一个人都神情严肃。   “师父,到底会是谁来接我们?”我想象不到我们困在这里,会有什么好心人来接我们?吴天吗?我觉得不可能。   “走吧,到时候就明白了。凌青,干净衣衫准备好没有?去见‘老朋友’‘长辈’,礼数可不能少了。”师父一向是如此对我,小时候问他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也总是喜欢对我保持神秘。   他认为这是对我的一种保护,不想让我心里承受太大的压力,没想到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师父吩咐了一句,凌青奶奶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衫,这当然也是从神那里拿的,各自换好之后,师父手持着天纹之石走在了前方,而我们一行人就默默的跟在了后方。   我知道这里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有很多外面世间没有的存在,我总想起初入的时候,那绝对静谧的空间,应该隐藏着什么,却不想我们一路走来,竟然安静的让人都不敢相信。   “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本心,本心就是天道想让万事万物还原的一颗玲珑剔透心。就算是随风舞动的植物,也有心的气场……这是我小时候给你讲过的道,承一,你都还记得吗?”我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在这个时候已经能听见潺潺的流水之声,看样子是快要接近我们来时的那条大河了。   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严肃的给我说起这个,在他严肃的时候,我自然不敢插科打诨,赶紧正色到:“徒儿不敢忘。”   “不忘就好。我知道你一定见识过这里‘土著’的穷凶极恶,我想你也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没有遇见任何‘土著’的攻击。这其实是它们的感恩,你知道吗?”师父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就想到了当时神的命运之河,抽取的是这片空间里的‘土著’的力量,然后我们消灭了神,难道这里‘土著’是因为这个感激我们,所以……?   “我想我明白了,师父。”我认真的回答到。   “承一,你身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煞气,这种事情你自己没办法感受,可是我却从看你的第一眼起就感受到了。我想我不在的这些岁月,你一定也过得不宁静,打打杀杀的事情应该不少,才在身上有了这淡淡的煞气。我说这个,不过是为了提醒你,就连这里凶残的土著偶尔也会有本心的流露,而本心是什么,我想我已经不需要给你解释。你做为我的徒弟,做为一个修心为重的道士,你不要忘记了无论何时,心比术重,不要让打打杀杀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无止境的追寻更高的术。”师父说话的声音平静,而眼看着那一条大河就已经在眼前。   我身上已经围绕了一层淡淡的煞气?我听着忍不住呆了一下,然后再仔细想起师父的话,回想这些年的岁月,好像就真的如师父所说,在我的心里,术所占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各种眼花缭乱的秘术反而是能让我震撼的东西,而心灵的力量和感动,我是不是已经慢慢的淡薄了?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重新找到了师父?那我以后会不会也走上了一条邪路?   师父见我发呆,忍不住手轻轻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到:“承一,你的轮回障壁已破,就算这片空间的规则和我们的世界不同。就好比,在这里的事情,不会被那边所承认……那边的事情,也不会影响这里,是你唯一也是可靠的生机。但天道之下,不同的世界细则不同,却有大法则覆盖全部,那就叫原始,为师也很难悟透原始,只是轮回障壁这种事情应该是接近原始天道的某种规则,我想你在无意中钻了一个漏子,但大法则之下,总有影响。”   “师父,或者你直接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冷汗。   因为,这些天来,道童子的意志太过于安静,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了这件事情,师父这么一提起,我的心理压力陡然的加重。   我必须承认,我是在留恋,我舍不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完全的消失了,眼看着老一辈的人找到了,我怎么舍得就这样消失了?我还没有等到所有人都团圆在一起。   “直接说就是,你的轮回障壁变得薄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在今后的岁月里,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你必须要记得一句话,人这一生实在是没有什么足以依靠的东西。就如钱财可能会散去,不散也不能带来温暖,不能阻止生死病死,就如他人总会离去,就如很多……所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心灵的理想!一颗剔透玲珑的本心如果是最好的,这一世无法触及的高度。那么,你要做的,就是无限的去接近它,它会成为你最终的依靠,只属于你陈承一的意志。”师父的声音分外的严肃,或许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抓着我肩膀的手也变得有些收紧了,抓的我肩膀有些生疼。   道童子的意志存在这种事情,师父不可能不在乎,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了,师父的痛苦恐怕会大致和林晓花的痛苦相同,那就是我在他面前,而我已经不是我。   心灵的力量吗?我相信师父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一时间我也无从去把握什么叫心灵的力量,但只要有一个方法可以依靠,就无形中给了我巨大的信心,其实我大约能触摸到一点点线索,那就是属于陈承一的坚定的意志。   “好啊,如果你心灵的力量能同化我,或者彻底的隔绝我,那我的这一世也不算是白修。”在我充满了信心之际,已经沉寂了许久的道童子的意志忽然出现了,吓了我一跳。   好在这种自己和自己对话的模式,在大战的时候,我就已经稍许习惯了,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还挺有意思,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不会寂寞?却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种自我存在的方式。   我们已经走到了那条平静大河的岸边,师父和简短的讨论以后,一路上也只是沉默的朝北走着,神所在的地方是一直朝南,如果是一直朝北,是不是就接近我们所在的出口?   还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出口,只是那一片空间是唯一的一个节点?   我跟随着师父沉默的走着,越是朝北,风景也就越是熟悉……渐渐的我看见了我和凌青奶奶曾经呆过的那一片小森林,甚至模模糊糊的看见了船的影子。   那一艘血船,还停留在那里!   我望着静静的河水,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一个人,原本很沉默的我,再也忍不住开口了,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眉毛微扬,问到:“啥事儿?”   “师父,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你会再收一个徒弟吗?”对,我想起了纪清,当日他让我逃脱,他却被水中的某种不知名怪兽拖入了水中。   在那之后,河面就恢复了安静,我没有见到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我一直自我麻痹的觉得纪清还活着,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绝对这种希望根本就已经是绝望,但是在他逝去的这个地方,我觉得有必要问一下师父,给他一个交代。   “我?应该不会……咱们这一脉随缘,但弟子缘薄。除了和你有师徒之缘,还有和元家那小丫头有一点儿师徒之缘外,我再也感觉不到我还有弟子缘。”师父回答的很是简短。   我欲言又止的看着师父,然后沉默了几秒,才对师父说到:“师父,我想给你讲一件事,你能在这里和我单独聊几句吗?”   师父很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说到:“也好!让大家在船上等我们吧,我们总是要乘着那艘船出去的。”   很快,在这静静的河边就只剩下了我和师父,我终于开口对师父说到:“师父,我才进来这里的时候,差点被水中的怪物杀死。而之所以没被杀死,全是因为一个人救了我,一个想成为你徒弟的人。”   “啊?”师父的表情流露出诧异。   “他的名字叫纪清,师父,我为你讲讲这个人的故事吧。”说到这里,我开口一五一十的把纪清的故事告诉了师父。   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河面一直无风,可是当我讲到纪清身亡的那一刻,莫名的河面却起了一阵微微的清风,吹起了我和师父的衣襟。   难道,这就是在告慰纪清?还是说,他能感知到?他的灵魂还存在于这里?   第一百五十章 迎接之人   可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灵魂存在的气息,我只能把这一阵清风当做是天地之间的巧合,当做是天地为愿意为纪清送上一丝悲悯。   在我讲述完了一切沉默的同时,师父也沉默了,过了半天他才问我:“真有这回事情?”   师父自然不是不相信我,他只是不相信自己以前无意中的一个行为,为纪清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可是这种事情他又如何去弥补?   我和纪清的一来一往,原本可以弥补纪清一些什么,可是纪清也是如此的骄傲,他到死都不愿意欠下我,而成为师父的弟子,几乎快成为他心底的一个执念。   我不知道应该对师父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师父有些怔怔的发呆,过了好半响,师父才叹息了一声,说到:“我心里有数了,走吧。”   这算一句什么样的回答?我实在猜想不到师父会给出这样一句答案,可是看见他有些沧桑的背影,我又不忍心追问了。   只能看着这静静的河水,对纪清道了一句哀思,然后跟随着师父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其余的长辈们早就在那艘血船上等着我们,如果说神还留下了一些炼尸,就是这来来回回的几艘船上的了,这些炼尸应该是失败品,只能机械的划船,也造不成什么伤害,我们也还需要它们,所以也就没去管它们了。   来到第一层熟悉的船舱,那种让人迷醉的香味还萦绕在船舱中,只是我还是忍不住微微难过了一下,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不过,这也不是值得难过的事情吧?能守着自己的儿子死去,能解脱,未尝不是林建国的心愿?   我沉默的盘坐在了船舱的一角,还是习惯性的紧紧挨着师父,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辈想的办法,竟然顺利的让这船前进了,那所谓的护船兽也没有出现,一切都异常的安静。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们能不能顺利的出去,但是师父既然说有人来接我们,那就安静的等待吧。   或许是同江河湖海结下了不可磨灭的缘分,这一次在船上的日子却是我不可以想象的漫长,我们竟然随着河流,在船上呆了整整五天。   外面的风景不停的变化,可是一切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我感慨这个地方真的能称为一个世界,因为这样漂泊了五天,不停变幻的风景,我也没有感觉到这河流就到了尽头。   我有些焦躁,我们都不知道漂泊到了哪里,却一点儿也没有看见出去的希望,我们能出去吗?   除了师父,慧大爷和凌青奶奶三人以外,所有的长辈都和我一样的有些焦躁,但是师父常常老神在在的,什么也不说,大家也只有静默的等待。   转机发生在第五天的下午,那一天下午也是平常的在河道上航行,可是在前面的一个转角处,终于……盼来了我们期待已久的事情,风景开始重复了,无限的重复。   我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觉,毕竟这个世界就算再好,它也不是我原本的世界,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这里无法出去,内心焦躁,但终于被我找到了一扇可以出去的大门,怎么可能不高兴?   在这样无限的重复的无聊中,每个人竟然都变得开心起来,激动的一次又一次的朝着船外张望,只有一直淡定的师父,此刻显得更加的淡定,还有吴立宇,他一开始最是焦躁,到现在却是一次都没有到甲板上去过。   和进来时一样,这样的重复大概过了几个小时,终于变了……船舱外开始出现浓浓的雾气,除了水声,然后剩下的就是莫名的静谧。   师父终于起身从船舱中走了出去,我下意识的就赶紧跟上,然后发现,我们竟然来到了之前进入鬼打湾时,那一段平静的河道。   师父立在船头,忽然开口对我说到:“承一,这里就是出口了……很神奇的一个地方,只要我们的船驶过这段河道,经过一个拐角,就能回到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人只能进,不能出……没想到我们还真的能出去了。”   “师父,既然没有人出去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我忍不住奇怪,而且敏感的发现,师父说话的声音好像刻意压低了。   “我知道,是因为林晓花。另外,承一,你灵觉如此出色,该不会感觉不到吧?这一片地方最可怕的存在就隐藏在这里,所以你说话的时候,声音稍微放小一点儿。”师父在眉眼间好像很忌讳这里隐藏着的某个可怕存在。   “林晓花?师父,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竟然不知道师父还有这么一段隐藏的往事没有说。   船还在静静的行驶着,而从这里进来过的我知道,只要驶出了这片浓雾区,就可以看见一段平静的水道……顺利过去之后。   而师父见我提起林晓花,然后追问他,竟然又拿出了他的旱烟,点上了之后才说到:“林晓花是个不错的姑娘,我们在入定的岁月里,多亏有她的照顾。那是一次巧合,她进入了我们入定的地方……然后对着入定的我说了许多话,大概就是她和神的那些恩怨,我都听见了,我从入定的状态中醒来,然后就和这个姑娘联系上了……很多事,以后再详细的说吧。总之,这个地方不可以出入,只有一个例外,就是神偶尔会出入这个入口处,这些神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林晓花,有些忌讳是林晓花告诉我的。”   “那在这里有什么忌讳?”我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追问了师父一句。   我没有想到师父和林晓花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可是现在想起这个特别的女孩子,心中的伤感还是很重,所以只能选择绝口不提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总结起来就只是一句话,这里这个存在没人知道是什么,因为它出现就必杀死所有见过它的……但是它好像很平和,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的出现……所以,一切都不要惊扰它为好。至于怎么才会惊扰到它,这个没有太过固定的说法,可是我想安静的过去就好,说话的声音也不要太大。”师父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的神情隐隐出现了一些忧虑,至于他是在忧虑什么,我并不知道。   很快,船就行驶到了浓雾区的边缘,在这里雾气终于渐渐的变淡了一些,但是视线所能看到的还是有限。   我和师父立在船头,我下意识就感觉到了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而师父的脸色也越发的严肃。   “哦?竟然还有那么一个不是人的家伙等在前面?他是怎么做到的?不太可能啊。”在我感觉到内心的不安以后,我心底那沉寂已久的道童子忽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可是,当我想追问的时候,船就已经驶出了浓雾区,我感觉体内属于道童子的意志被压制了下去,在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无数的碎片在我灵魂深处涌出,然后行成了一道新的薄膜覆盖在了某一种力量之上。   道童子再一次的被轮回的障壁封印住了?师父那一番关于心灵力量的话又响彻在我耳边,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而这一次薄膜再也不是当初那一层轮回的障壁。   我来不及出思考自己太多的问题,因为这艘不大的血船驶出这一片区域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内心的不安来自那里。   在我眼前出现了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当初的那一条迎亲之船。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观察什么,就听见一连窜鼓掌的声音,接着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陈承一,你总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把你这个变数放入鬼打湾,就会产生让我惊喜的结果。”   “杨晟,我很想问你,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话是什么声音吗?”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原来,来接我们的人就是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交锋   “我当初说话是什么声音,那有什么好重要的?姜爷,你手中那块天纹之石拿出来吧,你知道我要什么的。”对于我的问题,杨晟根本就不在乎,而是盯着我师父,慢慢的说出了这句话。   看来一直提当初,当初的根本只是我,随着我和杨晟的渐行渐远,他恐怕早已经忘记了当初。   而整件事情我隐约也有一些串联起来了,杨晟放出大表哥给肖承乾的事情,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阴谋,而这其中是不是有吴天的配合?如果有吴天的配合,那吴天为什么要杀我?至于师父拿着天纹之石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师父又知道一些什么吗?   我在疑惑中抬头,看见的正是杨晟立在船头的身影,同样的是带着面罩,穿着一件包裹的严实的风衣,两手搭在船舷上,带着手套。   而和杨晟同站的竟然是吴天……他……   至于在他们身后自然是吴天和杨晟的人,我又看见了那熟悉的十人,还有所谓的四大邪派的顶尖年轻一代。   让我心惊肉跳的是,我没有看见肖承乾。   我有很多话想和师父他们说,我开始懊恼,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时间,我都不提起一点儿经历,好像是怕打破这种默认成俗的,他们不问,我也不说,我不问,他们也不说的尴尬。   但现在想说,显然是不合适了。   我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战斗力,发现两方对峙的话,我们必输无疑。   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难道大团圆就只是‘梦想’?我自觉和杨晟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们要要做的事,恰恰就是他最大的阻碍,我想不出他有什么放过我们的理由?   不过,和我稍许有些担忧的表现比起来,师父却是异常的自在。   还是那一杆熟悉的旱烟,他不紧不慢的装上了最后剩下的烟叶子,慢慢的点上了,转头把旱烟递给慧大爷,说到:“要不要来一口?”   “额不要,有本事给额弄几个鸡蛋来,好些日子都没吃咧,嘴里淡出个鸟来。”慧大爷对师父的旱烟一点儿都不领情。   师父似笑非笑的抽了一口旱烟,很是享受的闭上眼睛,然后才说到:“你不识货我不怪你,我这烟叶子不是特殊的渠道,可是买不到的。你说你没吃鸡蛋,嘴里淡出个鸟来,你倒是吐一只鸟出来看看啊?”   “额说你个死牛鼻子,你没事儿找额麻烦干啥咧?你是要单挑?”慧大爷总是经不起师父的两句挑拨,单挑这个词儿又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   “傻的,没看抽旱烟呢?”师父斜睨了慧大爷一眼。   完了,我知道又是一场‘惨烈’的单挑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我下意识的叹息了一声,如果说师祖是光棍精神,那么师父则是把光棍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越是这种沉闷紧张的对峙,他越是要扯淡,而慧大爷有时二愣二愣的,硬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被师父拖入局。   而在这个时候,肖老八又一次的站了出来,看他那深深忧虑的样子,估计又是要劝架了。   整艘船上,只有吴立宇和我是一样的表情,他好像不敢往船上看,眉头微皱,那种复杂却是担忧焦躁的情绪怎么也掩饰不住。   “咳,姜爷,你不必故意这个样子吧?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内心极其有谱的人,何必又做出一副玩世不恭,万事迷糊的样子来哄骗大家呢?”杨晟或许是不想啰嗦,开口打破了这一出我师父故意的闹剧。   这个时候,慧大爷也不和我师父闹了,转头看了一眼杨晟,说到:“额说谁呢?我只记得以前有个老实敦厚的杨晟,没想到是瞎了眼咧。”   慧大爷就是这样的直肠子,不过,师父却是在慧大爷身前摆了摆手,冷静的说到:“我内心有谱,和我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一件事,面对我的人生,那是我的事儿。我这人没有什么大的追求,想做就做,对得起良心和底线的基础上,快乐就好,和老慧插科打诨是我喜欢的事儿,为什么不做?”   “姜爷,你那口才还是一样的厉害啊。”杨晟的声音嘶哑,却开始装模作样的鼓起掌来,掌声清脆的回荡在两条船之间。   “不敢不敢,做内心想做,说内心想说而已。倒是你,不必装模作样的叫我一声姜爷,你还有叫我姜爷时的那份心,你还是叫我姜爷时的那个你吗?你是在自我否定,还是在自我打脸?当然,我也不否定你就真的是真心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让路,别挡着吧。”我师父说到最后语气严厉了起来,旱烟升腾的烟雾迷蒙了他的脸,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呵呵……呵呵……”面对我师父的话,杨晟干笑了几声,然后忽然语气就严厉了起来:“既然你要撕破脸,我也不用叫什么姜爷了。姜立淳,我今天来了,就是解决一切隐患的,而那块天纹之石,你交不交出来也都无所谓,你以为我拿不到吗?”   杨晟的话语里明显有了几分威胁的意思,就像他说的,既然撕破脸了,大家也不必虚伪了。   “本来就已经撕破脸了,从你搭着直升飞机离开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还有脸面的存在吗?只是我徒弟傻,为你伤心难过很多年,不过不值得的人和事的确也是没必要。天纹之石已经废了,我相信你要的也不是它,是这里面的昆仑之魂吧?”说话间,师父从随身的黄布包里拿出了那块天纹之石,随着的抛玩着,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杨晟却显得有些激动,忍不住朝前前倾了一下身子,明显,师父说中了他的心事,而看见天纹之石的同时,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其实,我看着杨晟,忽然有点可怜他,当初他只是想完成他老师毕生研究的愿望,走到现在这一步,可能事情也出乎他的意料了吧?他就像是被自己的执念,和自己选择的命运这两双手不停的推着走。   偶尔,他会不会也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想要回头呢?   可是,很多人都是一种不能付出代价的生物,付出了,就想要得到回报……就像爱情里付出越多的人,越是松不开手!有时,可能已经不是爱了,不甘心的只是自己的付出。   这个道理可以放在很多事情之上,如果看不透,就算有些事情想回头也会自我否定。   壮士断腕,为什么那么惨烈?就是一种舍弃自己的付出,这是巨大的心理难关,看透的能有几个?付出时无悔,只是因为想要付出。放开时无怨,只是因为了放开的时候。   所以,我望着有些激动的杨晟沉吟了,我想他也一定有个艰难的心理过程,否则不会用几次救我来彻底的清算我们的感情。   我很想说声晟哥,回头吧,可是我却知道,说了也只会徒增伤感,毁灭我心里其实深埋的那最后一丝情谊。   在我的念头百转千回的时候,杨晟已经恢复了正常,面对师父拿出来的天纹之石,只是贪婪的看了几眼,最终才说到:“姜立淳,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破解了命牌,拿回了你们被禁锢在内村的魂魄的?如果不是如此,我今天还真的不用动手,就算情谊已经不在,咱们毕竟还是熟人熟事儿的,打起来到底难看了一些。”   说完的时候,杨晟在弄着自己的手套,仿佛在检查是不是没有戴好,他的语气有些轻佻,可是一直沉默的站在他身后的人,气场却不一样了,一股压抑的战意开始弥漫在整艘船上,看样子,局势是一触即发!   可是,这种那么严肃的战意,却被师父的一声嗤笑给打断了,他摇着头说到:“杨晟,你既然知道我能破命牌,我身为道士,对灵魂也有深刻的研究,那就好办事儿了。天纹之石给你又何妨,你敢拿吗?”   说到最后,师父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却严肃了起来,这时候,言语上的交锋已经到了临界点。   不过,杨晟已经没有最初的激动,他只是看着师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难道会怕?在圣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徒子徒孙都还在呆着,现在是好吃好喝,之后我却不能保证了。”   “祖上,你难道就真的那么忍心,这样对待我们?”也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吴立宇忽然激动的开口了。   他叫祖上,自然就是吴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斗胆一问   我能听出来吴立宇的声音带着颤抖,也是饱含了某种不能言说的感情,还带着一丝卑微的希望。   可是吴天就好像事不关已一般的,微微半合着眼睛,根本就没有看吴立宇一眼。   倒是杨晟转头看了吴天一眼,吴天感觉到了杨晟的目光,说到:“我等道家之人讲究缘分,既然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都说明你是对的。那从今往后,自然可以一同谋事。”   没有理会吴立宇,吴天倒是给杨晟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我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肯定杨晟是找过吴天合作的,但是吴天自诩道家之人,昆仑真传,自然是要信什么缘分的。   当日,他是真的想杀我,可惜机缘巧合之下被我逃脱。   他见证了杨晟的说法,相信了我就是那个变数,所以从今往后就选择了与杨晟合作。   至于合作什么,目的是什么,我却是猜想不出来了。   能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已经不错了,毕竟杨晟说起关于我师兄妹的消息时,我的心已经乱了。   在那个时候,我觉得就像一条待宰的鱼一般,就连反抗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只因为心有牵挂,又如何做到义无反顾的去拼命?我只能说,杨晟这一招太狠,而当时的我们又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在这种混乱的思绪之中,我下意识的看了师父一眼,师父依旧叼着旱烟,升腾的烟雾中,我第一次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但又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杨晟的任何话,却是朝着吴立宇走了过去,一把拉起半伏在船舷上的吴立宇,开口说到:“你难道还没有死心?还嫌不够失望?你还是好好的站着吧,站直了!至少这样不会太难看。”   吴立宇朝着师父有些颓然的一笑,说到:“最想不通的自然是我,就如你师父是你的梦想,我们那个曾经辉煌的祖上又何尝不是我的梦想?我的家人,师兄妹看来是已经想通了,而我可能是执念太过深重。”   “既然你也知道是执念,那就试着放下,我不催你。但我也陪着你。”师父的话说的轻轻的,就像安抚一般拍了几下吴立宇的背。   吴立宇冲着我师父感激的一笑,沉默了好几秒,也只是说出了一句话:“老姜……”   “你叫我姜立淳好了,你这样叫我,我会觉得加点儿葱蒜之类的,就可以炒一盘菜了。”师父调侃的说了一句,然后笑了,随手磕了一下手中的旱烟锅,然后扶起了吴立宇。   吴立宇跟着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默默的进了船舱,他没回头,只是说到:“如果真的要打架,就算我一份儿吧。”   他可能是现在还没有彻底面对的勇气,但已经表明了立场。   但是师父却收起了旱烟杆儿,说到:“你放心吧,打不起来的。”   吴立宇却是摆摆手,没有说话。   我好像很分明的知道,吴立宇是想说就算如今打不起,以后呢?就能避免吗?我的立场已明,你随意折腾去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洞悉吴立宇的想法,我想我也是不在意这个的,甚至我连原因都没有的略过了这个想法,只是佩服师父身上有一种安慰人心的淡淡温暖以及安稳人心的力量感。   师父是不知道我此时的想法,和做为一个弟子对他的崇拜,他只是看着杨晟说到:“不错,你找准了我们在意的点,可同样的,杨晟,我也找准了你在意的点,既然咱们都投鼠忌器,是不是可以谈一下条件?”   “你觉得我们的条件对等?再说,吴天前辈就在这里,你的什么手段你觉得他不能破解?”杨晟的话很强势,可如果真的强势,我想他也不用和我师父对话。   而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吴天却是看了我师父一眼,说到:“尔等小辈,好像已经失了礼数。”   我师父却是没有理会杨晟,而是恭敬朝着吴天一躬身,然后才说到:“我等在您面前自然是小辈,原本一身风尘,狼狈不堪,也自然不敢如此见您,只得收拾齐整了,才敢面对您。我等这样的心情,可是失了礼数?另外,立淳有一问题斗胆问您,可否一答?”   我很少见到师父如此肃穆的表情,想起师父临走前,特意让我们更衣!我也相信,对吴天,师父是真心的不肯失了礼数,不过吴天的所作所为,想要让师父去执弟子之礼,跪拜于他,怕也是难。   “好一个不失礼数?我那师兄是怎么教导弟子的?连师叔都不肯叫一声?”吴天其实是一个很少有什么情绪的人,至少在看我看来是如此,但这一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激动?竟然在这个当口教训是我师父礼数的问题来了。   他连自己的小辈都不在乎,为何会在乎我们老李一脉的礼数?   我隐隐约约的觉得,其实吴天根本在乎的就不是我们这一脉是否有礼数,他根本在意的就是我师祖老李,而且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来,就让我异常的肯定。   我越发的觉得自己好像能洞悉一些事情了,不过自小就灵觉出色的原因,这种事情我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就被师父掷地有声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   “师叔?我自然是想满心亲切的叫您一声师叔?也好宽慰一下我们这些小辈失去师父以后,多年无靠思念的心思。立淳如今就是想斗胆问一句,我等有这个心,而您是否又真的把我等当做小辈?如若真是当做小辈,怎么半点爱护之心,维护之意都没有?就当您生性淡漠,看透世间缘分,斩断情根,那我又敢问,为何处处与我等为难,甚至加害于我们这些小辈?好吧,就算如此,我就当我们这一脉自然是我师父老李维护,最后斗胆问一声,为何能对自己的至亲骨血也毫不留情?您如今和我谈礼数,我直道尊老亦当爱幼,如果有人为老不尊那又如何?”   师父说完这话以后,陡然站直了身体,双眼只是死死的盯着吴天,而环绕在师父周围老吴一脉的人,却是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了悲凄的表情,而看向我师父的眼光中竟然闪烁着感动。   这个时候,我明白师父是在给老吴一脉的人要一个公道来了。   只是面对吴天这样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没有压力?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吴天时的压力,师父他……此刻的吴天眼睛已经完全的睁开了,那股无形的气场在刻意的控制下慢慢的散发。   我就站在师父的旁边,都感觉到了某一种压迫,可是师父不退不惧,硬是挺直了腰杆,没有退缩半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辈,看来我是要替我那师兄训一下弟子了。”说话间,吴天就扬起了手!如果说神是很厉害的话,他到底是依靠着那条神秘的命运之河,比起对于术法的理解,还有功力的累积,自身的实力,他是万万比不上吴天的。   那一刻,我全身绷紧,可是师父却是若无其事,只有我看见他的额头上其实布满了细汗。   “吴前辈,教训是应该的。不过,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先把正事谈了再说。”就在这时,杨晟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吴天的手,这个动作让我震惊,那一年的杨晟还是一个连最基本的炼体之术都不会的人,如今的他是怎么做到,举手之间就阻止了一个强大的蓄势待发的高人?   要知道,这样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吴天看了一眼杨晟,似乎不是很满意,但到底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又微微半闭着眼睛,然后沉默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而我师父隐晦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晟说到:“看来你还是清醒的!有时候,在秘术面前,高人也不一定有解决办法,除非强破!可是你敢赌吗?你总归还是知道,我师父虽然和那个人是师兄弟,但到底传承不同,否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怎么会被我破除命牌的禁锢?杨晟,谈条件吧!”   师父的话刚落音,好像一切都要得到解决了的时候,在这里的水面忽然开始不平静起来,两只船都开始微微的晃动,一直很平静的河面竟然翻起了不大的浪花!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终的存在   这些变化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我注意到了,那种很感觉很微妙,就像我第一次感觉到薄膜之下力量的感觉。   也就是说我莫名的感受到一股绝大的力量掩藏在水面之下。   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存在,我正想告诉师父时,发现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有一些微变,包括那个一直半合着双眼,装作淡定的吴天也陡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水面,只是看不出有什么神情的变化。   师父就站在我的前方,这样的变化他肯定也感受到了,因为这种变化来的很快,从发生的当时到现在,已经变得异常的剧烈,我们所在的这艘血船也在从微微的晃动变成剧烈的晃动。   我看着师父,师父也无奈的看着我,忽然他就对我说到;“三娃儿,我发现你真的是个事儿精,前方已经遇见群狼,这时又跑出来个大老虎。只要有你在,什么事儿都能中个‘头奖’,这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我微微一笑,很直接的一抱拳说到:“谢谢师父夸奖。”   师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一巴掌轻轻拍到了我脑袋上,然后笑骂了一句:“这些年不见,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见涨了。可有时吧,不是怕有事,就怕不来事……因为变数往往是发生在事与事之间的。说不定,我们能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破局。”   这是师父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了担心的情绪,是啊,就算用天纹之石压制杨晟,出了这里,换回了师兄妹等人,那接下来呢?   就看一看杨晟带来的这群人吧,悲观的说,凭我们现在的能力,是杀不出这个‘重围’的,杨晟等人根本没有打算放过我们,因为我们就是他们前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按照师父光棍的性格,一般到了这种难解的局面时,他就不会想太多,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会走一步看一步,因为这样总比完全的原地不动,坐以待毙要好。   如今莫名的惹来了一个在这里强悍的存在,在这种难解的局面中,竟然会被师父认为是一个变数。   我和师父简短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水面开始剧烈的波动起来,让船身剧烈的晃动,我们每个人连站稳都成问题,更何况谈话?偏偏要命的是,这要的晃动是那个强悍的存在带来的,每一个人还不能想办法去压制。   在这种时候,如果我们和杨晟的对持有一种微妙的平衡,那么谁先得罪了那个存在,谁就将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处于劣势,微妙的平衡也将被打乱。   所以,不轻举妄动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在此刻不止是我们,就连杨晟那一方,明显大于我们的力量,也选择了沉默不作为,静静的等待着那个存在的出现。   河面的水波越来越大,翻滚的浪头竟然打到了船上来,这让我想起了初入鬼打湾时,那颠簸的进入过程,我一身的衣服都被打湿,有些狼狈的半趴在甲板上,只是这样,也看见有巨大的身影出现,让人惊心动魄。   是啊,怎么可能不惊心动魄,巨大的怪鱼,类似于蛟蛇的存在,它们在水面翻腾,时不时巨大的身影就会超过船身,浮现在我们的眼中。   我曾经看过关于黄河水怪的描述,其中好几种生物不就是那些描述中的水怪吗?   而一开始,我进入鬼打湾时,我以为这里是一个‘收纳所’,就是说不容于我们那个世间的一切,就会被这里所‘收容’。   后来,师父却告诉我这里是一个世界!   我下意识的就想到空间交错之际,是不是这里的存在就流落到了我们那个世界……但现在看来也不是尽然,因为我想起了小时候,师父船渡额鬼魂那一次,我此刻无比笃定的相信饿鬼界的存在。   我觉得好像这些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界与界之间应该有一种微妙的联系在说明着什么,可是我现在无法洞察,只是看见了某一种证据。   此刻发生的一切,瞬间就变得惊天动地,这些河水之下原本静静蛰伏的家伙忽然出现也是我们始料未及。   让我们震惊的是,它们好像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这样的集体出现反而像是在示威,一种有预谋的示威一般,可就是这样的气势,正主儿还偏偏没有出现,更加的让人感觉到惊心动魄。   ‘哗’的一声,一道翻滚的大浪打到我的头上,把我淋了个湿透,口中也被灌入了一口水,我吐出了口中的水,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师父,你确定这就是所谓的变数?”   但是,浪花的声音太大了,师父根本就听不清楚我说什么,我看见他对我大喊,我也听不清楚,只能看见口型,大概是在问你说什么?   我朝师父那边爬了两步,这种惊人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可怕,我觉得我真的必须要和师父商量一下,哪怕只有简单的几句,也好过那个可怕的强大存在出现以前,我们毫无对策,束手无策。   可,还不等我爬到师父的面前,刚才那些河面之下出现的巨大存在忽然就瞬间安静了,接下来,翻滚的巨浪也渐渐变小……剧烈晃动的船身也渐渐的平复下来,而且在这蓝蓝的天空之下,竟然吹起了阵阵的微风。   这是什么意思?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个翻滚就从甲板上爬了起来,却在这时听见了一阵悠扬的歌声,这歌声没有具体的词,却是一种韵律非常的吟诵之声……沉入歌声里,仿佛就被带到了一种异常神奇的境界,飘渺虚无当中,感慨天地,感受天道……   但对于这曲调我一点儿都不陌生,就如佛家有佛歌,道家自然也有类似于歌曲吟诵的经韵……就比如步虚韵、澄清韵、大(小)启请……等等!   我老李一脉的早课并不是十分严格,但小时候师父为了给我竖立心性,让我更好的去感受冥冥之中的天道,感受这世间的一切自然,甚至哪怕是一朵花开的声音……所以在早课之时,总是由他带头在喉间辗转吟哦这些道家的经韵。   也这是为以后的行咒打下一个基础。   那个时候,由师父‘唱’出来的经韵总是有一股天地自然的气息,让人心神不自然的就被带入宁静,而我不过只是鹦鹉学舌。   到现在,这些经韵我都还记得,我也深知从经韵吟诵吟哦出来的效果,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修到了何种地步,我自问现在也‘唱’不出师父那种韵味儿,可是事到如今,我忽然听闻这个人的经韵,发现他的境界竟然是师父也难以启极的。   这只是一首简单的步虚韵,竟然不止是让我简单的沉静,甚至是被带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仿佛感受到了,在这天空之中,天道规则在缓缓的流动。   我想沉迷在这种境界之中不醒来,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小,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境界。   反观我周围所有人都是这样,沉迷在这种经韵的韵味之中,就连佛家的慧大爷也是一样,双眼平和,感受天地,发现这世间一切的纷纷扰扰,其实何其渺小,很多甚至是在庸人自扰。   但很快,这奇妙的境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若是杨晟惊扰了您,小子给您道歉了。”   我心中懊恼,在那个时候恨不得对杨晟破口大骂,有时候心境的感悟就像是一个最是易碎的玻璃球,轻轻一碰,它滚落于地,就碎来了,这个杨晟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打断?   这个时候,就连吴天也不满的对杨晟哼了一声,可是杨晟毫不在意,不在意的原因,应该是他不能沉入这道家经韵的境界之中吧?   而想着他说的如此恭谨的话,也能让人明白,他是在拉拢来者……想先下手为强……我的内心微微有些悲凉,曾经的杨晟是一个醉心于学术研究,根本不懂人情世故,连照顾自己都不会的人。   他吃饭时洒落在身上的饭粒儿是我至今都不能忘记的画面。   可是如今的他,身上那一种急功近利的味道怎么也掩饰不住了,甚至世间的各种油滑,他也开始完全的掌握!   是的,他聪明,掌握什么都很快……可是,他回头看看自己的路,真的不觉得自己走偏了吗?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其实又何止是他?这世间被红尘万种,功利金钱蒙蔽了双眼的人还少吗?哪个还敢有空沉下心回想自己最初的美好?   我知道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我无法再与走到极致的杨晟沟通,但目光却随着杨晟望去的目光,看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玄沌子   目光所及之处,是已经平静下来的河面,只是微风过处,有些些许的鳞波荡漾。   而在这样的河面之上,有一个声影从河面上徐徐缓缓的踏浪而来,渐行渐近……这个距离,我只能模糊的看见来人穿着的好像是一件灰色的道袍,行走之间极为潇洒,衣袖飘飘,速度看似不快,实际上每一步都感觉离我们近了好多。   来人是个高人,而且是个道家的高人!   在看见这个声影的第一眼,我就下了如此的判断,就不用他行走的姿态,那种自然潇洒暗合天地的气场,就是之前那一首吟诵哼唱的经韵,也让人折服于他的境界。   而且,这和吴天以术暗合天地的气场不同,来者是一种非常自然,感觉整个人就已经融入天道的感觉。   这种气场我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那就是我师父。   只是让我不解的是,他为何能在河面上行走?就算是道家的高人,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毕竟飞天遁地,下河入海……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可能武家的高人能够借力渡水,但是道家的……   眼看来人渐渐的近了,可是这个问题还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师父在我身边发出了‘咦’的一声。   我下意识的就问到:“师父,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师父的眉头微皱,用一种不是太肯定的语气和说到:“来者其实不走,也能在这河面上吧,走只是一种姿态,因为我觉得他脚步略浮,根本就是飘在河面上的。但这形体,奇怪,奇怪……”   师父这番话让我有些不懂,于是忍不住说到:“师父,你说直接一点儿?”可是刚说完这句,我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一句话再次脱口而出:“师父,你的意思是,来者根本不是人?是鬼?!可是鬼怎么会有这样的形体?!”   是的,这形体有如实质,我们一群道士远远看着的时候,都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这是一件何等奇怪的事情?   面对我的疑问,师父不答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来者,待到他走到离我们只有100米左右的时候,师父才用一种自己也感到感慨的语气说到:“恐怕是的了,来者是鬼,而且是境界极高的鬼修。”   鬼修?!我当然知道这样的存在,就如吴老鬼的仇人也可以算作是鬼修的范畴,可这到底是不同的……毕竟,它只是利用秘法存在着,而不是能提升自己的境界。   而如眼前这个人,不,应该是一只鬼,身上莫名的却有一股属于道家的正气,这的确让人费解。   不过,天地之大,任何奇异的事情都会存在,何况这里还是另外一番天地,再说,师父从小就和我说,天道其实是公平的,天道之下,万事万物都可修,包括顽石一块!人虽然是万物之灵,又何尝不是数世的福分才能换来为人一世?   顽石可修,鬼物自然也可修!   在我脑中念头纷杂的时候,来者已经走到了我们的船前,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思议……而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留,而是走到了我们两船的中间,才默默的站定了身影。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就在他的身影之后,好像还有一道淡淡的虚影存在,直到他站定以后,那道虚影才慢慢的浮现出来,形体这才稳定。   而我在仔细看过以后,心跳陡然就加快了,忍不住脱口而出:“纪清!”   对的,跟在这个来者身后的身影竟然是纪清……和来者相比,此刻的他明显就是灵体的状态,他……我心中既欣喜,又宽慰,但也有淡淡的焦急,纪清这样面无表情的站在来者的身后,到底……   我想起了我们师徒二人和他的莫名纠缠,心中忽然就像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只因为,我还能记得,他到底也不愿意欠我的那一份倔强,如今看见了我师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的话并没有引来纪清的什么反应,却引起了两个人的反应,一个是我师父,他忽然就沉吟了一声,另外一个则是那个神秘的来人,他微微皱着眉头,转头淡淡的问纪清:“徒儿,你可是认得他?”   来者那个口中的他自然就是我,而他叫纪清徒儿……只能说明,纪清和他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密了,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道家,注重道统的任何人,都是不可能轻易认师徒关系,也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的。   面对来者的询问,纪清则是一脸的恭敬,然后躬身,沉默的和来者相对,毕竟做为灵体的存在,他们要说什么,不一定非要用语言来表达,意念也可以交流。   我的心跳莫名的加快起来,而我师父的脸色也略微变得有些沉重,背着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去观察来人,原来距离近了,还是能看出他和常人的一些区别,只不过应该只有道家人才能看出,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了一些,而且有一层薄薄的,属于鬼物的特有的黑气环绕在脸庞。   这一层黑气,我觉得是师父也不一定看得出来,我也是依靠强大的灵觉才看出来了这一点。   除此之外,他很完美,我是说的在形体上,已经完美的接近了存在于阳间的世人了。   纪清和来者交流的很快,至少在我悄悄的观察来者完毕的时候,纪清已经直起了身子,站在了来者的身后,纪清的神情一直都很冷淡,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而相比于纪清,来者的神情更是云淡风轻。   只是他的目光游移,从我身上渐渐放到了我师父的身上,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手执了一个道家之礼,忽然开口说到:“在下玄沌子。”   他所在的位置是正对两船的中间,所以他这一礼也不知道是对谁所执,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物哪一个是简单的?很轻易的就看出来者的绝对强大,面对他这一礼,哪个又敢怠慢?都赶紧的还礼,然后自我介绍了。   只不过这么多人一起自我介绍,场景难免乱了一些,可是这个叫玄沌子的鬼修,极其的有风度,面对如此纷乱嘈杂的场景,竟然也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淡定,在大家还礼以后,又是一礼。   在我认知中,道号中加上了子字,就代表是有一定成就的修者了,真正讲究的门派这个子字可不敢随意的许人,玄沌子既然敢自称为子,绝对也不是盲目的自负。   我相信他的强大,但他这般的云淡风轻,不动声色却是让人更加的担忧。   在这样莫名的开场白以后,大家又莫名的沉默了,毕竟来者意欲何为,现在没人能猜透,我甚至想起了师父告诉我的,这里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没人知道是什么?因为见过的都死了,难道所指就是玄沌子?   我觉得看起来不像,可是万事万物都不能貌相,何况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鬼亦是一样)。   在这片沉默中,玄沌子倒是一直都异常的淡定。   “果然是我徒儿的执念,刚才最早看出我身份的也是你吗?姜立淳?”他竟然这样开口了。   这个到底是在责问,还是在表达不满?玄沌子云淡风轻的脸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我为师父担心,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走上前去,对着纪清说到:“纪清,我……”   是的,我以为我和纪清之间多少有一点儿微薄的情分,那是建立在生死之间的,即便他到最后还了我一果,可是也应该记得这一点点微薄的情谊吗?   我只敢认为是微薄的,毕竟纪清的执念深重的几乎伴随了他为人的一生。   我是想找纪清求情……但我的话还未说完,师父已经一把把我拉到了身后,他开口训斥我:“陈承一,我是从小教导你如此没有礼数吗?前辈于此问我话,你一个小辈插口,是否失了我老李一脉的礼数?”   我来不及争辩什么,只是有些着急的看着师父,却只见师父一抖衣袍,几步就走到了船头,然后俯身拜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骷髅   师父这是要拜谁?难道是为玄沌子的风姿所折服,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然后想给玄沌子一拜?   可我没有想到,师父朝前一拜的竟然是纪清。   要知道,道家还是非常讲究某些礼数,断然没有前辈拜小辈之理,中间的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不清楚,只不过这个讲究也是流传了许久,就算前辈犯错,也断然没有给小辈拜服之礼,师父这是……?   “大丈夫坦荡于天地间,纪清,当日我未收你为徒,以为几句话说清楚了,也就算了结。却不想造成你一生执念,这执念是我姜立淳种下,所以如今三拜于你,是为当日之错。之后,我也自当于你有个了结。”   师父说完,果真对纪清拜了三拜,而纪清面无表情,不要说还礼,就连一句话也没有。   而玄沌子在整个过程中,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没有任何的表态。   师父说完这些,就退回了我的身旁,我担心的看了一眼师父,他要与纪清怎么了结?可惜,师父也是一脸沉静,从始到终,师父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而玄沌子并没有表态,情况不见得对我们是有利的,甚至说,从纪清的表情来看,这情况甚至对我们不利。   从简短的对话里,杨晟好像抓住了什么契机,与吴天交换了一下眼神,在这个时候吴天施施然的上前一步,然后对玄沌子执了一礼,玄沌子见状还礼,但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倒是在这时,吴天开口了。   “贫道吴天,与那姜立淳的师父同出一脉,说起来,他也算我同门师侄,我不知道玄沌子兄的爱徒与我师侄竟然有这般恩怨,看来是当日我师侄负了纪清。做为师门长辈,我十分痛心,我脉门下竟然出了这等事,而道家讲究因果,做为师门长辈,门下弟子所犯之错,我等自当义不容辞。在此,吴天用传授纪清三项我脉秘术,弥补当日师侄所犯之错。”说完,吴天目光真诚的看着玄沌子,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只怕真以为他在为我师父的行为所痛心。   还有比这更加卑鄙无耻的吗?一股怒火立刻就冲上了我的脑门,我忍不住一下子又站了出去,我很想大声说,我们一脉的事儿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他什么时候把我们这些小辈放在了眼里?就连自己的至亲骨血都可以残害……如今却来装乖孙子?   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我师祖的师弟的?   可是师父却一把逮住了我,此刻的他看起来面容有些落寞,他开口对我说到:“三娃儿,天气自有正气和公道,与他人争辩,心中不免陷入狭隘,沾染一股恶气流动于胸。君子坦荡荡,而不是君子善辩……退下去吧。”   “可是,师父他分明就是……”我毕竟没有师父那份气度和休养,就算已经不是少年心性,但遇不平事,让我沉默以对,我还是做不到。   更何况,吴天这一出分明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想想吧,如果纪清答应了吴天……就算不答应,但是一个长辈都如此真诚表态,不是更显得我师父不对吗?   “陈承一,退下去。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对,授之他人以话柄,也得承受,这就是果!给我下去。”见我不忿的样子,师父发怒了,他的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尽管他是很少这样,但他一旦这样,就代表这是不可更改的事情,我根本无须争辩半句,只能乖乖照做。   小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这是从小就默然的默契……我再也不敢争辩半句,默默的退后,站在了师父的身后。   而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玄沌子开口了:“生死恩怨了,做鬼之时,除非宿怨未消,甘愿自化厉鬼,否则,任何因果纠缠会放在下一世。如今纪清已为我徒,自当不会化作厉鬼,而是加入我鬼修一脉。所以,他生前的宿怨已结。你,不用在之后了结,你,亦不用为你师侄承担什么。”   玄沌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的自然,不像是有半分虚伪在其中,一句话就已经云淡风轻的拒绝了我师父,还有吴天。   同时,也极其隐晦的表情了他的立场,不会因为纪清的事情,影响接下来的事情。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相信他这样出现,如果不是因为纪清的原因,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吴天拉拢不成,自持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玄沌子道兄大胸怀。”便退了下去。   而我师父却只是一声叹息,也没有任何的表态,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师父心里在想什么?   这些反应,玄沌子应该看在了眼里,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上前一步,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贫道自从损落在这里,成为这里的鬼修以后,就已经和那个世界断了恩怨牵挂……如今守在这入口处,不过也是留一些念想,还斩不断自己前世罢了。贫道也看出你们有一些恩怨,不过你们的恩怨我无意参与,如今来到这里,只为一件事情,事情办妥我就离开,你们在这里要怎么样,贫道也只当视而不见。”   玄沌子的这番话看似说的温和,实则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已经表明了,我们的任何恩怨他不参与,但是他要办的事情,是绝对要办到的。   他的一番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办的是何事,对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情况有什么影响?可是,出于对玄沌子的顾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杨晟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很是干脆的问了一句:“不知道玄沌子道长要办的事情是?”   “哦,也不是什么具体的事情。只不过那位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我厚着脸皮来要了,毕竟我等鬼修最是凄惨没有阳身,为了这个,就算厚脸皮也是无奈了。”玄沌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似笑非笑的指了一下我师父。   显然,他要的东西就在我师父的身上,而根据他的话,再根据自己的道家知识,就不难联想到他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那一块天纹之石!   道家讲究的是肉身飞升,鬼修一途,修到极致,当重塑肉身!就像华夏古代的传说,也不乏重塑肉身的传说。   这其中究竟怎么做,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天纹之石的本质,它是一块神之骨啊……就算是被林晓花毁去,上面的天道阵纹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但其本质不变,玄沌子需要,甚至是渴望它也是正常。   答案不言而喻,玄沌子要得就是天纹之石!   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番结果,就如师父所说,狼群未散,又召来一只猛虎下山。我只是奇怪,当年天纹之石在神手上的时候,为什么玄沌子没有出面去要?   按照玄沌子的本事,他应该不怎么忌讳神才对?   不过,我这番疑问只能压在肚子里,倒是杨晟在这个时候,音调变了,用一种稍显轻佻的语气问到:“不知道玄沌子道长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因为刚巧我也想问那个老头儿要一件东西呢?”   “那块天纹之石。”面对杨晟这样类似于挑衅的轻佻,玄沌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语气却是坚定的很。   “那可巧了,这块天纹之石也是我想要的东西呢?道长,你说怎么办?”但是罕有的,杨晟却并没有发火,而是忽然语气严肃的把问题丢给了玄沌子。   玄沌子并没有接杨晟的话,而是上下的打量着师父,而师父的手中此刻还捏着那块天纹之石……此刻,场中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河面下的水流再次的开始变得微微有波动。   这种波动太细微了,我想在那时,就算师祖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道长,天纹之石只有一块!其实,在这其中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具体的说,我要的是天纹之石里面被禁锢的那缕残魂。你要的是天纹之石本身,不过那个老头儿以天纹之石要要挟我,是不肯轻易交出的。道长,你是一个聪明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我敬你是一个强者,自然不想与你翻脸,但是也不可能把天纹之石就这样轻易的让你拿走,那老头儿也不会肯,那是他的保命底牌!这就是场中的形势,道长,你懂了吗?”杨晟的声音平静,但是三言两语就分析清楚了场中的形势!   我的冷汗一下子布满了额头,他的这番话……只要仔细思考一下,恐怕就知道结论是什么了?他根本就是要玄沌子和他合作,一起杀了我们这些心腹大患,然后他们在瓜分天纹之石。   而在这时,玄沌子也开口了:“你意欲何为?”   杨晟忽然就鼓掌笑了,可是他的笑声未落,水面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破水之声,在淬不及防的情况下,让杨晟也呆了一下。   我看见了骷髅,很多的骷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瞬间激战   在那一瞬间,我看见那些骷髅铺天盖地的从水中冲出,不,那感觉就像一颗颗隐藏在水中依旧的大炮,终于发射了炮弹,而那些骷髅就是被发射的炮弹。   我只能这样来形容这些骷髅有多快了!其实它们的数量并不多,大概二三十个?就这样包围了小船,一下子从水中窜了出来,但因为事出突然,竟然给我造成了铺天盖地的印象……在此刻,我脑海中只回荡着林建国曾经告诉过我的一句话,小心骷髅……!!   我差点儿已经忘记了这一茬,可是在那个时候,神还存在,这个时候的神肉身已经死去,剩下的残魂也被禁锢在了我师父手中,怎么骷髅在这个时候出现?   冰冷的骷髅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只不过那是人类最后存在的痕迹,总是莫名的会让人觉得狰狞。   就像很多小孩子在最初的时候,一想到妖魔鬼怪的形象总是骷髅,下意识的恐惧,是对生命消逝后,残留痕迹的悲戚……   这个变化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回神,只有一直站在中央的玄沌子忽然暴喝了一句:“小辈,尔敢?”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这只有玄沌子做出了这样的反应,毕竟这些骷髅来的太快,尽管能在这个地方对持的谁也不是弱者……!从这个侧面也说明了,所有人当中,真的只有玄沌子最强?   但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玄沌子也只能这么暴喝了一句,当他话音刚落,这些骷髅已经落到了我们船所在的甲板上!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慧大爷和肖老八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些骷髅是怎么会活动的,不过毕竟只是骷髅,论起抗打击能力,还不如一个真正的活人!   ‘咔嚓’一声,慧大爷直接的一拳就砸碎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骷髅,然后一个扫堂腿,就直接踢断了那个骷髅看起来纤细的腿骨……那个骷髅挣扎着就倒下了,诡异的是还在活动。   慧大爷也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本能的就要去踩碎骷髅的脑袋!   但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慧大爷的脚刚接触到骷髅的脑袋,忽然诡异的一股力量从那里爆炸开来……慧大爷淬不及防,忽然的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连退了三步,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我自然是知道慧大爷的强悍,能让他这样的……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在担心之下,我忍不住朝着慧大爷冲了过去,如果说是肉身搏斗,我也可以,在这一瞬间,我已经准备开启秘术了。   可是,慧大爷却摆摆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吼到:“不要冲过来,这些骷髅……它们会爆炸!是……灵魂爆炸!”   说完这句话,慧大爷就支撑不住了,摇摇晃晃又连续退了几步,被在身后的王师叔一把扶住。   论起忽然的战斗,陈师叔和王师叔都是不行的,吴立宇那一脉我不了解……而灵魂爆炸有多么可怕,我也是知道的。   就算一个普通人不管不顾的灵魂爆炸了,也是一股极其恐怖的能量,就算被‘烧’的失去理智的厉鬼都不会这样做……我为什么说它恐怖,试想一下,普通的铁片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可是通过爆炸以后呢?   这就是灵魂爆炸的威力,而让慧大爷这样强悍的人都一下子承受不住的,绝对不是普通人的灵魂……!即便是在来不及反应,不设防的情况下,也足以证明它的威力。   师父一把拉住了我,这个时候他在我的耳边说到:“三娃儿,保护肖老八。”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毕竟和这种走肉搏路线的,甚至其它脉的比起来,山字脉的灵魂是绝对的强悍的……师父在提醒我,用自身的灵魂力给肖老八加一层保护。   我哪儿敢怠慢,停下了脚步……赶紧激发自己的灵魂,行成灵魂护盾,挡在了肖老八的眼前。   可是这些骷髅是完全不要命的,而且很快就集结在了一起,就如同大军压境一般的朝着我们冲来……而它们的目标异常的明显,就是我师父!   玄沌子怒了,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些骷髅是冲着我师父手中的天纹之石来的……玄沌子怎么可以允许这些骷髅抢走天纹之石……在那一瞬间,我才知道玄沌子的愤怒有多么的恐怖。   他快速的掐动着手诀,比起神的速度还要不着痕迹……我只是觉得一瞬间,这条平静的大河,河水就倒卷了起来……带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朝着我们这条小船扑了过来!   “趴下!”一阵强烈的意念在瞬间传入我们的耳中,是纪清的声音!   面对滔天的水浪,我们也根本别无选择,几乎是不加考虑的全部都趴下了……而在这时,我身边的师父发出了一声惊叹:“古术法!道家失传已久的,古老的五行术法!!”   师父的话刚落音,铺天盖地的水浪就已经重重的打在了我们所在小船的甲板上……巨大的水浪冲刷上来……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将这些骷髅冲的七零八落!   还有一些脆弱的骷髅根本来不及灵魂爆炸,就直接被冲入了水中!   而在这时,水中响起了巨大的咆哮之声,那些刚才对我们示威过的巨兽,突兀的在水中出现,其中一条巨大的怪鱼,一跃而起,张开了血盆大口,就一把咬住了一个脆弱的骷髅!   ‘澎’依旧是灵魂爆炸,那条怪鱼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落入了水中,行动还算自如的潜行了下去……真是强悍的让人震惊。   我被这滔天的水浪,也冲到了甲板的一侧,在这个角度,就刚好看见了那条恐怖的怪鱼发威……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很是担心的看着这些长辈,毕竟水中的怪物又出现了,我担心他们落入水中。   我隐隐的觉得这些怪物都应该是受玄沌子压迫的,但是玄沌子态度不明,让人不得不慎重,免得到时候真的投鼠忌器,万一他接受了杨晟的要求呢?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长辈都还好,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的七零八落……但是都还在船上,不过我却看见另外一幕……那就是杨晟行动了,他忽然从那高大的迎亲船上一跃而下,带着让人不敢相信的速度和力量,朝着我们的船跳来!   眼看就要力竭……他的身体一个下沉,竟然踩着一个水中怪物的脑袋借力,又朝着我们的船跃过来……!   他根本就是要趁乱,快速的抢夺天纹之石,那些骷髅他根本就不担心……那条被杨晟踩过的怪物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啸,然后下意识的一个转头,就伸出长长的脖颈,朝着杨晟毫不客气的咬去。   而此刻的杨晟再次踩到了另外一只怪鱼的头上,面对那个袭击而来的怪物,同样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然后一个转身……忽然借力跳了起来,挥拳朝着那个怪物狠狠的甩过了一拳!   “尸吼……”正好被大水冲到我身边的一个属于吴立宇一脉的长辈,听到杨晟的吼叫以后,忍不住双眼失神的喃喃的说了一句。   是的,尸吼……在杨晟吼叫的同时,蓝色的天空忽然都变得灰暗了一下,隐约有闪电要落下……却是含而不发,这种异常明显的天地异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杨晟这一声不仅是尸吼!   只有僵尸中顶级的存在,才能发出这样的咆哮!这种咆哮天然就有一种威慑的作用,特别是作用于人类,传说中还可以夺人心志!   就连那个强悍的怪物也忍不住一下子动作猛停了一下,双眼出现了失焦的现象……而在这时,杨晟猛地的一拳已经砸到了怪物的脑袋上!   他身上那‘脆弱’的风衣,因为这一拳的威力一下子裂开了……露出了杨晟青黑色的手臂……!上面还有条条的红痕,红痕之中就翻开的血肉……而且那条手臂膨胀的厉害,充满了力量!   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老村长,吞下紫色植物的老村长……腐烂的掉落的肉,新生长的肉混杂在一起的脸!   杨晟,他竟然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噗’冲天的血花就像天在下雨……是那个怪物一口喷出的血雾……杨晟就站在这血雾当中不停的嘶吼咆哮……   可是,我第一次发现,他离我真的就像隔着宇宙的距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夺   在那一瞬间,我脸上,头发上的水滴滴的滴落,我的眼睛却从杨晟身上移不开视线。   我的整个人在这么危急的瞬间,却忍不住的发呆,我的脑中画面在不停的变幻,那个饭粒儿落了一身的杨晟,那个告别的车站时的杨晟,那个重逢时拥抱我的杨晟……荒村离开的背影,黑岩苗寨用手枪危急中提醒我们的他,车中冷漠的侧脸,最后决裂的信……   很多很多的画面,最终停留在这个在血雾中咆哮的尸王……让我的心猛烈的抽痛。   我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忽然冲着杨晟大吼到:“杨晟,你他妈死了,你他妈早已经死了!!你竟然把自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他妈的一个僵尸!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让你儿子叫你一声爸爸了。”   “吼……”在杨晟面前,那头巨大的水怪在喷出血雾以后,头一歪,软软的倒下了……可是杨晟好像极其痛苦一样,在自己那新肉和腐肉交错的手臂上,有另外一只手狠狠的抓了一爪。   没有鲜血,只有翻滚的皮肉下,那红黑交错的肉……他好像很痛苦。   在我的嘶喊中,他回头,那一刻,怪物倒下的尸体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脸上的面具滑落……可是在那一刻我却闭上了双眼,已经不能再看,这张面具底下是一张怎么样的脸。   从离去以后,第一次真正的正面相对,看清楚他的脸,就意味着回忆的彻底破碎,残忍了一点儿……我情愿不看。   但是在这一瞬间,我身旁的那个长辈忽然拉了我一把,力气绝大的,把我拖离了原地……我陡然睁开眼睛,发现在我闭眼的刹那,那些重新站起来的骷髅,竟然有一只冲到了我们刚才的位置……   骷髅本身的攻击力并不可怕,但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和这些会灵魂爆炸的家伙硬碰硬,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开始对自己充满了一种懊恼的情绪,为什么在这样危机的时候,还任性的充满了情绪……?   这些骷髅还剩下十几只的样子,此刻正在快速的集中,朝着师父那一边跌跌撞撞的冲去……而我们的人也在快速的集中,对于这种会灵魂爆炸的骷髅,只能人员快速的集中,一起抵挡。   比起骨架子,还是人跑的比较快……所以,我们很快就集中到了师父的身旁。   而在这时,玄沌子终于发来了大招……他单手握成拳,在拳头挥动之间,空中真的有强大的灵魂力组成的一个拳头,充满了压迫性的威压朝着那一群骷髅砸去。   “天纹之石交予我。”玄沌子说话时,他那由灵魂力组成的大拳已经随着他的动作落下,和他的人一般,云淡风轻……可是,灵魂力的碰撞本就如此,又不是现实世界中的物理打击,会带来惊人的效果。   而玄沌子本身的意思,也就是通过灵魂力的碾压,压碎这些骷髅里的灵魂!   于此同时,所有的水怪都朝着杨晟所在的地方聚集而去,速度异常的快,由于这些巨大的水怪庞大的身躯在河底之下如此剧烈的运动,这条平静的大河终于掀起了狂风骇浪……我们这一条飘摇的小船,开始剧烈的晃动,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就连那一条金碧辉煌的迎亲之船,也是如此……所有人都站立不稳,东摇西晃……不要说施术,就算站稳不掉入河中,已经是巨大的幸运了。   情况还能再乱一点儿吗?   杨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带上了面具,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在水怪堆中上蹿下跳,竟然有一种所向披靡的驾驶。   而吴天此刻也终于睁开了眼睛,拿出了一直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就要开始施法……至于那些骷髅,我发现有着惊人的组织能力,面对玄沌子的灵魂力直拳,竟然懂的运用‘战术’,那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灵魂力自爆。   我之前就知道,这种自爆是不可忽略的力量,就算玄沌子如此大能之人,使用的术法,在这样的自爆面前,都会停滞一下。   不过,我同时也真的再一次见识了玄沌子的强大,面对这样程度,连二连三的灵魂力自爆,他术法所形成的灵魂力大拳,竟然纹丝不动,连丝毫的损耗都没有,除了停滞,继续朝下碾压!   鬼修的灵魂力原本就强大,没有了肉身的束缚,纯修灵魂,怎么可能不强大?加上玄沌子本身又是高人!   可是,这些骷髅的自爆战术也是有用的,只是拖延了一点儿时间,它们就冲到了我们眼前……它们的目标是师父,在这个时候,我们都不要命的,使出了各种手段,把灵魂力行成防护加持在师父的身上,因为这些骷髅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澎’‘澎’,冲到我们跟前的骷髅,连续自爆了两只……首当其冲的师父在防护之下,也忍不住被爆炸的余波冲击,脸瞬间就憋成了酱紫色……来自灵魂的痛苦总是比肉体的痛苦要放大很多倍的。   “天纹之石交给我。”玄沌子再次喊话了一句,师父的脸色开始犹豫不定,这不怪师父,任何人在这种时候做出决定都是艰难的。   而在这时,吴天罕有的没有动用瞬发之术,而是开始念动了一窜晦涩的咒语……那是我们老李一脉根本就不熟悉的咒语,我异常的佩服他,在如此颠簸的情况下,步罡竟然踏动的如此稳定!   让吴天这样准备的术法效果一定是惊人的,玄沌子可能也感受到了压力,在一叠声的催促我们。   反倒是杨晟,虽然强大的无可匹敌,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就算要解决这些接连不断的水怪也需要一些时间的。   终于,在骷髅还剩下五只的时候,我们加持给师父的灵魂力护盾,终于破碎了……在这个时候,只能用自己身体去阻止,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只因为失去了天纹之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得死!   第一个冲上前去的就是吴立宇,我们是准备一人拖住一只骷髅的……但在这时,这些骷髅竟然再一次的改变了战术,在这个时候,其中四只骷髅竟然选择了同时灵魂力自爆!   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耳中一阵未知的嗡鸣,就如同一个炸雷在我的身边炸开……接着,就感觉到了无形的冲击波直接撞入了我的灵魂!   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沉闷,让人想吐的,眩晕的沉闷,我‘蹭蹭’的倒退两步,下一刻就弯下了腰……不过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这个时候,我身体的那一层已经显形的薄膜也受到了冲击……但是这种爆炸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冲开它……反而是不停的震荡!   竟然吸收了大部分爆炸的力量……这样莫名的幸运,让我从爆炸的冲击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睁开双眼看见的是玄沌子愤怒的大喊,然后化拳为指,朝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骷髅‘戳’去……而我所有的长辈都受到了这种灵魂爆炸的攻击,在这一刻,全部都吐出了一个鲜血。   有的人一下子就陷入了爆炸冲击的眩晕,我师父的情况是最好的情况,不过在这一刻,他也半跪在地上,站不起来……而那一只幸存的骷髅,此刻毫不犹豫的抢走了师父手中的天纹之石!   竟然让这一群骷髅成功了……我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而那只骷髅好像充满了某一种狡黠的智慧,知道这样一群人都是不好相与的,在拿了天纹之石以后,竟然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朝着河水之下跳下去。   它竟然还知道趁乱逃走……不过可惜的是,它对我是毫无防备的,它在那一瞬间经过了我的身旁!   我在那一刻,毫不犹豫的伸出了双手,几乎是扑出去的,一把抱住了那具光溜溜的骨架子,在那一刻,我竟然感觉到了这骷髅传来了明显的震惊情绪!   这么一耽误,玄沌子的灵魂之指已经毫不犹豫的贯穿了这具骷髅……   在这种时候,这具骷髅应该自爆的,可是它竟然没有,它竟然抗住了一下玄沌子的攻击,我感觉到它身上爆发出惊天的恨意,我下意识的想要防护自己的灵魂。   却没想到,在这么一瞬间,那骷髅忽然伸出了它那一只干枯的骨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控水之术 出神入化   如果说人的身体腐烂了只剩下骨骼,按理说手部的骨骼没有了经络,肌肉的连接,是会散落的……可是这一只骨掌却是那么的完整。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还有心情细看了一眼这只骨掌,发现在关节的连接处,是装上了某种金属……指尖那么锋利……原来也是套上了一层金属的指套!   “妈的,道术到高深了,倒是能改装机器人。”我是抱着这具骷髅的,它的动作是那么快,我几乎是避无可避,我脑子里竟然冒出那么一个无聊的念头。   “承一!”我在这个时候听见师父焦急的呼喊,我下意识的转头,就看见师父几乎是飞奔着朝我扑过来,一只脚伸出来……狠狠的朝我踢来。   此刻我的灵觉已经被危机感弄到爆炸的感觉了,这么浓重的危机感,我以为我会死,看着师父扑过来的动作,我还来不及想什么,就感觉胸膛心口的位置,一阵剧烈的刺痛!   我低头一看,那只骨掌已经插入了我的胸口,而且毫不犹豫的在继续深入!接着,师父非常用力的一脚踢在了我的侧身……   这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那只插在我胸膛的骨掌也不能抗拒,师父这老头儿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想象一下吧,一把锋利的刀子刚刚插入身体,然后被一股从侧面来的力量给带歪了,也来不及拔出来……就会在身体上留下长长的伤口!   我的情况就是如此,被师父一脚几乎是踢飞了……然后侧身滚了出去,一直撞到了船舷才停下……重重的撞击才我吐出了一口鲜血,或者这是我胸腔涌出来的鲜血……因为我感到受伤的地方,鲜血在急速的累积在我胸腔。   好疼……剧烈的疼痛,几道明显的伤口几乎横穿了我半个胸膛,由深入浅……我剧烈的咳嗽,无法形容来自心脏的剧痛!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却觉得一呼一吸那么痛,那么困难……可是,我必须努力呼吸。   “这个老头儿,如果说这是我们师徒的最后一眼,他竟然是在踢我?”我想到这个,忽然就笑了,一笑,扯动着伤口,又吐出一窜儿的血泡。   我呈大字型的躺在甲板上,我仿佛感觉在生命在急剧的流逝,温度也在急剧的流逝……我听到一个不甘心的声音,我转头,是那一具骷髅,再一次的,玄沌子的灵魂之指又戳了上去。   “陈承一,你坏我大事,可你最终还是得死,哈哈哈……!”那具骷髅里竟然发出清晰的意念,在那个时候,我没想到我死前还会再次的震惊一次,因为那个意念所传来的声音,是‘神’的!   神竟然还存在?它竟然……   说话间,那具骷髅已经僵硬的倒下,一缕紫色的残魂从骷髅的头部飘散而出……神竟然在这具骷髅里还存在着残魂!   ‘咚咚咚’,一连窜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第一个跑到我面前的就是师父,他的眼中明显悲痛又焦急,慌乱中一扯袖子,就要擦去我口中的血:“承一,不要说话,那个神不过用秘术,分裂了自己的一缕残魂,封印在这个骷髅里!你不用在意……它原本就吞噬过一缕昆仑残魂。”   师父的袖子被我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在颠簸中陈师叔也跑到了我的身旁,他开始用特殊的手势在我的胸口周围拿捏什么的,我也不懂,而师父也着急的掰着我有些冰冷的,软弱无力的手,他对我说到:“承一,止血指!”   “承一,你忍着,打出一个止血指啊。”师父几乎是在对我喊。   却被陈师叔一把拉开了他,说到:“有我截脉,点穴……可以止血的,你先一边去吧。”   “陈承一,你就这样?要死了?”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声音十分的巨大,带着震耳欲聋的振动,我不用转头也知道是杨晟。   他是什么意思?嫌我死了,就不好玩儿?我已经懒得去想了,我在迷糊中,被陈师叔在舌根底下塞入了一片儿参片儿,苦涩的滋味溢满在了我的口腔……我看见那缕紫色的魂魄飘荡向天空,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被一双大手所抓住。   我看见师父陡然站了起来,却在这个时候,听见纪清清楚的意念:“师父,救他吧,让他们走。”   “只要他们肯拿出天纹之石。”玄沌子无悲无喜的声音,最后的一缕神的残魂真是被玄沌子的灵魂力大手握在了手中。   “我交出天纹之石,我要出去,我要救我徒弟。”几乎是与纪清的话同时,师父也吼出了这么一句,说话间,他已经跑到了那具骷髅的身前,从那骨掌中拿起了那块天纹之石。   杨晟怒吼的声音传来,但是没人在意这个。   “好!”玄沌子答应的干脆,但是师父更加的干脆,非常直接的把天纹之石就扔给了玄沌子,在这中途,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怪,忽然从水中跃出,一口咬住了那块天纹之石,就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见!   杨晟见状,急急的就要去追,可是被越发多的水怪困住的他,分身乏术……   这应该是玄沌子安排好的一出儿,接下来,他又要怎么救我们脱困?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却感觉陈师叔在我的身上不停的忙碌,各种的药粉,各种的手段……   起雾了,莫名的大雾笼罩了这片河段……在雾气中,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喜乐敲打的声音,好熟悉的喜乐,不就是在圣村听见的迎亲之乐吗?我还记得那虚幻的船,船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咦?”玄沌子咦了一声。   却又听见吴天的声音传来:“你不必去寻找,刚才我种了一点儿印记在那怪物和天纹之石上。我施法到了紧要的关头,你拖住这些怪物就好。”   那喜乐之声是吴天召唤而来的?   “看来吴天没有少利用神来为自己饲养‘生魂’。”师父带着叹息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此时,我的眼皮子已经沉重的再也睁不开,徐徐的就要闭上。   却听见玄沌子忽然吼到:“你们抓稳了,我送你们出去!”   想必玄沌子这样的人,如果答应了什么,是必然要做到的……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被师父他们快速的拖动进了船舱,而船舱的门也被一个长辈关上了!   杨晟忽然吼到:“吴前辈,你还不叫你手下的人出手,就这样让他们跑了吗?你防备于我,这不至于这样保存实力吧?”   呵,吴天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在迷糊中,我想笑,杨晟的吼叫也没得到任何的回应!我却感觉船身在急速的升高,带着巨大的水花之声……纪清在最后的关头,竟然说了一句师父,救他……但愿……   我很想对纪清说点儿什么,可是这种情况已经无能为力……我透过船舱的窗户,看见窗外的浪花已经不能是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了……简直是要朝着天空卷去……   是用什么样的方法送我们离开?我还在想着,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惊人的声音,铺天盖地的从后砸向我们的船……一股剧烈的震荡……我感觉到了腾空……   不,这不是感觉,而是整个船真的腾空了,外面急剧变化的风景就说明了一切,我们的船竟然离开了水面,腾空而起……   而我还来不及稳定自己震惊的心神,又感觉一股滔天的巨浪朝着我们的船后方打来……那汹涌的水一下子就冲入了船舱,而师父紧紧护着我,不想让我被水冲到。   可就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出神入化,控水之术!”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死梦回   我们的船就这样在玄沌子神奇的控水之术下,借助水的力量被推上了高空。   而狂放的浪花一波接着一波,推动着我们的船在高空就好像在飞行那般,这就是玩的就是心跳吗?   可是我的心就快要跳动不起来了,虽然此刻它跳动的非常急促,但是我能感觉它和平时那有力的律动不一样……变得非常的虚弱。   就算此刻我们以极快的速度身处在高空当中,可是这样的危险也不能刺激我了,我的眼皮沉重的再也睁不开了。   我听见师父在呼唤我的名字,让我千万别睡过去,但那睡眠的甜香,沉沉的黑暗就像是最大的诱惑……让我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师父的手紧握着我有些冰凉的手,在给我不停的传递温暖……我就这样抓住这不会熄灭的温暖,终于是闭上了眼睛。   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船再一次重重的落入水中,引动的我身体一阵不能控制的颠簸,胸口或者是心脏吧?传来的剧烈疼痛,就像要把我撕裂。   我能听见自己呻吟了一声,甚至能感觉到船下的剧烈水流在推动着船快速的前进……应该是利用水波的力量,直接的跃过了杨晟他们,然后飞出一段距离,再用流水的力量,把我们快速的送走吧。   ‘控水之术,出神入化’,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可是心中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了师父评价这句话。   尽管,我好像意识还清楚,可是我的双眼的确已经睁不开,我感觉我整个人就像陷入了沉沉的黑暗泥沼,已经不能脱身……当我被淹没的时候,我的意识也将熄灭。   左手传来的不灭温暖,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忍不住用力握紧了一些,然后黑暗就将我淹没。   那是不知道时间的一个梦,或者那根本不是梦。   在梦中,我没有什么具体的思维,更看不见什么具体的景象,只是感觉到我脚下是一条路,四周都是沉沉的黑,而且那一种黑犹如实质,行成了穿不透的障壁,我只能沿着脚下这条路走,走到何时,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这样不停的行走中,我异常的麻木,没有疲惫,也更没有寂寞……感觉这样的行走只是本能,至于目的地是哪儿,我根本没去思考。   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自然也就无法去计算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终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丝的亮光……在看见那一丝亮光的一刻,我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我的思维也在那一刻复活了一部分。   因为那不单单只是一丝亮光,而是在亮光的背后有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如果我穿越到了亮光之后,我就能摆脱这万年不变的黑暗和无边的寂寞。   我忽然就发狂的奔跑了起来,在这里原本也就感觉不到疲惫,不过那丝亮光的距离有些遥远,奔跑了好久,才感觉接近了它那么一些……不过,它的存在就像是我的希望,我不能放下的执念,除了追寻它,我别无它想……   终于,那丝亮光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在我距离它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我忍不住伸出了手,去触摸那一丝亮光。   呵,和冰冷阴沉的黑暗不同,那一丝亮光是如此的温暖温和,我迫不及待的就要投入它,在它之后,会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幸福世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一点坚信不疑。   但在这时,我的身体却变得僵硬,我看见在我灵魂的伸出,一张薄膜浮现,平静的就如一汪湖水,一滴水滴落在上,荡起涟漪……一股股莫名的力量从中溢出。   我感觉到了是那一股力量在阻止我,我内心说不出的愤怒,强烈的想要挣脱,可是在这时,我的心里却陡然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断喝:“跨过此门,断绝红尘万种,若你要过,那便过吧。反正,你即是我,我亦是你。”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什么你是我,我是你的……在这种黑暗中,我的思维完全被限制,我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意念中的声音让我觉得奇怪。   “哎……罢了,万事皆缘,我强求了……随你要怎么做决定吧。”那个声音之前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就算字面上很严厉的提醒,语调也是平静。   但这个时候这一声叹息,却仿佛饱含了沉重的情绪在其中……而我耳中却在嗡鸣着万事皆缘这四个字。   话音刚落,那意念就如同潮水般的消失,原本荡起涟漪的薄膜也瞬间变得平静,消失在我灵魂的深处……与此同时,那股束缚我的力量也如同潮水一般的消失了,我的身体又可以动了。   我终于可以靠近那亮光了吗?我由衷的欣喜,下意识的就往前挪动了一步……可是,我的内心却莫名的想起了那个意念所说的话,想起那一句断了红尘万种,我莫名的开始心痛。   可是这一点儿心痛根本无法阻止我对那光亮的渴望,因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心痛,更想不起红尘万种具体的是什么人,什么事儿……所以,我又朝前跨了一步。   却不想,在我刚站定的时候,那一点心痛就忽然爆炸开来了,一瞬间痛的我根本没办法前行,一下子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伴随着那种心痛的,是强烈的不舍,没有什么不甘,就是浓烈的化不开的不舍。   我在不舍什么?我根本想不起任何的事情,但在内心的最深处,好多声音不停的交错着。   “三娃儿,你给老子起来晨练了。”   “三娃儿,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调皮?下次你爸揍你,妈不给你求情了。”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承一,好听吗?”   “承一……”“承一……”   无数的声音交错在一起,那心痛在不停的连续爆炸,可是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终于受不了了,大吼了一声:“如果我不跨过去,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我是谁?”   寂寞的黑色空间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但是我再也不能去跨过那一丝光亮……我开始一点点的挪动后退,离那一丝光亮越远,我的心痛就越轻一些。   终于,我站了起来,开始头也不会的朝来时的路走去,我的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和那丝充满希望的光亮比起来,是如此的面目可憎,但同我的心痛比起来,却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我先是走,然后开始狂奔……就算让我永无止境的陷入这无边的黑暗,我都不要再那样的心痛。   在我的心底想起了一声叹息:“痴,痴,痴……我竟然是如此这般的。哪一个才是我?”   我根本无法去思考这个声音这时说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逃离那种割肉,不,应该是割去灵魂一般的心痛!   再一次的,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不知疲惫,没有寂寞的世界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甜味从嘴里散发出来,接着,越来越多的感觉在恢复……我的脸好像被人摩挲着,我的嗅觉中闻到了葡萄的香甜,我……的心口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但那不是心痛的感觉,而是一种纯粹来自肉体上的刺痛!   ‘轰’的一声,在那一刻,我的思维被打开了,回忆就如同洪水般的冲入我的脑中……最后一个画面就定格在鬼打湾,我们的船飞起来的那一刻!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所有,我,我是陈承一!我之前被那个神差点贯穿了心脏,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身体的感觉恢复,伴随着刺骨的痛,但我也感觉到了眼皮的沉重,慢慢的我听见了耳边抽泣的声音,口中又被塞进来了一个什么东西,软软的,甜甜的,我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   “啊?”我耳边的抽泣声一下子变成了微微震惊‘啊’声。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我的喉咙在不停的动,我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气力,终于从喉咙里吐出了一个字:“姐……”   对,那一声‘啊’字是二姐发出来的声音!我的二姐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眼睛却还没有睁开,却听见耳边一下子响起了痛哭的声音,接着是匆忙的放下手中什么东西的声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兴奋的大喊的声音:“承一他说话了,承一他叫我了!”   我的眼睛在这个时候也陡然睁开了……我无意识的打量着我所处的环境,心里却下意识的喃喃念叨着:“竹林小筑。” 本部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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